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刘母瞪了一眼儿子，示意他闭嘴。
“嗯，你给我准备下东西，把柜子里那瓶酒拿出来，我这就给老周打个电话，看他明天什么时候方便。”
“爸，你何必呢？我都已经辞职了，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啪”，刘父丢下筷子，脸色铁青。
“你吃完的话快回房间去，看把你爸气的。”
“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申请下乡的资料都审核过了。”
“你！”刘父太阳穴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你是把前途当儿戏！”
“你怎么能这么自作主张？啊？别人是巴不得进城，你倒好，要往乡下赶，乡下有什么好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刘母暴跳如雷，“你去把申请撤回来，就说不去了。你要不好意思，我去帮你撤。”
“妈，你行了，你们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意见？”
“那苦不是你能受得了的，我们是为你好，听话，啊？”
“基层工作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想去做。”
“让他去！到时后悔了，看他怎么有脸回来。”一直沉默的刘父制止了还想再说的刘母。
刘校长心里冷笑了几声，后悔？我怎么可能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生在这样一个专制的家里，连基本的自主选择权都得靠争吵来争取。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们的附属品。
我有自己的思想！
事业上暂时倒是争取到了，可感情呢？如果两年前的自己也能这么坚决，也能敢于反抗……
不知道邱燕她现在怎么样了。
每次当他烦闷或者迷茫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这个人，可想到最后却会更加茫然。
他是在18岁的时候碰到邱燕的，在一个联谊会上。
当时他刚参加完高考，成日里不是窝在家里玩游戏就是在街上乱逛，八月中旬，刘父拿回来一张请柬，说晚上要举办一场联谊会，想去的话就去吧。
联谊会是刘父单位和隔壁女工厂联合举办的，话说也是给一些年轻人提供机会。
刘校长本来也不热衷于人多的场合，但因为最近实在太无聊了，就去了。
他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联谊会已经开始了大概半小时，不是男女跳舞的就是围在圆桌边嗑瓜子的，乱麻麻地让人心烦。
刘校长看了一眼转身就走，刚出门口就看到有个姑娘在台阶右边的大盆栽边蹲着，低着头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他忙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姑娘抬起头，眉头紧锁，两只大眼睛因疼痛而微闭着。
刘校长这才发现姑娘脸色蜡黄，额头的汗珠把刘海都打湿了。
即便如此，不难看出姑娘本身的美貌，她大概十六七岁，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未使粉黛，却清纯可人，又黑又直的长发在头顶束了一股，绑上了红色的蝴蝶结。
正值盛夏，姑娘穿着白色连衣裙，虽然看不出长度，但从风格来看，是偏向于保守的淑女风格。
刘校长本来想拉她起来，可一想到孤男寡女的怕人说闲话，就问姑娘一起来的还有谁，他进去帮她喊。
姑娘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她休息一会就好。
里面人声嘈杂，刘校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送姑娘回去。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也不安全。
后来刘校长才知道，邱燕一向有严重的胃病，但因为没钱就一直没去医院看过，只是自己买了点治胃的药吃着，但效果并不明显。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工作以及部分生活。
第108章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
邱燕是一个很开朗很活泼很乐观的姑娘，她爷爷曾经当过老师，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曾经给她教过几个字。
因为天资聪颖，加上爷爷的一再强调，她是唯一的女学生。
后来她被迫辍学，不过基本的汉字也认得差不多了，刚开始在村子里当会计，后来随着爷爷生病，弟弟妹妹出生，加上收成不好，家里越来越贫穷，她就放弃了那个小职位，出来打工了。
城里虽然机会多，但这里的人没有乡里乡亲的那种淳朴，因为邱燕长得漂亮，加上认得几个字，她找工作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可每一份工作都做不久就辞职了，原因千篇一律都是被骚扰。
她这次进的女工厂是做塑料袋的，做的质量检测，现在已经上班三个月了，由于做得比较好，前几天刚刚提前三个月转正。
本来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就嚷嚷着让她请客，她们也约好今晚下班去吃米线。
谁知道快下班的时候班长通知大家今晚的联谊会所有人必须参加，不能请假，否则扣一季度奖金。
邱燕对这些应酬本来没啥好感，但苦于不能请假，只能硬着头皮去。
同行的姐妹们口上说着不感兴趣，但真的进去了，音乐一响，酒杯一碰，再加上同龄男孩子们挑逗几下，就放飞了自我。
邱燕感到胃部不舒服是在一杯酒下肚后，她小声喊同宿舍的姐妹回去，可人家根本没有要回去的打算，正和一个寸头帅哥谈得起劲呢。
最后她只得自己出来透气，没想到就在这儿遇到了刘校长。
对了，刘校长原名叫刘杰。
说来也神奇，就这样短短的一段同行中，两个人就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聊得很开心。
这之后，刘杰就不再愿意待在家里打游戏了，他时常在街道逛达，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女工厂。
有时会遇到中午出来买东西或者晚饭后和同伴散步的邱燕，然后彼此打个招呼就没下文了。
刘杰发现，只要遇到邱燕，那一天他心情就特别好。有时一连几天遇不到，他就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萎靡不振，甚至有时会惴惴不安，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偶遇的次数多了，就好像有了人为的默契，每次不聊到万不得已两人都不舍得离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刘杰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和大多数男生不同，刘杰结结巴巴的表白并不浪漫，他只是拿着通知书问邱燕愿不愿意等他毕业。
邱燕的答案也很简单，只是红着脸点头。
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去学校报到前，刘杰带邱燕回了一次家，刘父刘母做了一大桌的菜，非常有素养地招待了邱燕，刘杰心里窃喜，本来忐忑的心也定了下来，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关于邱燕，刘父刘母早就知道，毕竟在这么个小城市，就算自己亲眼没见，也有街坊邻居传话，何况他们还见过几次呢。
不过他们并不放在心上，儿子18岁了，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正常的，他们不反对他跟任何姑娘谈恋爱，只要在婚姻大事上替他把关就行了。
说实话，邱燕确实是个单纯善良又漂亮的姑娘，这要是在农村，他们绝不反对儿子把她娶进门。
可婚姻一向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大学生娶一个工厂女工？这传出去还让他们的脸往哪放？
送走邱燕后，刘杰有些不高兴地问父母为什么不给邱燕包个见面礼红包，刘母极为惊讶，难道儿子真的认真了？
“就一个朋友，包什么红包？”
“什么朋友！我今天带她来是郑重把她介绍给您和爸，我毕业后要和她结婚的。”
“儿子，你才多大就想这些，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不合适。”
刘杰气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他质问：“哪里不合适？我们彼此喜欢，怎么不合适？”
“那是现在，但是人都是会变的。听话，你们谈恋爱我不反对，其他的事就不要想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法一直在一起，那谈恋爱的意义何在？”
之后的每天，刘杰还是会和邱燕见面，但因为心里搁着事，每次都显得忧心忡忡。
反而是邱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今天给他送个围巾，明天给他送个手套，好像没有礼物就无法表达她对他的爱似的。
8月底，刘杰要去外省上大学了，临行前的晚上，他和邱燕在工厂附近的小公园里坐了很久很久，八月的夜晚，天有些凉，邱燕把头靠在刘杰的肩头。
“去了那边，记得给我写信。”
“我会的。”
平日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真正要分开了，反而没什么说的了。
邱燕听着刘杰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良久，悠悠地说：“你会不会忘了我？”
刘杰怔了一下，他掰正邱燕的身子，严肃又认真地说：“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许你这么想。”
“我想，给你。”邱燕轻声说道。
刘杰感到自己心跳加快，说实话，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止十次八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因为她是自己深爱的人，所以他尊重她。
今晚邱燕提出这个倒是让他感到非常意外，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
一方面因为父母的反对，他们的婚事肯定困难重重，所以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另一方面他觉得如果真的生米做成熟饭，那父母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不过，因为她是他深爱的人，所以他不想让她冒任何风险，也不想她被别人指指点点。
他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让她堂堂正正地做他的新娘，他要把最珍贵的那一刻留在新婚之夜。
他要想世人证明，唯有爱，可以抵得过任何艰难困苦。
刘杰刚到大学就给邱燕写了信，可能因为是书面表达，他倒是显得大胆了很多，字里行间加了不少小情话。
虽然在异地他乡，但因为心有所寄托，刘杰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可这样的幸福时光只持续了短短两个月。
第109章 提分手
国庆过后，邱燕来了一封信，提出分手。
虽然说得委婉，但每个字都如同刀子戳在了刘杰的心上，什么是她不喜欢他了？
什么是他们不合适？他焦急万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邱燕不是那种人，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国庆他回了趟家，他们还见了一面，当时她还很害羞地主动亲了他。
他一连写了好几封信，都石沉大海。
马上期末，面临着考试，也请不到假。
每天的忐忑不安让刘杰心急如焚。
这样的感觉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他度日如年地熬到了寒假，那时已经腊月二十二晚上了。
时至年关，各单位都放春节假了，女工厂也不例外。
小年那天，刚吃过午饭，刘杰就溜达到女工厂。他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很多人扛着行李陆陆续续从门口走出来，刘杰一惊，以为女工厂要搬迁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今天放假了。
因为女工厂离汽车站有点距离，他们的领导就专门包了一辆车送员工，算是很厚道的领导了。
刘杰的第一反应是她们放假要放多久？邱燕是不是也要回家？因为此时还没有看到她。她回去之后还会不会再出来？
一想到自己连她老家的地址都没有，而且她又这么久不理他了，刘杰就觉得很害怕，他不会就这样和她错过吧？
他焦急地向厂子里张望着，终于看到提着一个格子帆布包的邱燕出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嘿。”
邱燕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勉强地笑了下，说：“你好。”
突然的礼貌和生疏让刘杰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憨憨笑着，硬是帮她把行李放到了大巴车上。
同行的姐妹笑着问邱燕这不是你对象吗，搞得邱燕脸都红了。
车上一半的座位已经满了，司机师傅已经点起了火，汽车随时都要开动，刘杰虽然感觉有很多想问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终究问不出口，只得讪讪地下了车。
真的就只能这样错过吗？
刘杰忍不住转过头望向大巴车，却发现邱燕也正伸出头来望着他，那一刻，他感觉冲动占据了大脑，他什么都不顾了，他要勇敢地追寻自己的幸福。
他冲过去，也不顾别人怎么看他，就大声喊道：“邱燕，我喜欢你。”
邱燕显然被刘杰的举动吓了一跳，低下了头。
刘杰很想让邱燕留下来，哪怕只是片刻，他要知道原因，可是车门已经关闭了，汽车开始缓缓行驶了。
“不要走，好不好，给我几分钟，好不好？”刘杰站在窗户边，焦急地说。
邱燕仍然低着头，长发遮着她的面庞，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这期间她抬手擦了下脸，然后固执地将脸转向了一边。
很多话还没说出口，邱燕是什么意思，大巴车已经出了车站，刘杰只看到邱燕朝他摆了摆手。
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吗？刘杰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大巴车黯然神伤。
刘杰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车站，却看见邱燕正站在车站门口的小商店门前。
刘杰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使劲揉了下眼睛，确实是邱燕。
“你，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等你啊。怎么，不欢迎我这个外地人在你们城里多待一天啊？”
刘杰感觉一切就像梦一样，幸福来得也太快了。
他提起邱燕的提包，说：“欢迎，当然欢迎。”
刘杰把提包寄存到了车站。他本来想带邱燕去爬山，可邱燕说运动鞋放在提包里了。
那是刘杰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他们最终没有提过她为什么提分手，为什么不回信，这一切在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就已经证明了不再重要。
他们逛了公园，吃了炒面，从电影院出来时，小年的广场上正在放烟花，那一缕缕五颜六色的光瞬间冲上夜空又熄灭，邱燕静静地看着，喃喃自语：“好美啊。”
刘杰将邱燕拥在怀里。
或许因为节日的气氛，或许因为分别在即，再或者因为失而复得，那一晚，两个人都没有克制，彻底融在了一起。
就在刘杰踏实地在梦乡中畅游时，邱燕却悄悄离开了。
至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他有想过去找她，如果动用父亲的关系，找女工厂的领导，不难找出她的家庭住址，只是就像父亲说了，她是真的想要离开了。找到又能怎样？
强扭的瓜从来都不甜。
既然如此，何必又要突破那一层呢？
你个大傻瓜！
从那以后，刘杰失去了动心的勇气，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不管是大学里的漂亮女孩，还是街坊邻居中的适龄女子，他都喜欢不上。
可是她没想到，多年后的今日，他竟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而且是对一个已婚女子。
他摇着头不让自己乱想，这只是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