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吻绛唇——长湦【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2 17:20:08

  是他将她送到宫里来的吗?还是长公主强将她带走的?
  长公主待赵崇向来没有好脸色,想撵狗似的甩了下衣袖,冷声说道:“先去外间候着,这没你说话的地方。”
  赵崇好歹也是礼部侍郎,被她这样对待竟无丝毫怨色,恭顺地向长公主行礼告退。
  只是他动作很快,像是生怕碍了长公主的眼。
  陆卿婵冷眼看着,心里却没什么情绪。
  长公主想给她出气,想表露对她的亲重,陆卿婵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是她的直属上司,也是天下最尊贵的一位殿下。
  赵崇出殿以后,殿里只余下长公主和几位侍女。
  陆卿婵看了会儿四周的景致,才想起这里是含章殿,是长公主幼时的住处,长公主偶然带她来过一次,因是公主旧居,人也都是公主旧人。
  据说,这殿里侍候的人比昭阳殿的还忠诚。
  陆卿婵捧着杯盏,静静地喝着茶水。
  长公主落座,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你可真是会给本宫找麻烦。”
  “连柳V也能招惹,还招惹到了那个地步。”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些烦躁,“你是真嫌活着没趣吗?”
  听到柳V的名讳从长公主的口中说出,陆卿婵还有些愣怔。
  “承蒙公主厚爱。”她慢声说道,“卿婵与使君确为故交,只是早就决裂,因此先前才未告知公主。”
  长公主扬声说道:“陆卿婵,你说的这个决裂是你自己单方面的,还是柳V认了的?”
  若是先前,陆卿婵还能义正言辞地说是后者,但现今她还真有些不敢说。
  柳V的心思太深太沉,也太晦暗。
  他或许会放过她一次,但下次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困着她,陆卿婵是没有挣扎余地的,现今想想足腕上的冰冷触感,她还是觉得后怕。
  她需要长公主的保护和奥援。
  当这个念头生出时,陆卿婵仿佛看见了命运的轮/盘落在她的身上。
  这些年长公主待她不薄,她并非不知好歹,她只是害怕再步父亲的后尘。
  陆玉当年攀附张商,是过了段荣宠的日子。
  可张商一倒台,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还有满身的骂名。像陆玉这样的要人,甚至能随张商一道留名史册、遗臭万年。
  陆卿婵不想成为长公主的党人,更不想为她卖命,甚至不想在身上打下长公主的烙印,但眼下她别无选择。
  她需要比柳V和段明朔更强硬的力量来做后盾――唯有皇权。
  “是卿婵单方面的妄想。”陆卿婵垂眸说道。
  她的神情柔婉,长睫低垂,看起来像是温顺的猫。
  陆卿婵的手指细白,指骨屈起,穿进杯耳之中,那柔荑没有分毫颤抖,稳得惊人。
  往先她是畏惧长公主的,因为那时陆卿婵一直害怕长公主会将她强行引为近臣,所以她宁愿做个幸臣似的人物,也不愿跟长公主太过亲近。
  眼下真的要攀龙附凤,心底竟没什么感触。
  “好。”长公主似是对她的恭顺有些满意,“那就离他远些。”
  陆卿婵温声应是,她的眼眸低垂着,却没有惯常的颤意和惧色。
  长公主继续说道:“你就居在含章殿吧,职阶的事再等等,但若是有事,我会直接召你。”
  她一句话就对陆卿婵做了定夺,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里,难得透着些温情。
  “至于赵崇,还是先留着吧。”长公主嫌弃地说道,“虽是个酒袋饭囊,但还有些用处。”
  她这话一出,陆卿婵便明白了她的打算。
  长公主虽然比她还年轻,但从小被当成储君养大,明/慧练达,对这种晦涩事的处置也极巧妙。
  柳V偏执,却到底还有些顾忌。
  长公主补充道:“我不会拘着你,但你如果出宫,务必带着含章殿的人。”
  陆卿婵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公主厚爱,卿婵定结草衔环相报。”
  “不必。”长公主的眉头舒展,“别整日想着你那好夫君,打算在内宅过一辈子,就是对本宫最大的报答。”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陆卿婵的贤淑作态。
  陆卿婵继续应是,她的眸却始终柔柔地低垂着。
  这样一柄倔强的利剑,终于归为己用时,是应当高兴的,但长公主心里却有些微妙的不快,可若是没有柳V的插手,陆卿婵只怕是再过三年也不会向她服软。
  她还是说道:“等你身子好些再回侯府,将重要物什取过来就行。”
  陆卿婵在心里苦笑,除却暗格里的一些零碎东西,她还真没什么一定要取来的。
  定远侯府于她而言不是家,只是个生活的宅邸。
  麻烦的是那两株娇贵的千瓣莲,才刚移植到院落里,若是放在那里不管,没几日就死了。
  虽是段明朔强行予之,又是她最厌恶的莲花,但花本身是无罪的。
  陆卿婵想着那两株千瓣莲,直到侍女将药端上来后,她才收回思绪。
  看着她将药喝完后,长公主最后说道:“好好休息,御医都在,偏殿有书册,闲着没事的话令宫人给你拿来些。”
  陆卿婵怕苦,却又很能喝苦药。
  饮下那么一大碗药汁,也只是喝了些茶水漱口。
  长公主看了她一眼,将侍女备好的蜜饯推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待会儿吃些,你喝得苦药太多,该影响胃口了。”
  陆卿婵倔强的时候很倔强,乖顺的时候也很乖顺。
  蜜饯裹着厚厚的糖霜,又淋了层叠的糖浆,刚咬住吃了一口,她柔美的面容就皱了起来。
  “算了。”长公主的手扣在桌案上,“吃不下的话,喝茶水也是一样的。”
  她没再与陆卿婵多言,吩咐过宫人后便起身离开。
  直到长公主走,都没告知陆卿婵她昏迷时发生的事,她心里困惑,暗里推想了好几种可能,还是没能想出具体的情况。
  *
  陆卿婵睡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时江医正又为她号了次脉,他蔼声说道:“学士身体底子好,往后莫要辛劳,定然能养好身子。”
  他为人温和,说话也很轻柔。
  像林府医那样直白的大夫是少见的,哪怕是病入膏肓,医官也能将脉象说得极好,哄骗病人再多活几日。
  陆卿婵并不敢尽信,却还是笑着说道:“幼时同兄长学过一段武。”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说岔嘴了。
  她哪里有嫡亲的兄长?不过是幼时跟着柳V学过几日骑射,况且还没学精,就开始整日叫苦。
  江医正却温声说道:“学士不必这般客气。”
  “您同下官说话,是不须如此的。”江医正的脸上带着宽仁的笑意,“您是公主的近臣,即便是对着卢相,亦无须过分敬重。”
  他所言说的问题,是陆卿婵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
  她一直被教育成为善解人意的姑娘,要会说话,更要会回话,尤其是在男子的跟前,要做朵柔婉的解语花才是。
  当然,若是能适当地表露出少许笨拙,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不必这么做。
  陆卿婵轻声说道:“多谢医正提点。”
  她抿唇一笑,那张婉约的面容便似着了月光,漂亮到近乎灼眼。
  用过药后陆卿婵便去沐浴,身躯浸在水里的刹那,连日的紧绷情绪乍然松懈,她握住那枚游鱼玉佩,心底莫名地生出些平和。
  哪怕是踩在刀尖上行走,也总比陷在泥沼里更好吧。
  陆卿婵更衣过后,便有内侍言说太后有召。
  她如今都住进含章殿了,没有不面见太后的道理。
  陆卿婵没想到的是太后会这般急切,兴许是长公主为她美言,太后心里欢欣,也或许是太后想要尽快提点她什么,让她别惹了长公主不快。
  她褪下宽松的睡袍,又换了新的衣裙。
  虽然职阶还未确定,但长公主已经允了陆卿婵在内庭乘坐轿辇。
  夏风微凉,顾忌陆卿婵急病未愈,含章殿的赵嬷嬷特地选了几位年轻且身强力壮的侍从。
  她坐在轿辇里,暗自盘算着含章殿到慈宁宫的距离。
  陆卿婵去过许多次慈宁宫,却是第一次这样有闲心看路边的风景。
  如今是太后当权,后宫比前朝还要更热闹,小皇帝也被常年关在深宫里,唯有祭祀和典礼时才偶尔露面,余下的时光尽是在深宫之中。
  陆卿婵想到那位幼帝,倏然生出些唏嘘。
  或许是因为被关过,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小皇帝的苦闷和挣扎。
  旋即陆卿婵又想到大宴那日,陪在他身边的柳V。
  她对朝政不敏感,却也觉察出了怪异。
  正当陆卿婵的目光流动到左前方时,她忽然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柳V和长公主。
  柳V面容俊美,在月光下却显得有些冷漠,腰间佩戴的长剑闪着光,须细看才发觉发亮的不是剑刃,而是一团柔雪似的流苏。
  长公主的神情更是明晃晃的冷漠,她一身华衣,正在厉声说着些什么。
  陆卿婵很想跟侍从说调转方向,但去慈宁宫这条路又是必经的。
  她阖上眼,打算装作熟睡,可长公主却眼尖地叫住了她。
  “陆卿婵!”长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本宫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
  陆卿婵是想好好休息,但太后传召,她怎么敢不应?
  当她有些迟疑要怎么回应时,柳V已然缓步走了过来,即便是知道这是在宫里,陆卿婵的心底还是顿时警铃大作起来。
第三十一章
  抬轿的侍从在长公主开口时便停了下来, 陆卿婵坐在轿辇里,发间还带着潮气,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也透着些无措。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唇瓣嫣红莹润, 隐隐蕴着些绮媚。
  柳V过来时, 长公主也快步跟了上来。
  她没理会柳V,只恨铁不成钢地向陆卿婵说道:“太后一发话,你就急匆匆地过去了, 什么时候在本宫跟前也这样就好了。”
  陆卿婵颇有些无奈,若是长公主传召,她分明来得更快。
  柳V打断长公主, 低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目光却直接地落在了陆卿婵的脸庞上, 那双眼眸清澈如水,如有蟾光流淌,深处却凝着火, 令人生畏。
  她缩在袖中的手指收紧, 眸子也向下低垂。
  陆卿婵轻声说道:“好多了,多谢使君关怀。”
  或许是因在长公主面前, 柳V并没有为难她, 只是低声说道:“那便好。”
  他的声音温雅,带着些如兰般的纤丽和柔。
  他们的这番对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没问题, 唯有陆卿婵知道, 他眼里的掠夺性有多强,关切言辞的背后藏着的全是恶欲, 诉说着掌控和占有的晦暗念头。
  柳V定然已经知道她向长公主投诚,他会生气吗?
  是会觉得她忤逆大胆?还是会觉得她异想天开?
  皇权或许能阻拦段明朔少许, 却未必能遏制住柳V,毕竟他亦有着皇室的血统,又是太后一意拉拢的地方顶级权贵。
  若是知晓柳V想要得到她,太后说不定会直接将她送上去。
  陆卿婵只能赌,赌长公主对她的看重到底有多少。
  柳V的手轻抚在剑柄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已经出发,那就快些去吧。”
  陆卿婵却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似的,将目光转向了长公主:“殿下……”
  她这作态很能将人骗过去,温婉柔静,略带怯意,跟只幼猫似的,叫人心生怜惜,不舍得向她说重话。
  这套把戏从前尽数使在了柳V的身上。
  他一眼就能瞧出陆卿婵眼里有几分真情,但看着她在长公主面前如此,还是觉得有些不快。
  长公主摆了摆手,略带烦躁地说道:“去吧,去吧。”
  陆卿婵离开后,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反倒静了下来。
  侍从都候在远处,华亭里只有他们二人。
  草丛里生着零碎的花朵,在月光下被风吹动,摇曳生姿。
  “你不懂她的难处。”长公主低声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一辈子高高在上的。”
  柳V声音很轻,带着少许嘲讽:“比不上公主金尊玉贵。”
  他拨弄着剑柄上的流苏,像是在揉弄一团柔软的雪。
  长公主又动起怒来,她冷声说道:“你以为你一意孤行地带她去河东,她就会快乐吗?”
  柳V眸色微暗,声音漠然:“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公主置喙。”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样子。”长公主抬声说道,“从前我一直不明白赵崇那般人品,陆卿婵为何还对他死心塌地。”
  她气势凌人地说道:“现今想来,一切事由皆系于使君。”
  “是你在一直地期许她成为贤淑女子,你对陆卿婵的影响比陆玉还深、还可怖。”长公主厉声说道,“是你让她溺于内闱,成了现在的模样!”
  柳V的眸里晦暗,他漠然地说道:“我不知公主怎么得出的结论,你既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卿婵。”
  长公主忽然笑了,她扬声说道:“那你说说,陆卿婵为何宁肯依附于我,也不愿被你这位故人养着?”
  柳V神情微动,转头看向别处。
  “你得不到她的,柳V。”长公主轻快地说道,“永远都得不到。”
  她语气轻佻,难得有几分少女的口吻,透着的却是明晃晃的恶毒和咒诅。
  柳V阖眼沉默片刻,方才掀起眼皮。
  那双眸子里浸透寒意,冷得如若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公主是觉得,你就能得到了?”
  “陆氏赵氏太乱,只是暂时托你照看她而已。”柳V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会觉得予些小恩小惠,就能得到她的忠心吧?”
  他低声说道:“陆卿婵此人,最是薄情。”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晦暗阴沉,气质里如兰般的纤丽和柔褪去,留下的唯有节使的持重杀伐。
  *
  陆卿婵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与人商讨寿宴的事,她笑着说道:“这流水还是采灵山山麓的更好一些,虽说难办了些,但到底比京兆的要好上许多。”
  那人点头哈腰地说道:“下官这就催促工部着手安排。”
  陆卿婵听得心惊,灵山的水闻名遐迩,距离京兆却颇有段距离,也不知太后想作何打算,竟需要工部去办。
  太后见她进来,令那人退下,将她召到近前来。
  “你这孩子,几日不见竟又瘦了这么多。”太后亲近地说道,“再瘦连阵风都能将你吹走了。”
  陆卿婵笑得很羞涩,轻声应道:“许是前几日犯了咳疾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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