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独角兽——春汐【完结】
时间:2023-08-04 23:09:58

  最后还是臭着张脸来了。
  沈饶领着高他一头的许惩进门的时候,屋内瞬间炸开了锅。
  文静:“哇哦哦哦~”
  唐欣雅:“我靠!!”
  乔方语:“……许惩同学。”
  沈饶清嗓:“咳咳,总之,许同学琴技卓越,又有意帮忙,大家要珍惜机会,好好协作,争取在上台前练好。”
  唐欣雅依旧难以相信:“他真能干这个……?”
  “不然我拉小提琴也行的,真,社长,不用病急乱投医。”
  虽然她已经从乔方语那里得知了许惩的真实成绩,但刻板印象太深,她没法一眨眼就把一个校园恶霸当作学界卷王。
  何况是弹钢琴这种看起来就很高雅的细活儿。
  布告栏上,这人翻越围墙一拳打倒校外人士的红黑榜都还没摘下来呢。
  文静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定呢嘻嘻嘻,富家子弟标配,我小学还弹过两年琴呢!”
  唐欣雅问她后来呢,文静一吐舌头:“坐不住!弃文从武,改学跆拳道了!”
  于是乔方语又转过去看许惩。沈饶站在活动室的立式钢琴边,拖出琴凳,摆了个“客官您请”的动作,许惩冷着脸把帘幕一掀。
  学校的琴都老旧,太久没人弹过这架琴,起开琴盖的时候还能闻到一点微潮的松木味道。
  他落座在钢琴前,微微垂眸望向黑白琴键。
  碎发凌乱垂落在他额前,许惩缓缓搭上琴键,拨出一串音阶。
  熟悉的音符敲响,琴键像是海浪,自中央C左右绵延,每个调律他都曾经熟记于心。
  许惩随意地弹起一段旋律,生涩感眨眼便消,他颀长指节轻松跨度,和弦像是奔流的江河入海,痛快自由地流淌。
  她不知道许惩弹的是什么曲子,却有种,快要热泪盈眶的感受。
  他分明穿着三中最朴素的校服,琴凳低矮,老旧钢琴不时连音。
  模糊旋律却像是电影漫长的空镜,把时光都拉慢,拖向遥远的回忆里,细碎的灰尘都闪光。
  她望着他独奏的背影,仿佛穿越时空,瞥见他少年时一隅。
  肆意耀眼的少年,是不是也曾耐着寂寞,在她低头纸间、无休无止地重复描摹的时候,他也坐在钢琴前,一遍遍反复敲打着琴键节拍。
  命运像是画了一个圆。
  早在他们相遇之前,他们就曾经走过同一条坡道,仰望同一颗星,风从他袖口掠过,又扬起她的发梢。
  “草,好厉害啊……”文静在她耳边,极小声地呢喃。
  她自己学过琴,更是清楚许惩这样的水平背后,要付出多少练习的汗水和枯燥。
  只是他们谁都不曾知道,也不愿去了解他罢了。
  太多人怕他,被他的身世和恶名吓倒,先入为主地定论,许惩这个人,就该是一个纨绔恶霸,为非作歹、恣意嚣张。
  他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是一个好人呢?
  善良、勤奋、刻苦,这些品格太过泛滥,太过庸常。
  他“不应该”是这样。
  于是人们用自己的想象去涂抹,偏见叠加着假象,没人想过,真正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但乔方语不意外。
  早在初次见面时,她就意识到——
  这个人,和传闻中不一样。
  她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清一个人。
  正如她现在注视着他,满心满眼,只看得进他一个人。
  她爱慕的少年,洒脱,自由,灿烂明亮。
  乐符缱绻奔流。
  曲终,沈饶和文静激动喝彩,唐欣雅也放弃了自己的小提琴推销。
  文静喊着:“安可安可!再来一个!”
  沈饶:“实力派外援,这波稳了。”
  而许惩收回手,站起身,合上琴盖。
  他走到乔方语面前,冬日的阳光在他面孔落下轻而薄的一片影,晃动在她眼前。
  她背抵着窗,后颈的皮肤都被晒得发烫。
  许惩笑着问她:“乔乔。”
  “怎么样,我合格了么?”
第54章
  狂欢夜。
  教室里的灯已经尽数熄灭, 人群聚集在操场,荧光棒和手机电筒灯明亮,笑声像是海浪, 铺天盖地飘荡。
  一年一度的不穿校服日,有人带着巨大的玩偶头套,还有人穿了全套的冰雪女皇, 站在自行车杠上指点江山。
  就连牛主任都被人塞了个米奇头的闪光发夹, 他也不生气, 坐在主席台的侧面, 乐呵呵地由着他们闹。
  高考,升学, 别离。
  那么多的压力顶在前面, 烦恼就像是圆周率, 说不上沉痛,却无止无休。
  只有这一天, 他们能在漫长憋闷的水下探出头, 自在呼吸。
  文静还要担任主持,穿上了漂亮的黑色礼服;
  唐欣雅是一班班长, 忙着在操场上维持自己班级的秩序。
  沈饶也不在。
  高三学生那侧,老师和学生们抱着团,灯光摇曳, 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
  候场的后台里只有她和许惩。
  第一次上台演出, 乔方语说不紧张是谎话。
  尽管歌曲她已经练得很熟, 今早出门前甚至还给奶奶唱了一遍, 把老太太哄得花枝乱颤。
  她登台时穿着的裙子也是奶奶亲手改针的, 奶白色的绒线长裙,乖巧又暖和。
  文静还给她带了自己同款的珍珠耳钉。
  她皮肤白, 拿光泽明净的珍珠一衬,就像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还有几个社团的表演,就轮到他们了。
  广播站不算规模大的社团,看台下的人并不多。
  乔方语站起身,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拨弄头发。
  为了着装一致,三个女孩都没有扎辫子。
  唐欣雅用偷藏的电卷棒给她烫了鬓角,顺便卷了发梢。
  但她发质太软了,这才过了短短一会儿,弧度就没了。
  乔方语有点懊恼。
  不然,她自己试试?
  乔方语想着,自己取来了电卷棒,推开开关。
  电卷棒一声轰响,噗噗冒出热蒸汽来。
  “……?”乔方语不敢乱来,纠结了下还是决定放弃。
  手腕却被人托住了。
  她仰头看去,正好能看见许惩的下颌与鼻梁。
  “我来。”他说。
  乔方语乖乖地松开了手。
  后台一时间只听见电卷棒的轰鸣声。
  “我记得,这里要往内收一点。”乔方语小声地提醒。
  “嗯。”许惩的嗓音低沉,就在距她极近的地方。
  乔方语站在原地,感觉身体都泛起不自然的酥痒。
  她不敢去看许惩,面前却是整面的化妆镜,她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脸颊缓缓烧烫,染上绯色,而身旁的许惩侧眸,睫毛长到落下一片阴影,专注地修理着她的发梢。
  “……”
  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会。
  可这个念头一升起,她就看见镜子里的人抬起了眼。
  狭长的眼皮微挑,他的语气似笑非笑。
  他在镜中抓住了她的目光:“怎么又偷偷看人呢,乔乔。”
  “……我没有。”乔方语很憋屈地说。
  “没关系。”许惩十分大度地放下电卷棒。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说。
  “自恋狂。”乔方语小小声地说。
  他把乔方语的头发修理成了漂亮的微卷,耳侧撩起的发丝恰好露出珍珠耳钉,和他耳侧的黑色骨钉恰好映照。
  许惩很满意地欣赏了一圈自己的作品。
  “嗯——特别漂亮。”
  乔方语捏着裙边:“你就会说这一句。”
  许惩愣了下,笑起来:“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一紧张,就喜欢和人拌嘴玩儿呢?”
  “……”乔方语把嘴闭上不理他了。
  “哎哎,别啊。”他坐在移动工作椅上,长腿一蹬,又划到她面前。
  语气诱哄:“哥哥高兴陪你玩。”
  乔方语依旧不理他。
  “……你陪哥哥玩会儿,行不。”许惩低声下气地在她面前,支着下巴,满脸的故作惆怅。
  乔方语终于被他逗笑了,扑哧笑出声来。
  “马上就要上台了。”
  “嗯。”许惩淡定地一点头,话锋一转,“那几个电灯泡也要回来了。”
  他话语的暗示意味明显,上身微倾,离乔方语之间不过半尺。
  乔方语十分困惑:“为什么我们需要电灯?”
  许惩:“……”
  “乔乔。”许惩喊她。
  “到。”
  “紧张就和我说说话。”
  “……已经不紧张了。”
  拜他所赐,她现在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外面正在表演的是广播站中文播报组的同学,领头的男生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破音了,台下的朋友还在声嘶力竭地陪他合唱。
  不完美又怎么样。
  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刻就好。
  桌面上摆着文静没收回的化妆盒,她自告奋勇给几人都撸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据说是韩国女团都在用。
  许惩因跑得快逃脱一劫,就连沈饶都被她硬生生糊了一嘴口红。
  “我的妆有花掉吗?”乔方语转过头来问他。
  少女单手压着裙摆,眼眸清亮,樱粉的唇瓣微张,还沾连着齿缝间一点濡湿。
  “……”
  他那里还有分辨她妆容的本领,只觉得满身血液下涌,再这样下去该是他没法登台。
  “好,好极了。”许惩勉力赞赏,抓起一旁的曲谱强行镇定。
  乔方语唔了一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她的胎记真的有在慢慢变淡。
  以前,因为这片红痕,她很长时间都不敢照镜子,一度严重到经过商场玻璃门时,都难抑心慌。
  但是,自从许惩对她说,“很好看”之后。
  她就慢慢升起了勇气,不再每每看到它时就只想躲避,一点点掀开了为了遮挡胎记而蓄的厚重刘海。
  在那之后,她好像与自己的身体和解了。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标记,她别无选择,就只能接受了。
  它只是一块平淡普通的胎记,没有任何涵义。
  不是罪孽,也不是天谴。
  和她细软的头发、浅褶的双眼皮一样,都只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它们一同构成了,独一无二的自己。
  乔方语忽然拿起了眼影盒,蘸取了一点最深色的珠光。
  许惩站起了身,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乔方语转头去看他,目光明亮:“许惩。”
  她额前的胎记已经褪至了深浅的粉红,扇形自眉心蜿蜒,收出花瓣似的弧度。
  “你说,我把它化成一朵花,怎么样?”
  许惩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漆黑的眼底漾起笑意。
  “再合适不过了。”
  她不会再把它遮掩下去了。
  因为它是她,独一无二的漂亮。
  -
  几人赶回后台的时候,许惩正阖着眼,而乔方语竖着最小号的化妆笔,小心翼翼地在他额上勾画。
  文静:“!”
  她满眼放光地跑过来,和沈饶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兴冲冲地开始吃瓜。
  她拦住沈饶和唐欣雅果然是正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有这俩人在的地方,加半个人头都多余。
  唐欣雅很不爽:“凭什么让我乔亲自给他化妆啊,我都没这个待遇。”
  而乔方语并不是在化妆。
  她不过是浅浅给自己的胎记勾出了蔷薇花的形状,许惩非要她给他脸上也画个一样的。
  眼影盘没有那么深的红色,她只能拿最小号的化妆笔,像是写小篆字一样,一点点往他脸上蘸。
  ……许惩还一点都不乖。
  不是被她戳用力了就睁开眼睛看她,要么就是忍着痒睫毛猛颤,十分影响她绘画视野。
  她的手搭在他脸侧,指尖恰好落在他耳下一点,偶尔用力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他侧颈绷紧的皮肤,沁出薄薄的汗。
  连带着她都觉得紧张。
  像是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乔方语画得匆匆忙忙,哪怕时间还有余,也不敢再多看许惩一眼了。
  她只是站在他旁边,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像这样紧贴其上的动作,呼吸交错扑在彼此脸颊,简直让她如被火烧。
  他的五官是真的生得好看,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就连眉骨上那道断疤,都像是玉带一线,浑然天成。
  他施施然睁开眼,黑眸含笑,低声逗她:“我好看么?”
  乔方语不答腔:“你自己看。”
  许惩夸张地照着镜子:“哎呦——真不错——这样我和我们乔乔是不是一样了?”
  “哥果然帅裂苍穹,啧啧。”
  沈饶听不下去:“你他妈能不能再练两分钟琴,别上去丢人!”
  许惩扬手:“不用练,你别沉醉。”
  沈饶:“……”他后悔请这逼来了。
  报幕终于到了他们。
  “接下来,是广播站英文组的同学:沈饶、文静、唐欣雅、乔方语为大家带来的英文歌曲合唱《Viva La Vida》!”
  “哦——”台下同学捧场地欢呼。
  乔方语深吸口气,跟在唐欣雅身后走上主席台。
  方才的劲爆舞曲结束,骤然宁静的操场把一切声响都衬得遥远空旷。
  登上舞台的路并不长,她却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距离。
  沈饶已经站定在了自己的位置。
  文静和唐欣雅走到了光下。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了。
  原来从主席台上,能看到那么多人。
  他们站着坐着,笑着闹着,荧光棒闪着光,视线都聚焦到同一方向。
  她有些迟滞,那最后一步,忽然就不敢迈出了。
  帷幕边缘的阴影里,她的手腕忽然被牵住,掌心滚烫,指节强势地与她扣上。
  许惩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三级楼梯,小心。”
  他的胸膛离她那么近。
  体温和心跳同频,像是在告诉她,我在这里。
  ……她最憧憬的人,就站在她身后,眉心印着和她相同的痕迹。
  她不再惧怕了。
  乔方语轻吸口气,迎着光向前迈去。
  台下骤然爆发出喧哗和掌声,她握紧最中间的麦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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