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流年——狐狸大神【完结】
时间:2023-08-04 14:46:01

  刘江臣脖子和脑袋上,都扎着金针,看起来像只没什么毛的刺猬。
  北堂想问怎么回事儿,但碍于巡捕房的人在,他只是看了高英杰一眼,冲他点点头,示意见到姜逢且有结果了。
  厨房的小伙计跟进了屋,上前,将药放在茶几上,就乖乖退出去了。
  屋里的炭盆燃得很旺,在火堆面上,还摆着几个橘子,看样子是烤来吃的。
  “各位差爷,你们也看见了,哎……这真是……”高英杰坐在椅子上,摇头叹着气,一脸颓像。
  “高老板客气了,您叫我们名字就是,这‘差爷’什么的,见外了!”年纪大一点的巡捕挥手道。
  高英杰从善如流,点点头,站起身来给几位递了烟,拿出洋火来,划燃了,一一点上。
  “付头儿,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再把你们请来……
  您说,这要害我的人多歹毒?
  之前只是烧我的后台……我忍了!没出人命,我就当重新粉刷一下,破财消灾了!
  之后呢,又扔死老鼠什么的……我也忍了!收拾收拾扔出去得了!
  我一个生意人,我明白什么叫‘和气生财’!
  但今儿这事儿……我是真忍不了了!
  这人,今儿给刘老板下了哑药,明儿是不是就要给我下毒药啊!”
  不知道是屋里的中药味加烤橘子味不是很舒爽,还是刚点上的烟熏到了眼睛,高英杰眼眶发红了。
  他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低声继续说道:
  “你们也看见了,江臣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怎么办!
  他是我台柱子啊……
  要是他上不了场,我这新明大戏院要怎么办!
  他们坏我的名声!还要害我的人!
  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北堂有点懵,高老板这是什么操作?
  他仔细看了看跟他走之前一样面无表情的刘江臣……
  又看了看满脸严肃地在给他扎针的老驴……
  转了点视线,看着面目悲恸的高英杰……
  边上还有三个皱眉思索的巡捕……
  哦,在窗边的墙角上,还站着一个低着头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吴嘉琪……
  高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江臣的嗓子不是说……是心里问题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被人下药?
  他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
  什么都看不明白了呢?
  被高英杰叫“付头儿”的人叹了口气,走到高英杰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高啊,事儿我们知道了,你放心,哥儿几个会尽快帮你查清楚,不让你受不白之冤!”
  这话算是表态了。
  “我知道你们忙,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可这事儿……这事儿……”高英杰没说下去,只是把手里的烟蒂插进烟灰缸,狠狠捻灭。
  “害,别见外,都是自己人!行,情况我们都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结果我就差人来告诉你!”
  巡捕房的“付头儿”也跟着掐灭了自己手中眼,看了眼刘江臣,轻轻摇了摇头。
  眼看着巡捕房的人要走,高英杰赶紧走过去,打算送他们下楼,却被拦住,说留步。
  “那我就不送了,嘉琪啊,你送一下几位。”高英杰叫过毫无存在感的吴嘉琪。
  “哎,好……几位请……”
  从窗口看到巡捕房的人下了楼,往大门口而去,高英杰清了清嗓子,坐到自己桌后的椅子上,往椅背上一躺,脚跷到桌上,长舒一口气。
  “好了好了,老驴,针拔了吧,看得我怪疼的……”
  “哈?高老板,你这是……”北堂更看不懂了。
  这一边,送巡捕房人下去的吴嘉琪,在关上高英杰办公室门后,送他们往下走。
  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他从兜里抓出点东西,直接塞到了付头儿的兜里,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付头儿没说话,嘴角扬起笑意,拍了拍吴嘉琪的肩膀。
第124章 恰
  “你看不懂?”高英杰斜蔑着眼睛,看着北堂。
  北堂糊涂地摇摇头。
  高英杰笑得高深莫测,走到炭盆边,蹲下去,摸了摸烤着的橘子,然后把它们转了转,让它们受热均匀。
  “还不是为了那堆劳什子的照片!”高英杰嘟囔着。
  “本来,我是想让小花旦来演这一出的,但现在更改,江臣说不出话,顺手就把事儿给干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手,长叹一口气。
  “哎……江臣这个状况,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好……后天万一要回戏,票房上也好解释。”
  对哦!刘江臣现在这个样子……新民大戏院已经回了趟戏了,要是再延期,票房上的确麻烦得很。
  “门口站着很多人吧?”高英杰问。
  “嗯。”北堂答。
  “那就对了,今儿巡捕房的人来是走的正门,走正门嘛,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我们又出事儿了!
  而且,这次出事的是江臣,回头就算照片真的登出来了,就一点都不怕了!
  大家都会以为是害我的人给江臣下药不成,又去抹黑!
  不过……江臣啊……”
  高英杰走到刘江臣的面前,看了看在一边烤火的郎中老驴,拖了把椅子坐下。
  “这个药你还是喝了吧,老驴说对你‘气结于心’有好处。”
  半晌没动的像个木桩一样被扎针的刘江臣如慢动作一般,缓缓抬起头,看着高英杰……然后,看了看茶几上的药,轻轻点了点头。
  “那谁,北堂啊……j……姜先生怎么说?”
  高英杰本想问的是‘金小姐的表哥’,但碍于刘江臣现在的状况,他还是用力想了一下这位表哥的名字。
  “哦,对,姜先生说让我晚上在这儿等他消息!”北堂回来后被高英杰一系列操作整晕了,这才反应过来。
  “哦……他没说什么了?”高英杰问。
  北堂张嘴正要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说?
  人家做哥哥的当然说了啊!
  说我们欺人太甚,说我们不要脸……
  只是,这话,现在当着刘江臣,要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们说话间,郎中老驴搓了搓手,把刘江臣脖子上脑袋上的金针都一一拔了下来。
  他全程没说话,就像是他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谢你啊!”见老驴收起金针,高英杰冲他说道。
  “……我又不是帮你,只是看着孩子可怜……”老驴没理高英杰,收好东西,装到随身的出诊医箱里,朝门口走去。
  “你记得,把钱结了!”说完,老驴推开门,走了出去。
  炭火盆边的橘子已经慢慢散发出暖暖的香气,北堂蹲在炭火盆边,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爽鲜甜的橘子味,让他镇定了下来。
  希望姜逢晚一点能带来好消息……
  希望金小姐能见一下刘江臣……
  希望刘江臣的嗓子快点好起来……
  回到刘家的小院儿,佣人打开了门,北堂刚迈步跨进门槛,往院子里一看,就愣住了。
  他下意识想回头去看刘江臣……
  低着头走在他后面的刘江臣没发现北堂的停顿,一下就撞上了他后背。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正想问问北堂怎么停下的刘江臣抬头……
  院子里,挂满了贴着红色喜字的红灯笼!
  是呢,下周六,刘江臣就要成亲了呢!
  看着这一片红,刘江臣的急速眼眸暗了下去。
  这片红,刺的他生疼。
  眼里疼,嗓子疼,心里疼!
  “你们怎么才回来?吃了么?灶上还给你们热着饭,没吃的话,我让人给你们盛过来?”
  顾竹佩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哦……我们在园子里吃过了……”想起自己之前在车里跟刘江臣说的话,北堂回答了顾竹佩。
  姜逢送消息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高英杰派了车送他们回来。
  在车上,北堂跟刘江臣说,让他回家就别说话了,顾竹佩问什么,都由他来回答。
  毕竟他失声的事情,还是不要让顾竹佩知道得好。
  见刘江臣又发愣了,他轻轻拽拽刘江臣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进堂屋去跟顾竹佩打照面。
  走进堂屋,顾竹佩正在屋里剪窗花。
  “你们快来看看,我剪得好不好……哎,好多年不碰了,有些生疏,都剪坏好几个了。”
  顾竹佩抖开刚剪好的红色窗花,给他们看。
  是喜鹊登梅,中间是个大大的囍字。
  刘江臣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把目光挪开。
  “呀,刘妈妈手真巧!”北堂适时捧了过去。
  “你就会夸人!怎么样?还行吧,我还担心不好看呢……”顾竹佩笑了。
  “怎么会!这个太好看了,您不说,我都以为是外面买的呢!”北堂跟着笑了。
  可他现在并不想笑啊,他好担心刘江臣。
  刚才姜逢过来说,金凤卿答应跟他们见面了,明天下午,地点就在新民大戏院边的茶楼。
  他本想跟刘江臣好好聊聊,但现在他说不出话,这可如何是好!
  扭头看向身边的刘江臣,他正盯着顾竹佩手里的窗花发呆。
  怎么又发呆了啊!
  北堂还在想要怎么圆刘江臣不说话的事情,就见刘江臣扭头,离开了。
  “哎……”他想拦住刘江臣,但又担心留住了会露馅儿。
  正在纠结间,就听到顾竹佩说话了。
  “你让他去!我这忙里忙外是为了谁!这会儿跟我闹别扭?那就闹吧!”
  哦……原来刘妈妈以为刘江臣在跟他闹脾气,所以不打招呼啊。
  他也不点破,陪着顾竹佩聊了会儿,借口累了,就回屋了。
  路过刘江臣的屋子,北堂本想去敲门,他知道刘江臣心里不好受,本想跟他聊聊。
  却发现,刘江臣屋里没亮灯……
  刘江臣回到自己屋里,锁上门,闭着眼,靠在门上。
  他试了试,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一片红。
  灯笼的红,窗花的红,姜逢留在墙上的红,金凤卿手绢包的红……
  他脑子里乱得很。
  姜逢早上来揍他的时候,他想跟他解释,但没说出口。
  姜逢晚上来递消息的时候,他想跟他道谢,但说不出来……
  明天可以见到金凤卿了!
  能见到她了呀!
  可是……
  他,刘江臣!
  有何面目……
  见
  她,金凤卿?
第125章 僵
  刘江臣烦躁地抱着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桌上。
  他现在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满眼满心都是那刺目的红。
  半晌,他停住了“敲木鱼”的动作,顶着红了一大片的脑门儿站起来,走到衣柜边,借着窗外的光,翻出来了一个盒子。
  如果北堂在,他一定能认出,这是之前他专门装金凤卿打赏的红手绢的。
  刘江臣小心翼翼抱出这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照在桌上。
  狗尾巴草编的手镯,字条,和一块块红色的手绢……
  擎起那个已经干枯许久的狗尾巴草手镯,刘江臣眯着眼睛盯着它看了许久。
  之前收到的时候,他就在纳闷,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金凤卿的这个“手镯”是和一条小黄鱼一起打给他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送他这个呢?
  他一直想问问她,可一直没机会。
  要不……明天问问看?
  但是……如果问了,她会不会把这个收回去?
  也是啊,他都要成亲了,怎么还能留着她给的东西?
  成亲啊,成亲啊!
  刘江臣猛地一拳捶在桌上。
  谁想要成亲?
  谁想要现在成亲?
  谁想要现在和胡家小姐成亲?
  放下“手镯”,又打开那个纸条。
  纸条上的四个字,他摩挲着临摹了无数遍。
  他伸出手指,一笔一画,写在桌上,细细临摹……
  月亮一点点升高,又一点点东沉。
  不知不觉间,日光代替了月光。
  刘江臣还坐在那里,还一笔一画地描着。
  虔诚,仔细。
  仿佛过了今天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来看,来写了。
  直到阳光穿过窗棂,斜斜照到他的干涩红肿的眼上,他才反应过来,“今天”终于来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依依不舍地把红色手绢,纸条,和狗尾巴草编的镯子小心放回盒子里。
  抱着盒子,走到床边,把盒子放在枕头边上,和衣躺下。
  扯过被子盖上后,刘江臣翻了个身,面对着盒子,伸出手,搭在盒子盖上,沉沉睡去。
  姜逢之所以把时间约到了下午,是因为上午金凤卿要去海光寺。
  一夜没睡的金凤卿揉着发胀的额头,强打起精神,让程妈给她搓了块冷毛巾。
  昨天心情不好,送走姜逢后,她就躺下了。
  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半夜满脑子里都是刘江臣的那句:“我会给你个交待。”
  后半夜都是姜逢说,他把刘江臣揍怕了,揍得他说不出话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见到刘江臣了。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听到任何跟刘江臣相关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所有跟刘江臣相关的事情都让姜逢出面就好了。
  可姜逢跟她说,刘江臣忽然说不出话了。
  郎中检查不出原因,怀疑是心理出了些问题。
  还说……新明大戏院那边,想让她和刘江臣见一面,看看能不能让他好起来。
  姜逢跟他说这些的时候,特别小心,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
  她明白,姜逢是怕她难过。
  去吧,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不去吧,万一刘江臣真的就失声了,她也难辞其咎,两边都交代不过去。
  她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不然怎么办?
  两边的任务都需要她去接近刘江臣!
  她只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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