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如意算盘落空,气得牙痒痒,可惜她再想换教习嬷嬷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熙然地规矩一日比一日好。
晚上,田嬷嬷为熙然揉着小腿。
“姑娘,规矩不是一日学成的,您不必这般着急。”
熙然抿了抿唇。
她讨厌死这些规矩了。
可一想到学这些规矩是为了他,又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熙然:“我不想让西宁哥哥失望。”
纵然西宁哥哥没有给她回信,她依旧想见一见他。
田嬷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这几年苦了姑娘了,要不是夫人早早离开,您也不必这般辛苦。”
熙然沉默不语。
田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幸好世子从外地求学归来想见您,不然咱们还在山里待着。”
熙然:“嗯。”
田嬷嬷想到这几日打听到的事情,小声道:“我听说老夫人有意让二姑娘代替您嫁给世子。”
熙然脸色微变。
田嬷嬷:“不过世子拒绝了。”
熙然抿了抿唇没说话。
田嬷嬷:“我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也想让三姑娘代替您嫁给世子。此事还没跟老爷说。”
熙然有些无语:“三妹妹如今才六岁。”
田嬷嬷:“让世子多等几年便是,毕竟这样好的亲事可难得,姑娘要好好把握住才是。”
熙然没说话。
三日后,乔西宁再次上门拜访。
熙然在花厅里见了他。
她过去时,他早已等在了花厅里。
一进门,熙然就看到了站在花厅里的少年。少年一身华服,身形瘦弱,站得笔直,如松一般。
听到身后的动静,乔西宁转过身来。
窗外有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棱角分明。
“温姑娘。”少年哑声道。
他唤她温姑娘……几年不见,两人生疏了不少。
熙然那一颗砰砰直跳地心顿时安静了不少,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朝着乔西宁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乔西宁眉头皱了皱。
二人落座,有仆从上茶,随后又默默退下。
乔西宁一直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几年不见,小姑娘长开了不少,脸不似从前那般圆润。身上少了灵动,多了几分拘谨。
他清了清嗓,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局。
“你给我写的信我前些日子才看到。”
熙然抬眸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信送到了侯府,我院子里的嬷嬷不识字,并未把信件转送给管事的,所以我一直没收到信。”
竟然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他不管她了。熙然抿了抿唇,道:“哦。”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按照乔西宁的性子,既然对方不再提,他定不会多管闲事,然对面的人不是外人,而是他未来的妻子。
乔西宁:“这件事是我不对。今日看到你出现在伯爵府,我安心了不少。伯爷是不是没把你送走?这件事你是如何解决的?”
熙然静静地看着乔西宁。
若是四年前,她定会扑到他的怀中诉说自己的苦,如今看着这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却没了倾诉的欲望。
乔西宁会错意,道:“这是你的家事,你若不愿说便不说了。”
熙然:“嗯,也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已经过去,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况且,她厌倦了京城的生活,反倒是想回到山中去,那里才是她的乐土。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乔西宁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读书,都是跟男孩子一同相处,不知如何和姑娘家交流。此刻心中尴尬不已,端起来茶水喝了一口。
该问的事情已经问完,该见的人也已经见了,乔西宁准备离开。
“我不会再离开京城了,若你以后有了困难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好。”
乔西宁看出来熙然的疏离,但他不知该如何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他站起身来,道:“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就先离开了。叨扰了。”
说着,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熙然一时不察,险些撞在他的身上,幸好及时止住了脚步。
乔西宁看着近在咫尺地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未来的妻子只能是你,我不会娶其他人。”
二人离得极近,尽到熙然能看清楚乔西宁眼中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呆呆地应了一声:“哦。”
第140章 番外4(2)
====================
忠顺伯得知乔西宁对女儿很满意, 心情大好,晚饭时多喝了几杯。
他跟杜氏说道:“永昌侯府这几年咱们府上甚是冷漠,我还以为永昌侯府不想要这门亲事了。还好世子坚持要娶熙然。”
杜氏尴尬地笑了笑, 道:“是啊, 世子品性极好。”
忠顺伯又喝了一口酒, 说道:“嗯,这个女婿好啊。这几年熙然没怎么学过规矩, 你跟教习嬷嬷说,让她留在府中,好好教教熙然。”
杜氏脸上的笑容一滞,问:“伯爷的意思是让熙然留在府中吗?”
忠顺伯:“她是我的长女,自然是要留在府中的。玉哥儿也四岁了,身子一直康健, 你不必为此烦忧。”
杜氏当年赶走熙然,一是因为不喜这个女儿, 二是因为她的好亲事。听到丈夫这番话, 她的如意算盘即将落空, 自然不高兴。
“嗯,熙然听话懂事,我自然希望她能留在府中, 要不是当年那个道士那样说,我也不想她走。只希望玉哥儿别生病就好了。”
忠顺伯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笑着说:“放心就是。”
然而, 第二日一早, 忠顺伯尚在梦中, 就被人吵醒了。
“出了什么事?”
“少爷病了。”
忠顺伯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熙然醒来后便看到田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熙然问。
田嬷嬷:“大姑娘,不好了, 三少爷又病了。”
熙然冷笑一声:“病得还真是时候。”
她有时不得不佩服杜氏,心竟然那般狠,为了赶她走,每次都把儿子弄病了。
田嬷嬷:“这可如何是好?”
熙然:“收拾收拾东西吧。”
温家虽是伯爵,但这个爵位在满是权贵的京城中真的是不够看的。伯爵府的院子甚是狭小,住得人很压抑。
田嬷嬷有些迟疑:“您昨日才刚刚见了世子,还没能说上几句话,这就又要走了吗?”
熙然:“走吧,这院子这样小,住得也不舒服。”
田嬷嬷皱了皱眉。
熙然又说了一句:“与其在这里担心被人害死,倒不如去庄子上待着,还能多活几年。”
闻言,田嬷嬷眼神变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接下来几日,府中的消息一桩桩传入了熙然的耳中。
杜氏希望送熙然离开,忠顺伯没同意,为儿子请了一位郎中。
郎中来了,说玉哥儿吃坏了肚子,一副药下去,玉哥儿好转。
第二日,玉哥儿又开始腹痛。
老夫人想要送走熙然,忠顺伯犹豫了,又请了一位郎中。
几服药下去,依旧没好。
玉哥儿病了的第五日,忠顺伯来了熙然房中,通知她收拾东西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熙然站起身来,道:“父亲,不用明日,女儿今日就走。”
忠顺伯:“用不着这么着急,你先好好收拾收拾东西。”
熙然:“东西早已收拾好了,就等您的消息了。”
忠顺伯神色微顿,看着房间里的箱笼,眉头皱了起来。再看女儿脸上了然的神色,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熙然:“父亲,您不必解释。弟弟每次病了我都要离开,不是吗?”
忠顺伯不悦,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熙然:“女儿说的是实话。”
父女俩再次不欢而散,熙然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庄子上。
春去秋来,半年的时间过去了,熙然再次看到了伯爵府的嬷嬷。这一次倒是比从前来得勤了些。
熙然:“这次又有何事?”
王嬷嬷:“永昌侯世子要见你。”
熙然:“哦。”
过了几日,熙然再次见到了乔西宁。
乔西宁:“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出门去参加宴席?”
熙然:“我不喜欢出门。”
乔西宁:“下个月是我祖母的寿辰,希望你能来。”
祖母不喜熙然。只是碍于这门亲事是祖父在世时定下来的,她不好取消。
熙然:“嗯。”
见熙然依旧木讷拘谨,乔西宁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学起来不必太过刻板。”
熙然:“知道了。”
乔西宁前脚离开伯爵府,熙然后脚也离开了。
她养的羊这几日就要生了,她得亲自去盯着,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走到门口时,恰好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忠顺伯。
忠顺伯:“你这是去哪里?”
熙然:“回庄子上去。”
忠顺伯皱眉:“刚回来就要走?”
熙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怕走晚了伯爵夫人要急死了,又得想方设法赶我走,弟弟也要被我克死了。”
说完,上了马车离开了。
忠顺伯气不打一处来。
“逆子!”
不知是不是熙然在府中停留的时间短,这一次儿子并未生病。
想到女儿走之前说的话,忠顺伯心头忽然有了一个怀疑。
儿子每次都病得奇怪,不会真的跟夫人有关吧?
只是,一想到平日里夫人温顺善良的模样,又觉得是女儿想多了,转头便把此事搁置在一旁。
熙然回去时小羊正在生产。
生了三只小羊。
熙然看着这几只小羊,开心极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永昌侯老夫人的寿辰也到了。
杜氏带着女儿去参加了老太太的寿辰。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熙然这个儿媳,但也想着她今日要来。瞧着她没来,更是不悦。
杜氏解释道:“熙然病了,她身子一向不好,常年病着,恐把病气过给您,就没带她来。”
老太太虽仍是不悦,这次没再说什么。
杜氏趁机把自己七岁的女儿推了出去。
“老夫人,这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最是仰慕您的风采,想要跟着来见一见市面。”
老太太之所以正眼看忠顺伯是因为老侯爷定的这门亲事,除了熙然,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杜氏只是个继室,身份低贱。她看也未看杜氏和她的女儿,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脸上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乔西宁得知熙然没来,心沉了沉。
他总感觉自从他回京之后,二人之间就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了,像是有了一层隔阂。
过年时,乔西宁特意去了一趟伯爵府,结果人依旧没能见着,伯爵夫人说熙然病了。他委婉提出来想要去探病,被伯爵夫人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如今他已十四岁,熙然十一岁,二人之间确实不太方便相见。
他略坐了片刻,离开了伯爵府。
熙然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此刻她正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坐在外面吃烧烤。
烤羊肉、烤猪肉、烤鸡翅、烤各种蔬菜……吃得开开心心的。
开春之后,乔西宁再次来到了伯爵府中。
这几个月他好好反思了一下,觉得二人之所以变得生疏,原因在他。当初是他承诺了会帮助熙然,但后来错过了她的求助信,她怨他也情有可原。
隔了两日,熙然再次回到了伯爵府。
听着乔西宁的道歉,她微微有些诧异。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尤其是这两年回京之后,身上有着世家公子的倨傲和矜贵。
“我从未怨过你,你不必向我道歉。”
乔西宁:“不怨我是你的大度,但我应该为此事道歉。”
熙然垂眸,道:“事情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旁人没有任何义务来帮我。若是因旁人不肯伸出援手便要怪罪旁人,岂不是跟无赖没什么区别?”
乔西宁顿了顿,道:“我不是旁人,是你的未婚夫。”
闻言,熙然心头一跳,抬眸看向乔西宁。
乔西宁神色认真,眼里有一丝苦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他而言,应该只是责任。
他把侯府当做自己的责任,也把她当做了责任。
“你不用我这样好,你是你,我是我。”
乔西宁脸色不太好看,思及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问:“你想退亲?”
熙然沉默了。
退亲?她从未想过。
她只是觉得自己从始至终都配不上他。
若他有一日想要退亲,她也不会觉得意外,亦不会有一丝怨言。
因为这一门亲事是她高攀了。
乔西宁以为自己猜了,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恐怕此事――”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熙然:“我从未想过退亲。”
闻言,乔西宁松了一口气。
二人的婚约毕竟是祖父定下来的。如今永昌侯府发达,忠顺伯爵府式微,他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刚松了一口气,只听熙然又说了一句。
“若你想退亲,去找父亲退便是,我不会有任何一句怨言,也不会指责你另娶高门贵女。”
乔西宁脸色沉了下来:“我亦从未想过退亲。”
熙然:“哦。”
当晚,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三妹妹和三弟弟时不时在父亲和杜氏面前撒娇,一家人其乐融融,唯有她是一个局外人。
忠顺伯察觉到女儿的沉默,道:“永昌侯世子你极为满意,只是老夫人你有些不满。你这次就别走了,留在京城学学规矩吧,免得哪一日被侯府退了亲。”
杜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如今世子已经满十五岁,长女也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二人就要成亲。若是长女留在京城,定会跟世子多多相处,到时自己的女儿再想代替长女就难了。
这些年熙然心境早已变了,听到父亲的话,她看也未看杜氏,道:“不了,庄子上还有事,女儿三日后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