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来说去,却只提了为新妇说情这一件事?
宝嫣看着陆道莲从贤宁的房里出来,他进去待的时刻不长也不久。
这让她对二人的关系猜测万分,贤宁对这长子到底是喜爱还是不喜爱,原来二人并不是到了互不相见的程度。
也许是她猜错了,是另有缘由,陆道莲才会被送去寺里出家?
那他今日来,发现她在这里,会不会告诉贤宁那天夜里她口出恶言的话?
“少夫人,您还没拜完呢。”
宝嫣稍微一走神,就被人喊醒了,她这才想起来,她还在被侍女盯着练习礼仪呢。
满头大汗,妆都花了,还身挑四个沙袋,指不定多难看。
察觉到陆道莲已经走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除了她,连这些侍女都在关注他,宝嫣除了紧张丢脸,还有种很细小微妙的心思在里面。
不过是个寺僧,他有什么值得好看的?
为何她们都那么关注他,又不能瞧见脸。
当然不看脸,光看修长而伟岸的身姿也很唬人。
可这都是假象啊,宝嫣未曾察觉,她视线同其他人没有区别,也在随着陆道莲的身影移动。
直到他似乎发觉她们的眼神,这人竟然改了路线,脚步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了。
然后停在宝嫣身前。
他想干什么?
宝嫣浑身绷紧,怕他会找自己,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亦或许是怕旁人发现她和陆道莲的干系,佯装不在意,蹙眉撇向一旁。
可事实证明,她这些臆想不过是自作多情了。
陆道莲居然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拾起被风吹落掉在地上的一朵花,将它交给了站在她身旁的侍女,“送你了。”
瞬间,宝嫣惊愕扭头朝他看来,睁大双眼,黑白分明、吃愣又失神失落的眸子,倒影出高大僧人的身影。
她懵懵地目送他冷漠地从自己眼前再次离去,只剩被送了一朵花的侍女,羞红了面。
原,原来真是她自个儿想多了。
和羞涩高兴的侍女相比,做着拜礼姿势的宝嫣如同自取其辱般咬紧了唇瓣,差点羞愤地哭出来。
这人为何这般小心眼儿,他真气上她了不成。
如今与先前缠着她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本来今日只需受些皮肉之苦,陆道莲一来,宝嫣又尝到了颜面有失太多情的滋味儿。
她到从贤宁的院子退出去,都没想开,自己为何会在那一刻感到吃味和失落。
她只知道,自己的自作多情差点就闹笑话了。
好在无人发现,宝嫣也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就是用晚食的时候,她刚沐浴不久,从婆母那来的人就传话说“这几日少夫人辛苦了,好生歇息,明日不用来了”。
待人一走,松氏才一脸稀奇地道:“真是活见鬼了,莫不是诳我们的不成?”
宝嫣也是,她本想明日再去跟贤宁告假,说她得歇息两日。
没想到她这婆母就亲自派侍女过来了。
她虽心不在焉,却跟着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然到了明日,我也实在撑不住了。”
看出她十分疲累,松氏往她跟前放了杯安神的热茶,“女郎喝了,早些就寝吧,这几日着实不容易。”
宝嫣点头,她带着满腹心事往卧房走去,本以为会因为白日里发生的插曲难以入睡。
结果刚沾上枕头不久,便陷入睡意当中。
宝嫣犹记得,在意识彻底消失前,耳边还曾听见外室,松氏和小观母女二人一边收拾,一边闲谈的细小动静。
她不仅不觉着吵,反而觉得甚是安心。
但之后呢,乳母和小观一走,她榻边好像来了个人,坐在边上盯着她。
宝嫣喝了安神茶,累得睁不开眼,连她想问对方是谁都不行。
到底是谁偷偷摸摸潜入她的房里,她有种睡着,却又清醒着的错觉,如同甚至梦里。
梦里也会有登徒子随意动手动脚吗?
像是故意不让她通过嗅觉,去闻来人身上的气息,宝嫣的鼻子紧跟着被被一只手冷冷地蒙住了。
开始还好,后来她呼不过来气,木头般僵硬的身体也逐渐能动了,她开始挣扎,小腿用上全力去踢他,然而很快就被人漫不经心地抓住了脚踝。
在像被犬齿一般的锋利物咬了一口后,宝嫣撑直的腰终于回落到被褥上,抖得如瑟瑟秋风。
他那么坏,咬了她后,还把沉重的高大的半边身子压在她身上,低沉而冷冰地恐吓:“还敢踢我?”
他松手的那一瞬间,清冷幽微的佛香终于飘进她的呼吸里,宝嫣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偷偷潜入她卧房的人是谁。
她几乎喜极而泣,是那种不是面对不认识的歹人,而是认识的人的高兴。
全然清醒,且能动的宝嫣在最初惊惧的时刻,劫后余生地缩进了陆道莲的怀中,蜷缩在他高大的半边身躯之下。
她哆哆嗦嗦,心有余悸而不安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一声不吭地就来,他白日里,不是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疏离而冷漠的姿态吗。
宝嫣一想,嘴角就瘪下去了,“你是来欺负我的?”
余光扫着胸膛前,抓紧他衣襟的纤纤玉手,陆道莲眼眸深谙,却并未有宝嫣想象中那般柔肠的回应。
冷淡道:“欺负你又如何?不仅欺负,苏氏女,你还要挨我的打。”
第40章
她又没做错事, 为何要挨打?
宝嫣缩在陆道莲怀中,楚楚可怜地凝望那张眉若刀裁的俊脸,他眼神既清冷又深邃, 凶凶的, 能吃了她。
宝嫣基本能确定一件事,柔弱无骨般仰头问:“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陆道莲还没开口, 她自己先深信不疑,“我那天说的话, 惹你动怒了?你好些天没找我, 是不是一直攒着火气, 等着今日发我身上?”
她对着他, 从未那么多话过。
大概是被先前那一出惊吓住了,才什么都和陆道莲讲:“你今天在婆母院子里见着我了, 你是不是看了我许多笑话。”
“你去她那,有没有和她告状,说我羞辱你, 她怎么说?是不是要帮你报仇教训我。”
她话语声不断, 满满的不安,寻求安抚宽慰的味道, 陆道莲始终默默听着,冷眼睇着她不作答。
像是就要宝嫣误解一样。
气氛古怪而沉默, 宝嫣看不懂陆道莲在想什么, 他心思叵测, 高深复杂,宝嫣好想透过这个人的表象, 看看他的内里到底生得什么样。
她毫无意识地,手指纠结而烦躁地在那扇宽阔结实的胸膛上, 不断轻勾画圈。
不知道待会这种被人撩拨的滋味都要返回到她身上。
陆道莲一下就看穿她此时思虑繁多,内心更是委屈不已,不然不会一副撒娇的情态,无知地朝他靠拢。
她以为在他这,能得到几声娇哄,那就错了。
他一把捉住胸膛上乱勾的玉手,声音是如同玉质般的冰冷强硬,“你说得都对。”
他竟全盘接受了,一个都不解释。
陆道莲:“可我想要教训一个人,何须借他人之手,更不需要别人来帮。”他自己动手就够了。
宝嫣当即被挑起下巴,迎接他。
她感受到了,好几日不来,他这夜里火气格外的大,为了教训她,连箍着她双肩的手都十分勇猛用力。
她抗拒的姿态和陆道莲的力道相比,无异于蚍蜉撼树,而且不过挣扎一小会,本就没多少力气的她,更虚弱了。
只能跟被欺负似的,又羞又气地呜咽两声。
结果就被说“春夜里的猫都没你会叫”,他后面的话意犹未尽,宝嫣的心更提到了嗓子眼。
她感觉得出,肯定还有更过分的话被咽了回去,但若是被陆道莲毫无分寸地说出来,他会让她羞死的。
还好他没有对她那么不堪,而陆道莲问:“接下来你想我怎么罚你?”
他不是一早就有想法,为何还要来问她。
宝嫣伏在他肩,被陆道莲抱着,眼珠乌黑,盈盈如水,睫毛胆怯地眨得像蝶翼,慌张道:“不,不知道。”
最好是不要罚了,因为她白日里练习那些礼仪四肢都好累好疼。
他还要罚她,岂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不要罚了,好不好?”她试图讨好他,抱住陆道莲的脖子,如没有骨头的猫那样蹭他的脸颊、耳根。
她真的好怕,可是这白袍僧,他年轻俊伟那般冷情狠心,任她说什么都没用。
“不罚你不长记性。”
“不受教。”
“下次还敢对我口出狂言。”
他把她从身上扯开,在宝嫣愣愣望着他的那一刻,点着她的眉心让她倒下,“放肆无礼。”
到底……是谁在放肆?
他斜眼冷冷淡淡地瞥着她,傲然在上,“你想不出,那就按我的来。到时可不许哭。”
怎会可能不哭?谁受难了会不哭?
就是小时候,宝嫣顽皮犯了一点小错,在与苏凤璘追逐打闹间摔跤,膝盖痛了一点,她都会娇声地喊疼。
陆道莲这种的,她不吓晕过去都是好的。
宝嫣:“那就罚,罚打掌心,打掌心好不好?”
她已经退却到这种地步。
那天夜里她是口出狂言了,无礼也是无礼,宝嫣求饶得十分惹人怜爱:“轻轻,轻轻的,不眴师父。”
陆道莲是看着她今夜格外脆弱,在他面前怯懦地摇尾乞怜,他好像心软了,一个“好”,让宝嫣都不敢置信地瞪大湿润的双眼。
他答应了?
可实际上,当陆道莲真正动手时,宝嫣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往前冲了一下,要不是有防护,她能立马撞墙上。
宝嫣很久没遭遇这种如稚儿时期般被教训的待遇了。
陆道莲严厉得比她阿耶阿兄还厉害。
她以为他使的是什么狠毒法子,就像在贤宁那受苦一样,实际上真正挨了两下,她羞愤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明明火辣辣的不是脸,她却跟着脸红透了。还有种特别的滋味儿。
“你,你要罚就好好地罚……”
宝嫣受教的,可他总不能另辟蹊径,他还当她是年幼的孩子吗?
然而秉持着今夜就是要欺负她的念头,陆道莲除了不再说她比猫会叫,还提起别的:“听说你月信来了。”
宝嫣月信就是这几日在贤宁那受苦期间来的,昨日刚走干净,不知道陆道莲怎会这么清楚。
可这也代表她上回和他厮混后,还是没怀上身孕。
没怀上她就坐不稳晏家少夫人的位子,家中还等着她的好信儿,两人那天不欢而散,若是陆道莲一直不来找她,宝嫣就得主动上门去请。
现在他来了,正好免了她去请的尴尬。
但是宝嫣白日里累得半死不活,陆道莲也瞧见了,她才歇下没一会,应该知道她经不住折腾。
她也趁机道:“今夜不行,我受伤了。疼。”
她说疼的时候,娇气得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眸光如星星点点,面庞秀丽粉-白,透着些许遭受不公对待奢望得道怜惜的味道。
宝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能让陆道莲起恻隐之心,好放过她的。
他们刚刚小小温存了一番,他尝到甜头,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
虽说宝嫣年轻,可是做女娘的应付这些恨不得将她们吃入腹的儿郎,应该得心应手才对。
她在陆道莲戏弄了她以后,如何没反应过来,初始他故作凶恶的态度是故意吓唬她的。
宝嫣胆子也稍稍大了些,“你若因着我说过的话,心里还不舒服,那就给你再打几下。”
他打也是皮外伤,可比动真格轻松多了。
宝嫣宁愿忍着难为情,让他出出气。
然而在陆道莲那,她提的这买卖可真一点也不划算,想用这种方式就扯平了?他还没打到她更过分的地儿呢。
宝嫣亲眼所见,陆道莲因她的话眼神变得更危险了。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陆道莲没给个准话,但是另有了一个主意:“先给我看看你的伤。”
居然这般有人性,宝嫣微微惊讶,都不敢相信陆道莲竟这么好心,他还关心自己。
宝嫣回来梳洗后就上过药,看着陆道莲拉开她裤管的手,莫名情怯地缩了缩腿,“别,别看了,伤口丑陋,好难看。”
青紫色痕迹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就如一道丑陋的疤,更像一团变了色的墨。
宝嫣自己都不忍再瞧,没想到陆道莲不仅盯了小会,还上手轻碰。
宝嫣疼得嘶气,刚要阻止他再继续,就被陆道莲俯身朝她膝盖嗅去的姿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闻出她抹了什么药的陆道莲,抬起无暇的俊脸,黑瞋瞋的眼珠露出一丝不悦:“伤成这样,还不用我给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