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连她自己都没了底气,心里发虚。
傅昭略一沉吟,轻扯嘴角,“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本来这件事,就是和我无关的,我提点你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素娘苦笑一声,确实,她若是再要求傅昭更多,她自己都开不了口了。
突然,她想起了先前见到的那一幕。
既然庄二没有想过要给她活路,那她为什么还要把庄二当成兄长?
素娘狠了狠心,认真地道:“奴婢的哥哥,恐怕对世子有不轨之心!”
素娘便将自己今日在陈锋书房那边的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没有一点要为庄二遮掩的意思。
傅昭和司棋对视一眼,二人立刻就想到,那一日在书房外鬼鬼祟祟的人,恐怕就是庄二了。
庄二既然不是想要盗取财物,那就是在踩点了!
说不定陈锋要引出的大鱼,就是庄二背后之人!
傅昭调整了个坐姿,“若是你愿意大义灭亲,那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素娘不假思索地说:“奴婢愿意的!他既没有把我当妹子,从今天开始,奴婢也没有哥哥了。”
傅昭满意一笑,“从现在开始,你盯紧你哥哥,若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如实来报我。你的婚事,我自然会为你想法子的。”
素娘松了一口气,又连忙保证。
临到要出去的时候,素娘又有些犹豫起来了。
傅昭一眼就看穿了素娘的心思,她的眸子清凌凌的,如同清澈的小溪一样,“你放心吧,等这件事过去后,你仍旧是四嫂贴身的婢女,和我毫无瓜葛。”
素娘彻底松了一口气,发自肺腑地和傅昭道了一声谢后才出去。
等素娘出去后,傅昭略一思索,吩咐司棋:“你去和胡茂说一声,让他不用去那处宅子蹲着了,只要盯紧庄二便成。纪飞阳则继续原本的差事。”
司棋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傅昭这才疲惫地靠在引枕上。
似乎嫁进来这么久,这是她头一次觉得精疲力尽的时候。
庄二大概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要对陈锋不利。
傅昭头一次感到莫名的危机,让她头皮发麻。
不把背后之人揪出来,她恐怕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至于这些事,想必陈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傅昭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告诉陈锋,省的陈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等她有了确定的证据时,再去和陈锋说吧,毕竟现在都只是素娘一张嘴说的话。
*
这一次的赏花宴,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陈夫人让几个儿媳妇过来,再商讨一下。
赵氏还在月子里,没有过来,何氏也没有露面。
“老三媳妇的病还没好啊。”陈夫人皱着眉头道。
何氏似乎已经病了许久了,之前陈夫人还以为何氏是赌气装出来的,她还亲自去看了一次,这才相信何氏是真的病了。
“可不是吗,”钱氏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前天我还去看了,真是可怜见的,瘦得就就剩一把骨头了。”
可瞧着钱氏的神态,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怜悯。
其他人都是见惯不惯了,按照钱氏和何氏的交情,钱氏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
傅昭喝着花茶,没有说话。
她大概知道何氏为何一直缠绵病榻,除了叶香从中挑拨的缘故外,还有饮香的离开。
那一晚,陈信谁也没告诉,就派了两个自己的小厮,将饮香拉了出去,据说是卖给船上的牙婆了。
第二日,陈夫人知道之后,骂了陈信一通,可到底也没派人去把饮香找回来。
毕竟只是个丫鬟罢了,没必要为了个丫鬟,让她和陈信闹得不好看。
而对何氏来说,饮香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饮香还是和她一块长大的,二人情谊匪浅。
而且饮香还是以这种方式被送走的,下场可想而知的凄惨。
何氏立刻派人去找饮香,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最后听说饮香被卖去扬州了。
扬州在千里之外,恐怕这辈子,何氏再也见不到饮香了。
至此,何氏就大病一场,半条命都要去了。
傅昭去看过何氏一次,何氏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眼睛里更是没了半分神采。
傅昭默了默,但好歹何氏保住了一条命。
只要何氏还有一口气在,那定北侯府三少夫人的位置,就一定是何氏的。
傅昭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就听陈夫人提到了她。
第268章 安排
陈夫人和善地道:“老五媳妇,你嫁过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想必侯府上下你都熟悉了,那这一次赏花宴,你可就不能躲懒了。”
傅昭笑道:“母亲说的是,我也该为侯府出一份力的。而且我之前在二嫂身边学习了不少经验,正想用一下呢。”
钱氏的眉毛抖了一下,讪讪地笑了两声。
上一次她想要借着教导傅昭的机会,好好刁难傅昭一番,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挨了陈远的一巴掌。
如今傅昭再提起来,她觉得脸颊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傅昭却没有想给钱氏难堪,点到为止。
陈夫人想了想,就说:“那等到那一天,茶水点心上的事,就交给你吧。”
傅昭乖巧地应下了。
陈夫人说了一会,就让几个儿媳妇出去了。
因为傅昭说的话,出去的时候,钱氏特意走在马氏身边,离傅昭远远的。
傅昭也不在乎,也没想着要去追上那二人。
钱氏提议道:“大嫂,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看四弟妹吧,听说她的小月子做不好,人都憔悴了不少。”
钱氏看不惯何氏,但是对一向谨小慎微的赵氏并没有什么偏见。
她对赵氏表露出来的关心,说不定还能给她博一个好名声。
而且马氏一向以来都是一副好心肠,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是出乎钱氏的意料,这一次马氏拒绝了她。
“我还要给泽哥儿做两身新衣裳的,就不能过去了。”马氏淡淡地道。
钱氏啊了一声,“这些让丫鬟们去做不就行了,何必熬坏了自己的眼睛?”
马氏躲开了钱氏伸过来要拉自己的手,“我自己亲手做的才放心,等下次吧。五弟妹不是也在?不如让五弟妹陪你去吧。”
钱氏不悦地说了声算了,就快步离开了。
马氏无奈地笑笑,便放慢脚步,等傅昭走到了身边,二人并排走了起来。
马氏好意地说:“茶水点心的事看着简单,实际上很是繁琐,你若是有不知道的,可以来问我。”
陈敬还活着的时候,侯府上下大小事宜,都是马氏一人打理的。
像宴会的事,也都是马氏一人准备的,从来都没有钱氏插手的机会。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手上大部分的权力都转交到了钱氏手上。
等再过几年,就要都转交到傅昭手上了。
这个侯府,迟早都是陈锋和傅昭的。
想起聪慧懂事的陈亦泽,马氏心里一痛。
傅昭见马氏的脸色不好看,就担忧地问:“大嫂,你身子不舒服吗?”
马氏摇摇头,面色苍白,“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你大哥的忌日就要到了。”
傅昭抿了抿唇,主动拉住了马氏的手,“大嫂,我理解你。我哥哥的忌日的时候……我也是浑身不舒服的……人家都劝你想开些,可是这种事,怎么能想得开呀。”
傅昭眼中有了湿意。
马氏和蔼可亲,在傅昭眼里,马氏和丛氏很像,都是心肠柔弱的人。
马氏回握住傅昭的手,对着傅昭笑了一下。
二人都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深刻的体验过那种疼痛。
此时,也就只有对方,能真正地理解自己的心意。
马氏拉着傅昭回自己那里,准备和傅昭好好聊聊。
但傅昭才坐下,就见一个丫鬟跑了进来,急匆匆地说:“夫人,泽少爷他在书院里打架了,书院那边派人来请呢!”
马氏猛地坐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攥住椅子的扶手,骨节都泛白了,“你说什么?!”
陈亦泽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因为父亲去得早,他比同龄人早熟一些,怎么可能做出打人的事情来?
而且陈亦泽那个小身板,说不定挨打的是他。
马氏坐立难安的,脸色难看地看向傅昭。
傅昭立刻站了起来,忙道:“大嫂快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泽哥儿有没有受伤,还是请个大夫一起去放心。”
这也是马氏心中所想,马氏点了点头。
傅昭便和马氏一起出了院子,目送马氏匆匆离开。
夜里。
马氏亲自给陈亦泽上药,面上一片心疼。
陈亦泽咬着牙,一声痛都不喊,格外的倔强。
马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上完药,她轻声问:“到底为什么打架?你学的那些圣人书,都学到哪里去了?”
陈亦泽倔强地梗着脖子,就是不肯开口。
马氏只有对陈亦泽没有任何法子,陈亦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和依靠了。
马氏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马上就是你爹爹的忌日了,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是你爹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提到父亲,陈亦泽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犹犹豫豫地说:“他们……他们骂我是没爹的孩子!”
马氏心里一酸,将陈亦泽搂在了怀里。
陈亦泽就靠在马氏的肩膀上,面上是对未来的惶恐,“娘,等将来分了家后,是不是我们就不能住在这里了?我们会去哪里?”
陈亦泽年纪小小,却已经知道一些事了。
侯府将来迟早会分家的,他们孤儿寡母的,终究是要离开,出去自立门户的。
陈亦泽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他能养活自己和母亲吗?
马氏的心都快碎了。
若是陈敬还在人世,陈亦泽何必对未来充满了惶恐?
别人以为陈敬是战死沙场,只有马氏清楚,陈敬到底是为何而死的。
陈敬从前虽然做了不少错事,可也是她的夫君,是陈亦泽的依靠呀!
马氏眸子里慢慢地爬上杀气,她迟早都要为陈敬报仇的!
她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拍着陈亦泽的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你放心吧,娘和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搬走的。”
这侯府,迟早都是你的。
*
紧锣密鼓地准备下,终于迎来了赏花宴这一日。
傅昭外穿一件丁香色如意纹的褙子,下系了一条颜色稍浅些的纱裙,发髻上一支凤凰衔珠的金簪,格外富贵。
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该摆出世子夫人的架子来,省的被旁人小瞧了去。
她早早地起来,就往茶水间和小厨房巡视去了。
第269章 可怜
厨房里倒是没有什么能担心的,点心都已经在锅子里热着了,等贵客们上门,能端出去热乎乎的。
而且做点心的厨娘,都是经验丰富的,从来没有失手过的。
傅昭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就去茶水间那边去了。
管理茶水的婆子,已经带着丫鬟们将茶具从库房里领出来了,又都清洗了一遍。
傅昭看了一圈,叮嘱了几句做事要尽心尽力一点就离开了。
她走了一圈,太阳都快到头顶了。
宴客的花厅那边已经有动静了,陈夫人那边也派人来说,请她去花厅那边了。
傅昭刚想过去,想了想,就对司棋说:“你留下来看着点。”
她便只带着良穗去花厅那边了。
这次的宴席吃的是午膳,午膳后留客人看看戏,赏赏花,宴席也就差不多了。
前边男客也来了不少。
据说那些文人公子们要办什么诗会,趁着定北侯府有赏花宴,干脆就将诗会搬来了这里。
傅昭和客人们寒暄了一会,余光瞄见丫鬟领着傅家的人过来了。
傅昭不动声色地和客人说了几句,就去了傅家人那里。
放在从前,傅家人恐怕都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成了侯府的常客,这还是沾了傅昭的光。
傅家来的是丛氏和傅晚,短短一段时日不见,丛氏和傅晚都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丛氏,眼睛下带着浓浓的乌青,脸上都瘦了一圈。
傅昭心疼地搀扶住丛氏的胳膊,“嫂子,你怎么了呀?”
丛氏无奈笑笑,“还不是家里头那点事,没什么的。”
傅家一下子走了傅清心和康姨娘两个人,加上傅清心狼心狗肺,要害得整个傅家死的恶毒心肠,丛氏现在想来,都要忍不住打个寒颤。
她很是心寒,扪心自问,她对傅清心从来没有苛待过。
傅昭的目光从沉默不语的傅晚身上掠过,就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个丫鬟走了过来。
傅昭和善地对傅晚说:“让她带你去找玉蓉和芸姐儿吧,她们两个在花园里呢,她们见了你肯定高兴的。”
傅晚点了点头,就随着那丫鬟出去了。
丛氏似是犹豫,踌躇着劝说:“你也别怪父亲。”
傅昭面无表情,不怪傅老爷是假的。
且不说是傅老爷将这个隐患在傅家埋下了,就是那一日,傅老爷宁愿相信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她这个亲生女儿,就足够让她寒心的了。
且经历过上一世,傅老爷对她的冷淡后,其实她并没有盼着和傅老爷恢复从前父慈女孝的模样。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了。
傅昭朱唇轻启,语气淡漠,“我不怪父亲。对了,家里还好吗?宜姐儿和舟哥儿有没有被上次的事吓到?”
丛氏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和傅昭说起了家常话。
客人越来越多了,傅昭便起身去招待客人了。
如今,傅昭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得心应手的。
司棋低着头,悄悄地走到了傅昭身边,在傅昭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傅昭眉心一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又很好地遮掩过去了,继续游刃有余地和客人寒暄。
司棋的话也说完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来去匆匆,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她曾经来过。
傅昭继续和客人说着话,突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角。
她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陈雅莹红彤彤湿漉漉的双眼。
陈雅莹一直是好强的,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软弱透露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