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相处越觉得周湘云跟以前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
“是啊。”周湘云打哈哈,你盯我干嘛?想看我露出狐狸尾巴?就算九条,也门儿都没有!
“孩她爸!”周湘云一惊一乍,表情夸张,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顾何,“不会吧你?!”
顾何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滑板车这笔收入不稳定,你为这断了我娘俩的口粮,”周湘云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可怜巴巴,“我跟苗苗会饿死的,你于心何忍啊?”
“放心,生活费照样给,一分不会少你。”她到底爱的是他,还是他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顾何有时候真的看不太明白。
越这样,越想弄明白。
这种心情,顾何未曾有过,更无从得知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所以才会想要接近对方并加以了解。
周湘云更不会往那方面想,男主是女主的官配,怎么可能对她一个炮灰动心。
顾何只是心疼自己闺女,而她母凭女贵。
李春花他们下工回家,一进院门,一抹虚影从眼前滑过,接着就看到鸡毛鸭毛满天飞,其中一根正好落到李春花头上。
周湘云心想完蛋了,小老太太最在意家里这几只鸭子和老母鸡了,平时谁都不让碰,今儿个被小苗苗吓得到处乱飞,小老太太再宠小团子也得发怒。
“哎呦呦,乖崽,我的小祖宗,慢点!别摔着了!”李春花弓着身子,张着双臂,一路追在后面。
周湘云:“……”
铁证,小老太太彻底沦陷了。
也是小老太太这一追,周湘云才发现,原来不是小苗苗追家畜,而是几只家畜追着小苗苗捧场。
她玩得高兴,家畜跟着兴奋。
不愧是国宝魅力,任谁也扛不住。
小苗苗听到姥姥叫她,立马停下来,几只家畜没刹住车,就地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出去,有一只老母鸡直接从小苗苗头顶越过,吓得李春花脸都白了,还好有惊无险。
“伤着我乖崽,我宰你炖汤。”李春花凶老母鸡。
满地的鸡毛鸭毛,小苗苗深知犯了错,立马道歉,“姥姥不生气,是苗苗不对。”
姥姥对家里的鸭子和鸡咯咯最好了,小五哥哥有次追着它们玩,姥姥把小五哥哥骂哭了。
越想越忐忑,小手扣着滑板车把手,小脸蛋紧绷,小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李春花原本还想教育一顿,让她玩耍一定要注意安全,结果小团子这模样,叫她怎么忍心,立马柔声哄道,“乖崽没错。”
“苗苗没错吗?”小苗苗歪着脑袋问,这时,最后一根鸡毛缓缓落下来,插在小苗苗的一只小揪揪上。
李春花忍不住笑。
小苗苗一脸茫然,大眼睛忽闪忽闪。
“那几只畜生,还有你妈,都他们的错,乖崽没错。”李春花瞪向周湘云。
周湘云哭笑不得。
小老太太也太偏心了吧!
李春花一转脸,又是笑眯眯,将小苗苗抱下滑板车,摘掉她头上的鸡毛,“好了,乖崽,玩累了吧?先歇会儿。”
小苗苗踮起脚,将姥姥头发上的鸡毛也摘下来,放在手心展示,声音又软又甜:“姥姥也有鸡毛毛。”
李春花宠溺地摇头,抱起小苗苗回屋,“走咯,姥姥给乖崽兑麦乳精喝去了。”
“姥姥下地累,姥姥也喝。”小苗苗用手给姥姥擦汗。
李春花笑得合不拢嘴,“还是乖崽心疼老婆子。”
“姥姥才不是老婆子,姥姥是大美女。”小苗苗拍马屁。
李春花很受用,“哈哈哈……姥姥是大美女,乖崽是小美女。”
祖孙俩腻歪,周湘云习以为常,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争宠,闺女多个人疼爱,她不仅替闺女高兴,自个儿也觉得幸福。
因为处着处着就跟周家人处出了感情,已经把他们当做了真正的家人,不分你我。
“对了,老姐,回来路上碰到书记了,他让我捎句话给你,”周湘君洗完脸来找周湘云,“问你要不要去村小教书?”
村小总共三名老师,郝岩年一送走,剩下两位忙不过来,急需新老师——不用培训就能给孩子们上课的那种,不然他们要累死了。
曾家村年轻劳动力不少,但大多文化水平不高,甚至一大半文盲,曾长进选来选去,最终想到了周湘云。
周湘云回来曾家村有段时间,乡亲们对她评价都不错,而且还念完了初中,在他们这儿已经算得上高材生了。
“不是赵知青吗?”周湘云也是前两天听姜雯棋提了一嘴,说是郝岩年还没被送走,赵瑜就迫不及待打申请调去教书。
周湘云问姜雯棋:“你怎么不打申请?”
姜雯棋跟她一样都是初中毕业,相较于小学毕业的赵瑜更有优势。
姜雯棋直言不讳,“太闹腾,教不了。”
干农活是身累,教学生是心累,她宁愿身体累点,也不想身心俱疲,毕竟教书工资不高,一个月一张大团结,放假又拿不到钱,为挣一年口粮,老师们没课的时候,也跟大伙一样都会下地挣工分。
而且透过现象看本质,教书只是更有面子,人人见了喊老师,带着尊敬,不像对他们普通知青,总是嫌弃的。
这些,在姜雯棋看来,无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就这点而言,周湘云跟姜雯棋不谋而合,闺女乖巧懂事,跟小天使似的,养她不仅不累,甚至还能享受其中。
但不代表所有孩子都是天使,很大一部分还是皮孩子,跟周宇兄弟几个一样,分分钟可以把人气死。
周湘云还想多活两年,从没想过跟赵瑜抢,但赵瑜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声,视她如仇敌,这两天一碰面就瞪她。
瞪就瞪呗,又不会怀孕。
再瞪也没她眼睛大,周湘云根本不当回事儿。
赵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书记说了,你想去就让你去,不想再考虑赵知青。”周湘君原话复述完,挤眉弄眼又道:“老姐,有两把刷子啊,曾书记眼光向来高,还是头回这么看重一个人。”
抬头挺胸,要有尾巴,能翘上天。
大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姐夫好福气啊。”周湘君又给顾何递眼色。
顾何浅笑地看着周湘云。
周湘云莫名其妙,没理他,跟周湘君说:“回头见到书记,你帮姐好好谢谢人家,算了,我明儿个自己去。”
想在曾家村住下去,就不能把书记得罪了。
“不想教书,没关系,咱书记说了,还有个工作岗位,可以说为你量身打造。”周湘君往东屋瞧了眼,隆重介绍:“那就是——会计。”
“老五,这个不错,可以考虑考虑。”李春花年轻那会儿给队里当过会计,有经验,如果周湘云想做会计,她还能传授一二。
后世的会计,周湘云还知道干嘛,这个年代的会计,可以说一问三不知,“冒昧问一下,会计一天能拿几工分?”
“五工分。”周湘君回答。
周湘云又问:“你们每天上工可以拿到几工分?”
“因人而异,满分十分,大多都是七到九个工分,像我,基本都是九工分。”周湘君掩不住骄傲,这些天,他基本已经从情伤中走出来了,模样好,又能干,放眼整个红星公社,他都是香饽饽好吗?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看人不是很了解,李春花立马细说道:“会计的工作要等乡亲们上完一整天工,记分员把记分本送过来后才能开展,也就说基本上是白天闲晚上忙,如果精力跟得上,还可以正常上工,这样就能拿两份工。”
李春花一说完,周湘云即可拍案决定,“就这会计了。”
刚穿来那会儿,周湘云只想混吃等死,别说找活儿干,就是周家酱油瓶倒了,她也不会扶一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闺女了,不能让闺女跟她一块受苦,更何况在闺女眼里,她是不可挑剔的,不说一定要完美契合,但至少沾一点边。
“也就会计。”周湘云看着李春花,补充一句。
因为小苗苗的缘故,周湘云是有所改变,但绝无可能改头换面,她是小苗苗妈妈,更是她自己,活儿当然挑最轻松的。
更何况会计每天工分也不少,再加上顾何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还有张三正这边时不时有一个滑板车订单,她和苗苗不说吃香喝辣不愁,至少吃得饱穿得暖,在这个年代已经比不少人幸福了。
李春花虎着脸,“你看我干嘛?这是你的日子,你自己选,我才懒得管。”
心里哼哼:当我周扒皮?压榨你白天黑夜不停歇,都去干活儿,谁看着乖崽?乖崽要是又进深山老林,我这条老命还能经得起一回折腾?
再者,外孙又不是闺女一个人的娃,凭什么丢给她一个人养?累死了,谁赔她闺女?
她闺女的命不是命啊?
顾何心疼她闺女,她也心疼自己闺女。
想到这里,李春花动容地拍上周湘云的肩膀,“就算不干活,你妈我也养得起你娘俩。”
周湘云感动,搭上李春花的手背,带着撒娇的味儿,“妈妈呀,那我就啥也不干,在家啃老好不好?”
“我呸!想得美你!”李春花恢复精打细算那劲儿,目光如炬,“老周家不养闲人,不干活,有多远滚多远。”
周湘云会心一笑,这不舒坦多了,她还是习惯小老太太的嘴硬心软,慈祥可亲起来真是叫她坐立不安。
李春花没好气地瞪她,“我看你就贱皮子!”
“妈妈~”坐在东屋门口小板凳上喝麦乳精的小苗苗,看到姥姥骂妈妈,立马过去解围,不能让搪瓷缸里的麦乳精洒出一点,小苗苗小心翼翼,走出了小鸭子模式。
慢腾腾,终于到了妈妈跟前,小苗苗很有成就感,“姥姥!姥姥!苗苗一点没洒出来哦。”
李春花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一脸宠溺,“我们乖崽最棒了。”
“姥姥喝甜水水。”小苗苗高高端起搪瓷缸。
“姥姥不喝,”李春花话外有话,提醒和警告某人,“姥姥又不是三岁娃娃,才不跟乖崽抢东西吃,不然就缺大德了。”
小苗苗似懂非懂,转手将搪瓷缸举给妈妈,“妈妈喝甜水水。”
周湘云看李春花一眼。
李春花瞪她。
周湘云肆无忌惮,俯身下去,就着小苗苗手喝了口麦乳精,夸张的语气:“哎呀~好甜呀!”
李春花:“……”
这闺女谁要谁心疼去,反正她不想要了。
在李春花心里,闺女再好,也比不得外孙一根头发。
小苗苗也喝了一口,眼睛弯成月牙,跟着她妈学,语气也一模一样:“哎呀~好甜呀!”
周湘云捏她的小脸,婴儿肥又滑又嫩,手感不要太好,她忍不住又捏了一把,“再甜也没苗苗甜,苗苗最甜了。”
小苗苗若有所思,将搪瓷缸郑重地托付给姥姥后,张开小手要周湘云抱抱。
周湘云不明所以,但闺女要抱抱,她当然义不容辞,弯腰将人抱起来。
小苗苗一手搂住妈妈的脖子,一手戳自己的小脸蛋,并递上去邀请:“妈妈尝尝。”
周湘云含笑地在小团子脸上大声地啵了一口。
小苗苗眼睛亮晶晶地问:“妈妈,苗苗是不是超甜哒?”
问完,她还晃晃脑袋。
脸上的婴儿肥跟着晃。
周湘云忍不住咬了一口,“苗苗最甜了。”
小团子皮肤太嫩了,周湘云轻得不能再轻,还是留下了红印,这可把李春花心疼坏了,将搪瓷缸交给顾何,冲上去抢过小苗苗,两巴掌拍周湘云背上,“让你轻点轻点,看你把乖崽咬什么样了?”
“姥姥,苗苗不疼,还痒痒的耶。”为力证妈妈的清白,小苗苗咯咯笑地在李春花怀里拱来拱去。
李春花立马不气了,扑哧笑出声。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就连一向板正顾何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短暂笑意,而后盯着手里的搪瓷缸想到: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才能有钱给母女俩买吃不完的麦乳精。
三月三这天,周宇跑来找小苗苗出去玩,李春花他们下地出工了,家里就剩周湘云和顾何。
周湘云见他拎着一只小竹笆篓,随口一问:“你们准备去哪儿玩呀?”
“河边搬螃蟹,大哥他们先去占位置,让我过来带上苗苗。”周宇将小竹笆篓放地上滚来滚去,其实这玩意儿根本用不着,先不说大哥他们提了木桶,就算没有木桶,一天忙活下来顶多抓一笆篓,而他哥已经带了一个过去。
之所以木桶和笆篓齐上阵,主要是听大哥和二哥吩咐,大哥是想捉一些小河蟹回来给苗苗玩,而二哥想得更美些,觉得苗苗运气好,能挖两背篓冬笋,指不定也能多搬两笆篓螃蟹。
虽然其他兄弟几个不认同二哥,毕竟螃蟹不是冬笋,一动不动,螃蟹可是活物,八只脚,爬得飞快,即便苗苗运气好,能够闻到螃蟹在哪儿,但她腿短啊,压根追不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又怎么样呢?二哥的话,他们敢不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