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老太以前由于照顾苏山和李氏发生过冲突，也一度讨厌李氏，但自从李氏说要再生个儿子，她感到所有的怨气就烟消云散了。
尤其此刻，当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抱着这个大胖孙子时，感到无比的欣慰。
“老三，你过去老院子端鸡汤过来。”
“娘，你可真偏心，是不是专门熬好的？”苏老四的媳妇王氏说道。
谨月觉得这王氏这话真不应该说。
李氏是她表姐不说，她也没生过孩子啊。
要说偏心那也应该是她陈谨月来说啊。
何况，苏老太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端鸡汤，很明显就是想先看是不是男孩，如果是女孩，不拍屁股走人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鸡汤？开什么玩笑。
她当初生了苏微，因为是女孩，人家连个破肚兜都没给穿。
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苏老三说孩子就叫苏河吧。
大山大河。
平安生产，又是团圆的节日，大家也就陆陆续续回去了。
苏老太说苏山今晚就不过来了，先睡她那边，让李氏好好休息。
后半夜，李氏突然腹痛难耐，她感到有一股又一股的东西流出，一摸，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又黒又腥。
“快，快去叫王大夫。”李氏颤抖着说不出话。
苏老三估计太累了，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
李氏使出浑身的劲，使劲拧醒苏老三。
苏老三揉了半天眼睛，终于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冷的天，他慌慌张张披上破棉袄就往外跑，他的心砰砰跳着，感觉前所未有的害怕。
王大夫显然已经睡下了。
苏老三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破着嗓子边敲门边大喊。
最后王大夫没出现，他的媳妇倒是披头散发地打开了门。
“你大过年的喊啥呢？鬼把你追上了吗？”
“嫂，嫂子，求王大夫一定救救我媳妇。”
“他喝了酒，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那女人就准备闭门了。
苏老三“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他磕头如捣蒜。
那女人急了，说：“你起来起来，大过年的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苏老三声泪俱下。
“我媳妇一直在流血，再不救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你起来，我进去叫他。”
苏老三哆哆嗦嗦地在门口等了快一个世纪，王大夫慢悠悠地出来了，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看王大夫什么东西都没带，苏老三本来想提醒下，但又怕惹人家生气，就没说，只紧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往家赶。
苏老三心里跟燃起了火一样，王大夫却一点也不急，丝毫没有一点救人的架势。
苏老三的新院子是在他的一块地里修的，离村子还是有那么几大百米。
看王大夫慢条斯理的样子，苏老三忍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王大夫，我媳妇一直在流血。”
“知道。”王大夫头也没回。
虽然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但此刻，还有什么话比这两个字更让人心安的吗？
他肯定有办法。
都怪自己以前，不去人家那儿看病，总是偷偷摸摸地找张大夫。
自从张大夫和何样私奔后，他也没有买过药，自然也没找过王大夫。
这搁在谁身上都懒得理你。
人家好歹还愿意走这一趟。
以后“投奔”人一定要擦亮狗眼了。
进了院子，婴儿哭得撕心裂肺。
苏老三感觉一阵冷风袭来。
整个屋子弥漫着血腥味，李氏躺在炕上，奄奄一息。
王大夫这才有点急，他翻了翻李氏的眼睛，又摸了摸她的鼻息，然后把了把脉，摇头。
“不行了。”
苏老三急了，他扑过去问：“什么意思啊？什么不行了？”
王大夫皱着眉头，说：“太晚了。”
苏老三一把抓住王大夫的大衣领，怒吼：“都怪你，我在你家门口求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出来，在路上又磨磨蹭蹭，你还是不是人？”
王大夫一把扯开苏老三的手，重重地推开他：“你怕是神经不合适！这种事你怪我？我大半夜的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你怪我？我有义务给你做这些？你就算拉去医院，路上要花多久你不知道？还怪我？”
苏老三颓废地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第141章 药片数量不够
王大夫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节哀顺变。”
这是一个极其幸福又极其悲痛的夜晚，这是一个最最团圆又最最离散的夜晚。
家里的人口没有变，但似乎一切都已变了样。
人生啊。
苏老三的哭声划破天际。
很快，苏老爹就带着几个儿子赶了过来。
苏老二来不了，谨月来了。
“唉，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儿呀。”苏老爹搂着苏老三，用他并不宽厚的胸膛安慰着儿子。
每个人都说着宽慰的话，苏老三只是呆呆地望着墙壁，似乎那儿有他需要的东西。
谨月抱起苏河。
孩子已经醒来了，但并没有哭，此刻，他慢慢睁开了还不怎么睁得开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人。
谨月摸着苏河浓密的头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心里充满了悲痛与怜悯。
你还多小啊，小到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这往后的岁月，你该怎么办啊。
苏老爹说李氏是因为难产而死，所以棺材一定要选最好的木材，也要请最好的木匠，同样，衣服也要买最好的。
这些钱，他来出。
苏老三现在精神萎靡，不适宜做这些，苏老爹就让苏老大去办这些事，其他人协助。
李氏的爹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来，刚进门就老泪纵横，只说女儿的命太苦了，这往后的岁月他可该怎么活。
虽说棺木等用的最好的，但事情办得很快，第三天就全部办完了，家里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苏老三，躺在炕上睡了几天，连谨月端来饭喊他吃点，他也没有起来。
苏老爹和苏老太现在也愁，苏河还这么小，以后该怎么办呢？
李氏的爹想把苏河带回他们家，说他的二女儿身下有一个丫头，也才半岁，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是个伴。
苏老太一听就急了，她放下苏河，就说：“亲家，你咋这么糊涂，你想把我的孙子给你二女儿？”
“我也是替老三考虑呢，他一个男人，又要干活，怎么带得了两个孩子？再说你们两个，既要带老七，又要带山儿，你这身子骨也受不了啊。”
苏老爹沉默了。
“那也不行，这是我们的家事，我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苏老太冷冷地说。
人家都这么说了，李氏爹也不太好强求，再说看到他们这种态度，他心也凉了。
当初娶自己女儿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帮扶，什么养老，哼，女儿刚一走，就马上变了一副嘴脸，真是人走茶凉。
女儿呀，你脑子里是抽了啥风，非要给无良无心的这家子生第二个娃娃！
李氏爹走后，苏老爹也埋怨苏老太说话有点过分。
“我不说，只怕现在你的孙子都得改姓了！”苏老太气愤地说。
“就算改到天上去，终归还是咱苏家的苗嘛，那现在你说，这娃娃谁看？”
“我看老四媳妇就挺合适的。”
“我看未必。”
苏河七天的时候，王氏如往常一样来看望小侄子。
自从李氏去世后，她每天都来逗这个小可爱，不知道是真心疼这个可怜的娃娃，还是为了表演给苏老太看。
毕竟，她们俩可是姐妹。
王氏把苏河抱在怀里亲了又亲，逗了又逗。
最后抱给苏老太时，苏老太开口了：“看来你很喜欢小孩子。”
“是呀是呀，娘，你看，他长得多像我姐呀。”
苏老太也就顺势看了看，接着叹了口气，说：“可惜从一出生就没了娘。”
王氏抬起右手抹起了眼睛。
“这么出息的娃娃，我姐咋这么没福气。”
“这娃你抱去喂养吧。”苏老太试探地问。
王氏瞪大眼睛，惊慌失措，赶紧说：“那不行，我不会带孩子，会带生病的。”
苏老太没说话。
王氏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不是我不愿意，这是大事，我也不敢胡乱做主，要看咱老四的意思。”
苏老太点了下头，心想苏老四那边，还用问吗？
他的脾性，做娘的还会不知道？
对于李氏的事，谨月还是挺难过的。
她一连几天一直给苏老三端饭，虽然他不吃，但她坚持端，每次也会坐在椅子上开导他几句。
苏河的抚养问题她也想过，如果苏老二健健康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着带，可眼下自己家的情况实在不允许，也就作罢。
正月里，一股寒流突然袭来，谨月又中招了，为了不把感冒传给孩子们，她一连几天，白天黑夜都戴着口罩。
可就在她快好的时候，苏微和苏玺都感冒了。
苏慎自从吃了那个大夫的几副中药，体质比以往好了不少，这次没有感冒。
谨月找了两元钱，让苏慎去找王大夫抓点药。
吃完午饭，谨月就打算给苏微和苏玺喂药。
苏慎刚回来时，谨月并没有细看这六个纸药包。此刻，随便打开两个，却发现里面的药片数量不一样。
一个里面红色和白色各少一个。
谨月愣了一下，又打开其他药包，发现还有一个直接没有红色药片。
王大夫也不至于粗心到这种地步！
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问苏慎，苏慎也说不知道，王大夫什么也没说，她也没注意。
因为关系到孩子们的身体，谨月决定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
可能因为秋冬气候原因，王大夫的小诊所中挤满了人，谨月在门外面等了大半个小时，里面只出来了两个人，进去了五个人。
等不了了！
谨月走进去，抱歉了几下，挤到王大夫面前，把药包递到他面前，说：“王大夫，这药好像数量不够。”
王大夫停下笔，抬头瞄了谨月一眼，淡淡地说：“嗯。”
“嗯？什么意思？”
王大夫头也没抬，继续写着药方。
“你们的钱不够。”
谨月明白了，她一下子就来气了。
“钱不够你可以告诉苏慎，让她回来取啊，怎么能这么做呢？”
王大夫冷笑了下，说：“取？那也得有钱取，你们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别以为之前踩了狗屎运卖了点药材就真拿自家当富人了。”
第142章 就差你一句话
谨月眯着眼睛看了王大夫半天，然后一把抓起那个药包，就丢进了桌子腿旁边的垃圾桶。
动作之迅速，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你……”王大夫显然被激怒了。
“怎么？我花钱买的，我想丢就丢，不碍你事吧？”
“你给我出去，这儿不欢迎你。”
“欢迎？哈哈哈，说的好像你这儿是金殿一样。”
王大夫的媳妇此时正好端着一碗面片进来了。
听到这女人这么嚣张，简直嘴巴都要气歪了。
这村子里，所有人都巴结她男人，只有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
“你你你，赶快出去，不要影响我男人吃饭。”
谨月看着这个油头粉面，脸上的白粉都能铲掉一担的女人，只觉得反胃，就呵呵冷笑了两声。
在场的有本村的人，也有外村的。
但谁也没有劝架，似乎等着这场热闹再发酵。
谨月觉得和这种人纠缠没什么意思，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王大夫的媳妇还狗仗人势地说了句：“一家子都是这号人，上次苏老三也是这样。”
苏老二看到谨月空手回来，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谨月就把刚才的事说了。
苏老二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啊，他一贯如此。”
谨月舒了一口气，给两个孩子烧了点生姜白葱水。
她就不信，除了你姓王的，我的孩子还好不了。
此时，谨月又想起了那位章大夫，他当时问她想不想学医。
她想学，但一定要在掌握足够多的理论基础时再去找他。
她一定要让这个姓王的在村子里待不下去。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
正月初十，刘校长从他老娘过完年回来了。
谨月当天下午就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了。
刘校长正在收拾两个大包，看到谨月来了，先是一愣，接着就赶紧给谨月倒水。
“年过得好不好啊？”
“七大姑八大姨天天催婚，你说呢？”刘校长苦笑道。
谨月笑了。
“那你就结给他们看啊，反正你一表人才，也不怕没人要。”
“你怎么样？”刘校长问道。
谨月就把李氏的事说了，很显然刘校长也被惊到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一下高考的政策。”
“高考？是中考吧。不过苏慎才刚初一，还要两年才中考呢。”
谨月笑着说：“不是苏慎，是我。”
“你？你要高考？”
“对。”
刘校长彻底晕了，在这个村子这么久以来，他虽然知道谨月有思想，有文化，但突然要高考，这倒是让他没想到，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想啥。
“你为什么要高考呢？”
“因为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觉得人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可是你家里……”
谨月知道，眼下苏老二还没有康复，苏微和苏玺都还很小，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停下前进的步伐。
她相信，办法总比问题多。
“我唯一担心的是年龄，所以想问一下这方面有什么限制吗？”
“据我所知，好像是28岁还是30岁。”
谨月失望地吸了口气，自己都32岁了。
刘校长接着说：“而且就不说年龄，高考也是需要学籍的。这个也不太好办。”
谨月满腔的热情，此刻在如潮水一般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