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的皱了下眉，视线落在别处。
“你这算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对啊。”他双手交叉着环在胸前，一双眼灼灼，有穿透力似的，“你生什么气。”
“我……”丛枝踌躇不语，她脸颊红红的。
有些说不出话来。
祁骁轻勾起嘴角，哼笑一声。
视线里的她格外可爱。
手指指腹互搓了两下，有点痒，想揉她脑袋。
弧度弯起，他忍住不笑。
后又跟她说起正经话，“我过来找你还真是有件事。”
“下周邓若盈生日，她托我告诉你，邀请你去她的生日聚会。”
心口有种撕裂的感觉。
丛枝怔愣着，手指紧拧在一起。
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嗡鸣，“她刚回国，想邀请以前的朋友好好聚一下。”
“你能去吗？”
那个她一直缝缝补补的深渊，因为他的这几句话，似乎又开始生了裂缝。丛枝颤了颤眼睫，眼神空洞，声音木讷，“应该不去了吧，我可能会很忙。”
不想因为这个话题继续深聊下去，又不想让他问出原因，丛枝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他。
声音似风那般轻软。
“麻烦你跟她说一声，生日聚会那天我不敢保证有时间，实在抱歉。”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丛枝转身快步离开。
祁骁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纤薄的身影，眉眼里略有所思。
那天晚上丛枝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失眠，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刚上大学的那段时间，夜晚越是安静她就越没有睡意。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床头的小夜灯陪伴着她，丛枝屈膝双臂抱住，下巴抵在膝盖上。
昏暗的房间里，她神色淡淡，眼里藏着难过与失落。
她再一次想到了祁骁。
好像也是因为这次，她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能放下。
没能从那个男人的世界里，干干净净的离开。
第58章 始终
邓若盈生日那天在造梦bar组了个局, 打算大家伙好好聚一聚。她请来的人有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祁骁和江畅也在此之中。
老同学一聚，这话茬就唠开了, 一整个包厢里都充斥着欢声笑语，甚至有人跟几年前那般一样，在人群中大声起哄。
丛枝手贴着包厢扶手，像是坠进多年前的那个梦境里。
竟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会所低调奢华，没有噪音入耳，甚至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以至于肩膀传来重力时, 丛枝一整个人都被吓了一哆嗦。
她回头, 看见邓若盈那张即使没有明亮灯光的照耀也依旧美得动魄的脸。
“怎么不进去呀？”邓若盈朝她俏皮的眨眼, “是在等我吗？”
丛枝木讷的点了下头, 随后接着说了一句：“今天你生日, 生日快乐。”她说着, 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礼盒, 对她笑了笑, “送给你的礼物, 希望你喜欢。”
邓若盈喜出望外，接过那个礼盒, 弯着眼睛，“谢谢,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会所里一堆年轻人聚在一起, 起哄的起哄喝酒的喝酒。
祁骁靠在松软的沙发上也跟他们胡侃着，一点也没留情面。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以前。
“我还记得高三那会儿大家都在疯狂学习, 就咱们祁老板一个人吊儿郎当的在课堂上看课外书, 诶，就那灭绝师太, 每次看见他那眼神就像是要刀了他，可是人家学习成绩好啊，次次稳坐年级第一，拿他没办法。”
这倒是了。
祁骁只笑不说话，有人给他递酒碰杯，他倾身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包厢里，微弱的灯光笼罩着他的身影，他今天又是穿的一身黑，整个人都影影绰绰的看不太真切。
后来有人大概是喝醉了，来到他们面前提起邓若盈。
声音都晕晕乎乎的。
“祁骁，你跟邓若盈到底在一起没啊，就你高考那次把人家扯到外面去，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讲，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俩这啥情况。”
“没情况。”男人的声音，是被酒水浸润过后的清冽。
“啥？”
男人声线慵懒，懒洋洋的，直接挑明他的疑惑：“就是我和邓若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所以是你不喜欢人家？”
祁骁没回答，算作默认。
不过半晌，他低笑了声，微垂的眼界里竟湿润着某些不合时宜的温柔，“因为当时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人喝酒喝的多，有些懵了。
话也开始颠三倒四，“不对啊，当时咱们学校里多少人觉得你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况且你俩还……”
“你们在聊什么呢？”
俏皮的女音缓缓将面前的人群拨开，包厢里的声音逐渐减小，所有人的注意力逐渐缓慢的都聚集过来，落在邓若盈的身上。
和她关系好的同学甚至直接开始起哄：“哟，邓大美女，几年不见又变漂亮了。”
邓若盈嘴上笑盈盈的，“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这么嘴贫，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改啊……”
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
笑完过后，邓若盈拍着手，她站在整间包厢里光线最充足的地方。
人美声甜。
“感谢大家都来参加我的生日，希望今天晚上都能玩儿的开心。”
又一阵起哄，声音一下比一下响。
丛枝就站在她身边，无所适从。
低下眉眼的瞬间，混沌光影里，她撞上一道犀利的视线。那般热闹的场景里，唯有他一人游离在外，目光都贴在她脸上，一点都没挪开。
心跳声怔怔发响。
她后知后觉的将视线移走，然后走到有空余座位的沙发上，坐下。
那是个祁骁不太能看见的地方。
丛枝莫名的松了口气。
一旁的江畅在看到丛枝出现在这里时就已经很惊讶了，他用胳膊碰了碰旁边人的胳膊，说：“你不是说丛枝不来吗，怎么她又来了？”
祁骁懒懒的瞥他一眼，语气很凉，“这我哪知道。”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很深，江畅开始笑他，“你不是一直关注人家嘛，怎么，准备断情绝爱了？”
“滚。”
“啧啧啧。”看他火气一脸重的样子，江畅摇头，“阿祁，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怎么这就开始急了？之前不是挺能装的？”
“再他妈瞎逼逼，”咬牙切齿的意味很重，“信不信老子弄你？”
“哦呦。”江畅仍旧嬉皮笑脸，甚至还开始火上浇油添油加醋，“这就生气啦？”
祁骁递他一眼，凉凉的眼神，即使是在这比较昏暗模糊的环境里，江畅也能切身体会。
心跳“咯噔”一声。
江畅瞬间闭嘴，“算了你这人没情趣，我不跟你说了。”
丛枝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边，看身边的几个年轻人玩儿划拳，他们声音大气势也足，这个包厢里就属他们最闹腾。
一阵欢声笑语，有人输了要罚酒，赢了的人幸灾乐祸，丛枝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丛枝。”
她回头，看见邓若盈朝她走来，然后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也不过来玩儿？”她递她一杯酒，轻碰了碰，说：“我们喝一杯吧。”
丛枝莞尔，“好。”
她仰头将那杯喝下，空的透明杯子被她捏在手心里。
平时她不怎么喝酒，就连聚会团建也很少喝，但今天是邓若盈的生日，她多多少少都应该喝一点的。
“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了，之前祁骁跟我说你不来，我还伤心了好久，不过还好我幸运，赶上你没上班。”
“我是真的希望你来。”
丛枝笑了笑，突然觉得她还是和以前那样，自信又大方。
“你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邓若盈点头，似乎是在回忆，然后弯唇，“还不错。”
“那你之后还要回去吗？”
“嗯。”
“我回来是因为工作，”她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卡顿了下，重新拾起话，似乎像是在刻意提起，“无关其他。”
“嗯。”
“那祝你工作顺利。”
只言片语里，他们一点也没提祁骁的名字，两个人都心若明镜。
只是邓若盈多了层不理解。
模模糊糊的问她，“枝枝，你和祁骁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
他们能有什么矛盾。
“那你怎么……”
那话邓若盈不知该如何表达。
那天祁骁特地打电话告诉她丛枝不来的消息，就让邓若盈心思好一阵琢磨，当时她就随口问了句，但祁骁话说得不明不白又模棱两可，但也叫她不难猜。
他们之间，并没有她想得那般好。
丛枝倾身重新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一灌，淡黄.色的液.体滑进她的喉咙里，有点辣。
她好像体会到那股刺激感。
有点醉，却又能让人格外沉迷的感觉。
还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邓若盈就被人架着拉走了，那边又只剩下她一个。
或许是因为邓若盈的话茬，让她又想起了从前种种，欢乐难过哭泣悸动，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回放。
苦涩的，难受的，那些像是生吞下一千根针的瞬间，在她脑海里漫长的播放。
留下一片潮湿。
包厢里一片闹哄哄，来自她的右边那群人，祁骁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玩儿真心话大冒险。
视线里的他影影绰绰，黑沉的眉目像是被虚化了般模糊。
她伸手朝那边比了比，纤细的手指落到他的眉眼上，然后又滑下来，落到他的唇上。
不过也只一瞬的时间，江畅倾身拿酒时挡住了他。
那些她所有爱恋的目光，都停止在那一刻。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边传来哄堂的一阵笑声，带着幸灾乐祸，带着八卦的欲望。
果然在下一秒，她听见那边的某个男的对祁骁开始了一系列的提问。
“阿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选一个。”
“真心话。”
一群人又是一阵胡乱的起哄，就连丛枝也开始忍不住望去。
那人开始提问：
“在场的有你喜欢的妹子吗？”
包厢里声音减小，似乎大家都格外期待他的回答。
“有。”
他一脸的不动声色，唯独嘴唇轻勾着。
看起来却是享受的表情。
有人开始蠢蠢欲动的追问，七嘴八舌起来，“是谁啊是谁啊，居然能让咱们阿祁念念不忘。”
“阿祁，那妹子到底是谁啊？”
祁骁来个偏不说，只是挑眉，“你们猜。”
“我猜还是邓若盈吧。”
“我也觉得是，邓若盈多漂亮一美女啊，还特别优秀。”
“我也赌邓若盈。”
“……”
那些叽叽喳喳的话全都落进了丛枝的耳朵里。
邓若盈。
全是邓若盈。
就像几年前的那场聚会里，邓若盈的名字被他们和祁骁绑在一起。
怎么扯都扯不开。
她勾了勾嘴唇，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明明都知道，来这里难免会听到这些，可是她还是傻傻的来了这里，想多看他几眼。
那些话题还在继续，丛枝却跟没了兴致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包厢。
一直到丛枝离开那个包厢后，祁骁才慢悠悠的公布答案。
“不是她。”
“从始至终，都不是她。”
“那是谁？”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她的脸，青涩的目光躲避，大胆的心跳悸动，还有那一丝丝永远存在于她身上，他热爱的纯洁灵魂。
似乎只是这么简单的想一想，都能让他像是掉进了温柔海里，只想沉沦。
他一连串说出好几个关键词。
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在反复咀嚼，无限回味。
“乖的。”
“倔的。”
“安静的。”
“却那么迷人的。”
众人还是毫无头绪。
想不出来到底是谁比邓若盈还能要祁骁痴迷。
直到祁骁说出那个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名字。
“是丛枝。”
从始至终，都是丛枝。
第59章 抱抱
可惜这些话, 丛枝并没有听见。
她晕晕乎乎的踩着走廊上松软的地毯，到一块儿敞亮的地方坐下。那个地方是会所的大厅，丛枝坐到沙发上, 双手撑在两边，微躬着身喘气。
大厅的灯光明亮，丛枝一张小脸薄红，眼里泛着空洞。
那样子，看起来特别的纯。
突然，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丛枝磕磕绊绊的将它从包里摸出来, 眨了眨有些迷蒙的双眼, 手指滑动接听, 放在耳朵旁, 声音里也藏着迷醉, 软软的。
“喂――”
“枝枝？”
丛枝眨了眨眼, 还自顾自点点头, 声音很认真的, “嗯, 许组长，你说。”
那头的许词礼几乎一秒就察觉到丛枝的异常, “你喝酒了？”
她很乖的回答他，“嗯, 今天一个朋友生日, 来参加她的生日聚会的。”
“我今天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好像很厉害……”
“你在哪儿？”
“嗯……”丛枝模模糊糊的抬起脑袋, 看到不远处的会所名字, 眯着眼睛辨认，“造梦b―a―r。”
“行。”
“你就坐那儿等我, 我来接你。”
“你来接我干什么呀？”
“回家。”
“哦。”
“回家。”
嘴里喃喃有词，她手指一个不小心，摁到了手机上的挂断键。
但是她还在低低出声，最后的这一句，许词礼并没有听见，“可我想和祁骁一起回家。”
她手松下去，手机屏幕逐渐熄灭。
然后就乖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而另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