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畅踉跄着朝前扑了几步，差点摔倒。
但他没恼，反而走过去跟祁骁说：“这哪儿够，怎么着也得出师才行吧。”后面又害怕他反悔，又赶紧说道：“你答应我了的啊，说了把我教会。”
“行。”祁骁懒懒应着，“把你教会。”
之后祁骁又教了他几次，江畅脑子很聪明，学东西也快，两个人一边玩儿一边学，很快就到了晚上。
黑夜的城市里早已经亮起了霓虹，路灯也一排排亮起。
这条街晚上不算太热闹，但也不算人迹罕至。兄弟俩勾肩搭背着走到附近的那个便利店，抬脚走进去买吃的。
便利店里有几个人在选东西，老人和小孩儿，男人和女人。
江畅跟祁骁混入其中，前者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你这哥们儿一直都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就说乐意教我一句，又不会吃亏。”江畅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心情舒畅，语音语调似乎都扬起来了几分。
祁骁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绕到饮料区又拿了一瓶脉动，江畅就那样跟在他身后，向小跟班似的。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江畅突然说：“楼音音说的是对的，你和她看的那本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模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对朋友好，对喜欢的人也好。”
这段话是江畅直接从楼音音的嘴里复制过来的，所以在说出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以至于他将最后那句本不应该出现在嘴里的话也一同说了出来。
祁骁打算替换饮料的手一顿，他扭头看他。
冷饮柜里呼呼传来冷空气将他的侧脸变得潮湿，灯光也明亮，勾勒着他浅浅的轮廓。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格外的深。
江畅心里咯噔一跳。
随即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声音冷沉，“老子没有喜欢的人。”
“嘴巴干净点。”
江畅埋怨自己在他面前说错话。
这臭嘴！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祁骁结完账就离开了，哥俩一起出了便利店，走到灯光明亮的地方，他突然想到江畅的那句话。脚步停下来，他朝后看了一眼，那边离得远了光也亮的远，他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脑海里突然浮起之前的某天，那个纤细的身影，躲在那排货架后面。
他没看清她的脸，只看见了某只发红的耳尖。
不过也只有这一瞬，这个身影便如云烟般散去，飘渺轻盈，在他脑海里不复存在。
祁骁就当自己是多想，也没留下任何多余的心思，然后就和江畅离开了那里。
第10章 怕晒
那本小说最后被丛枝怀揣着沉重的心思带回了家里，她深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本书，带它回家却是因为楼音音的强硬，还有那个人。
和他有关联的细枝末节，即使是令她伤心难过的，她都想去了解。
丛枝一口闷气郁结在心里，想吐也没地方。整个人都提不起来精神，两根手指扒拉着小说书页，她脑袋里还想着祁骁，视线落到书页上的某一段文字上时，房门被猝不及防的大力敲响。
声音大的木板门的咯吱声都能听得见。
丛枝被吓了一跳，忙扭头看过去。
丛嘉炀正好打开那扇门。
下意识的，丛枝将面前摊开的书用手臂掩了掩。
动作有点大，正好被一脸烦躁的丛嘉炀收进眼底，他当然不在意她在干嘛，只见她遮遮掩掩磨磨蹭蹭，本来烦躁的心情就更加烦躁了。
连门都没进，他就站在门口，冲她恶劣的喊：“你到底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还真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了吗，吃个饭还要我喊，你面子还真是大。”
丛枝没心情跟他吵，闷声吞气的抿了抿唇，她将书桌上摊开的那本小说往里面藏了藏，用桌上其他的书遮挡。
然后温声对他说：“来了。”
饭桌上，四个人和和气气的吃着饭，许慧莹去市场买了一只乌鸡回来煲汤，为的是丛嘉炀。他现在高二了，在学校读书辛苦，哪哪儿都缺营养。
许慧莹拿了空碗给他盛了碗汤，还多舀了一些党参，叫他趁热喝。
“一点都不好喝，拿走。”丛嘉炀脸上嫌弃。
许慧莹瞪他一眼，眼里满是强硬，把碗硬生生的放在他的面前，“这多好的乌鸡汤，必须喝了。”
丛枝闷声吃着饭，期间悄悄抬眼看他们一眼，丛嘉炀脸上流淌着不耐的神情，而许慧莹则发挥了她市侩又强硬的性格，最后丛嘉炀拗不过，还是乖巧的把汤喝光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是母子俩。
不过丛枝却隐隐生起羡慕，从她记事以来，她的妈妈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心底一层失落翻涌，丛枝往嘴里扒了几口饭。
坐她身旁的丛鸿民看着丛嘉炀喝完了那碗汤，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学校应该快要月考了吧。”
丛嘉炀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儿，用筷子夹了一颗豌豆塞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嚼了嚼，一边说：“我哪知道。”
他从来没有把读书当回事儿，老师讲课他睡觉，完全不把知识放在眼里。
这让丛鸿民很生气，他眉头皱的深了些，“哐当”一下，把筷子撂到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在场吃饭的丛枝和许慧莹，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你看你这什么学习态度！花那么多钱把你弄进文德，不是让你去玩儿的！”
丛嘉炀随性惯了，整个人都吊儿郎当又散漫的样子，他抬起眼皮看丛鸿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脸，一脸无所谓道：“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学习这块料，当初是你硬要把我弄进文德，现在又怪我学习不好……”
“哎呀好了好了，吃饭时间，你说这个干嘛。”见他们父子俩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许慧莹赶紧出声打岔，“孩子在学校辛苦，高二压力本来就很大，你少说点。”
“就是。”
丛鸿民噎着一口气无处可发，瞪他两眼，硬生生的将闷气憋进了肚子里。
丛枝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虽然吵闹但完整的一家三口，心底闷闷生长出一股难以抒发的郁气，她好像始终游离他们之外。
吃完饭后，丛元洲给丛枝打来了一个电话，一听见父亲温和的声音，那颗被风吹冷的心好像触碰到了火苗，正开始变得暖和起来。
她回了房间，站在窗前，抬头看漆黑的夜空。
电话那头传来丛元洲温润和蔼的声音：“在大伯家要听话，也要好好努力学习，爸爸在小山村很好，这边有很多可爱的小孩子，你不用担心我。”
丛枝的鼻尖忽然很酸，她忍住那阵阵泛起的微涩情绪，抿抿唇，回答丛元洲的话，“我知道的爸爸，我会好好努力学习，也会好好听话，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她经常看见新闻里报道，越是偏僻的地方，条件越差。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有危险的因素，丛枝其实也想不通丛元洲为什么会放弃大好前程去那么远的偏僻小山村当支教老师。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问。
但在此时此刻，她却想要问出来，“爸爸……”
“当初妈妈问你的那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去小山村当支教老师？”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像是又什么不能说的隐情。
丛枝也没有催促，她仰着脑袋看天上那几颗黯淡的星星，漆色的黑好像并不能将它们衬托得很明亮，看起来渺小又脆弱。
在她以为丛元洲应该是不会告诉她为什么得时候，丛元洲突然长呼一口气，声音传来，“我们枝枝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和丛元洲挂断电话后，丛枝依旧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伯父伯母家的这边自然比不上苏城的商都中心繁华热闹，这边大多是住宅区，以前苏城还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这边的房屋出售的很便宜，丛鸿民和许慧莹一向爱精打细算，凭着手里的闲钱在这边购置了一套房。
几年之后的现在，苏城成为经济城市龙头，发展迅速，房价有所抬升。
因为这么一套房，他们家赚得盆满钵满。
生活需求也因此提升了一个档次。
相比之下，丛枝家就显得十分清贫，再加上丛元洲和周苏荷闹了离婚，丛鸿民和许慧莹压根看不上她。以至于让丛枝借住在他家上文德学院这么好的贵族学校，不过就是看着那仅有的一层情面上。
这些事情，丛枝都懂。尽管丛鸿民和许慧莹表面上对她很好。但丛枝都知道，他们表面上对她有所好，心里就有多么嫌弃。
夜风徐徐吹来，丛枝耳边的头发被吹起来了几根，在脸上摩挲的有些发痒。
她颤了颤眼皮回神，抬手用手指将那几丝不安分的发勾向耳后。
随即她关小了窗，捏着手机走向书桌。她将手机放到桌上时，视线落到了那本小说的书角上。神使鬼差的，她将那本书从书堆里拿出来，一页一页的翻。
视线最后落到其中一排的某个名字上。
还真是和楼音音说的那样，太巧了。巧到他们的姓氏都相同。看着那个“祁”字，丛枝的脑海里不安分的浮现祁骁的那张脸。
有点冷的，也有点坏的。
还有那双永远那么黑邃深亮的眼睛，极具侵略又叫人无端沉溺深陷。
永远无法自拔。
丛枝闭眼，硬生生的将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从自己的脑海里压下去，叫自己不要再想他。
转眼就临近月考，月考前一天，王语姗特意在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组织了班会，告诉同学们这学期第一次月考的注意事项。
学校很重视这场考试，特别是他们高二。
讲了无数遍的话在此刻重复：“我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这场考试，这次考试或许不能决定你们的未来，但是能决定你们之后的学习环境。”
半卖关子的话让讲台地下的同学们一阵唏嘘。
王语姗手掌拍打着桌面示意他们安静，紧接着又说：“还有，决定着你们的国庆假期。”
唏嘘声更大了一些。
底下又叫板的男生：“王老师，你怎么每次都爱使这个招数。”
王语姗轻笑了笑，理直气壮的回复他，“你们要是平时就能好好学习，把成绩提起来，我也可以不用这样。”
“王老师，那你这不就是强人所难嘛，我们也有好好学习，但人与人之间，肯定会有差距，不是俗话说的好，距离产生美嘛。”
因为他的这句话，底下又叽叽喳喳的多了好些声音。
快要临近放学，王语姗没时间和这群小兔崽子玩儿文字游戏，只见她拍了拍手掌，将所有同学的注意力吸引回讲台，加快了语速说：“好了，我要讲的就是这些，你们也清楚咱班月考之后的规矩，预祝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之后的国庆长假也能玩儿的开心。”
说完这段话的下一秒，下课铃声响起。
王语姗没有拖堂占用多余时间的习惯，对他们说了句“放学回家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开始变得一片混乱。
丛枝不紧不慢的将桌面上的书收拾好放进书包里，明天就要考试了，她打算再回家好好复习一下，就不打算和楼音音一起泡书店了。
楼音音也赞同她这个决定，临近月考，她想到的只有放松心情。
但确是他们四人一起回家。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祁骁在，他这个人本来就惹人注目，和他们走在一起，总会惹得路人频频转头朝他们看来。而丛枝最不喜欢这种带着目的打量的目光，想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又无法溜走，她只好小幅度的埋了埋脑袋。
祁骁正好一眼扫过来，看见楼音音身边的丛枝像是只蜗牛一样温吞的缩着她的触角。
浅皱了一下眉。
他单肩挎着黑包，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的绕到她的身边去。
因为他的到来，光线暗了一些。
丛枝一愣，目光下意识的，朝他身上挪去。
少年站在她身边，和她靠得很近。金灿灿的光线笼罩着他的身影，阴影向她袭来，丛枝感觉自己被笼罩进他的世界里，一片冰凉。
四周都满溢着他身上的浓烈气息。
呼吸稍滞，她听见来自她胸腔深处心脏跳动的声音。
还有他微沉的声音传来。
“怕晒？”
第11章 月考
热意难挡。
因为祁骁的靠近，那份热意似乎更深了些。
路过他们的同学时不时都抛来好奇探究的目光，烧得丛枝的脸颊红扑扑的。
这落在祁骁的眼睛里，那就是怕晒的意思。
他俩的互动微小，楼音音和江畅聊得正嗨，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也幸亏楼音音和江畅没注意，丛枝才没有感觉到很拘束。
她浅浅的弯唇对他笑了一下，“没有。”
祁骁当她不好意思没说实话，轻扯了扯唇角，目光放远，淡淡的“哦”了声。但他之后却一直在丛枝身边。
这让丛枝有些小惊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能和他近一些，也终归是好事儿。
唇角弧度翘了翘，心情一瞬间变得雀跃，甚至是觉得，夏天没那么燥热，连天边的云彩都好看了几分。
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出了学校，路过边上的小卖部，祁骁停下，径直朝小卖部门口的白色冰柜走去。江畅撇下楼音音也跟着走了过去，到祁骁身旁，见他从开着口的冰柜里挑冰淇淋。
“你买冰淇淋干什么？”
祁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除了吃，还能干什么？”
江畅觉得可疑，“你这人不是不喜欢吃冰淇淋的吗？”
这个问题，祁骁没有回答。
听着他们的谈话，丛枝一顿。一瞬间，她想到了开学没多久她特意挑了很久的旺旺碎冰冰。一块钱的冰棒很便宜，她不知道他吃没吃，可江畅的那句反问，却又让丛枝加重肯定了心里的猜忌。
他应该是没吃。
心思忽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刚刚还存在的欣喜被寡味的苦涩冲散。她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样，忽而飞入云端，忽而又沉进地狱。
可能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
好像情绪总是能受到影响。
祁骁总共选了四支冰淇淋，全是梦龙的巧克力雪糕，和之前丛枝买的旺旺碎冰冰差距太大。这款雪糕，丛枝从来只是隔着浮满水珠的玻璃柜盖看，价格太高，她舍不得买。
可是这对从优越家庭出生的祁骁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是可以用一张红钞票，解决丛枝所有难以抉择的问题。
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和祁骁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注定要用目光仰望他。
但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所有。
第二天就正式开始月考，因为丛枝转校生的身份被分配到了最后一个考室，这里面大多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