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早上醒来坐在这里开始,他满耳朵里,听的都是金凤卿。
原来,他的婚宴,她来了啊。
可惜,他没见到。
看来,她真的是不想见他了,连随礼的红封上,都不留名字啊……
看着对面的胡雪芦,他越坐越尴尬,要是能有个事儿能让他逃出去,那就太好了。
所以,北堂一说园子里有事儿,他立马站起来,要跟他一起去。
“要江臣跟你一起去么?”顾竹佩见刘江臣起身,抬头问道。
毕竟新婚第一天,儿子出门,把新媳妇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太好。
北堂正想摇头,却看到了刘江臣急切的目光。
“要的要的!”北堂点点头,“不过……事儿不麻烦,咱们一会儿就能回来。”
说完,二人回到屋里,套上厚棉袄,戴上大帽子,捯饬好后,在门口集合。
北堂走到门口,顺手把刚才放在树杈上的报纸拿下来,在刘江臣惊讶的目光里,拽着他,走出了小院儿。
“怎么回事儿?”刘江臣接过北堂递来的报纸,狐疑地看着他。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第161章 被重复很多次的重点
看到报纸,刘江臣心里隐约有个想法,但……在报纸打开之前,他还不敢去往那个地方想。
他深深看了一眼北堂,双手拿着报纸,摊开后,才将目光聚焦到两手之中。
只是一眼,他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
头版上的大幅照片刺了他的眼。
看着照片,再看看标题,斗大的“金凤卿”三个字映入眼帘,
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
最终,他在新闻的正文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前面挂着“疑似”二字。
之所以有这两个字,是因为见过他不带妆的人非常少。
但有这两个字,是因为之前《今日星期六》上登过他的专访,也登过正面照片。
而这张和平饭店803的照片只有他的侧脸。
撰文的记者用了虽然用了“疑似”二字,但,字里行间,一直在肯定,照片里的人是他。
他心里忽然堵得很厉害。
如果当时他们的推断没错,这件事情是冲着他来的……
再看一眼标题上斗大的她的名字……
他最终还是牵连了她啊。
空中阴云密布,刘江臣拿着报纸的手被冻得通红。
他右手放开报纸,抬起指尖,习惯性想想去碰触胸口的盘扣。
修长白皙的手指却按了个空。
啊,对,他把盘扣取下来了,和那个草的镯子,还有那张字条一起,放在了盒子里,藏起来了。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手中的报纸猎猎作响。
怎么办?
他又欠了她!
他又害了她!
他忽然觉得,津门的冬天实在太冷了。
就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冰冻,从手指,冻到心口……
把他整颗心都冻住后,再蔓延到五脏六腑。
好冷!
好疼。
疼得刘江臣渐渐弓起身子,缓缓蹲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那次他失声的时候,在茶馆的包厢里,金凤卿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
“刘老板,恭喜你了……麻烦你,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好吗?”
她叫他刘老板,她恭喜他,他跟自己撇清关系了……
可现在……
他又害了她。
他又一次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直拿着报纸的左手被冻僵了,一阵风过,报纸被卷起来后,脱离了他的掌控。
北堂本想拉他起来,见报纸飞了,只得先去把报纸追回来。
这一切,刘江臣都无知无觉。
他就蹲在那里,无力地把头埋进膝盖间。
刘江臣觉得,现在应该去跟金凤卿道歉才是……
但是,他不敢去……
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去面对金凤卿。
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没打他,没骂他……
可她那样看起来轻飘飘的处理方式,让他觉得更难受。
但!
他又能怎样呢?
当时都不能怎样,现在……
呵呵……
更不能怎样了啊……
“江臣,起来,走吧……”追回了报纸的北堂,仍然将其夹在腋下,伸手去拽刘江臣的袖子。
虽然刘江臣一直没说话,但是北堂知道刘江臣在想什么。
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他是刘江臣,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跟母亲正面杠,坚持和金凤卿在一起?
哎……
没有会不会了!毕竟他不是刘江臣。
“走了……”见刘江臣没动,北堂又拉了一下他。
刘江臣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看向北堂:“我……”
一个我字出口后,刘江臣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是不是很混蛋?”
“我又害了金小姐!”
“我要怎么办?”
“……”
先说哪一句?可是哪一句都说不出口啊。
“你是不是觉得又给金小姐添麻烦了?”北堂用力把刘江臣拽起来,让他平视自己的眼睛。
刘江臣点点头。
“是不是麻烦不是你说了算,快走吧!”北堂没松手,继续拽着刘江臣的袖子,带着他往前走。
“我们先去哪儿?园子么?”刘江臣轻声问。
如果可能,他真的想先见金凤卿!
“不去园子了,去找姜先生!”北堂脚下不停,见刘江臣往前赶了几步跟自己并排了,才放开他的袖子。
“姜?姜逢姜先生?”
听到姜逢的名字,刘江臣有些惊讶,旋即又明白过来。
照片的事情之所以能被化解掉,都是因为姜逢给出的主意。
“嗯,姜逢!我仔细想了想,早上那封信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他……
虽然我们猜测和这报纸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但是……
既然事情是冲着你来的,就不得不……
江臣!”
北堂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刘江臣。
“江臣,我记得之前,金小姐说过让你早点离开津门是不是?”
刘江臣没想到北堂忽然转换话题。
“嗯,说过……”刘江臣点点头后,仔细回忆了一下。
“确切地说,她跟我说过三次……不,是四次!”
第一次是她闯后台,第二次是她堵后门,第三次是裕兴舞场出来,第四次就是在茶馆里……
仔细数一数,和她正儿八经“见面”也就只有四次,而每次,她都让他离开津门。
“我在想一个问题,金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跟你说?”北堂想不明白。
一路从江口到津门,刘江臣越来越好,在津门也越来越红。
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金凤卿当时跟刘江臣说的是津门不安全,让他去别的城市……
可是为什么津门就不安全了呢?
而且……
为什么她说不安全,就不安全了呢?
好吧,就算抛开金凤卿,还有个姜逢。
姜逢这个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虽然是金凤卿的表哥,但……也不见得会陪着金凤卿一起胡闹吧?
金凤卿说津门危险,让刘江臣离开的时候,姜逢也是在现场的。
为什么他没有阻止?
还是姜逢知道一些什么?
还有一点,他之前没想到的……勒索照片的事情出来以后,高英杰居然想都没想,就去执行了姜逢的想法。
据他所知,姜逢是刚回国啊,但高英杰……
他好歹是津门响当当的人,为什么姜逢说出来的话,高英杰会深信不疑,直接执行呢?
其实,在吴佳琪把报纸给他的时候,他就想过去找高英杰。
他总觉得高英杰知道一些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但后来仔细想了想,也不确定高英杰会不会说实话,而且……他也是要去找姜逢的。
倒不如……现在直接去找姜逢来得方便。
第162章 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姜逢的同事带着刘江臣和北堂来敲响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在找钥匙。
他把所有的“安全屋”的钥匙都放在了办公室里。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会去在乎,摆在抽屉或者是书架边的一把钥匙呢?
“哦?你们怎么来了?”看到他们二人进来,姜逢有些惊讶。
刘江臣昨天刚刚婚礼,今天不在家里陪新媳妇儿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这个姜先生看了么?”北堂隔着桌子,把报纸递过去。
“《今日星期六》?”姜逢伸出手。
“嗯”北堂点头。
“哦,我看过了……金小姐也看过了。”姜逢补了一句。
拿过报纸后,姜逢招呼他们坐下。
三个人都没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气氛,就这样微妙了起来。
北堂还没想明白,他的问题要怎么开口问。
刘江臣现在担心的是金凤卿,刚才姜逢说了,金凤卿已经看过了报纸……那,她会怎么想?
姜逢也不知道要聊点什么……问问刘江臣的新婚感觉?
还是不了……
站在金凤卿家人的立场,他对刘江臣怨言颇多,不是揍他一顿就能全部消除的。
姜逢说了句去弄点热水来给他们泡茶,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金小姐……没受什么影响吧?”
见姜逢拿着热水壶回到办公室,给他们开始泡茶,刘江臣打破了沉默,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面对姜逢,刘江臣心里是发怵的。
不仅仅因为他被揍过,还因为,他是金凤卿的哥哥。
姜逢正在往杯子里放茶叶,听到这话,视线转到刘江臣身上,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此刻的他,只坐了椅子的边边,身体前倾,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是紧张地期待着自己的答案。
姜逢没理他,兀自放好茶叶,倒好水后,端着两个杯子放在他们二人面前的茶几上。
走回桌边,从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叮”的一声,擦燃砂轮打火机,点燃手中的烟。
吐了口烟圈儿后,姜逢把烟夹在唇间,腾出手来,给自己的茶杯加了点水:“你指的受影响是什么?是你的婚礼?还是报纸?”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问,也不能问。
那句话是:“我以什么身份回答你?她哥哥?还是她同志?”
被姜逢这么一问,刘江臣“嗖”地坐直了身子。
他本来是想问问金凤卿看到报纸后有什么反应……
姜逢这么一反问,他不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只是将膝上的拳头捏的更紧了。
如果可以,他都想知道。
虽然……第一个问题,他没资格知道了吧。
见刘江臣这样的表现,姜逢忽然觉得,有些解气。
他的小哭包不好过,让小哭包不好过的人,也不能好过!
现在看起来,刘江臣的确是不太好过的样子……
他就好过了一点。
“没有!婚礼没有,报纸更不会有!”没等刘江臣回答,姜逢便痛快地给了他答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得到答复后,刘江臣喃喃道,最后一个“好”字声音低到让人听不真切。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淡了下去。
报纸的事情先不论,他的婚礼……她没有受影响吗?
他知道,她当时也在芳满楼啊!
没有就好……
没有就……
好……
“姜先生,我们来除了报纸之外……嗯……出了个事儿,得跟您知会一声。”
北堂适时岔开了话题。
他知道,刘江臣现在的情绪已经被他自己对金凤卿的愧疚感所主导,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来了。
只希望别像上次那样,又忽然失声才好。
如果真的又失声了,这次,金凤卿未必肯帮忙了。
“嗯?什么事儿?”姜逢把目光转到了北堂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
北堂把那封信的事情说了个仔细,说完后,看着姜逢:“姜先生怎么看这事儿?送信的人图什么呢?”
眼见着手中的香烟快燃到手指,姜逢从盒子里又拿出一根,对了个火儿,把快燃完的烟掐在烟缸里。
“这事儿我觉得,大概就是送信的人无聊,或者说是个预告。
如果今天没有报纸的事情,我还不能肯定。
但,报纸一出来,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干的。
她就是无聊的!”
边说着,姜逢耸耸肩。
照片的事情他们确定是南城云子所为,而南城云子这次没跟褚三林一起来津门。
这就很容易联想到是因为她不能来津门看戏,无聊透顶,得找点儿事儿干干,刷点存在感。
当然,能给刘江臣和金凤卿顺便添点儿堵更好。
现在看来,南城云子成功了。
这封信成功地给刘江臣一家堵得不行。
“他?他是谁?”北堂抓住了姜逢话里的关键词,问姜逢。
果然,姜逢是知道些什么的!
能说出这个“他”字,也就是说,姜逢知道照片的事情是谁干的了!
“嗯……”姜逢想了想,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你们知道得少一些,就安全一些。”
他怎么可能告诉北堂“她”是谁?
说什么?说海光寺?说北方军?
何必呢?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北堂看姜逢的架势,已经很明朗了。
照片事件的始作俑者他和金凤卿都清楚,也就是说,姜逢给出来的解决方案是可行的。
那就听他的想法就是了。
等等……之前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北堂忽然想通了。
为什么高英杰对姜逢的计策没有任何怀疑?是因为高英杰早就知道姜逢不简单?
如果这么算的话,高英杰早就知道金凤卿也不简单?
所以当时退五号包厢牌子的时候,他说自己会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