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身边的江畅不知说着什么, 唇边勾着浅浅的笑。
上帝赐予他一身光。
可他本身就是光。
那边的人并没有因为楼音音的呼喊加快步伐，依旧慢悠悠的走, 像散步那样。楼音音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拉着丛枝，“算了枝枝，咱俩先走吧，不等他们了。”
丛枝本来还想等的。
脚步也快要随着楼音音的拉扯离开。
只是那一秒的同时，丛枝听见了身后不远处，一道甜甜的声音喊着祁骁的名字。
她知道那是邓若盈。
脚步一顿，她重新朝那边看去。
空气中轻薄跃动着的浮金里，她看见少年双手插兜朝着邓若盈所在的方向走去。
少女的唇角深深上扬着，等在着她的骑士像她靠近。
心脏像是被细绳狠狠捆紧，有点让人喘不过来气。
云层翻动。
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倾泻而下。
那一刻，他们就像是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一样，被神明的光所拥护。
楼音音也看见了那一幕，但她却惊奇地眉心动了动，“邓若盈？”
“她来找祁骁干什么？”
似乎正是因为她的出现，让楼音音想起了之前几乎所有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也忍不住对丛枝提了几句，“最近他俩的话题度挺高的啊，走哪儿都能听到他们俩的名字。”
丛枝不可能不清楚，班里的某些女生总喜欢在当事人背后嚼舌根，祁骁和邓若盈是他们最近这段时间讨论最高的话题。
“我知道。”丛枝默默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眼睫微阖，遮盖住那一闪而过的心酸与苦涩，“我也听见了。”
“不过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楼音音远远的看着此刻面对着面而站的他们，认真说道：“这么远远一看其实也还挺配的。”
似乎呼吸都出现了一种闷痛感。
那种感觉不是很强烈，但是却让人铭肌镂骨。那种翻覆的阵痛，一圈一圈的在丛枝心头打着旋儿，而她这只脆弱的白鸽，一头扎进风浪里，再也没能逃出来。
“其实以前初中的时候，就有人在说他们俩很配的事情了，当时在我们那个年级，可轰动了。”
秋霞的光也明媚的刺眼。
丛枝浅浅的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涩，“这样吗……”
怕她真不信，楼音音还十分肯定的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
“你要不信可以问江畅，他可一直都是祁骁的好哥们，他什么都清楚。”
最后丛枝没问。
她知道，问了也是自己难受。
那天晚上他们最后没和祁骁一起走，说是邓若盈找他有事，两个人单独走了一边。
同样的，她也没有及时回家，而是坐了相反的公交车往苏城的市中心去。她去了那家咖啡店，点了上次祁骁喝的拿铁。
等咖啡的间隙，她拿出作业本写写画画，等到咖啡送来之际，她才发现那个本子上写满的全是祁骁的名字。
咖啡的苦香淡淡飘来。
她没经验，忘了加糖，捧着杯身喝了一口。
咖啡的醇香与苦涩同时浸透舌蕾。
秋霞的光芒浓烈。
她在这样的一瞬间里，想起了很久以前和她一起在这儿喝咖啡的少年。
那天对她来说是难过的一天。
可少年给了她一些甜。
睫端一抖，一滴泪珠滚落，丛枝盯着面前的那杯咖啡，想到了她的那杯焦糖玛奇朵。
她忽然颤声像是在对着那天的少年说：“你骗我。”
“咖啡明明是苦的。”
……
那之后，丛枝和祁骁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她又将自己生硬的扯回和祁骁不太熟的关系上，不再向前进，也不再向后退。那些天，丛枝还是能在教室门外见到邓若盈的身影，有时候祁骁不在教室，她便会喊她的名字询问一番。
丛枝迷迷糊糊的，有时候答不上来。邓若盈便会催促，又或者是让她给祁骁传话，说下节课后去哪里哪里有事要和他说。
她说完就离开了，也不等丛枝反应。
强行成为了他们俩之间的传话筒，丛枝感觉自己整个人备受煎熬。
那些天她过得浑浑噩噩，和祁骁的交流也止于带话上，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之后有一天她又和往常一样帮邓若盈带话，祁骁听后轻啧一声，淡淡的声音里是有丛枝不易察觉的凉，“你怎么这么老实，天天帮别人带话。”
丛枝自顾自忙着手里，没有抬头看他，她的声音也淡，“大家都是同学，而且邓若盈和你关系好，她找你应该是有事的。”
话里不咸不淡，没有一丝温度。
她手里还握着笔，在一张试卷上写写画画。
这样一看，她就好像是一台永无止境只知道学习的机器，让祁骁莫名有些不爽。眉眼都微沉下来，他轻嗤着扯了扯唇。
手伸过去，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过来。
被他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丛枝瞳孔微睁，稍亮的眼眸里添了丝惊讶。手里的笔也如同挣脱了束缚，朝某个方向晃动，笔尖贴着纸面，拉出一道突兀的黑线。
好在这个时候教室里的人并不多，这边的动静不算太大，自然没有被发现。
丛枝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那条黑线。
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祁骁。
一直到他的那张脸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她才扑闪着眼睫，想着去拍开他桎梏着自己下巴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又温热，指腹酥酥麻麻的贴着她的皮肤。心里像是装了一个传感温度器，她感受着他皮肤下的温度。
窗外起一阵狂风，树梢被卷得枝桠晃动，枯叶簌簌往下落时。
丛枝看见了祁骁那双明亮炙热的眼。
波澜不惊的春夜湖面上像是滴进了冰凉的水，湖面荡漾着涟漪向四周散开。
她看着祁骁，也像那片湖面。
即使此刻的心里有再多的风平浪静，那阵涟漪翻动时，她心里也如潮涨潮落般心慌意乱到不行。
“傻了？”
他甚至更过分了些，两根手指向上挪，按压似的捏了捏她的脸。眉眼里憋藏的笑意在她面前顷刻间暴露出来，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祁骁总会这样逗她。
丛枝这才完全回过神来，一手掌拍开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
她故意恼他，“你别折腾我。”
扭头回去，她看见试卷上那道突兀的黑线，神经紧绷绷的。
“矫情上了？”
“碰一下都不可以？”
丛枝知道他这话里没有恶意，有的只是逗趣。
所以在听到矫情两个字时，她并没有生气。
只是用他不能推脱的理由插着话题，“我现在要写作业。”
他这个人本来就坏，兴致来了的时候更是如此，就像是小时候幼儿园里故意搞破坏的小霸王，幼稚又让人觉得无奈。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以前熟，于是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手指又扯了扯她脑后的马尾，跟故意逗她似的，“都下课了还写什么作业。”
“不准写。”
丛枝当然没听他的，她也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在辩论这一方面自知自愧不如别人。当然，祁骁也是别人。所以她干脆闭嘴，听见了不理睬，对方只要觉得没兴趣了就会就此罢手。她以为祁骁也是这样。
可她错了。
祁骁是不同于任何人的一道光，哪怕他并不闪耀，他也与众不同。
“诶？”
“又装没听见我的话？”
“……”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故意冷落我？”
“……”
“我可是你同桌儿？”
“你不打算关心一下？”
“……”
死皮烂脸的吵吵闹闹终于让丛枝失去了做题的耐心。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微侧过头来看向祁骁。
他一头松软的黑发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拂，眼眸灼亮，薄薄的一张红唇肆意上扬着，藏匿的坏意遮掩不住。
就像寂静深夜里耀眼的群星长河，永不坠落，也永不没落。
可他这样的一颗星星，也还有别的人凝望。
心脏莫名间狠狠发疼。
她垂眸。
在明知道这么做祁骁肯定会很生气的情况下，第一次说了那么狠心的话。
声音低低的，没有一丝温度与起伏。
“祁骁，可不可以不要再来烦我了。”
第32章 赔罪
果然在说了那句话之后, 丛枝能感觉到身边炙热的温度正骤减般的低下去。
祁骁从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她，僵冷的似要将她冻伤。
他声音也冷冷的，回答得干脆, “行。”
似乎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她和祁骁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僵硬,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像以前那样安静沉默, 更像是刺骨的枷锁。
他们一同默认着跟对方赌气, 谁也没有理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多天, 深秋时节, 天气逐渐转冷, 校园里一地枯叶，零星几片叶子挂在树上，风一吹, 它们要落不落的轻微晃动。
学校里的银杏叶也黄了, 一地的金黄叶, 像是漂亮的地毯。
大课间时间多, 楼音音兴高采烈的拉着丛枝去楼下捡叶子, 他们蹲在金黄的“地毯”上精挑细选, 颜色深的形状好看的，都是楼音音选择的对象。
旁边还有其他女生也在捡, 甚至还有人用银杏叶摆了好看的图案或者文字, 然后偷偷拿出手机来, 对着图案或文字拍照。
她突然也想摆一个字。
楼音音蹲在她身旁捡了好多银杏叶，而她对捡银杏叶不感兴趣，学着边上的女同学, 用叶子摆起字来。
金黄色的叶片被她收集起来，又一片一片被她放在空地上。
目光认真。
像是在摆什么艺术品。
楼音音捡完叶子回头朝她看来, 同时也瞧见她面前的地面上的图案。
惊讶了一瞬。
后又疑惑不解的问：“枝枝，你摆个叉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快要被戳破的边缘，丛枝心尖一颤。
扭头慌乱的朝她看去。
好在楼音音并没有非要她给个答案，又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她提着建议，“摆个勾不是应该更好吗？”
“叉叉多让人觉得消极啊。”
丛枝没有告诉她那不是叉，只是沉默的给面前的那个x添叶子。叶子越多，x的路径走向就越深，丛枝看着那个字母发呆。
恍然的那瞬间，她又想起前两天，她和字母的主人算是闹了不愉快。
应该是叉的。
他们之间，就应该是叉。
那个字母最后被楼音音用手毁掉，她一边毁一边对丛枝说：“小小年纪正是拼搏的好时光，你画个叉也太不吉利了吧。”
她重新用叶子摆了个勾，越看越满意。
“这样才对嘛，勾代表着前进与希望，还有正确的选择。”
“要一直乐观呀。”
丛枝只是笑笑没说话。
上课铃声响后，楼音音才和丛枝跑回教室。
两人气喘吁吁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银杏叶全握在楼音音的手里，狠狠一大把。
这极其吸引江畅的目光。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捡一堆破叶子干嘛？数数吗？”
楼音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江畅丝毫不输她，小声的“嘁”一声，“幼不幼稚。”
“……”
丛枝没捡银杏叶，手里空空如也。她坐到位置上，从课桌里拿出这节课要上的书，笔记本，签字笔。
从容不迫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她的那片方寸之内，中间没有看向祁骁一眼。
她就好像还一如既往的遵循着彼此僵硬的原则，互不干涉也互不干扰。
淡定到不行。
一直到，身旁传来低低的嗤笑声时，丛枝才有了反应。
翻着书页的手指一顿，她眨了眨眼。
但她并没有理会这声笑，就像是当作没听见一样。
班里的有些人还是会传邓若盈和祁骁的事情，不过随着时间，这个话题的频繁度有所减少，但还是会传进丛枝的耳朵里。她一直以为经过这几天和祁骁逐渐冷淡下来，往后对他们提到的事情并不会很在意的，可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依旧会觉得刺痛揪心。
为了让自己少忍受这样的折磨，周五下午放学，她没有给任何人说就独自离开了教室。楼音音用手机联系她，才得知她去了图书馆。
她的信息回复里像是藏着某种逃避的情绪。
楼音音一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此刻又收到丛枝的这样的消息，她几乎都不用多想，身子往后一侧，看向正慢条斯理收拾书包的男生。
今天天气不算太好，天上的云是惨淡的白色，铺满一整个天空。
是个阴天，让人也跟着没几分精神。
他的位置就在窗边，殊不知是环境的影响还是他这人本就如此，整个人都显一分懒怠神色。
松松垮垮，有些漫不经心。
楼音音拍了拍他的桌子，喊他，“喂。”
祁骁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有事？”
“你和你同桌，你俩又闹矛盾了？”
拉拉链的手指一顿。
这十分微妙的动作被楼音音收进眼底，她顿时就可以确定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出于条件反射，她几乎是下一秒就皱了皱眉，给他安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天天都欺负她。”
祁骁：“？”
一口黑锅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背上。
楼音音的话还在继续，“同桌之间要相亲相爱，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些质问。
祁骁知道，她这是在护着丛枝。
但他自己也没搞懂丛枝为什么会突然间冷落自己，他甚至没明白为什么就这几天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隔得好远。
微阖下眼眸，顿时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里蹦出来的，是那天丛枝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句有些冰冷让她手无足措的话。
可是这个反应，落在楼音音的眼里就已经表示默认。
她有些无奈似的，“你俩当同桌怎么天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一个大男人就不会让着她点嘛。”
“我不管，你赶紧去哄哄她。”
楼音音手掌在他桌上拍了两下，祁骁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有些严肃紧绷的小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