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公,你说的真客气,我瞧着他就是来捣乱的!”大堂里,有人说。
宋平远恨恨地蹬过去,那人缩了缩脖子,但还有更多的人在看着他。
宋平远又瞪着那盘生鱼片,筷子就摆在他的手边,他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筷子,偏偏夜苍苍还在一旁笑眯眯地问:“宋少爷,这一盘够吗?我们店里实在没有其他菜了,你若是不够,我再让人去杀一条鱼,不过,那得算第二道菜。”
“你,”宋平远拿扇子指着夜苍苍,“你就是故意的!”
“宋少爷如果非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夜苍苍摊手。
宋平远出离愤怒,拔腿就走。
“等等!”夜苍苍却叫了起来。
“怎么?你后悔了?”宋平远却又高兴起来。
然而,只见夜苍苍伸着一只手,“宋少爷,菜已上桌,吃不吃是你的事,但不付钱就说不过去了。这菜在你面前摆了这么久,我总不能再卖给别人吧?还是说,宋少爷付不起银钱想要赖账?”
宋平远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搐着,如果他的眼睛能喷火,夜苍苍现在大约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什么意思?恼羞成怒?”夜苍苍继续说。
宋平远来回从身上摸起来,不过,饶是他家里富得流油,闲着没事也不会随身携带五十两银子,最后恨恨地拽下腰间的一块玉佩拍在桌子上,“这下行了吧?”
他怒发冲冠,拂袖而去。
夜苍苍耸了耸肩,重新招呼大家开始用餐,把那块玉佩捡起来递给杜春来。
杜春来连连擦汗,心说今天的事情也就是夜苍苍了,如果不是她,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不经意地一回头,就见第三桌地客人正盯着她看,被她看到也不躲避,而是缓缓朝她点了点头。
夜苍苍没往心里去,扭身继续干自己的活。
然而,这天当她和苏遇和往常一样回家的时候,一进牛头山村就看到一个眼神的小孩正在村口扒头扒脑。
第98章
夜苍苍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吴家屯吴彦明的儿子。
“今天这么冷,你怎么来了?”夜苍苍不确定这孩子是不是来找自己的,连忙询问。
“我等你们好久了,今天那个大马车又去了!我不认识字,就先来告诉你们!”
夜苍苍和苏遇对视一眼,两人赶紧请砍叔调头往吴家屯去。
上了车,夜苍苍摸了摸小孩的手,也不知道他出来多久了,苏遇从怀里掏出他们买的肉包子给小孩分了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平安。”平安晃晃脑袋,却怎么也不要肉包子。
“拿着吃吧,”夜苍苍把包子塞给他,“等一会儿到家了,再给你妹妹分一个。”
平安这才接了包子,但没舍得立刻就吃,而是小心塞进了怀里。
“不用了,婶婶,上次你送给我但糖还没吃完呢。刘大夫今天出门给人看诊了,早上走的,我出来的时候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咱们到的时候,那辆马车还在不在。”
砍叔一路使劲儿催促老牛快走,但等他们到的时候,那辆马车还是不见了。
平安有点失望,夜苍苍尽管已经做好了没那么容易的心理准备,但当结果摆在面前的时候,心里依然有些失望。
之后的几天,两人每天都去饭来香,饭来香的规矩总算立了起来。
苏遇抽空去了一趟疏远,拜访了曾经给他授课的那位夫子。
这位夫子姓王,在苏遇病倒之后还曾去家里看望过他,甚至还资助过他一些银钱。
不过,现在王夫子上了岁数,年老体衰多病,只负责一个人数很少的班级。
一见到苏遇过来,王夫子非常高兴,老树皮一样的大手在苏遇肩膀上拍了好几下,“现在做什么呢?”
“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大夫还让再吃几天的药,我现在没什么事,每天就是读书抄书,在街上给人写写信。”苏遇如实说。
王夫子更高兴了,这么多年来,苏遇是他教过的最有灵性的一个学生,他一直为苏遇病倒而耿耿于怀,却没想到病魔并没有打败苏遇,身处绝境也没有让他放弃读书。
“没有放弃读书,不错,不错!”
见王夫子待他还与从前一样,苏遇也松了口气,将自己这些年零零总总作的一些文章拿出来给王夫子看。
最初的一些作品尚有些稚嫩,六年来,病痛虽然折磨了苏遇的身体,却也磨练了他的心性,虽有过颓唐难忍难以坚持的时候,可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现在,王夫子从苏遇的文章里看到的是蓬勃的朝气和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他放下文章,赞许地看着苏遇,“听说,你成亲了?”
“是,多亏了内子悉心照料,鼓励我不断往前,我才能走到今日。”
提起夜苍苍,苏遇满怀感激。
王夫子再次点了点头,“那……打算继续读书?”
“是,内子曾云,每一个读书人都不该只为自己而活,要胸怀天下,为天下苍生竭尽全力!我不想让她失望!”苏遇恭谨地说。
王夫子意外不已,捋着他长长的胡须说:“她一介妇人能有如此之大的格局,实乃不易,是你之福啊。”
苏遇朝王夫子拱了拱手,再次应道:“是!”
“来年二月份的童试你尽管去考,不会有问题的,不过,读书嘛,我得跟蒋夫子说一下,届时你就到我的班上,还有几本书你得读起来……”
第99章
王夫子抽出一张纸,研磨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书名。
“你手里的这些书你现在基本参透了,这些刚好对你的水平。”
他就这几本书怎么读,从哪里下手,如何读,给苏遇细细讲解了一番,读书的事情基本定了下来。
又过了半个月,苏遇的身体经段大夫再三确诊无误,提着夜苍苍准备的束修进了学堂。
苏遇前脚进门,夜苍苍后脚就在学院大门口拦住了宋平远。
夜苍苍勾勾手指,“拿来吧。”
“什么?”
夜苍苍从怀里掏出那纸契约,“堂堂宋公子,该不会想要毁诺吧。”
宋平远脸色黑得发亮,自从上次在饭来香被夜苍苍算计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饭来香,本以为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又碰上了。
“苏遇来读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平远的脸色更难看了。
“嗯哼。”夜苍苍点头,依旧是朝宋平远伸出手。
宋平远哼了一声,闷闷地朝身后那俩跟班说:“去给她取!”
那小厮倒也麻利,很快取了银子过来。
五十两一锭的银子,总共四个。
夜苍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要到手,不禁撇了撇嘴。
“谢了!”夜苍苍豪气地拱了拱手,把银子踹进怀里转身走了。
正式上学之后,最为震惊的就是牛头山村里的人了。
从分家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夜苍苍非但帮着苏遇看好了身子,竟然又将他送进了学院,这简直成了村里的大新闻,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哼,都在说你家老大呢。”
这天,王氏来冰屋串门,不屑地朝夜苍苍努努嘴。
“他们当初要好好照顾,多给苏遇吃点东西,何至于拖到现在,说不定早回学院去了,两个鼠目寸光的东西!要我说,现在说不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夜苍苍几天没往村里去了,对此也不怎么感兴趣。
她正在艰难地学做棉衣,去学院之前,她本想再给苏遇置办两身衣服,奈何苏遇觉得她太辛苦,无论如何也不要,她只能买布回来学着做了。
然而,从这天起,来冰屋串门的人还是多了起来。
苏遇自小在村里就有神通一说,当初童试都是一次过,若非突然生病,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是举人了。
夜苍苍对这些恭维只是笑笑,不往心里去,她现在只盼着早点弄清楚刘大夫到底是和谁勾结要害苏遇的。
平安那边一直再没有传来消息,对方会就此罢休吗?
还有杜梁鑫那边,自从饭来香出奇招以来,高价非但没有让客人流失,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客流。
连续两次夜苍苍回家路过满香楼时,都看到杜梁鑫阴狠沉郁的面容,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夜苍苍不敢想,但客流稳定之后,她就恢复了之前的频率,每五天去一次饭来香。
这天,她想起自己从山上遭遇雪崩那次在后山看到的那个洞,兴致一起,夜苍苍立刻决定过去看看。
第100章
山上的积雪没有任何融化的意思,一路过去,夜苍苍试图找到自己的斧头,但眼睛都被雪地的反光晒疼了,依旧未能如愿。
小心翼翼地爬下山坡,夜苍苍终于确定,那的确是个洞,而且是因为积雪坍塌二裂开的洞。
阳光之下,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洞口依旧向外冒着丝丝寒气。
夜苍苍爬到洞口边向里望去,里面的空间竟然很大,她伸手探进去,一时竟不知道这一里一外究竟哪个更冷一些。
夜苍苍想了想,用铲子把洞口挖大了一些,随后,就感觉到洞里传来的阵阵凉意。
她皱着眉,一时想不通这是什么地方。
古墓?
又或是曾经电视上演过的地底洞穴?
想不明白,夜苍苍决定进去探一探,她将洞口挖大,直至她能够通过,点了个火把便钻了进去。
洞内很宽阔,足以容纳两三个人并行。
站在洞口时,夜苍苍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感觉,直到开始向里走,越走,夜苍苍便觉得越冷,脚下也逐渐开始出现薄冰。
这里难道有条河?
夜苍苍忍不住想。
她贴着墙壁走,一路向前,不知走了多久,等她再回头时,洞口只剩下一个很小的点,墙面也出现了冰,而且不知为何,越往里走,越冷,她的脚甚至被冻得发疼。
夜苍苍不想走了,万一此时山体倒塌,那么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此时,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涌动的声音。
犹豫了片刻,夜苍苍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又向前走了约莫百十米,夜苍苍发现四周的冰面越来越厚,越来越厚,她的正前方,火光灼灼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水潭。
夜苍苍仔细看了看,果然是一个水潭。
她没敢直接过去,因为此时此刻,她已经快被冻僵了。
水潭只有一米来宽,但并没有结冰。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难道在水里?
还是说,这里的冰结的这样厚,全是因为这一眼水潭?
夜苍苍来不及多想,她快不朝外走去。
冷仿佛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当中,一直到她走出洞口,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时,似乎才减轻了一些。
重新暖和过来之后,夜苍苍立刻开始思考这一眼水潭能够用来做什么,她也立刻想到了答案,但前提是,她必须得确定水潭里没有东西,那么,她就可以利用这个山洞。
可是,如果凭借她自己确定这个水潭无害,实在是太难了。
从山上下来,夜苍苍便直接去了孙伯庸家。
孙伯庸正在家逗弄孙子,见她身上背着竹篓,笑呵呵地问;“今天又上山了?”
“是,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发现了一座金山。”孙伯庸笑着打趣。
“可能……还真是一座金山。”
孙伯庸挑了挑眉毛,夜苍苍便道:“我在后山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些特别,我希望您能组织人过去探一探,如果无害,就可以派上大用场。”
第101章
孙伯庸十分意外,在他看来,就算无害,那也就是个山洞,能有啥大用场?
“里面有个水潭,特别特别冷。”夜苍苍接着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可以在里面储冰,等到夏天的时候去卖。”
孙伯庸一听顿时明白了,如果他们村能把储冰这项活计做起来,就不愁每年还有人吃不上饭了,不过,他看了看夜苍苍后,又说:“这活儿一个两个人可干不了。”
“所以,如果确定无害,可以带着咱们村的老少爷们一起干,到时也算是各家各户的一个进项了。”
时间尚早,孙伯庸当即带上自家两个儿子,又在村里点了几个人,随着夜苍苍一起去到山洞。
这次,夜苍苍没有再进去。
她刚刚的冷劲儿还没缓过来,便蹲在外面剥出门时吴氏塞给她的两块大红薯。
在怀里揣了一路,红薯还是热的,夜苍苍一边吃一边暖手,虽然脚下仍是冰冷,但身上还是暖和了许多。
一边吃,夜苍苍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儿,可惜这个洞很深,走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听不见了。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一行人才再次出来。
孙伯庸被人簇拥着走在前面,孙粮丰肩上背着一大捆已经结了冰的足有小孩手腕粗细的麻绳。
见人出来,夜苍苍立刻迎了上去,“庸叔,怎么样?”
“是一处涌动的寒潭,深不见底啊。”孙伯庸眉头蹙着,“不过,洞里大归大,倒是没有别的东西。”
“确定?”
孙伯庸点了点头,“点着火把四处都查看了,到处都没有东西。按说,这么冷的地方,也不该有东西。就怕那眼水潭……”
夜苍苍绞尽脑汁回想,也只想到活火山附近有温泉,而没有听说过哪里的冰潭挨着火山的。
而能在那么冷的地方生活的东西,除了北极熊和企鹅之类的动物,她真想不出还有什么。
正想跟孙伯庸说,孙伯庸却已然拍了板,“你看,要想储冰是怎么个储法,咱们在河水里取冰吗?”
“对!”
在河面上被一层一层冻上的冰十分均匀,不容易断裂,也更容易储存,夜苍苍将这些好处讲给孙伯庸听,孙伯庸当即决定回去之后就召集村民开大会。
孙伯庸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夜苍苍赶紧回家生火,来回两趟,她的脚快被冻掉了,而这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苏遇不在家,夜苍苍晚上不准备吃饭了,泡过脚就躺下睡大头觉,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吴氏就跑来叫她。
“开大会呢,你也不去。”吴氏说。
“我还去干啥。我家苏遇得读书,我一个女人,也不能经常跟冰打交道,还是算了。”
冻出个好歹,不值得。
“可我爹说了,你得去!”
“啊?”
“你傻啊,”吴氏推了她一把,“这山东是你发现的,如果不是你发现了,不是你想出这个办法,现在可没有这样的生意可做!我爹的意思是,你跟苏遇你们俩可以不干活,但每年卖冰赚了钱,必须得分你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