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学习!我要学习!我要学习!”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周宇斗志昂扬,两眼发光,决定了,一定要学会一百以内的加减算术,不然就不去找妹妹玩。
王招娣还是不敢信,伸手摸他的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搁以前,屁股揍烂了,也不学,今儿个突然脑子抽什么风非要学习?王招娣挠心挠肺地好奇,忍不住去看自己脚底是不是踩狗屎了?
“学会了,就教苗苗去。”周宇一想到自己会一百以内的加减算术,而周林还是只会数一百个数数,到时候他就跟苗苗一起鄙视他,不跟他玩,把他气死!他就激动得不行,脚丫子在桌底下蹬了蹬。
王招娣:“?!”
第21章
虽然是为了臭显摆, 但不管怎么样,他愿意学了。
这么看来,那小丫头片子也不是一无是处, 王招娣对小苗苗略有改观。
这边, 周林跟他妈说了一样的话, 唐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你要干嘛?学算术?”
周林看了眼坐对面的小苗苗,有点不好意思地拉拉他妈,“小声点。”
儿子要学习了, 而且是自个儿要求的,不是她威逼利诱, 对于唐莉来说, 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怎么可能忍得住, 喜笑颜开地跟周湘川说:“听到没有?小林要我教他算术。”
所有人看过去, 包括小苗苗。
周林唰地一下脸红了,傲娇地解释道:“哼, 才不是因为你。”
知子莫过母, 唐莉最清楚自家儿子,浑身上下嘴最硬,他说不是为小苗苗,那就肯定是了, 唐莉伸手摸摸小苗苗,眼神温柔:“我们苗苗就是厉害。”
“嘻嘻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挨了夸就高兴, 小苗苗害羞地捧脸,“小哥哥也厉害, 可以数好多数呢。”
苗苗有的夸奖,哥哥也要有。
周林哼唧一声,将脸转向一边,“等着吧,我会更厉害的!”
到时候他带着小苗苗数完一波蚂蚁又一波,然后再加起来,周宇那个臭小子只有羡慕的份儿。
为表感谢,唐莉一刻也等不及,回屋里抱来一罐麦乳精塞给小苗苗,“喝完了,三舅妈再买给你。”
小苗苗抱着几乎跟她差不多大的罐子,一脸迷茫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闻到罐子里飘出来的香味,馋得咂吧咂吧小嘴。
“妈妈可以吗?”就算想要得很,也要征询妈妈同意。
对于周湘云来说,麦乳精不过就是加了点奶味的糖水,跟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饮料没法比,但在这个年代却算得上是“奢侈品”,因为价格过高,一般人家平时舍不得买,大多是看望老人或者小孩时,当作贵重礼品相送。
小苗苗生不逢时,周湘云心疼,刮刮她的小鼻子,“谢谢三舅妈。”
“谢谢三舅妈。”小苗苗笑得灿烂,仿佛得到了全世界,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哪怕一颗糖,只要他们喜欢,就能高兴好久。
李春花的脸此时都快垮到后脚跟,周湘君技高胆大地来一句:“妈,咱一把年纪了,就别跟小奶娃抢吃的了,多丢人。”
李春花没好气地愣他一眼,“你这张破嘴,红烧肉都堵不上!还留着干嘛?缝起来得了!”
以前老五没回来,只觉得老六不会说话,现在有了对比,他哪儿是嘴笨,简直是吃了屎,张嘴就喷粪。
明明是双生,差别怎么这么大?李春花想不通。
“苗苗的麦乳精,我能抢?我又不是你,”李春花摇头叹气,“我是想到前个儿曾二嫂来家里给你姐说亲,带的也是一罐麦乳精。”
周湘云表面毫无波澜,心里吹了个口哨。
她才回来多久,美名就传遍四方,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提亲了?也不知道对方条件怎么样?
“帮谁说亲?不会她娘家那个大侄子吧?”周湘君见过曾二婶那个大侄子,张三正,长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掉头发,快三十岁才说上一个寡妇媳妇,上个月媳妇没了,那老大哥难过得要死,哭着嚷着要一块去,痴情人设拉得满满的,结果下葬没两天,就开始张罗相看新媳妇。
就这?还敢找人上门跟他姐说亲,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周湘君第一个不同意,担心地问李春花,“妈,不会吧?为了一罐麦乳精,你就同意我姐跟张三正相看?就算卖闺女也不带你这么猴急。”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女大不中留,更何况这老五一直没养在身边,就算这些天处出了感情,但不多,早晚得帮她说亲,不过就曾二嫂那个大侄子,别说老五,就是她也看不上的,“麦乳精让人带回去了。”
说得风轻云淡,实际上,当时闹得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曾二婶一来就数落周湘云哪儿哪儿都不是,接着开始无底线地吹嘘她大侄子,典型的踩一捧一。
我闺女那么不堪,你大侄子那么好,干嘛还巴巴跑来说亲?这不打自己脸吗?
跟她说这些?纯属浪费口水,李春花直接抡起扫把赶人,麦乳精狠狠砸对方脑门上。
曾二婶也是个耍泼的,顺势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说李春花杀人啦。
你说我杀人?我杀给你看!李春花正要去灶房拿菜刀,曾二婶突地愣住,然后见鬼似的,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李春花莫名其妙,转过身,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周战山,手里提着杀猪刀,差点亮瞎她的眼睛。
李春花拍着胸脯,骂周战山,“人吓人吓死人!”
就连老逼登都瞧不上,老五怎么可能答应相看,李春花料定。
谁想,周湘云悠悠地感叹道,“可惜了。”
所有人:“……”
你不对劲儿啊。
“老姐,你没事儿吧?就算咱们离过婚带着娃,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啊,”周湘君苦口婆心劝道,“再说了,你不是还有苏叔叔吗?我就不信,苏叔叔没张三正好。”
“苏叔叔是好,但麦乳精也好不是?”成年人才不做选择,都要,周湘云宽慰李春花和周湘君,“相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李春花摸不清底了,问:“啥意思?”
“买卖不成仁义在,白送的麦乳精干嘛不要?”这色相出卖一次是出,出卖两次也是出,皮囊而已,周湘云很舍得。
这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李春花自叹不如,以后曾家村第一算计就你了,“开春给你安排?”
周湘云嫣然一笑,“谢谢妈。”
“老姐你这是干嘛?自甘堕落可不行,想喝麦乳精,我给你买就是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摊上自己终生幸福。”皇帝不急太监急,周湘君要急死了。
对于恋爱脑来说,有情能饮水饱,没什么比爱情重要。
“先管好你自己吧。”老五脑子灵泛,有主意,李春花不操心,反倒是小儿子,睁眼瞎,一脑子猪粪,眼里心里只有陈青青,让他往西他绝不敢往东,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我挺好,不用管,”周湘君嬉笑地凑过去,“要是妈可以放下对陈知青的成见,我就更好了。”
“做梦!”想让她答应他跟陈青青处对象,除非她死。
周湘云咬咬筷子,看来李春花不喜欢陈青青,多半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觉得对方就是个不省心的小妖精,把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迷得团团转,奈何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劝诫周湘君,只能使用强硬手段棒打鸳鸯。
而周湘君就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叛逆心强,越阻扰越来劲,就算他敬李春花爱李春花,但到底陈青青是因为他受了委屈,长此以往下去,母子关系只会渐行渐远,对陈青青也更会心疼怜爱。
如果换她,她就不会拦周湘君,甚至拼命撮合两人,先在周湘君这儿落个好,至于陈青青,她根本不喜欢周湘君,为了心上人,早晚跟周湘君划清界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周湘君认清陈青青真面目。
就在周湘云游神之际,李春花突然问:“这块肉,谁吃?”
李春花今天做了好几个菜,也就没像往常那样分餐,不过肉菜还是只有一个,起锅的时候,李春花数了数,每个人能吃两块,上桌后,她一直盯着,最后还剩一块,这要搁以前,李春花问都不问,直接夹给周湘君。
然而,今天,她问了。
所有人大受震撼,到底谁动摇了周湘君在小老太太心目中的至高位置?
周湘君自我感觉良好,没多在意地将碗递过去。
“姥姥,苗苗想吃,可以吗?”小苗苗跟着她小舅,双手捧着碗伸过去,奶声奶气地问。
周湘君势在必得,挑着眉安慰小苗苗,“小舅分你一半。”
“当然可以。”李春花笑着将最后一块红烧肉放进小苗苗碗里。
“妈,不是……”周湘君万万没想到,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不是什么?苗苗还在长身体,你跟她抢什么?死德行!”李春花骂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湘君将碗转向小苗苗,“分小舅一半?”
虽然残忍,但小苗苗铭记小九教诲:遵从内心,勇敢说不。
小苗苗脆生生拒绝周湘君:“不要,肉肉一半分给妈妈,小舅不是妈妈。”
周湘君逗她,“小舅是爸爸呀,苗苗刚刚还喊了。”
那么丢人,小舅还说,小苗苗很不高兴,将剩下一半红烧肉,夸张地嗷呜一口吃掉,故意气他。
周湘君不仅不气,反而嗤笑出声,疼惜地摸摸小苗苗。
吃完饭,周湘君主动找到周湘云,想让她帮忙劝说李春花,以为对方不会轻易答应,周湘君连劝说的说辞都想好了,先说陈青青的好,再说自己的心意,最后讨好周湘云:现在这个家也就她的话小老太太能听得进一二。
结果,长篇大论的腹稿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周湘云就答应了,甚至急不可耐。
周湘君感动惨了,他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一姐姐,作为回报,他一定要爱护老姐到天荒地老。
而周湘云想的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就能刷两个人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陈青青先招惹她,她不想她好过,她也别想过好。
周湘君提心吊胆等在院子里,听到李春花在灶房骂周湘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和感动,他姐对他真的太好了,为了帮他,不惧生死。
大概过了半小时,李春花终于不骂了,从灶房出来,一张脸黢黑,看着就吓人,周湘君缩缩脖子,冲他妈讨好地傻笑。
李春花看周湘云一眼,问周湘君:“陈知青对你什么意思?”
周湘君想了想,回答:“喜欢。”
“确定?”李春花明显不信,她怎么看都觉得陈青青居心叵测,当周湘君免费劳动力使唤,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占尽便宜。
周湘君很有自信,“我每次示好,陈知青都没拒绝,不是喜欢是什么?”
李春花翻大白眼,骂他,“是冤大头,我看你就是脑子被门挤了。”
“妈,现在小年轻处对象都这样。”周湘云打断李春花,怕她气上心头忘了答应她的约定。
周湘君很会抓重点,激动地眼睛一亮,“姐,你是说妈同意我和陈知青处对象了?”
周湘云笑笑道:“何止同意处对象,妈已经答应开春帮你提亲去。”
周湘君不可置信,拉住她妈的胳膊,连发三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李春花脑袋瓜嗡嗡的,将人甩开,“闭上你狗嘴。”
周湘君闭嘴三秒,无奈心中亢奋根本压不住,再次扑过去,一把抱住李春花,“妈妈,我的好妈妈,我爱死你啦。”
表白完老妈,不忘老姐,周湘君无声地冲周湘云喊话:还有老姐,我也爱你哦。
李春花嘴上嫌弃,说他好的不学净跟他姐学,油腔滑调,心里又感慨,自从陈青青来了曾家村,她儿子就再也没跟她这般亲近了。
有时候念叨多了,母子变仇人似的,见面分外眼红,换做其他几个儿子,李春花不会那么难受,但周湘君不一样,她从小疼着长大,付出越多感情越深。
要不是陈青青,谁不想母慈子孝,而不是鸡飞狗跳,说到底她也是为他好,不希望他上当受骗。
之所以妥协,还是因为信得过老五,反正死活劝不动老幺,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洗澡大扫除,家家户户忙得不可开交,李春花更是一早起来缝制窗帘,有唐莉和周湘云帮忙,四面窗帘也就花了半上午,挂上后,效果立竿见影,屋里暖和了不少。
这样就不用担心儿子晚上睡觉受凉了,唐莉念及周湘云的好,作为报答主动提及拿了新布回来,让李春花给周湘云母女做新衣服。
李春花说她,“就你好人,老婆子恶毒,还做新衣服?也不看看今儿个二十几了,再过两天就过年,时间够得上吗?”
唐莉家庭条件好,从小过年有新衣穿,结婚后更是直接买成衣,渐渐就忘了过年自个儿动手做新衣服得忙活好几天,“要不去镇上买两身成衣?”
“好啊,”李春花倒也干脆,答应完,补充一句:“你出钱?”
唐莉不说话了,为表感激花那么多钱,是可以,但没必要。
谁家的钱来得都不容易,再说儿子明年就要读书,花钱的地方多得是,是该省着点用了。
还有一点,乡头不比他们镇上,镇上过年人人穿新衣,但乡头见不到几个,没必要攀比。
李春花翻白眼,果然越有钱越抠门,就嘴上说得好听,李春花回屋翻出一件大红旧罩衫,往周湘云身上比了比,“改改,将就穿吧。”
周湘云闻到很重一股味儿,倒也不是难闻,而是放的年生久了的霉味,样式明显过时很久,不过应该没穿多少次,至少没有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