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甜鸢【完结】
时间:2023-08-03 14:35:11

  她首先在自己的心中给纠正了,随后开始尝试将记忆中的每个片段进行一一地替换,不过这些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她眨了眨眼,想着还是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
  用完早膳,姜O准备随着季窈淳一起去香房。
  去香房的路上,姜O看见了前一世她为......娘亲立坟的那一间院子,院子半开着,姜O不由往里面望了一眼。
  她的身前,季窈淳停了下来,温声道:“要进去看一看吗?”
  姜O不自觉点头,随后牵住了娘亲的手,向着里面走去。门本来就半开着,走到门前,就能看见小院里面的半边风景。
  可能算不上风景,因为是整整齐齐三座坟墓。
  在从前她为姨娘立坟的地方,如今整整齐齐立着三座坟。季窈淳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最右边那一座是你外祖父,中间那一座是你外祖母,最左边最近的这一座是你舅舅的。”
  一瞬间,姜O的心陡然安静了下来。她望向一旁的娘亲,将人抱住。她犹豫了片刻,张开唇又几次闭上,最后声音几乎是透着衣衫传出来的:“娘亲,还有我。”
  听见这个称呼,季窈淳一怔,随后更加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嗯,娘亲有小O就够了。已经来了,要给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上柱香吗,这也算是你们第一次相见了。如若他们还在世上,看见小O定然也是会欢喜的。”
  姜O忙应了一声:“自然是要上香的。”
  说完,她向着一旁走过,很认真地点燃了香,随后行礼。手中持香的时候,她望着面前的三座坟墓,心无杂念,面色虔诚。她像是跪拜神佛一般,对着前面的三个人恭敬行礼。在她所知晓的故事里,她明白姨娘对着世界所有的爱的曾经的来源,都是面前这三个人。
  她未曾同他们见过,甚至因为姜禹的关系,她也不太喜欢谈论血缘关系。但是只要是同姨娘有关的,就也是她很重要的人。
  她一一将香插上去,随后走到了季窈淳身前。她垂着头,抱住了她。
  季窈淳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姜O闭上了眼。从前在姜家时,娘亲总是卧病在床,那时娘亲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有手能微微动一动。所以相较于拥抱和言语,抚摸是娘亲表达爱的方式。
  娘亲的怀抱很温暖,从前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如今是一种清浅的草木气息。
  午时的阳光很热,也很亮,似乎不会给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昏暗。在这全然的光亮中,姜O抬眸,认真地望向对面的人。
  她说的很小心又很认真:“娘亲,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季窈淳唇边绽开些笑,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轻声应了:“小O言。”
  姜O捏紧手中的帕子,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开了口,一字一句道:“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娘亲永远在小O之上,娘亲永不可因为小O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季窈淳怔了一瞬:“为何如此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O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希望娘亲答应我,答应我一生都不会做那些事情。你适才已经应了我,就不能反悔了,那就现在,当着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的面,娘亲同我起誓。”
  季窈淳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真的发起了誓言。只是在她快要说完时,姜O慢慢地捏住了她的手,红着眸道:“娘亲,以我起誓,以小O起誓。”
  她没等季窈淳反应归来,已经一字一句为她轻声许完:“若娘亲有违此诺言,我姜O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季窈淳怔了许久,最后垂下了眸,一向温柔到骨子里面的人第一次有些沉默。可她也没有表达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又抬起手,一遍一遍摸着姜O的头。
  她对着女儿轻轻笑了笑,倒是也没有责怪,只是说:“小O,下次不能这样了。”
  姜O本来是有些怕她生气的,见状自然直接点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没有下次了。”
  *
  牢狱之中。
  姜禹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太子。
  已经被牢狱折磨出了七分疲倦的姜禹望着面前的太子,声音带着怒火:“太子殿下,臣为您――”
  不等姜禹说完,太子身边的太监已经一脚将姜禹踹倒了:“大胆,见了太子还不行礼。”
  姜禹知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恭敬地行了礼,太监这一脚也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收敛了有些话,声音变得恭敬了些:“太子殿下,臣可是做错了何事?”
  太子还未登基,按照常理,此时绝不可能来开罪姜家。更何况,姜家做的那些肮脏事情,大半的利益都是进了太子乃至......的腰包。这几年姜家虽然有所没落,但如何也没有到可以卸磨杀驴的地步。
  太子冷眼看着姜禹,想起那一本查不出源头的账本,冷声道:“姜奉常,仅仅只是现在已经被揭露出来的事情,你已经其罪当诛了。若是还负隅顽抗,待到满城风雨,便不止是现在关在牢狱这般简单了。父皇念在姜家几代功臣,虽心有不舍,但是那些证据都是铁上钉钉。身为天子,父皇万不可行包庇之事。”
  姜禹心一凉,不可置信地望向太子。他一生为天子和太子做事,手上是沾了不少罪孽,但是罪孽在利益面前又算几分,天子和太子认利益不认罪孽,世间哪里有这种好事。
  他刚欲反驳,一旁的太监已经将一个浸出血的木盒丢在他脚边。姜禹颤巍巍打开,发现里面是十根断掉的手指。他一声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如今手虽然颤抖却还是没有吓得丢开。他望向面前的太子:“......殿下希望臣如何?”
  他的手一只在发抖,太子看着,轻描淡写道:“姜玉郎平日干着编写经书的活,如今一个手指都没了,日后可如何养家糊口啊。还有,还有那名声大到孤都知晓的姜二小姐,掉在地上的宝珠还是宝珠的话,被研成粉末然后丢入泥沼的宝珠,姜大人觉得还是宝珠吗?”
  姜禹浑身发抖,他声音颤抖:“你别动玉莹。”
  这一句话让太子生了兴趣,姜禹不关心端了十指的长子姜玉郎,反而担心那姜玉莹。他望着姜禹,眸色冷漠。他其实觉得姜禹是一条好狗,就是有些贪心。但是这条狗如今被人送了一本罪证,他如若坐视不理,便要咬到主人了。
  太子俯下身,在姜禹耳边说了句话,随后离开了牢狱。
  ......
  姜禹彻底疯了,甚至笑了起来,他手中的盒子散落,十根手指散落一地。他大声痛哭起来,跪倒在地,随后一遍一遍地用头敲着地面。
  他不觉得他错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斩草除根。
  适才太子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话,正是于父自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是他吩咐那个杀手的,这世间对这个事情如此在意的人,只有于陈。
  只有于陈!
  是他斩草未除根,他应该多派些人手,务必将于家所有人都杀死,而不是留了些漏网之鱼。他不知道于陈是如何搜集到的那些罪证,但是这件事情一定同于陈拖不了干系。姜禹手不断垂着地,只恨自己谋划半生,却在这里走漏了风声。
  可悔恨之后,他又开始大哭。他的玉莹......他的玉莹没有他,该如何在这世间存活下来,应该早些给玉莹许个靠谱的夫婿的,他不该任由玉莹痴迷丞相那般不可得的人,是他的错。到这里,姜禹才留下‘悔恨’的泪水。
  一杯毒酒在他身前,姜禹手颤巍巍放上去,却在下一刻被人打掉。
  几乎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姜禹望向不远处,一个持剑的黑衣侍卫身后,是一身雪衣的谢欲晚。
  姜禹像是看见了救赎,忙跪着求上去,手放在牢门之上。
  “请大人相救,请大人相救,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请大人帮下官度过这一次难关,请大人相救!”
  像是知晓只要谢欲晚在,牢狱就不会来一样,姜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戚,就好像真的有通天的冤屈。
  但姜禹的一切,从始至终沾染不了谢欲晚分毫。即便在牢狱中,青年依旧矜贵异常,他淡着眸望向面前的姜禹,平静道:“如何算救?”
  姜禹眼中升起希望,扣紧牢门:“大人带下官出去、出去,还有玉莹和玉郎......大人同玉郎是好友,看在玉郎的面子上,大人可否......”姜禹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那杯毒酒洒落在地上,四处都有被碎裂的杯壁溅到。
  谢欲晚眸原先只是淡,听见‘玉莹和玉郎’时,却变得有些冷。他望向面前这个无比狼狈的人,声音平静:“只要出牢狱就可以了吗?”
  姜禹立刻点头:“是,大人,多谢大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怀手中的暗器打晕了。莫怀上前用钥匙打开牢门,将姜禹装到了一个袋子中。在他的身后,还有原本就被打包好的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谢欲晚淡声吩咐道:“送过去吧。”
  莫怀领命,对着身后的几人点了点头,身后的人一人扛着一个布袋,出去了。
  一身雪衣的青年立在牢狱深处,他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
  太子出了牢狱,回了太子府。
  一个太监在他轻声说了什么,他面色一喜:“先生来了吗,快请。”
  太监随着太子的眼睛望去,看见了珠帘后一身青衣的青年。青年看着并不大,只是浑身上下都有些冷,看着倒是书卷气十足,只是任谁看久了,都不会觉得是一个书呆子,因为青年那双眼平静而淡然,却又隐着说不出来的阴鸷。
  “先生,您来了。”太子鲜少对人如此恭敬,此时却是愿意亲自敬茶。
  青年垂着眸:“殿下有礼。”
  太子忙摇头,他知晓自身才能并不能打理好这个国家,身边必须要有人辅佐。父皇为他定下的人是丞相,但是因为司礼,丞相如今态度不明,他只能另寻人,然后他就寻到了身前这位先生。
  聪明绝顶,却还谦卑。
  这位先生一出现,就帮他解决了岭南那边的问题,后面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先生的指引下,他做的都十分出色,甚至被父皇夸赞了数次。一次又一次,让他对这位先生不由恭敬起来。
  于陈听太子说着姜禹在牢狱之中的反应,许久之后,轻声应了一声。
  *
  到了夜晚,突然下了雨。
  于陈放下手中伞,沉默地走上了茶楼。伞面还在落着雨,于陈安静地将其放在一旁,随后敲响了包房的门。
  是莫怀开的门,于陈向里面看,便看见了一身雪衣的青年。他先是走进去,随后唤了一声:“谢大人。”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于陈知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于陈望向对面的青年,心中五味杂陈,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他再唤不出那声‘谢兄’。回望过去,他只觉得那些岁月如梦,泛着不真实的光华。
  青年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身前:“天冷。”
  天的确是冷的,虽然是夏日,但不知为何从傍晚开始狂风大作,诡异的风降了温度,后面又下起了大雨。于陈接过热茶,轻声道:“多谢谢大人。”
  谢欲晚望向他,他眸中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道:“日后准备如何。”
  于陈怔了许久,随后苦涩地笑了一笑。他全然没了在太子面前的模样,面上露出些许茫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于陈犹豫间,终于有了一副曾经少年的模样:“太子那边的事情应该暂时告一段落,我按照谢大人吩咐的一一同太子说了,太子如今很信赖我。陈离......陈离的尸体我还没有安葬,他应该也不愿意宿到长安,待到过段时间,替陈离参加完科举拿到官位之后我再将陈离的尸体送回去。只是......也进不了族坟。”
  说道陈离,他眉眼间最后一分少年模样也消失了。即便是说到最后,于陈也没有哭,他像是无法再感知到一些情绪了,就像是那部分已经用尽了。
  谢欲晚平静地听着,没有对于陈的决定做任何的表达。
  于陈说完了所有,最后不知为何还是问出了那一句:“谢大人为何要帮我?”于陈望向对面的青年,其实答案昭然若揭,但是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声。
  那日谢兄寻到他,将他父亲贪污的一系列证据直接摆到了他身前。他依旧不信,谢兄便带着他去见了一些被藏的更深的东西,当他目睹了姜家所做的事情,便明白他的父亲同那些事情脱离不开。
  他的世界崩塌了一瞬,却还是不解,也不能释怀。于是谢兄设计让他入了太子府,一手让他参与了姜家的事情,直到那个杀手被送到他身前,他终于再也不能逃避。
  从始至终,谢兄都没有说是因为什么。明明在江南时,谢兄便说了不会再插手后面的事情。他知晓是因为谁,但是他不明白,江南和长安有何差别。
  想到这,于陈不由望向对面的青年。
  青年正淡淡煮着自己的茶,许久之后,平静道:“这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不希望你走上一条歧路,为此她甚至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冒着危险想要救你出苦海。而我不希望她一番努力落空,你和陈离的事情她应该有所误会,如若还能相见的话,记得向她解释。”
  谢欲晚抬眸望向于陈。
  他很嫉妒。在小O心中,于陈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她欢喜的人,所以小O愿意为了于陈做很多事情,不惜牺牲自己的谋划,不惜冒着可能的风险,不惜赌上自己的一切。
  他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如何爱人。
  他一边酸涩,一边又觉得似乎比他要虔诚。那时他想,果然同她有关的什么都是最好的,给别人的爱也是。
  可后来他也得到了少女那一份勇敢,她也会哭着奔向他的怀抱同他深陷泥沼。后来他也曾想,会不会他也得了少女的一份眷顾,但是当她为了于陈下意识同他说谎的时候,他便知晓可能有,但是没有那么多。
  即便他已经满足,看着看着于陈,他还是会妒忌。那些两世未尝过的滋味,如今在他心中不住翻滚,可无论如何翻滚,既然她想,他便不会让她之所想落空。
  他不想少女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想要救的于陈最后还是陷入泥沼,所以他拉了于陈一把,他希望她永远如愿。
第一百零七章
  在这个雨夜, 月亮都不曾升起来。
  故事恍若静悄悄地落下帷幕,一身雪衣的谢欲晚起了身,柔软的雪衣因为长时间的坐姿有轻微的褶皱, 但在他迈开步子的时候, 那些褶皱又化为虚无。
  他淡着一双眸, 没有再看身后的于陈,向着门外走去。
  莫怀在旁边拿出一把竹伞,轻声撑开......
  无月无星,室内只留下茶炉上袅袅升起的烟, 于陈垂下眸,四下无人之际, 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外面的雨不曾停歇, 屋内的茶炉也不停地呜咽着,似乎这样就能掩过人的哭声。于陈跪在地上, 不知跪向何方, 最后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在看见于府满目疮痍之时,他立志要为父亲报仇, 他不曾有一刻想过原来在这场贪污的名号之中, 他自小敬爱的父亲真的是那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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