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绳在前面带:“要是身边的马跑得快, 它会跟着快跑起来。”
这些谁都知道的事听上去平平无奇。容宁轻微踢了踢马, 马顺从走了两步。容宁又轻轻踢了两脚。马非常不耐烦喷了一声, 但脚步是轻快起来, 小跑几步后变成快跑。
秦少碌穆砑前面马跑得快,意识到需要快些跑, 当即哒哒跟上。
容宁耐心和秦少滤担骸叭松碜拥闹亓恳靠前,这样马跑起来顺畅舒服,越跑越快。要是身子往后, 它后腿蹬地不舒服,当然跑不快。实在不舒服, 马还会想办法将人甩下去。人与马一体,马自由无拘束。这时才能又快又稳。”
“如果再快一些,马会借力腾空。当然陛下不要太快,侍卫们会跟不上。”
秦少卵ё湃菽将身子往前靠,语气淡淡:“跟不上就别跟上了。”
跟在其后骑马的一群侍卫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他们眼神迟疑,却不敢真不跟。要是皇帝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脑袋不够被削的。
新帝年轻体弱,总要叫太医院隔三差五脉诊。这次秋狩节连老百姓能意外混进来,要是真有什么刺客,所有侍卫必须要换一轮。
帝王没找宝坤指挥使的麻烦,但估摸心里已经将人记了一笔。指挥使尚且这待遇,其他人更不用说。
容宁注意到秦少滦那椴淮蠛谩
他一心情不好,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好像不太想搭理人。
容宁微直起身,稍放慢了一点速度,侧头问人:“真的?”
秦少滤匙趴垂去:“嗯。”
容宁笑了一声。
她再内踢了一次,夹紧马腹。马如箭一般蹿出去。她的马如此,秦少碌穆聿环输,跟着横冲直撞跑过去。
容宁并非没有目的乱跑。京郊不少地方地形这几年没太大变化。她很清楚侍卫会在哪里地方守着,当然朝着这几个方向去。
路非平坦。侍卫们骑马的功夫不差,却由于要维持队形,慢慢落后于两人。容宁自小皮实,现在更利用周围一切来阻碍侍卫们跟上他们,一会儿往林地里钻,一会儿往灌木上面跃。
侍卫们为了赶上,队形很快被打散,纷纷头痛起来。
容宁配合秦少滤Φ羰涛赖哪钔罚手背在身后向宝指挥使做了个手势,带着秦少鲁沟姿开这些尾巴。
宝坤本来能跟上,见状牵马缓步停下。
他等人走远,皱眉吩咐:“两个人快马跟上。其余人再把整个地方彻查一遍。今日回去和搜查那片区域的侍卫一道领罚。”
众侍卫:“是!”
容宁带着秦少屡艿浇咏青山山脚,才缓下速度。
这时她的马几乎原地踏步,而秦少碌穆矸浅S幸靶模非要越过她的马,随后志气高昂停下来。容宁不由被它吸引走注意力,多瞥了两眼。结果她好笑发现这马光志气高昂还不够,靠过来哼哧探头,耀武扬威。
不行,不能笑。
秦少禄乖谏闷气。
容宁压住唇角,强行转移走视线。
这里上山能到青山寺,秋狩的人会刻意避开在这里放生,免得惹来一群人大咧咧不拘小节打猎。
从山脚往上,能隐隐看到悬亭。
容宁指向上方:“我爹以前就喜欢在上面。”
秦少虑宄:“定国公心善,为天下祈福。”
容宁憋不住笑,当场:“哈――”出一声。天下别人或许不知道,皇家和容家清清楚楚,他爹当年一朝心郁,成了边塞的逃将。
定国公是世袭,他现在有战功,有明镜剑陪伴,然至今午夜梦回依旧懊悔,懊悔当初为什么会踏上青山,几年不乐意回边塞。
“这种话说说就算,我爹都能自嘲笑出声。可别信了。”容宁戏谑,“不然我娘肯定大怒,写信再对着我爹大骂一通。她对我爹是半点不客气。”
秦少律圆镆欤骸翱床怀隼础!倍ü公夫人在外是有名的有淑德会持家,当年求取之人听说能从宫中排到京城门口。
容宁表示:“我当初也不信,后来偷看了我娘写给我爹的信。”
她垂下眼轻哼一声。人都是两套模样。
不垂下眼还好,一垂下眼,容宁发现两匹马“哼哧”来“哼哧”去。秦少孪路降穆硐张到蹭在她马的嘴上。她马顿时大怒,原地踏两步用头撞了过去。
紧接着秦少碌穆碛痔了过来。
她马愈加暴躁。
容宁察觉到身子一歪,忙惊着拉缰绳安抚马:“等等――”
话还没说完,马蹄子一脚踩了过去。另一匹马没想到会惹来如此事,双脚一提,往后一仰。秦少伦在上面,顿时整个人朝后跟着仰去。
他快速朝前贴住马身,随着马前脚落下,再次变动为跑马时前伏姿态。
见马没什么问题,秦少轮迕挤身下马。
这匹马得意于自己避开了攻击,见身上又没了阻碍,再次试图贴上来。容宁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马:“你这马怎么是这样的性子?”她要忍不住替自家马踹过去了。
秦少鲁蹲喷稚往回拉。
被强行往回拉的马带着不甘心,发出不满的喷气声。它挣扎打算脱困,愤愤不拘于束缚。秦少律砦暂时的主人,拉着缰绳替马解释:“马受惊了。”
容宁:“?”睁眼说瞎话?这是受惊的样子吗?
秦少虑啃欣着马转了个头,用力一拍马臀。
“啪――”力道惊人。
马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真受惊往前哒哒跑动起来。它跑开了一段距离,谨慎回头观望,生怕有人追上来再给它来一下。它观望两下后发现没人跟上来,又跃跃欲试打算回来。
此时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侍卫见状,一时神情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把马给牵走。
秦少虏还苈硎遣皇窍牖乩矗转头望向容宁,神色淡淡:“看,受惊。”
人为受惊,绝世罕见。
容宁很少见秦少履制⑵,格外想笑,又实在钦佩:“是受惊了。”
秦少录容宁表情多变,似笑非笑中还带着由衷钦佩的样,气顺了。他气一顺,当然想惹事,想见容宁被他牵动出更多的情绪。
他走近容宁,伸手抚了一把容宁马匹脖颈上的鬃毛:“这匹马更好一些。不过朕也不好抢你的爱马。”
容宁一向敏锐,听到这话警惕起来:“……陛下什么意思?”
秦少录容宁警惕,微上扬唇角,诚恳仰头提议:“不然容卿分朕一半。朕和你一道骑马。”
容宁万万没想到秦少禄崽岢稣庋的要求。她对上秦少潞陧,也十分诚恳:“……陛下,马鞍是单人的。坐不了我们两个人的。”
秦少虏灰晕意:“战场上危机时刻,不会管马鞍是单人还是双人。有马就行。当然了,受惊的马不行,骑上去容易出事,反而耽误战机。我说的就是刚才那匹。”
容宁:“……”她很想牵回那匹马,让帝王脑子清醒清醒。
她知道战场上遇到没马的情况,将士会想办法骑别人的马。在之前的战役中,她名下的轻骑兵也会有临时两人一起骑马的特殊境遇,还知道抢兵器抢马也是常见的事。
可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
容宁和秦少禄ハ喽允樱慢慢对峙。
远处的侍卫察觉到帝王之意,再加上乐得看容宁吃瘪,当场冒出,快速带走受惊的马,再快速藏好。那藏掖方式就好像觉得容宁是瞎的一样。
容宁:“……”很好,回头这些侍卫死定了。
现在只剩下一匹马,容宁叹气:“行,不过我有要求。”
……
片刻之后,英俊潇洒的骏马愤愤喷气,俨然对人类很不满。它身上的秦少潞腿菽贴近坐着,神情一个愉悦一个复杂。单人马鞍只有一个浅短凹槽,要求不能太多,只有贴在一块儿才可以坐得舒服些。
问题是,别人双人骑马,一般女子坐在男子怀里。
秦少潞腿菽骑马,秦少伦在容宁怀里。容宁拉着缰绳。
容宁面无表情感受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帝王:“陛下,您不认为有哪里不对劲么?”
秦少挛⑴捕了一下身子,叹息一口气:“事出紧急,朕也不介意你坐在朕怀里。这不是容卿说想要自己驾马。朕是为了满足容卿。”
容宁头上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到底是谁导致的事出紧急?
她扣住秦少碌难,发现秦少碌难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细。不过她更介意的是:“陛下脑袋挡住我的眼睛了!我骑马看不见前面路。”
秦少禄腥唬骸霸来如此。”
他徐徐倚靠到容宁身上,头试图枕靠在容宁肩膀处。两人个子有差,这个动作让容宁看到了前面的路,但也让她的下半张脸直接糊在了秦少碌暮蠹纭
帝王罩甲微凉,带着一股浅淡的铁血味。
明明是秦少赂傻氖拢偏生让容宁有种自己在吻着帝王铠甲的错觉。
秦少孪胍调整一下位置,好让容宁将脑袋支到他肩上。他前倾后倒左右晃动,调来调去怎么也不行,不由叹气:“朕太高了。”
整个过程中,容宁的下半张脸被糊来糊去,就好像被强行吻来吻去。
她已经彻底将君臣之礼丢到一边,面无表情:“陛下,有生之年,截肢吧。”
秦少虏镆煊趾眯Γ差点在马上笑颤了。
他想了想让工部做的轮椅:“下回朕去工部一趟,回来后一定比容卿矮。”不知道工部能不能做双人轮椅,给容宁的位置可以垫高一点。
容宁放弃在意帝王话里的意思,惆怅着今后漫长的痛苦人生:“本来想检查一下秋狩节各处有没有疏漏……”结果这样没法出现在百官面前!
秦少虏辉谝猓带着笑意吩咐:“不用本来,朕一起。走吧。朕不觉得丢人。”
容宁:“……”是本少将军觉得丢人啊!
第54章
容宁骑马带着秦少峦偏僻的地方兜了兜。
为了保障帝王安全, 她没有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几乎只走在能隐隐约约看到值守侍卫的道上。途中碰见官员,她面不改色沉着冷静,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不死她的, 只会让她强大。
往后边塞战将算什么?大乾战神就是她容宁。
官员们见到帝王,不能装没看见。他们先眼眸震动,再欲言又止,然后硬着头皮骑马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行礼完,他们再不停用眼神窥看着容宁, 想知道容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宁微颔首,好像一切再正常不过。哪怕现在是一个男人坐在她怀里,而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
官员们被容少将军的坦然再度震动,一直到马离开, 内心都久久无法平复。感觉需要喝点水冷静冷静, 又感觉需要用水洗洗眼睛。
而京城助人小团伙成员看到容宁, 不由低头看看狩到的猎物, 再抬头看看和帝王同骑的容宁, 眼里露出了颇为复杂的钦佩, 直朝着容宁拱手。
容宁:“……”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在想点什么, 但倒也不必如此钦佩。
反正一阵检查之后, 秦少滦那槠坪谩H菽意识到今年的秋狩节,哪怕是第一名也不会比她更出风头。
能比朝堂之上站在帝王身边的容宁更红的, 只有骑马带着帝王巡视整个秋狩节的容宁。
骑马逛了一整圈,没发现第二件异常事。两人一马折返回到主帐。帐门口,容宁翻身下来, 揉了揉自己坐马鞍被撞得生疼的尾椎骨。两人坐单人马鞍真是作孽。还好她没有选择快骑。
容宁微仰头,悄悄扫了眼秦少隆K疼, 陛下身体也一样不适。说不定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等下去找太医院要个药膏。
哎,问锦衣卫要吧。
经过这么一趟闹腾,内阁已经将不少折子送来,全部搬进主帐。秦少路身下马,在朝着容宁颔首后,径直进帐篷,看不出身上有丝毫问题。
他吩咐着就近的文官:“先把山西的折子、京城的折子翻出来。”
文官当即应声:“是,陛下。”
容宁跟着入内。
折子一天不批,当场堆积。为了能够让新帝最快了解各地,奏折几乎如同纸不用花钱,全送到了帝王案牍之上。
秦少履闷鹕轿鞯恼圩雍芸炜雌鹄矗眉头已皱起。山西的折子事情是写了上来。下雨写了,没写具体雨水多大,下了几天,只写在最初一些空谈客套中,仿佛随口拉着帝王唠嗑这天气。石炭民窑问题写了,多一笔生怕引起惊觉一样,缀在最后只寥寥两句。
能够经历科举的,不可能不会写策论。
唯一解释就是这位知府想管,又怕担责。前往山西的除了工部还有惜薪司。惜薪司领头为大太监,是最能靠近帝王的一些人。一旦太监说两句坏话,京城对这位知府的态度就极坏。
明年科举之后,吏部会对百官三年政绩进行评定。要是事发在评定后,他上过折子,禀过事情,可以说无伤大雅,无碍仕途。事发在评定前,全看事大事小。
秦少滤煽眉心,没写批示,很快将其放在一旁。他翻看起京中折子。京中官员极多,顺天府知府虽掌管银印,比一般知府官职更高,但这一差事并不好做。
先帝在位时,光皇子就有十四位,更别提京中其他富家纨绔。一个石头丢出去砸十个,八个家里头有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圆滑存世,将来基本都能晋升六部侍郎,随后胜任尚书之职。
现今知府叫宋嘉佑,江南人。他科举成绩不算亮眼,入仕后也非京官。但一路走来政绩稳妥,是断案处理事相当稳妥的臣子。
秦少驴赐暾圩樱往身边一推:“容宁,看这本。”
容宁上前,先看落款。落款是顺天府宋嘉佑宋大人。
她诧异了一下,之前她和秦少缕锫恚正巧撞见过。宋大人平时看上去精神奕奕,当时饱受冲击,精神恍惚。好像和别的臣子一样,没什么特别。
容宁视线往前挪,看这位大人说点什么事。
顺天府要管的东西不少,芝麻绿豆如有人街头纵马,重要如科举乡试。这回则是顺应新帝秦少碌囊馑迹理了一下京城已处理的诸事,同时简单说了一下冬日来临,京中木炭石炭和京郊民窑一事。
她敏锐看向这一块内容。
文字简洁易懂。细说了京中民窑现有多少个,负责采挖和烧制的有多少人。他还说了一定隐患,部分民窑为供应京中石炭,大肆挖掘,恐侵害百姓农田与部分京郊山脉。
其中特提点了几个区域,还说了一下这几个石炭归属于谁名下。
明明这位宋大人在朝中没多少硬关系,出身几乎可以算得上寒门,家中只有父亲当过一个小官,现也根本不在京城。结果胆子非常大,全然不怕得罪人。
或许是在赌,赌年轻的新帝就喜欢他这样不属于任何派系的臣子。
容宁在脑中比对地图,意外发现其中一块地就在他们秋狩处边上,几乎到青山脚下。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块挖采不截止,青山可能会被挖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