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低低垂着,有些羞郝。
宁云小跑过来,热情地抱住姜一柠:“是你啊,我就觉得第一眼见你有眼缘,心想长这么美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浑不吝的臭小子,原来是我家这个呀。”
“......”
姜一柠瞄了样旁边浑不吝的,心想,也不知道谁便宜了谁。
宁云眼神掸到他们牵着的手,酸溜溜地冲着季尘说:“这么宝贝着呢?怕她受欺负啊!”
姜一柠的目光也移到他们交握的手上,她已经感觉的掌心沁出的汗渍,但好像季尘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宁云略带威胁地瞄了前面一圈的人,随后反握住他们俩的手,“我替姐姐认下这个儿媳妇了,看着就乖。”
第20章 怀里
季文业和宁云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从宁慧嫁给季文业那时就开始了,直到宁慧去世,两人的关系又急剧恶化。但季文业向来对她都是避而远之, 不仅是因为宁氏的缘故,更是因为他心中有愧。
晚饭时, 季文业也是从头到尾没再说过一句话, 对于宁云在桌上的言论也从不置喙。姜一柠埋头苦吃,偶尔抬起头笑笑、回应两句, 她身前的餐盘一整晚都堆得跟座小山包似的, 全是季尘夹给她的菜。
“多吃”这是她今晚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季尘自己倒不怎么吃, 反倒是盯着她,她也不敢挑食,也不敢剩着, 完完全全拿命在吃这些菜。心想, 喂猪也不能这么喂吧。
还好这顿饭持续时间不长,季文业走了后, 派人给沈沛瑶送下了山, 中厅就只剩下季尘、姜一柠、白盛、白钧和宁云。他们几个坐了一排, 面对着天井,颇有种年轻学生逃课去天台看星星聊理想那味儿。
不过今夜浓云密雨,看不见星星, 而他们几个衣装革履, 岁月鸿沟也终不似少年旧时。
“该说不说,这个时候最适合来杯酒了。”白钧一句话扫得赏雨的意境全无。
其他人都没理睬他, 唯有宁云起身, 拍了拍手说:“你别说,这真有梅子酒, 用的是四月的小白梅酿的,喝吗?”
白钧猛地起身,看了眼旁边的白盛,殷勤地问:“哥!云姨说喝酒吗!”
白盛问:“最近都没喝酒?”
有人做贼心虚地瞄了眼季尘,随后斩钉截铁地保证“没喝”,这才得到首肯屁颠屁颠地陪云姨去拿酒,顺带拽上姜一柠。
他们走后,季尘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惯会哄小孩。”
白盛点了根烟,火苗被风雨吹得摇曳,他吸了口吐出烟雾:“你不是也跟着哄?他看你眼色我不是没看见,这小子又有把柄落你手里了?”
季尘搭着腿,姿态闲散:“替你管管,不过长本事了,学会威胁人了,也不知道像谁。”
抖了抖烟灰,白盛“哦”了声,饶有兴致地问:“你还能被威胁到?说来听听。”
雨幕垂帘,像是一块天然的屏障,将他们的话捂得密不透风。
季尘抬头看天井那块四方玻璃,哂笑道,“那小子说夫债妻偿,要把我的帐算我老婆头上。”
白盛眉色飞扬,侧身盯着看:“你这老婆喊得挺顺口的啊。”
“还行,来之前练了下。”
“......”
“可惜没用到。”
白盛嘴角抽了抽,转而问道,“那你有被威胁到?”
季尘始终矜贵地坐着,目光落在远处,没有焦点,雨声簌簌像是白噪音一样让人放空。他突然想起两年多前和姜一柠遇见的场景,姜一柠一直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
姜一柠的爷爷和宁云有过一段师生情谊,姜爷爷生病时宁云人在国外,所以就委托季尘去医院看望。他仍记得那天也是雨天,气温骤降,医院的空气里更是透着一股刺骨的凉意。重症病房外没什么人,季尘一眼就注意到了姜一柠。
那个身型纤瘦的人,浑身都湿透了,薄得像一张纸,风一吹就能倒。季尘看着她站在病房的探视窗外面,手里举着琴,悠扬的音符缓缓流淌,明明是一首充满希望的曲子,却无端魃媳凉。
季尘没上前,反而挑了角落坐下,安静地听完整首。
久久,姜一柠才放下手垂在两侧,背对着人群又站了好久。季尘看不到她那时脸上的表情,但那不停颤抖的肩膀让她汹涌的情绪昭然若揭。
他坐了很久,人群散了聚,聚了又散。就像人生,无处不都是相遇和离别。
他那刻想拉她一把,让她圆满。
......
“想这么久?”白盛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季尘低眸,睫羽浸上冷雾,喃喃道,“好像有点。”
他的话叠进雨声里,叫人辨不出虚实。
白盛抖了抖烟灰,冷哼了声,好像看穿了点什么。
远处传来吵闹声,两人没再说下去。季尘的视线落到游廊上,三人拎了七八瓶酒,清一色全是用玻璃瓶装的,也不知道他们拎这么多酒来是要喝死谁。姜一柠走在中间,一手一支玻璃酒瓶,沉沉地垂在身体两侧。
季尘皱眉,随后起身漫不经心地走到他们仨跟前,顺手就把姜一柠拎着的玻璃酒瓶尽数接了过来,眼神略过她的手腕,仅一瞬就挪开了目光,没说话径直往中厅走。
白钧怀了抱了四个大瓶子,腆着腰喊:“靠!我拿的才是最重的!怎么不帮我拿啊!”
“难怪你那些女朋友们都谈不长,直男。”宁云摇了摇头说,最后顺便又给他加了分重量。
“......”
“云姨!你也扎我心!”白钧哭丧着脸。
姜一柠略微尴尬地站在一旁,“要不我帮你拿一点吧。”说着就伸手去拿刚刚宁云塞他怀里的酒瓶。
白钧偏过身体躲掉,一副欠揍的口吻,“我可不敢劳烦你,就安心让你老公宠着吧。”
姜一柠:“......”
-
原本说好的小酌几杯,但白钧明显刹不住车,已经豪饮起来,人更是糊涂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酒精上头把每个人都挨个抱怨了一通,怪他亲哥管得太严,怪云姨一点也不偏袒他,到季尘这,更是有一片小作文的痛诉――
“我小时候早恋你就抓包告诉我哥,我现在成年了谈恋爱你还管我,还放网上给你老婆当挡箭牌,你没有有、心,隔~啊!”
“男人怎么越老越坏!”
白钧晃荡着摊在椅子上,嘴里的谩骂声不绝,只是到最后都变成了呓语,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除了姜一柠,其他人根本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夜渐渐深了,姜一柠身上的外套单薄,她两只手来回搓试图让自己暖和些。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明显,但下一秒眼前就递过来一件外套,她顺着看向外套的主人,他已经站起来了。
“穿上吧。”
姜一柠起身道了声谢,也不扭捏地就接过那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展开披在身上。一瞬间,宽大的男士外套就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暖意传遍了全身。
季尘抬了抬下巴,对白盛说:“他,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白盛掐灭手里的烟头,看也没看地就说:“没事,皮糙肉厚着,拖回去就行。”
听到这话,姜一柠不由得想起昨天刚被拖在地上摩擦的白钧。心想,果然是男人越老越坏。
“那走吧。”
姜一柠拿着伞跟在季尘身后,两人隔得并不远,只要季尘稍稍迈小步子等等她,他们就能并排靠得更近。但他们就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了一段,雨落簌簌,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等快到游廊的尽头,季尘才转身。
“给我吧。”他从毛衣下面伸处手,修长的指节摊开。
姜一柠握着伞柄把黑色直骨伞递出去,季尘接过后直接撑开,举在前胸,“走吧。”伞下空出大半的位置等她。
穿过露天的庭院,在雨中闲庭信步,谁也不着急。两人共撑一把伞,姜一柠刻意保持一点距离,让他们不必紧紧贴着。
等进入东边的起居室,姜一柠才看见,季尘大半个肩膀已经湿透了,蓬松的毛衣现在已经跟块抹布一样贴在他身上。头发、半边脸全都有水渍,而她自己干爽得像从骄阳下走来。
姜一柠没敢直视他:“你......没给自己撑伞吗?”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卧室,季尘随手从抽屉了拿了一个干净的毛巾擦了擦,“要不是有人一边走一边往雨里挪,我能这样?”
姜一柠有点心虚,她好像确实有些刻意了,但今晚发生的种种。
她的情绪、她的目光都好像在告诉她。
她有些在意这个人。
可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他们之间有约定,合约期间不能产生感情。
这是用来约束她的。
这个人的好,是他的教养是他的礼节。
他是月亮,不是任何人都能妄想的。
她把心思压进心底不再去想,抬手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季尘旁边,“我帮你擦擦吧。”手举在空中,在没得到允许前不敢擅自行动。
声音娇娇软软明明是愧疚却像是受了委屈,让人心里一阵酥麻。
闻声,季尘手里动作停顿,指尖无声地蜷了蜷。随后捏着毛巾的手垂下贴在身侧,眼神落在别处,“好好擦。”
语调是一贯的傲慢,却无端染上温柔缱绻。
得到应允,姜一柠拿起干毛巾往湿的地方擦,动作轻柔缓慢,从肩头向上,到下颚,到眉眼,到发梢。
可他太高了,姜一柠够不到,“你能不能......”她仰头望着他,“头低一点。”
季尘垂眸,眉眼带着一点不满,“麻烦。”
但仍应了要求低头,后颈曲着,修长又紧实,隐隐露出好看的肩胛肌。
姜一柠站在他身前,把毛巾盖在湿发上揉搓,两人的距离一下缩到咫尺之间,温度在融合,气味在交缠。
她手上动作轻柔,像是在摸一只可爱的小狗,莫名的挑.逗暧昧。
季尘低着头,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脖颈处,纤细而白皙,平直的美人骨润泽如玉,在细腻的衣物面料下若隐若现,莹润、柔和的撩人心弦。
他觉得嗓子干燥,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吐出的酒气让他醉意浓稠。随后猛然起身,不容分说地扯过毛巾,自顾自地往卧室里面走。
“慢吞吞的。”语气烦闷又僵硬。
“......”
又凶。
-
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这是季尘小时候住的房间,母亲宁慧去世以后他几乎没在这里住过。里面的陈设还一直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极致的简洁。
“你先去洗澡。”季尘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啊?”姜一柠看了眼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
先去?洗澡?
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季尘没抬眼,专注在电脑上,自然也没注意到姜一柠脸上丰富的表情。
“衣服在衣橱里,你自己拿。”
“哦。”她赶鸭子上架似的往里走。
打开衣橱,里面她的四季衣服各有两套,还有两套睡衣,季尘只有一件西装和一套睡衣挂在旁边。相较之下,她的衣服占了一大半的空间。
这种霸占别人领地的感觉,有些微妙。
她看了眼季尘,还真是工作狂人,不分地点不分昼夜地工作。她随便从衣橱里拿了一套睡衣,便往浴室走。
可是好像没人告诉她喝酒不能洗澡,特别是长时间待在热气弥漫的密闭空间。血压上升,脚下软绵绵的,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等她洗完澡再出来时,腿好像真的不听使唤,就像让喝醉的人走直线一样,她明明觉得自己走的是直线,她明明觉得自己是往季尘的面前走,怎么就能绕着弯走到他手边,一声不吭地一头栽进他怀里。
谁来救救她啊!
梅子酒后劲儿大,喝的时候不觉得多,但经过水汽加热,她现在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她有试图起身,但身体像是没骨头一样,找不到支点。
算了,醉了就醉了吧,胡作非为也可以不用负责。
她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季尘坐在电脑前看文件,但其实半天也没看几行,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等人进去洗澡后,他才抬头看向浴室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他点了一支烟,但等烟燃尽也没抽几口。
突然浴室里响起开门声。
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脑上。
悄然,却透着一种湿答答的黏腻感。
然后,就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钻进他怀里!
“......”
他骨头都僵了。
第21章 克制
夜静得出奇, 雨珠都好像自觉放缓了下坠的速度,一帧一帧落,无声地荡起涟漪。
他们现在这样像一幅画。
活色生香的画。
季尘垂眼往下看, 姜一柠坐在他的腿上,半侧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随意地散在肩后。身上的真丝睡裙,紧贴着身体曲线, 露出莹润的大腿。真丝轻薄柔软, 透出她的体温, 热得快爆炸了,季尘顿感手心都燥得冒火,随意一动都能触碰到她柔软的身体。
舌尖一阵干痒, 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不敢乱动。
他努力克制,沉着嗓音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怀里的人闻声未动, 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灯光下, 她皮肤白的透光,脸上还泛着红晕,透着勾人的情.欲。
季尘掌心收紧, 手背上青筋隆起, 压着一股无名火。
“说话。”
时间无声流逝,空气都静默着, 两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季尘无端又想起在巴黎的最后一次――
暴雪无声, 他隔着车窗见她笑容明媚,对着一个男人娇羞垂目。男人坐在后排, 姜一柠站在车门处和他说话,大雪没沾染男人分毫。
他看着姜一柠上车,看着他们驶离人潮如织的街道。
他没什么情绪,抽完两支烟也离开了。
可如今,他忍不住挑起怀里人的下巴,几乎强硬地让她仰起头。
但那张绯红的小脸映入眼帘时,他手上的力道轻柔了几分。
他心软了,只喃喃道:“你这样勾引过几个人?”
姜一柠依旧没说话,沉默的酣睡。但却又像故意似的,小猫挠人般的撒娇,扭动屁股往他的怀里钻,反手环上他的颈,呓语了几句。
欲.望如同洪水猛兽,汹涌泛滥、滔滔不绝。他僵硬地调整呼吸,眼底染上野火烧不尽的欲.色。
梅子酒的甘甜在鼻尖缠绵,她的呼吸浅浅的,带着热气。
沉默了数秒。
“你起来告诉我,”他手掌覆上她的脸颊,撩起黏着的几缕发丝,指腹轻捻着说,“告诉我你这样是在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