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成了,姨娘不就白死了吗?
想到那日在永昌侯府时老太太的嘴脸,乔氏心头的火气更甚。
不,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把长女踩到土里!
乔氏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紫叶回了小院,满脸丧气。
黄嬷嬷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紫叶:“哎,什么都没打听到,还被那眼睛朝天的婆子骂了一顿。”
意晚眼睛从书上挪开,看向紫叶:“为何?”
紫叶抿了抿唇,道:“我刚刚假装扫雪往正院那边站了站。结果刚到那里就见那一群人怒气冲冲地从正院里出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嬷嬷不看路,踩在雪上了,险些摔倒,就把怒气冲着我发了出来。”
黄嬷嬷:“哪个府上的?来别人家做客还这么不客气。”
紫叶:“好像是个侯府,我听到那嬷嬷称呼站在中间那个妇人为侯夫人。”
意晚琢磨了一下。侯府?乔氏几时攀上了侯府。
“可打听到她们来做什么?”
紫叶摇了摇头:“没有。我让小荟的娘去打探了一番,她问了几个人,一个说不知道,另一个说隐约听到那位侯夫人说是来咱们府上提亲的。”
黄嬷嬷惊讶:“提亲?一个侯夫人来给咱们府上的少爷姑娘提亲,给谁提亲?”
紫叶:“不知道,那个听到提亲的婆子也很好奇,正想仔细听听,结果王嬷嬷把人都撵走了,除了夫人和王嬷嬷,无人知晓。夫人事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黄嬷嬷:“这么神秘啊,该不会是向咱们姑娘提亲的吧?”
黄嬷嬷和紫叶同时看向意晚。
意晚秀眉微蹙,拿帕子遮了遮唇,咳嗽起来。本以为咳嗽两声就能停,结果却停不下来了。
黄嬷嬷连忙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背。
“姑娘,请个郎中看看吧,您这样下去不行。”
意晚想回答,但一直咳,过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没等她反驳,黄嬷嬷道:“听我的,一定得请。”
看着黄嬷嬷强硬的态度,意晚没敢再反驳。
想到刚刚提到的问题,分析道:“究竟是给谁提亲的不好说。但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没成。也可能是给兄长和二妹妹提亲,母亲觉得那位侯夫人提的人太差,没面子,生气了。侯夫人被拒了,脸上也不好看。”
应该不是给自己提亲,因为前世她没听说过这时候有谁向自己提亲,已知的只有冉家和梁家。梁家提亲的日子也不在现在。
黄嬷嬷点头:“对,也有这种可能。”
见自家姑娘一直在咳嗽,黄嬷嬷道:“姑娘,您别看书了,也别思虑,赶紧躺下睡一会儿吧。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先养好身子再说。我这就去正院请夫人给您请位郎中。”
意晚摸了摸微微发烫的额头,头有些晕晕的,哑着嗓子道:“也好。正院那边你们多关注着。”
黄嬷嬷:“好。”
正院里,乔氏正在气头上,听到黄嬷嬷说长女病了,得请个郎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答应下来。
等郎中来了府中,王嬷嬷领着郎中去了意晚的小院。
路上,王嬷嬷对郎中说:“我们家姑娘打小身子弱,不能用太重的药,您一会儿开药的时候把药量减弱一半。”
郎中:“好。”
王嬷嬷:“我们家姑娘一入冬就生病,偏她还喜欢到处乱跑,不听夫人的话。大人又疼女儿,夫人作为亲生母亲也管不了。不过,我们家大人和姑娘最听郎中的话。亲生母亲哪有害女儿的,您说是不是?所以,劳烦郎中多劝劝姑娘,让她在府中静养。”
郎中:“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定一定。”
知道今日舅母会去云家提亲,顾敬臣难得回来得早些,天尚未黑透他回就到了府中。
回来后,去外院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去了正院。
秦夫人看着早早回来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
想必儿子是为了亲事才会回来这么早,只可惜结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见母亲没提,顾敬臣抿了一口茶,问了出来:“母亲,今日舅母可去云家提亲了?”
秦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儿子何时这么主动关心过一件事,可见是真的喜欢那云家的姑娘,她更加心疼儿子了。
“去了。”
顾敬臣看向秦夫人,问:“如何?”
秦夫人抿了抿唇,叹息道:“那位云姑娘已经许配给别人了,你就……你就忘了她吧。”
顾敬臣眼眸微动。
其实踏入正院的那一刻,看着母亲脸上的神情,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想到那些不堪的梦,想到她对自己的躲避,想到自己那日对她说过的话……顾敬臣眉头紧锁。
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那日在京北大营附近出现也是真的想散心,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是他想见她,所以误以为她也想见他。
想到这一切,顾敬臣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声道:“母亲,儿子想起来书房里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先去前院了。”
秦夫人:“敬臣……”
看着儿子的背影,秦夫人叹了叹气。哎,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结果却是天意弄人,对方早已定亲。
也怪她那个嫂嫂,非要算什么好日子,算来算去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秦夫人越发生气。
顾敬臣坐在书房许久,没有点灯,屋里漆黑一片。
他闭上眼,这样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心头闷闷的,像是被大石压在了上面。
第42章 正月
意晚这一病就病了许久。
腊月二十八那日, 意亭从书院回来了,意晚没能起身去见他, 还是意亭过来见的她。
见意亭过来, 黄嬷嬷立马把帘子扯上了。
紫叶看了黄嬷嬷一眼。
意晚咳嗽了两声也看向黄嬷嬷:“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免得给兄长过了病气。”
黄嬷嬷哪里是在担心意亭的身体,她是在想, 如果姑娘是陈夫人生的,大少爷就是她的表兄,不能这么随意, 得避嫌。
“我听说你已经躺了好几日了,怎么病得这样重?”意亭直接掀开了帘子。
黄嬷嬷连忙上前阻拦:“大少爷,别给您过了病气。”
意亭毫不在意, 坐在了意晚床边。
见状, 黄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意亭:“大夫怎么说的?”
意晚:“大夫说没什么,好好休息就行。”
意亭心疼地道:“那你可得好好养着。”
意晚应下了。
按照大夫的话,她这次之所以病得这么重,除了那日去燕山吹了冷风, 还因为思虑过重。
她身子一直不是特别好。前世顾敬臣拉着她锻炼身体, 教她骑马射箭,渐渐地身子比从前康健许多。
如今重活一世, 她忘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后世锻炼过的身子了。
最近几个月她又一直想着前世的事, 就这么病倒了。
意亭见意晚没什么精神, 怕打扰她休息,也没多待,离开了。
除夕那晚, 意晚勉强起来去正院吃了一顿团圆饭, 回来病情就加重了些。这病断断续续一直没好, 直到过了年初六,才渐渐能下床走路了。但也不可以走太久,不能思虑太重。
初八这日,安国公府那边终于来了一个准话,国公爷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然晚上,乔氏跟云文海提起了意晴和意晚的亲事。
说起意晴的亲事时,云文海开心不已。虽说那国公府的小伯爷名声不太好,但女儿嫁过去好歹是正室,荣华富贵有了,别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紧接着,乔氏说起了意晚。
“安国公老夫人娘家有个侄孙,长得一表人才。家里有些薄产,在京城有两处宅子。一处是个小院子,一处是个三进的宅子。他学识也极好。国公夫人看中了意晚,想给她说亲。”
“他父亲是做什么的?”云文海问。
乔氏顿了顿,道:“父亲早逝。”
云文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安国公府的夫人是瞧不上咱们家吧?一个没了爹的穷秀才也好意思说给咱们家闺女。我看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吧!”
乔氏:“老爷,我瞧过那个哥儿,哥儿长得不错,人口简单,正好适合意晚。”
云文海盯着乔氏,问:“你同意?”
乔氏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闪躲:“我觉得不错。我是意晚的亲娘,还能害了她不成?不如老爷再好好考虑考虑,好歹见一见那个后生。”
云文海:“有时候我都怀疑意晚是不是你亲生的!意晴说给小伯爷,意晚就说给一个穷书生。真不知道夫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心也不带这么偏的!”
乔氏被说的脸色难看,她索性摊了牌:“老夫人的意思是意晴可以嫁过去,前提是意晚得嫁给那个后生,意晴也不能嫁给小伯爷。”
云文海震惊地看向乔氏。
“你竟然拿着意晚的婚事去换意晴的?你还有没有心?”
乔氏也不高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如今回了京城处处受挫,礼部的尚书和侍郎也和您不亲近。好不容易靠着意晴搭上了国公府那条线,我也不想放弃。”
云文海没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愤怒。
乔氏:“安国公和礼部尚书关系极好,若是这门亲事能成,老爷升迁就有望了。”
云文海:“那也不能拿意晚的亲事做交换。”
乔氏:“那后生虽然没了爹,日子也穷了些,但好歹是世家出身,有些底子,做官的亲戚也多。而且学问不错,不如老爷先看看再做决定?”
云文海:“那不如把意晴嫁过去,她性子直,没心眼儿,这种简单的人家正好适合她。”
乔氏心底的火蹭蹭往上升。
这些年她一直没敢跟枕边人说意晚的身世,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重视意晚,忽视意晴。
她心里苦得很。
“我倒是也想,可人家国公府小伯爷瞧中了意晴,没看上意晚。”
云文海瞪了乔氏一眼,愤怒地离开了内院。
王嬷嬷上前:“夫人,老爷万一不同意的话,咱们可怎么办?”
乔氏收回来目光,问道:“你最后可听到老爷说不同意了?”
王嬷嬷琢磨了一下:“最后倒是没听到,一开始听到了。但老爷不是气得离开了吗?这不就说明他的态度了?”
乔氏:“未必!”
多年的夫妻,乔氏了解云文海。云文海若是真不同意,一定会拒绝的。但显然他也有些心动了。
第二日下了朝,云文海打听到梁家的位置,去看了看。
梁行思一边读书准备秋闱,一边在学堂里教着学生,赚些钱养家糊口。
在看到梁行思长相的时候,云文海心中的怒气散了一些。
因得知是换亲,所以他以为这位后生特别不堪,长相学识都不行。他今日过来也是想着亲自看看,回去好让夫人拒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这梁家的后生虽然身子瘦弱,但面容清秀,身材颀长。正如夫人所言,长得倒是不差。
等孩子们散了学,他佯装是想把孩子送过来的父亲,和梁行思交流了一番,考教了他的学问。一问,顿时收不住了。两个人聊了一个时辰,梁行思说他娘病了,要回家给他娘做饭这才停了下来。
孝顺。
回去时,云文海满脸笑意。
这个梁家的后生不错啊,功课非常扎实,人也稳重可靠。去年虽然没能中举,今年一定没问题,将来一定会有大前程。
虽然如今只是个秀才,但前途不可限量。
乔氏正想着如何劝说云文海同意这门亲事,结果晚上云文海主动说这门亲事可成。
对于云文海态度转变,乔氏很惊讶,问了缘由。
云文海笑着说:“这哥儿学问不错,在意亭之上,将来定有大成就。”
时下流行榜下捉婿,他这回提前几个月先把女婿给定下,到时候旁人定会羡慕他的。
闻言,乔氏脸上不太好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踩着自己的儿子夸奖女婿。
“是么,可我听说他去年没中,咱们意亭可是中了。”
云文海:“此言差矣,一次没中并不能说明什么。好多进士都是考了多次才中的,当年我也是考了两次才中了进士。”
乔氏:“他这才是考举人,还不是进士,跟老爷可没法比。”
云文海正欲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乔氏说了什么,看向她。
“夫人不是说这梁家后生非常优秀,人很好,学问也好,才把他说给意晚的吗?怎么今日全是贬低之意?”
看着云文海眼里的探究之色,乔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垂眸,拿起来帕子遮了遮唇。
“我当然觉得他各方面都好,所以才会答应这一门亲事。这不是老爷刚刚说意亭的学问不如她,我才反驳的么。在为娘的心中,当然是儿子最优秀了。”
这理由很合理,云文海收起来探究的目光,笑了。
“意亭是我儿子,我当然也觉得他好,只不过,学问一事,还是有高低之分的。梁家后生在意亭之上是事实,这一点得承认。”
乔氏:“嗯。”
云文海见夫人不以为然,又道:“你可知那后生去年为何没中?”
乔氏看向云文海。
云文海:“我今日去向他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说起来是他运气不好,去考试的路上救了一个险些被马踩在身下的孩童,伤了手,这才影响了发挥,没考好。”
乔氏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梁家后生的学问不会真的很好吧?
说起此事,云文海脸上笑意加深,又忍不住夸了梁行思几句:“这后生真不错,人品好。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前程。虽说门第差了些,但若是将来中了举,再考中进士,前程不就有了么……”
这样说起来,虽然这孩子家世不好,但人却是比小伯爷强多了。
梁家后生上进,人口简单,家里的事儿少,意晚嫁给这样的人也不错。
夸了许久,见夫人一直没说话,云文海握着乔氏的手:“还是夫人目光长远,之前是为夫误会你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乔氏收起来心里的担忧。
“夫君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意晚是咱们的女儿,我这做母亲的定不会害她。”
她刚刚想多了,夫君的话正好提醒了她,中举、考进士,这得用好几年。即便运气好中了,步入官场,像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努力一辈子也别想有个爵位。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中不了,蹉跎下去,怕是一辈子就只能是个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