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惠大师应下:“好。”
善回上前,替众人收拾碗筷。
容宁起身帮忙。
这边闲聊着,那边容宁忙完回来,安分旁听。直到净惠大师要去给众人上课,容宁才和家人一起结伴返程。
而在前面上香,之前混在人群中观察容家的其中一人,悄然下了山。
他站在悬亭之中,微仰头回视着青山寺。
周边学子们的议论声纷纷,话题无非是今日上寺庙的容家人。说定国公威武,说容中将惊艳,叹当年容轩少将军可惜。
不过几年,物是人非。
他不知何时唇角带上了轻微浅淡的笑,很快又恢复淡漠,快步下山。
第102章
今年冬日, 京城的石炭数量大大增加,价格低廉了起来。
一些不知道事的老百姓以为是科举的缘故,京城里多了很多商人买卖石炭。一些知道事的人, 则清楚是山西赈灾之后, 矿洞中水被引走,开采量变大。
工部为了扩大开采量,琢磨出了几种让老百姓更方便采矿的工具。连带着京城附近的矿洞也一并加快了开采速度。
在朝堂之上,这种让民间产生巨大变动的事,按照以前必会大书特书, 连官员都写文章夸奖帝王。今年却实在没得空夸,且有点夸不过来。
春闱感觉才结束,京城很快迎来帝王大婚。
京城所有军营的将士,集体出门在各个地方挂红灯笼贴红纸。出乎他们这些将士预料的是, 老百姓们自发采买了很多红色肿, 热热闹闹将自家门口贴了。
一问, 便得到消息:“这不是说互助会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想做的吗?能想出这样好事, 这婚事俺们老百姓就添个喜嘛!以后婉儿公主成婚, 俺们也贴。”
“我儿子学了那个什么, 算术。现在去城里算账做工了!一个月这个钱。嘿, 买两张纸算什么。”
百姓和将士如此, 让哪怕心里尚且有忧虑的最后一些官员,也免不了心升期盼, 盼着天下长盛久安,盼着家家户户安居乐业。
永安园内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全动了起来。长得能人眼的宫女太监, 全有着一套新衣服。他们将随着长队,带着无数礼前去容府接亲。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大婚, 本是怕来不及,所以是“恨不得铺设十里红妆”。随后发现即便仓促,备个礼对于内库来说不算难,于是变成真上了十里红妆。
到了快成婚的日子,容宁先回容家住着,到良辰吉日等帝王上门。
容府如今是一片红火,连院子里的树都被挂上了红色布条,看上去比过年都喜庆。长辈们脸上的笑意全然没下去过,往来者皆是满口吉祥话。
容致和容淑两个小家伙,积极主动,叫上了自己的小伙伴,硬生生也凑起了热闹。这让容府这段时日每日都吵吵闹闹,白日没一天是安静的。
容宁的忙,现在相当不一样了。
秀柒跟着容宁一起待在容府,忙忙碌碌每天替容宁准备香薰泡澡、准备花油洗头。指甲一个个修剪齐整后,一一染上丹红色,点上细碎的一颗颗小珍珠。
面上修剪眉毛、开脸绞去细绒毛,身上涂抹各种亮白的软膏。
全是宫里头娘娘们会用的美容方法。
要不是容宁坚定不允许秀柒将她的茧磨掉,事情只会愈加多。
即使成婚是与秦少拢她也想当场翻脸。她是能对镜贴花黄,也喜欢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可那些让人女子变美的方式实在多了,一套接着一套的被折腾。
林芷攸从江南回来,忙前忙后帮曹夫人一起操持着一切。容宁好不容易熬到嫂嫂回来,没想到才和林芷攸开口说两句,很快被扯开了话题。一连两次都这样后,她相当幽怨。
偏生林芷攸的态度,不过是顺了顺容宁的脑袋:“这世上有些事,你知我知。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思量。”
被嫂嫂当小孩哄,又在容府被折腾。容宁很是憋屈。
第二天要大婚了,容宁一听秀柒说今晚还要再折腾,吓得换上便捷的衣服,趁着秀柒去忙,二话不说找墙翻出门。
她先是去找徐缪凌。
徐缪凌见着容宁出现,身上杀气四溢,面无表情说着:“你知道你出门,我要给你安排多少保护的人吗?你知道你甩掉他们,我扭头要完善多少计划吗?会武了不起?锦衣卫会易容会下药会暗器。”
真要对付容宁,歹人下三滥招式多了去。
容宁觉得自己老惨一人,一听徐缪凌这话,欣慰:“哎,同是天涯苦命人。这不是去青山寺还给你带了个香囊么。”
徐缪凌只想把香囊摔容宁头上:“你出来干什么?府上不忙么?”
容宁垮下脸,立刻告状:“你是不知道成婚女子要准备多少东西。我就差被宫女浑身上下腌出香味了。手上茧子都差点不保。”
手一伸出来,肤色比她回京时亮白了不少。指甲上修剪得体,染了丹红,看上去相当漂亮。
徐缪凌一样习武,知道没茧子的武将,后果便是回头再练出满手血。他半点没欣赏到美的事,只看这双嫩了三分的手,很是同情:“还好只结一次婚,你下回拉弓估计要手疼一阵。陛下这几天的待遇差不多。”
容宁一拍腿,气死:“能一样吗?他平时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行走的香囊。洗个澡用时太长,还能被水气和香味熏晕过去。”
徐缪凌:“……那是比不了。”
容宁叹气:“还是李古阳好,天生丽质,随便换身衣服就能去成婚,都不需要……”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李古阳是个洁癖,说不定每天都那么折腾他自己。
徐缪凌和李古阳熟:“他虽然现在没以前有钱,但一天能洗两次澡。最勤快一次一天换了三套衣服。马车上还放了一双备用的鞋。”
以及,徐缪凌考虑到礼部现在的忙碌状态:“建议你不要去找他。他此刻在礼部见到你,只会指着让你滚。”
李古阳现在是看到帝王和容宁就烦的状态。礼部尚书不可能万事兼顾,在足够忙的情况下,他要主动配合皇家宗室领那些大活,细碎的活自然要安排下去。于是李古阳等年轻官员,忙死。
容宁不知道该说李古阳的洁癖相当令人震撼,还是该说会当面骂让她滚比较凶残,只能说:“……这男人好可怕。”
徐缪凌再说郭川:“郭川的婚事已经定下,等殿试结束就成婚。在你之后。他很是喜欢他那没有过门的未婚妻,再加上你要嫁入皇家,于是已经开始深造妇女医学。”
容宁一听,绝了要去找郭川的念头。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想要在平时看见一个,很可能对她有一堆望闻问切问题的大夫。
在京城生活,真是太过拘束。
容宁拔了一根野草,拿在手中:“想喝酒了。”
说起喝酒,在军中其实也有各种各样的规矩。人在任何位置,都会被束缚。只是在有事可做时,心是自由的,被束缚也是心甘情愿。
容宁抖抖野草,塞在嘴边,又成了年少时那顶着一张正经漂亮脸,和旁人骗来骗去打来打去,性子不羁的女校尉。她含糊说着:“还有点想见秦少隆!
皇家人的名字,是不能随便说的。秦婉儿的名字原先也只是宫中人说说,后来去了山西一趟又当了互助会会长,才将名字放在明面上。
像秦少碌拿字,自从登基后几乎没人可以当面这么喊他。
他是秦少拢也不再单纯是秦少拢更是这个天下的帝王。
容宁指名道姓的说名字,是帝王恩宠,也是她依旧不羁。
徐缪凌知道明天容宁一大早就要起,要不就今晚早点睡,要不就只能今晚全然不睡。喝酒要是耽搁事,那属天下大事。
但他还是转身:“我去拿酒,就一坛。喝完你就回去。”
徐缪凌不敢拿太辣的高烧,选了一坛东阳酒。东阳酒是红曲酒,看上去喜庆。
酒一上来,没有菜。容宁也不嫌弃,美滋滋开坛,给两人各自倒上一碗,当场下肚。一碗接着一碗,一坛酒在他们没节制的痛饮下,很快喝光,几乎都是容宁一个人喝掉的。
她酒后微醺,胸腔中全是暖意,长呼出一口气:“我回去了。”
徐缪凌点头。
容宁脸颊上泛着浅淡的红晕,突兀想到她当年醉酒的事。当时年少不更事,荒唐又好笑。现在年长了,一举一动,什么都要讲规矩。
讲规矩不代表要守规矩吧。将在外还不一定全听皇令呢。
容宁知道自己没喝醉,意识很是清醒。她从徐缪凌这里出来,转头根本不忘家里跑,而是去永安园。
她到了门口,顶着值守侍卫震惊的眼神,高高兴兴入了永安园,熟门熟路找起秦少隆5诙天要大婚,随便抓个宫女太监都能知道帝王现下在哪里。
容宁也能猜到。
秦少卤厝辉谟腊苍袄镒畲蟮那薰,那属于帝王的寝宫中。或许门口已摆满了物件,全盛估计还要一遍遍检查婚服等物件。
就如容宁所料,帝王寝宫处真是摆满了各种东西。光帝王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都被一一摊开摆放检查着,生怕有一点缺漏。
皇太妃把月柔暂时借给了帝王,主要是为了看着人。年轻帝王平日里看起来很是正常,实际上为了一丝念头,说让容宁留在身边就留在身边。
她自是知道帝王执念,生怕这几天好不容易劝说容宁回容府筹备婚事,结果最后一刻帝王跑去容府。
此时天色都晚了,月柔蓦然看见容宁出现,整个人都呆了呆。她忙不迭上前,对着容宁哭笑不得:“您怎么现下跑来宫里了啊?这再过一会儿宵禁,出去恐怕要不妥。”
容宁探头:“他人呢?”
这话问着,必然是问帝王。
月柔委婉劝说:“皇太妃说了,今个最好是不要见的。明天陛下和娘娘都要起早。现下差不多该睡了。”
容宁点头:“嗯,我来睡觉的。”
说着,她绕开月柔,高高兴兴往帝王寝宫里走。
在看到床边坐着,投来诧异眼神的帝王。容宁快步向前,带着轻微的酒意,朝着人扑过去。她亮着双眼,凶狠说着:“不准跑。”
第103章
寝宫灯火通明。
为了喜庆, 今日的烛火全红,烛台下面垫着红纸,灯火晃动都是红彤彤的。床铺上尚且没有改动成第二日就寝时的样, 还能日常睡一睡。
容宁天不怕地不怕, 将人直接扑翻在床上。好在被褥摊开,并没有让两人受伤。
秦少驴口:“朕为什么要跑?”在永安园里全然没有跑的必要。这里是他的寝宫,又不是什么其他地方。
容宁没醉,但现下脑子是不大好使。
各种莫名情愫在心头,让她不是很想思考。她意识到秦少率遣恍枰跑, 撇嘴不是很高兴。这让她还怎么想理由,借着这次喝酒对秦少伦龅闶裁础
只是年轻的帝王闻到了容宁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他问容宁后,靠近容宁又闻了闻。除了酒味,还有后宫那些那些女子常常会动用的沐浴香味。眼眸瞥见容宁的手, 手上丹蔻也涂了。
皇太妃怕是将秀柒送过去, 这些天逮着容宁在折腾。
秀柒会说话, 容宁估计哪怕心里不是很喜欢, 也还是乖乖配合了。
他其实也想去容府的。考虑到定国公在府上, 要是发现了他, 哪怕知道他是帝王, 说不定都能创造奇迹, 从轮椅上蹦起来打他。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亲自动用他送给定国公的轮椅。
如此一来,帝王表示还是暂且留在永安园。
容宁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分开这么几天, 会在这晚上偷跑到他这里来,也不该太意外的。想到这一点,秦少卵凵袢岷汀
容宁稍微爬起来一点, 闻闻身上。她自个是全然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只有香味。香喷喷的, 如同娘亲嫂嫂,也如同平日的秦少隆
她再度倒在秦少律砩希骸昂攘艘坏悖不多,没醉。”
容宁对比着五年前,有点后悔没多喝点。这样她能彻底不管不顾,在秦少抡獗叻⒕品琛=峁现在没能喝醉,理智尚在。
怎么就能理智尚在呢!
容宁当然可以叫秦少略偎途乒来,只是明天太过正式,要是起不来或者大庭广众之下丢脸,那这场大婚能够成功与她女将军身份一起名垂千史。
不喝酒的话。容宁手动了动,放在了秦少卵间系带上。
这一刻,不说容宁,连秦少露家皇币馐兜剑之前容宁那句“不准跑”是个什么意思。五年前被捆绑的记忆回笼,年轻的帝王沉默了。
两人视线对上,秦少虏坏貌幌刃邪醋∪菽的手:“你今晚不睡了么?”
容宁一本正经:“我可以三天不睡,埋伏杀敌。”
秦少滦南胝馑闶裁绰穹杀敌。埋伏第二天杀全场观礼的大臣吗?他这段时日有很好的练剑习武,容宁也不会随意荒废她的本事。
他松开手,对着容宁勾了勾唇角示意:“请。”
大不了便是早上再沐浴一次罢了。
容宁当即抿了抿唇,随即跃跃欲试起来:“可以,失礼吗?”
秦少碌比皇抢忠獾摹5蹦晁年少,尚且不懂那是何等的趣味,如今才意识到错过点什么。他带着深意,放低了声音:“可。”
太监宫女们也没料到,明明当晚上该忙碌或者好好睡觉的两人,竟然是荒唐了起来。他们面红耳赤退散,两个时辰后负责烧水,抓紧时间将水送进去给两人沐浴。
容宁松开秦少率滞蠹涞南荡,瘫软根本不想动。连沐浴的事都全权交给秦少隆K面上带着红晕,好像一整晚都没能醒酒一般。
天蒙蒙亮,秦少录负趺辉趺此,亲自让人备车,送容宁回容府。
容宁慵懒穿着秦少碌呐凵溃头发简单束起,在马车上睡得天昏地暗。当被推醒,她懵懵懂懂勾在秦少律砩希迷糊看着四周:“到了?”
秦少掠ι:“到了。”
容宁拖着身子下车。她昨晚上恍若和人打了两个时辰架,现在总归身上不利索。她意识慢慢回笼,朝着马车上的帝王露出一丝笑:“等会见。”
秦少买ナ祝骸暗然岫见。”
容宁大晚上跑出去的事,当然瞒不过秀柒。秀柒知道后,帮忙遮遮掩着,说人已睡下。大早上就慌张在门口候着了。
当马车到来,秀柒终于见到了人,感天动地恨不得给容宁磕脑袋。
她推着容宁忙往屋里去:“娘娘啊,您快些。这要收拾打扮做的事可多着呢。说是晚上成婚,早上光化妆弄头发就要一个时辰。”
容宁含糊应下:“简单些。”
她想起等下要走的流程,庆幸自己没有头脑一抽,想着身为女将军她一定要骑马。坐轿好歹能休息会儿,骑马她的腰可不大行。
她昨晚动了两个时辰的腰啊!
秦少抡飧龊谛男笊。
不会骂人的容宁真是忍不住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