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续晚:“没事儿不能问问你,兄弟想想你还不行?”
“行,”祝齐颂轻扯了下嘴角,“那你多想想吧,我挂了。”
“等等,你这也太无情了吧,”周续晚咬咬牙,有些不满,“你小心你回来我断你网信不信。”
祝齐颂噢了一声,没太大反应,“那你断吧,断了明天你就可以从我的房子里出去了。”
他们俩人在新西兰留学,住的是祝齐颂他爸买的房子,现在毕业了合伙创业搞新能源。周续晚他姐给他留了一笔钱,现在也花的差不多了,没钱租房子只能蹭祝齐颂的。
祝齐颂偶然发现周续晚还有一张卡,里面钱估计也不少,但是他从来没动过。
祝齐颂知道,那是周续晚姐姐留给她女儿的,也就是他的外甥女。
“靠,有你这样的人吗?”周续晚奋声谴责他,“咱们俩好歹也同床共枕七八年了吧,你说踹就踹。”
“……”祝齐颂薄唇轻抿,沉默了几秒,“说吧,到底啥事儿,别绕弯子了。”
这下轮到周续晚沉默了,他看向窗外,天空是墨蓝色的,没有一颗星星,只是一瓶黑蓝墨水打翻了一样,月光洒进了银白色的一层,榉木树的针叶极轻地晃动着。
四下静了起来,浴室里有滴答的水声,饮水机在呼呼运作着,红灯跳成了绿灯。
“我想……”他眼睫轻颤,喉间有些哽,“让你帮我找一下我姐的女儿。”
林泊恩和周琳出事的时候,没人通知周续晚,那时他还在国外,等他回国的时候丧事已经办完了,那个孩子听说是被周琳的好友带走了,找到地方的时候他们已经举家搬到其他地方,这么多年一直没联络上,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小孩在哪。
那个时候他急着回新西兰,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去养那个小孩儿,前些日子项目启动正常了,周续晚想找到她,问问她的意愿,是继续待在国内还是跟他出国,那毕竟是他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
祝齐颂眼皮颤了颤,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路灯已经泛起昏黄的灯光,风卷起一头簌簌的枝叶,他表情有些凝重认真,顿了几秒后似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好,我尽力。”
“那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林枳栩。”周续晚缓缓开口,念出一个名字,“三个字都是木字旁。”
“嗯,知道了。”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门牌上写着12号。不知怎么地,祝齐颂的目光移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总觉得这布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没想太多,手已经按响了门铃。
…
林枳栩进林子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由于下过雨的缘故,天空格外干净,绿意像水汽一样几乎快升腾起来。
就好像拧开了一瓶青苹果味的芬达,有那么几滴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泥土混着叶脉透出的青草气息充斥着胸腔,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林枳栩打开手电筒找了起来。
矗森萃,蓊茸萧瑟,蝉鸣声四起,让整个空间不会显得太过寂寥。
林间阴气有些重,带着遮日的潮湿,冻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耳机里的音乐被来电铃声打断,林枳栩按了接通。
“咋啦,方狗仔。”是的,方早又成功多了个外号,天天跟狗仔队一样寻一点蛛丝马迹,生怕错过一点八卦。
“我就想给你电话不行嘛。”方早嘿嘿一笑,对这个绰号没反驳。
“嗯?”她尾音一翘,满是不确信。
“这不是明天周末吗?”方早笑眯眯地,停顿了一会儿表示悬念,“你明天不是跟宋京辞看展嘛,我就想给你参谋一下穿什么衣服去。”
“你现在在家吗,咋俩开视频聊?”
“恐怕开不了,”林枳栩发现了一只昆虫尸体,蹲下身去,“我在我家后院的林子里呢。”
她拿起来仔细一瞧,是属鞘翅目的双叉犀金龟,翅膀已经有些污染,看样子是逝了有几日了。
“靠,大小姐,”方早从床上弹起来,“我真服了你,明天约会大晚上你去给我捡虫子。”
“捡虫子,什么概念,人家约会前一晚都在想明天穿什么衣服,喷什么香水,戴什么项链,你倒好,给我找虫子,以后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嫌丢人。”
林枳栩将双叉犀金龟用纸巾包起来,塞进硫酸纸的本子里,“重申一遍,这不是约会,这是少男少女的一次课外拓展。”
“再说,捡虫子怎么了?我又没去掏鸟窝。”
方早身子往后一倒,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行,林大小姐说得都对。”
突然想到什么,睁开双眼,“那明天晚上能给我打电话汇报一下情报嘛?”
“……”这八卦的性子啥时候能改改啊。
听林枳栩没吭声,方早放柔了语调,有些撒娇的意味,“可不可以嘛,栩栩。”
“哎呀,”林枳栩妥协,“可以,可以,行了吧。”
“栩栩真好。”说着亲了一下手机的喇叭。
“咦~”林枳栩抖了抖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啦,”方早翻了个身,“你早点回去,大晚上不太安全。”
“知道了,劳烦方大美女关心了。”
方早:“去你的。”
挂了电话,林枳栩又继续往里面走去,这片林子不大,没有越往里走就更幽深的感觉,出了林子那一边好不知道是谁家的水稻田,所以有的时候会窜进来一只黄鼠狼。
下过雨的泥土有些湿滑,她得很小心地走,以往滑倒。
手电筒随手一照,落在了一片扇叶上,林枳栩看过去,是一只巴黎翠凤蝶,灯光折射着蝶翼上亮绿色的小鳞片。
叶子长在小斜坡上,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应该是够得上的。
林枳栩思忖了几秒,还是觉得冒险取一下。
虽说巴黎翠凤蝶不是特别稀有,它们一般是栖息于海拔400-2000米左右的山坡灌丛和阔叶树林,但是能在这儿遇上也是难得一回的。
她将手电筒塞进口袋,一手拽住一旁的枝条,脚试了个合适的位置准备踩上去。
枝条将细白手心勒出红痕,怕不紧,林枳栩又绕了几圈,她一脚弹上去够到了那片树叶,蓦地脚下泥土坍塌陷落,她整个人往下坠去,在最后时刻,林枳栩将那片叶子一同摘了下来,摔倒在地的瞬间那只巴黎翠凤蝶也随之落地。
见此,她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膝盖上传来针刺的疼痛,林枳栩翻出手电筒一看,已经磨破了皮,泛出大块红紫色,有肿胀的感觉。
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被林婉发现就不会让自己再来这儿了。
抬头环顾的时候,天已经不知道时候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头顶的星星也瞧不见一颗了,耳边有OO@@的声响,像是某种动物穿行的声音,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着这一小块。
有的时候有光亮比全黑还要可怕,因为你看得见,会在内心产生恐惧地幻想,视线内会冲出什么未知的生物。
这个时候,说不害怕是假的。
林枳栩攥紧了手中的手电筒,说不定到时候还能作为防身武器呢,她手慢慢移到身后,撑着后面的泥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半弓着腰捡起那只巴黎翠凤蝶放进了包里。
这精神达尔文来了高低都得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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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京辞做好作业,拿着展会的门票准备去找林枳栩,他敲了半天门都不见里面有反应,还是保姆阿姨听到声响,上楼来提醒他。
“小辞,你是找小栩嘛?”
宋京辞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陡然感觉有些心慌,“她不在吗?”
“她去后面的林子里去了,”说着她看向墙上的挂钟,眉毛一拧,拍了一下大腿,“哎呀,都九点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宋京辞心蓦地一沉,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颤,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脑中是不受控制地想象,却又控制自己不去想。
保姆阿姨见情况就要打电话给林婉,被宋京辞制止了,“徐阿姨,先不要通知林姨,我去找她,如果我们九点半没回来,你再打电话给林姨。”
“诶好。”她语气现在有些急,还带着颤音。
宋京辞说完疾驱着朝门外走去,顺手拿起玄关衣架上一件黑色外套。
时针转动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让人有些心慌得快跳出来,窗外是风在刮,树叶沙沙作响,保姆阿姨有些惴惴不安,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林婉的电话。
“喂,太太。”
第22章
那片林子要绕过别墅区, 太耗时间,只能从后院走捷径了。
后院的铁门一直是锁着的,用一把锁链缠得紧紧的, 长年的风吹日晒已经生锈,手摸上去就能掉一层黑色的漆皮。
宋京辞翻出钥匙, 装作淡定地伸进锁孔, 可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咔哒”一声很闷的声响,像是启动某个时光的按钮。
铁门很重, 又因着转轴太久没上油的缘故, “吱呀”声拉的绵长尖锐, 在黑夜里听着有些}的慌。
宋京辞一拉开门就往林子里跑去,夜晚湿气越发重了起来,落在发丝变成水珠而后很快泅湿。
太黑了, 苍穹无垠, 月光暗淡得像蒙了一层纱一样,墨色笼罩着没有光亮的这一隅,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才想起他忘了给林枳栩打电话。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传来的是机械的女声,重复了几遍后就自动关掉了, 屏幕在慢慢变暗。
心在不断下沉, 在一个万丈深渊里,甚至不知道何时才能触底。
宋京辞眉眼微沉, 眉头深锁着, 戾气快要掩饰不住。
那边林枳栩的耳机不知道滚到那个角落里了,她蓝牙没关, 手机又放在挎包里,压根没听见手机声音。
她不想打电话给林婉他们,要不然以后她就会被勒令禁止进入这林子里了,至于打电话给宋京辞,林枳栩更是没想过,一来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二来她没理由让宋京辞帮自己。
索性伤得不是很重,就擦破点皮,勉强也能走到家。
林枳栩举着手电筒一瘸一拐地小步挪动着,偏逢屋漏连夜雨,手电筒长时间没用,电量不耐用了,灯光倏地变暗,还一闪一闪的,在黑沉的环境里更增恐怖。
她手伸进包里准备掏手机,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惊得林枳栩一踉跄,差点又摔一跤。
心跳得极快,快归不了位。
林枳栩眯起眼睛,是一只黑色的野猫,藏在黑夜里,几乎看不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决定下次还是找个人陪她一起吧。
这么一惊一乍的,谁也受不了啊。
林枳栩重新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宋京辞打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回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林枳栩刚喂了一声,一束光打了过来,有些刺眼,她不适应地闭上眼睛,抬手挡住光线,接着缝隙依稀看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湿润,还未等她适应过来,柑橘香混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林枳栩被搂了个满怀,冰凉的气息裹着她全身。
她僵在原地,拿着手机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数动着。
心跳在这一刻顿住,泛开一点不可置信的涩感,然后扑通扑通跳起来,一时不知是谁的心跳快震出胸腔。
“宋京辞?”林枳栩微微眨了下眼睛,语气迟疑,说完他的手机里传来她的声响,重复着那句话。
时间在流走,宋京辞颤抖的指尖终于归于平静,不自觉地搂得她更紧,两片蝴蝶骨快要触碰在一起,他头搁在她肩膀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是喑哑迷磁的,“嗯。”
一个嗯字再无其他。
林枳栩有时候真想看看宋京辞脑子里装的什么,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攥紧她的腰,开始红眼文学,什么“林枳栩,你让我好找”,“你是想我担心死嘛”……
好吧,都不太可能。
林枳栩被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挣了挣,膝盖却不小心蹭到他的腿,疼痛似电流般蹿到心口,她轻微地“嘶”了一身,很轻,却重重落在他心上。
宋京辞连忙将她松开,蹲下身,卷起林枳栩的裤管,伤口渗着血丝,被裤子磨得更加严重,皮破了很大一块。
郁气在眼底积结,他眉心微动。
她总是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明明已经给她罩了一层保护罩了。
宋京辞叹了一口气,似妥协,终究不敢对她说狠话,不敢去责怪她不听话。
气息喷洒在皮肤有些痒,林枳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被这声叹气弄得有些烦躁,毛利毛躁地将裤腿放下,挂掉电话,打开手电筒准备回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件外套罩了上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天旋地转,林枳栩被腾空抱起,突然的悬空失重感像是在过山车的弯道,脑中一片混沌。
她下意识搂住宋京辞的脖颈,离得近了,他衣领上微薄的洗衣液的香味都闻得到。
肩胛骨和腿窝的禁锢感很强,像是攥紧了什么宝物一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骨骼的温度。
林枳栩接着微弱的手机灯光抬头看向宋京辞,他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下颚紧绷着,眉眼微垂,碎发丝随意地搭在眼前。
和她上次看到的一样,少年的睫毛又浓又密,总让想上去拨弄两把。
林枳栩姿态放松了下来,骨头放软了赖在他怀里。
她唇角微扬,笑得有些莫名的意味,“你上次不是不抱嘛?怎么?”
宋京辞漆黑的眸子看向她,语气认真,“背的话怕伤口绷着难受。”
林枳栩眉稍一抬,哦?这么贴心。
耳畔有流水声拂过,树叶在摇晃着,少年的鸦羽被光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有那么一根睫毛掉落在宋京辞的鼻梁处。
林枳栩伸手准备拿掉,宋京辞以为她又要摸他睫毛,下意识地眨动了几下眼睛。
“别动。”林枳栩轻声斥他,宋京辞闭上双眼不敢动了。
她嘴角的弧度更甚,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好乖,想让人狠狠欺负。
林枳栩微微起身凑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京辞的脸颊,在鼻峰尖交错。
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身体很僵硬,握住她肩胛骨的手收得更紧。
宋京辞眼睫极轻地抖动着,眼皮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凸起的喉结带着脖子的那颗黑痣上下滚动着。
林枳栩轻笑出声,声音似响铃般贴着耳朵灌入。
“这么紧张干嘛,以为我要偷偷亲你吗?”
宋京辞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眸子,还有她眼底的戏弄,耳尖染上薄红,在黑夜看不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