容宁刚想说自己和陛下也不太熟。但转头一想,这话说出来有点心虚。他们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秦婉儿吸着鼻子:“你说,他真能答应我们晚上一起去烤肉吗?会不会被参一本啊?说他太享乐之类的。以前我大皇兄很多事都不能做。”
容宁听秦婉儿对比着两人:“不知道他能不能答应。但要是说享乐,他应该是我见过最不会享乐的人。”
就连在边塞,很多人都会忙里偷闲,打趣闹腾一下。她在京城和徐缪凌经常惹事,在边塞也常常得空会找小花玩,或者将操练当休闲娱乐。
秦少虏换帷
他似乎一日到晚考虑的只有政事。做一些别的事,一切也都与政事相关。唯一可惜的是身体底子不好,不得不花一些时间去应对薄弱的身体。
至少容宁跟在秦少律肀呷天,每天见到的帝王就是这样的。
“他会是个好皇帝。”容宁和秦婉儿这么说。
秦婉儿撇嘴:“我大皇兄也可以……”
容宁赶紧让人打住:“好了好了,这话现在可不能再说了啊。你不如多操心一下自己,多去和皇太妃聊聊。你这样,我感觉出宫自己住是不太行。你什么都不会。”
年龄和白长一样。
秦婉儿有点不服气了:“我会!琴棋书画我都会!”
容宁诚恳发问:“你要出宫去卖艺吗?”
秦婉儿又想哭了:“那我该会什么……”
容宁用自家娘亲和嫂嫂举例:“会做生意、会掌家算账、懂人情世故。琴棋书画最多可以做一个添头。其它技艺也一样。”
秦婉儿无措:“要是不会呢?”
容宁表示:“那不管你是成婚还是不成婚,日子都会过得比较糟糕。”
泪眼对诚恳,败下阵来。秦婉儿问容宁:“你不是整天行军打仗吗?也学这些吗?”
容宁点头:“学啊。我嫂嫂说过,一切事学到后来殊途同归。我行军打仗也要每天算军粮开支,武器盔甲耗损,要知道将士与马匹疲惫与否。了解将士脾性,这样才能够懂如何用兵。一旦打仗,要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这不就和做生意,和持家一样吗?”
秦婉儿知道林芷攸。
京中女子没人不知道林家女。
比起容宁,秦婉儿更敬佩林芷攸:“好像这世上一切困境苦难都折不到她。”
秦婉儿是有怨恨的,现在想来,这些怨恨反而是在怨恨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无能:“身为公主,我好像就只有这么个身份。”
容宁:“是啊。”
秦婉儿不哭了,改生气:“你怎么顺着我说啊!”
容宁笑开:“去学吧。你要是想和我嫂嫂学,可以和皇太妃说。现在学又不晚。”给嫂嫂找点事,省得每天都想着给她找相看的对象。
秦婉儿心动了:“好,那我等下就去找她。你陪我一起去?”
容宁算了算时辰,摇头:“不行。我要走了。”
容宁“送炭”结束,站起身:“我和陛下约好了。他批折子,我帮他练兵。练兵后还要带他练习射箭。秋狩节要展现帝王英姿,让百官清楚他身子还行,让百官安心。”
秦婉儿没有想到容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潇洒洒脱。反而她对着人大哭一场,发现自己又无能又丢人。她仓促从位置上起身,伸手想要叫住容宁。
但手伸出去到半空,她还是放下了。
直到宫女铃音进门,惊慌失措拿帕子给秦婉儿擦脸:“殿下,你们说了什么,怎么您哭成这样啊?”
秦婉儿握住拳,第一回 对有了向上的野心。她想要学很多东西,学可以不靠公主身份,让所有人认可她,甚至求着她的本事。
她回话:“说烤肉。”说连百官和帝王都无法约束的本事。
容宁匆匆带着小宫女赶回去。
她刚回到湖心书院,就见衣衫穿戴齐整的秦少抡驹谑榉壳埃竟是已经休憩结束。
秦少录容宁回来的神情十分凝重,皱眉:“去说了什么?”秦婉儿骄纵,脾气很差。母妃是为难人了。
容宁凝重:“臣今晚想在乘龙阁烤肉,在想晚上烤什么肉吃。”
秦少拢骸啊…”
他好像幻听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容宁琢磨:“牛肉羊肉都不错。荤素搭配,不如再来点菜?”
秦少拢骸啊…”很好,是真大逆不道。
第47章
乘龙阁建造时, 有着乘龙之势的意思。它居于永安园的一座假山上,山又居于一片湖中。阁顶为四面,下层八面, 再往下十二面。朝外观景时, 景色极佳。里面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连进门铺设的毯子都是异族进贡之品,非寻常百姓可用。
前面每一任进去,都是去欣赏把玩各种宝贝,内心免不了带着一个念头:天下宝物尽归朕所有。
普通太监宫女都没资格到小山上, 更不要说靠近乘龙阁。而由于四面环湖,乘龙阁建造至今都没着过火,让其又增添了一份谈资。
反正属于皇帝对外炫耀的一个小阁,且每一任都会往里添点东西。
先帝曾在里面添了一对金镶玉宝石琉璃灯, 是他过大寿时得的礼物。
居于顶层中央放的龙椅, 是前朝龙椅, 也是大乾开国祖帝坐过的龙椅。后来祖帝觉得开辟了新朝得换把椅子, 后来永安园建立, 这把椅子就被搬到这里。
是大乾帝王的“战功”。
别说烤肉了, 乘风阁里唯一接纳过的只有茶水。
全盛在一边疯狂的给容少将军使眼色。天, 这是能想的么?天底下可真没比容少将军更胆大的。
结果他眼都要抽搐了, 只听见帝王开口:“里面油烟沾不得。让人用梯子上去,在乘龙阁顶上打个临时的台子, 在上面烤。”
全盛震住:“陛下――”
但凡全盛知道帝王内心刚惊过容宁的大逆不道,那他此时的心态肯定是:如此威严的口,是怎么说得出合情合理但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
帝王秦少路愿溃骸叭蒙惺尘滞砩媳负枚西。朕先批折子。”
他朝着容宁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迈开步,继续去忙自己的公务。
全盛欲言又止, 目送人彻底走进书房了,转头摇头无声叹气。
他重新看向容少将军,苦恼:“少将军,陛下以前从来不会突然提这种事。这要是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
容宁眨眨眼:“我坐陛下旁边?他要是掉下去,我跳下去拉他,拉不住就当垫背。你可以相信我的功夫。”
全盛哪里是担心这个!
京城里其他人对比起容少将军,果然是无趣庸人。
他把拂尘一甩,决心从今日起继续做个荣辱不惊,见多识广的太监:“罢了,奴这就去吩咐人。您与陛下两人在上头可要仔细着点,护着身子。”
容宁提醒:“还有婉儿公主,我约了她一起吃。”
全盛恢复成平日姿态:“奴知道了。”
皇帝批奏折,大太监筹备晚饭,容宁则兜悠去抓今日值守的侍卫们。
侍卫们收到要被.操练的噩耗,一个个面上装作临危不惧的模样,内心忐忑的很。一见到容少将军出现,身子已绷直。
容宁临着将人到空地上,打人之前还妥帖说一声:“我们轻点,陛下在批折子。不要惊扰到他。”
妥帖完,一个勾手就将人往地上砸,先卸下巴,再取出没脱鞘的匕首直接划到人经脉上:“有刺客来,防止人咬毒药或者咬舌自尽。再断其四臂。”
现在的容宁和当年的容宁截然不同。
没上过战场的容宁,在京城中打斗会有一些花架子,打得多锦衣卫,但真拼性命难讲。但上过战场的容宁,一出手就半点不留情。
果断狠烈。
容宁很快将人下巴装回去:“动一动嘴,没事。”
被当场卸了下巴又装回去的侍卫,半天没从地上起来。他摸向自己脸,听话张嘴闭嘴时人还在发懵。四肢刚才被划拉过的地方,明明没有任何伤口,却好似真的被割开挑了经脉。
容宁示意几个人拿盾牌过来。
负责抵挡的侍卫们赶紧上前。
地上可怜的侍卫还没回过神,又被一堆盾牌打在身上按到地上。边上搭配着容宁的讲解:“过来行刺的人,目的是要靠近陛下。所以不管是要刺客活还是要刺客死,我们都要快点制住人。”
被当“刺客”的侍卫尝试动弹,动弹不得。
只是开场这两下,下马威已足够。
在场的侍卫半点不敢轻视人,挑起十二分的警惕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被打残了。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现在的容宁比以前更可怕了!
容宁颇为认真,把所有侍卫都“打”了一遍。所谓棍棒之下出成绩,不打这群人就没有什么危机意识。一旦帝王身边平和个十天,人的警惕心就没了。
她不仅打,还要小声叨叨:“行不行啊。你没吃饭?隔壁洗被子的阿婆都比你力气大。”
“打哪里呢?防哪里呢?眼睛不需要,挖了给别人。”
“是这么用刀的么?你锦衣卫是只有锦衣,不干侍卫啊?”
叨得人面红耳赤,愤愤不平。
书房内的秦少履芴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不觉得外面吵闹,反而更能够沉下心去处理面前的事。他看着一份又一份折子,包括地方送上来,交代地方情况的那些。
回过神来,手边一摞已空。
秦少虏嗤吠向外面。门窗开着,他一眼能看到不远处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轻便朝服,把一个个体格比自己大的侍卫追着打。
侍卫们不敢喊叫,叨又叨不过容宁,憋屈痛苦满地找机会躲和反击。真面对面打回去的又被三两下打到地上。且手被拽到身后,又被腰带捆住。
也不是完全没人扛得住容宁,还有人能够一圈将容宁打退两步。但容宁为了让他们体会到“刺客是不讲理的”,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使。
满场是拳头到肉和人和武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中间夹杂着抽气和闷哼。
秦少率酉呗湓谝桓鎏闪艘换岫的侍卫身上。
这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打得干脆不想起来了?
过了片刻无人能打了,一群侍卫再统一被释放,整理衣服面露不甘重新列队,试图和面前的女子对峙。
秦少驴吹糜腥ぃ叫了声:“来人。”
门口一个小太监进门候着:“陛下。”
秦少路愿溃骸吧俳军和人比斗很有意思。去请一位画师来,会画人的。”
小太监:“喏。”
今日在岗的羽林卫以及锦衣卫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出生至今在新帝面前最大的高光,是这会儿被容少将军暴打,并被画师绘制在纸上。
秦少录绦批改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轻快脚步声进门。
容宁扯着一张还没干的画冲进书房,先意思意思朝着陛下行了礼,再小心翼翼又带着兴奋展示起来:“陛下!看!画的我!”
她眼眸发亮,把画递到桌上。
秦少陆奏折往旁边挪了挪,这才看向面前这幅画。带着英气的女少将军凌空一跃,将一个侍卫踹翻在地,周边或躺或倒,还有准备偷袭的。
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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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把画放屋里晾着。朕休息休息,练练射箭。”
容宁应声,等人走出位置后跟着一起出门。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零散落下又被打湿的几缕头发顺了顺,随即拍拍手招呼人:“把我之前要的弓箭拿过来。陛下要练射箭。”
练射箭,通常要去练箭场。
只是从书院到练箭场有些距离,容宁便让人去取了一些小木头块过来,带着秦少峦观湖台那儿走。
皇太妃喜欢上了木雕,贵的便宜的木头都有。永安园内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块。
容宁把一筐木头块交给侍卫,拿起一把弓箭,笑嘻嘻和秦少陆沧殴嬖颍骸笆涛阑崛幽究椋抛到空中或者地上,就好像是飞禽走兽。陛下和臣射箭,比谁射中的多!这样练更适合秋狩节。”
秦少掠ι。
观湖台很长,一边是屋子廊道,一边是湖。
收到命令的侍卫浑身酸痛,感觉身上全是淤青。他悄悄扬了扬唇,决定给容宁一个小小报复。他话都不说,趁人不备,以极快的速度从廊道往湖边抛过去一块木头。
秦少孪乱馐犊口:“容宁。”
容宁搭弓射箭,几乎没有丝毫停顿,朝着靠近湖的方向一箭射了过去。长箭破空,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竟直接射中了木块,带着木块直坠湖中。
“噗通――”
水花四溅,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没过一会儿,带着箭的木块浮到水面上。
容宁挑眉,带着点小得意轻哼一声:“陛下,怎么样?臣是不是很厉害?”
秦少滦α松:“是。”
他侧身找了一下刚才被叫过来的画师,对人说了声:“这里也给朕画一幅。朕与容少将军射箭的画。画好了有赏。”
画师兴奋应声:“是!”
容宁听着,腆着脸在秦少卤呱衔剩骸罢庖是画了挂哪里呀?不挂的话不如陛下赏赐给臣吧?臣拿回去给娘亲和嫂嫂炫耀。”她和帝王的比箭哎!一看就是一段君臣佳话,能名垂千史的那种。
秦少侣宰魉伎迹骸扒镝鹘诠译奚砗蟆C扛鼋门来参见的臣子都能感受一下朕为秋狩节的看重和付出。以此激励他们学文之外也要好好习武。”
容宁震撼看着面前的帝王。
这是不是有点太君臣佳话了?
秦少挛嗜菽:“朕身体欠佳,还为其提早一月准备练箭,难道不算看重,不够付出?”
容宁跟上了帝王想法:“是有道理。”
只要她不觉得羞耻,那羞耻的人就只有那些臣子!
容宁叮嘱画师:“画好一点,威风气派!你名垂千史的机会就在此了!”
画师握拳:“是!”
第48章
容宁动用兵器非常节俭, 可以说是抠门。
她和皇帝射箭,专挑了木块当靶子。木头入湖会浮起来,回头打捞回收箭很方便。她可以确保她手中所有的箭全能收回, 至多浪费一点秦少率种械募。
最可怜的就是湖中锦鲤, 前两天吃太好,今天不停受惊,不得不在湖中狂野逃窜。吃多少消耗多少,勉强维持住体重。
区区百米距离,负责扔木头的侍卫们野心勃勃, 充满斗志。
打不过还不能耍一些小招么?
他们互相对视,暗自使眼色。给容宁扔木头,一会儿用大力巧劲,一会儿旋转控速。方式方法别出心裁、五花八门。
轮到要给圣上扔木头, 几个人又相当果断全然就采用了另一种手段, 力道适宜、极有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