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那些兔子,孙伯庸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安慰道:“不管怎么样,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兔子没有了再抓!我这就去找村里几个族长,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做出这种残害宗族、忘恩负义的事,该把他逐出族。”
半个下午,来看望夜苍苍的人络绎不绝。
夜苍苍郁闷极了,连晚饭都没什么兴致去做。
苏遇需要吃药,所以最后还是强撑着弄了点吃的,吃完就爬上了炕。
“先别睡。”苏遇却说。
“我找到了药,给你搓一搓,不然明后天更疼。”
夜苍苍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坐了起来,拽了拽衣服,随即发现最疼的地方是肩膀和胸口,肩膀是雪崩时在石头上撞的,至于胸口应该是落在地上时摔的。
她动作微微一顿,“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来。”
“肩膀你怎么自己来?”
苏遇拿着一个陶罐跪坐在她身后,四目相对,男人说:“放心吧,只上药。”
夜苍苍抿了抿嘴唇,想象了一下自己上药的难度,咬了咬牙,一把拨过头发,把左边的里衣褪下了一半,“行了,你弄吧。”
身后苏遇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夜苍苍刚想问问怎么样,只觉得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由自主一声痛哼。
今天之前,夜苍苍从未想过苏遇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那并不宽厚的手掌碾过之处火辣辣的疼。
夜苍苍腰部一软,“你怎么……”
“忍着点,庸叔说淤青必须得揉开,你这一片已经青紫了。”
苏遇拧着眉,夜苍苍看不见的眼睛里藏满痛惜,他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夜苍苍深陷在被子里,无比怀念云南白药的存在。
就这么地,也不知苏遇到底揉了多少下,夜苍苍觉得自己半边身体已经疼得麻了,他才终于收了手。
“你真是……杀人不偿命啊。”夜苍苍试着活动了几下,发现似乎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苏遇放好药膏回头就见夜苍苍发丝凌乱地坐在被褥间,衣衫半退,露出半片莹白圆润的肩膀,指尖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连忙收回了目光。
片刻才叹息着说:“明天后天你就感谢我了,小没良心的。”
第84章 雕刻?
小……小没良心的?
夜苍苍呆了呆,禁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才是小没良心的?”
“行,我没良心。”苏遇笑笑,也不跟她争论。
夜苍苍整理好衣服,重新躺下,仔细想着今天的事情。
她不是个拘泥于过去的人,兔子既然没了,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反倒是杜梁鑫,夜苍苍觉得,他一定不会就此收手,也不知杜春来他们有没有遭遇什么。
第二天,二狗子一整天都没有再来。
苏遇早晨吃过药,就在小饭桌上铺开纸笔抄书,夜苍苍也是这个时候才有空过去看了看这个时代的字。
是繁体字,写得很漂亮,夜苍苍花费了好一阵儿才模糊地辨认处几个,“人之初,性本善……这是《弟子规》?”
“你知道?”苏遇诧异。
“何止知道,我还会背呢。”
有一阵国潮热,到处都是这些古典文学,夜苍苍也跟风学了一阵儿。
“那你背来我听听?”
夜苍苍翻了翻白眼,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写出来的字大小、行距几乎无任何差别,就跟影印出来的一样。
影印?
古代当然没有什么影印,但是,古代有活字印刷术啊。
不过……她似乎不会雕刻啊。
夜苍苍满心的雀跃顿了顿,“苏遇?”
“嗯?”
“你会雕刻东西吗?”
“雕刻什么?我没雕刻过,不过我可以学。”
“……那还是算了吧。”
夜苍苍静静看着那双青竹般修长的手指,几乎不能想象他被刻刀磨出厚茧的样子。
苏遇不解的抬头看她,夜苍苍蹲下来,指着他书上的那些字,“你觉得,如果我们找人,把这些字用木头刻出来怎么样?”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可以按照顺序进行排列,涂上墨,把这张纸往上面一铺,用滚轴轻轻一推!”夜苍苍指了指苏遇面前厚厚的一本,“你这一张,也许只要你一眨眼就能抄完了。”
苏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抄本,又看了看夜苍苍,纳闷她脑袋里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活字印刷,他也听说过,不过,每本书的字多少不一,少的也有几百个,以他们自己的能力,什么时候才能刻出来那么多字来?
若是请别人来刻,村里其他人等闲都不识字,哪能刻得了?
夜苍苍咂咂嘴,“如果是你,把字从木片上画出来,让人去刻呢?”
苏遇:“……”
“而且,村里人吧,应该都会想做的。”
还是那句话,牛头山村太穷了,但凡做点什么能增加点收入,夜苍苍想,他们一定都愿意做。
这下苏遇彻底无语了,“你真的想做?”
“兔子没了。”夜苍苍摊手,“菜谱肯定也有卖不出去的一天,你又不让我上山,得想别的办法啊。”
苏遇叹了口气,放下笔站了起来,“那走吧,咱们先试试。”
家里还有编大鱼笼剩下的竹子,两人当即取了一段,弄成比平时写字略大一点儿的块,随后,苏遇将字反着写在了上面。
第85章 你不用着急
夜苍苍她是专业的手工人,也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干脆拿着那个字去找吴大叔。
吴大叔看着那个小小的,只有他拇指大小的方块,听清楚两人的要求后就直摆手。
“你这也太小了。”
“这么小,刻不了吗?大叔。”夜苍苍不死心。
“刻是刻得了,但是,刻这一个,我都做好一把椅子了。”
吴大叔笑了一声,表示这活儿十分不划算。
夜苍苍不想放弃,“那大叔,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工具先借我几天?”
吴大叔从家里翻了翻,找出一套很小的凿刻工具递给夜苍苍,“这是我师傅以前留下的,他会刻一些花什么的在上面,我不会,你要用你就拿走吧。”
两人道了谢,离开吴大叔家,才发现今天的牛头山村格外安静,偶尔遇见一两个,都客气地朝夜苍苍笑笑,目光总会瞥向她的手里,不知是不是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吓到了。
一回到家,夜苍苍就开始继续摆弄那块木片。
她找了一块更大的木头,学着吴大叔削了两个楔子将木片固定住,开始用那套小工具开始雕刻。
很快,夜苍苍就发现这真是一项技术活。
分明那套工具已经很小,很细微了,她也自认为手指灵活,做菜雕花都是一把好手,可是,这套小小的工具在她手里却怎么用都不得劲儿!
她想往左,可不知怎么就往右了,她分明没用那么大力气,但刻刀砸进去半晌都拔不出来,而且,总是不断地碰到其他位置。
好不容易雕完,周围留白的位置被她凿得乱七八糟,里面的部分更是坑坑洼洼,那个字的一撇还被她削去了一块,简直像瘸了腿。
夜苍苍叹了口气,村里人和她的水平差不多,如果上手这么难,恐怕没几个人愿意做。
即便做出来,也没有几个能用。
“你别着急。”苏遇忽然开口。
夜苍苍转头,苏遇依然在奋笔疾书,全然不似许久没有动笔写过字的人。
“下次你去镇上,我和你一起去,你去教潘和正做菜,我就在门口摆张桌子替人写信,总能赚些钱的。还有燕窝,我们也还没卖呢。我们平时可以省一点儿,我可以不吃肉什么的,待到来年春天,咱们去申请开点荒田,到时候种上,就算收获不了太多,咱们俩生活应该没有问题。”
他的声音好似一股清泉,平静却充满力量。
夜苍苍算了算目前手里的银子,如果苏遇不再生重病,他们似乎真的不用那么着急。
之后的几日,二狗子不知是不是被夜苍苍吓怕了,一直没有再出现,就连杜梁鑫也没有再来!
苏成和吴大喜不知道是不是怕夜苍苍找他们算账,从那天之后,竟然再没有让大狗子和明诚去下过鱼篓。
最夜苍苍欣喜的,无疑吃完这次的药之后,几乎不再咳嗽了。
纵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这无疑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让夜苍苍意外的是,第四天时,坎叔忽然来了。
第86章 你还敢来?
不知坎叔是多早出发的,从牛车上跳下来时,帽子上、衣服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夜苍苍连忙将他迎进屋里请他坐在灶火边暖和暖和,“坎叔,是饭来香发生什么事了吗?”
坎叔摇了摇头,一脸难色。
“别的没什么,就是满香楼最近的菜品都比以前便宜了许多,且都是杜梁鑫亲自下厨做的,咱们的生意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除此之外,杜梁鑫的名声也好了一些,不再像之前一样,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了。不过,这些咱们早就想到过,也早就做了这方面的准备,降价不怕他,就怕他趁机搞什么幺蛾子。”
坎叔捧着苏遇给煮的松针茶喝了几口,忙又问:“你们呢?老爷发现杜梁鑫经常外跑,每天还拖回去那么多鱼,大的和你们拉到店里的鱼差不多,本想着等你们去镇上的时候再问问你们,没想到这两天,杜梁鑫又不往外跑了,老爷就更担心了。他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苏遇叹了口气,把夜苍苍上山险些被人杀掉的事情说了一遍。
尽管过了几天,依然听得出他对这件事情的恼火。
坎叔面色大变,“他怎么敢?”
也许是仰仗着主簿岳丈大人?
夜苍苍和苏遇不确定。
不过,坎叔既然今天过来了,两人便决定干脆今天去镇上。
因为没了兔子,这次不用再请吴氏来帮忙看家了,苏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背上,里面装的都是他的文房四宝以及这段日子以来抄的书。
寒风凛冽,这几天天气又冷了许多。路上的雪经过来回碾压已经变成了冰,牛车走在路上时不时打滑,但夜苍苍已经不像第一次坐车时那样紧张了。
几日不来,镇上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店铺的小贩们要么挑着扁担来回走,要么揣着袖子站在摊位前,一个个都冻得脸色发青。
苏遇让坎叔先去一趟宝斋堂,夜苍苍和坎叔都下意识看向他,“怎么?你不舒服?”
“不是我。”苏遇望着夜苍苍,“是你啊,摔的伤我看好得差不多了,但我看你没事总是闷咳,还是去找段大夫看看。”
夜苍苍一愣,她那天从山上踩空摔下来胸腔的确总是闷闷地疼。
这几天她时不时按一按几乎成了习惯,也没跟他讲过,没想到他还是注意到了。
坎叔一听立刻拨转方向,牛车拉着两人去了宝斋堂。
不过,很是不巧,今天一大早段大夫就被人请急诊叫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两人等了一会儿段大夫还是没回来,只好先回饭来香。
路过满香楼门口时,夜苍苍特意看了一眼,说来也巧,她正看到杜梁鑫从马车上下来。
满香楼的店小二立刻笑着殷勤地过来迎接,杜梁鑫满脸是笑,显然对这几天满香楼的生意非常满意。
然而,他所有的意得志满在看清夜苍苍的一瞬间顿时僵在了脸上,一双小眼睛几乎凸了出来死死盯着夜苍苍,仿佛在说:你还敢来?
夜苍苍静静地抬了抬下巴,冷笑。
她有什么不敢,做了坏事的人又不是她!
第87章 我们涨价
牛车没有停,缓缓在满香楼门前驶过,夜苍苍凝视杜梁鑫的视线却始终没有收回。
她看着杜梁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踹了那殷勤的小二一脚。
一路过去,果然就像坎叔说的那样,对于杜梁鑫的密切观察已经不复存在。
两人进门的时候,杜春来又在柜台当中拧着眉头看着账本。
一见到两人先是意外,连忙放下毛笔迎了出来,“怎么样?杜梁鑫那畜生可对你们做什么了?”
得知杜梁鑫找人上山杀夜苍苍,他惊得手里的毛笔都掉了,“这个孽畜!”
夜苍苍神情严肃,“事到如今,杜老板,我们只能杠到底了。走在路上摔一跤我可以不计较,但找人要杀我,我绝对不能忍!你们也一样,如果不能想办法解决杜梁鑫,迟早有一天会被杜梁鑫吞吃掉!”
简而言之,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夜苍苍现在可以一走了之,但杜春来却怎么也跑不掉的,因为杜梁鑫最想得到的其实还是饭来香。
只要夜苍苍不帮杜春来,杜梁鑫应该就不会再对他们怎么样。
“这是自然!”杜春来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放心,夜娘子,饭香楼就算开不下去,我关了,烧了,也不会让杜梁鑫有任何机会得到他!我绝不会向杜梁鑫认输的!”
见杜春来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苏遇和夜苍苍便放了心。
潘和正去外边给夜苍苍和苏遇买了点吃的,又帮着苏遇熬好了药,吃过之后,苏遇便和杜春来商量借一张桌子到门口摆个摊。
“你去外边做什么,就在屋里,就在屋里!”杜春来拦着苏遇不让他出去,不过,这到底不合适,苏遇还是坚持搬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出去,在饭来香门口摆了个摊。
他管隔壁书坊要来抄的书已经剩下最后几页了,没人时便抄书,有人时便写信,或者替人写一写诉状的。
杜春来依旧眼巴巴地跟着夜苍苍,“夜娘子,打价格战咱们不是对手,这几年,杜梁鑫赚了不少银钱,我却搭进去许多,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的确不能打价格战,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就是两败俱伤。杜梁鑫有底气,我们却伤不起。如果不打价格战,我们如果想战胜杜粱鑫,就只能靠手艺了。”
可是,杜梁鑫的手艺同样不错,他们要怎么做呢?
夜苍苍目光扫过今天他们准备的肉和鸡,忽地灵机一动,“杜掌柜,我们不降价,我们涨价。”
“涨价?”
“在这个时候?”
杜春来和潘和正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嗯。”夜苍苍重重点了点头,“对!涨价!我们不光要涨,我们还要独树一帜!”
“什么意思?”
“从今天开始,红烧鱼不再不限量供应了,每天只有五份,先到先得,别的菜也是,谁先来,谁就有先获取的机会!”
噱头嘛,谁不会制造似的?
杜春来和潘和正面面相觑,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