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有江初月长的漂亮,可是,你得想想你爸爸,你爷爷现在的处境,只有我,只有我爸爸,在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刻,只有他能帮你。”
“沈如归,你应该不是肤浅到,只看脸的男人吧?”
“我相信,我看上的男人,一定是理智的,能趋利避害的,不会因为一张狐狸精脸蛋,就能够忽视自己身陷囹圄的家人而不顾。”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如归倏地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
沈如归摇摇头,“杨萍,我谢谢你喜欢我,只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定义,更不需要你以为。”
“所以,以后,请不要再喜欢我了。”
对上杨萍难以置信的眼神,沈如归温润的眸子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声音也渐渐发冷,“其实,我就是个会为了女人的脸蛋而发疯的男人,也说不定呢。”
说完这话,沈如归绕过杨萍进了知青点,徒留下杨萍站在原地,僵着身体。
她面色苍白,垂在腿侧的双手紧攥,留了些微的指甲已然掐破了掌心,细细密密的疼不停的钻进她的心里,不断的提醒着她,刚刚她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是沈如归亲口说的。
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更不是她在做梦。
呵......我就是个会为了女人的脸蛋而发疯的男人?!
沈如归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哈......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沈如归现在是为了拒绝自己,故意拿江初月做筏子吗?
不会的不会的......自江家分家,那一家子住到了知青点的隔壁那天开始,沈如归整个人就变了。
但凡隔壁的江初月有个什么事儿,他跑的可比人家爹妈还快。
今天早上天不亮,她起来上厕所,正好看见沈如归披着月色离开了知青点。
早上大家刚起来,就有嘴快的在知青点议论开了。
昨晚下大暴雨,他们都在议论着这去挖堤坝的人会不会出意外。
而江初月的爸爸妈妈,昨天早上刚跟着大部分对了堤上。
呵......这还没上门入赘呢,做的倒是比别人家亲儿子还多。
“杨知青,你站这里做什么呢?”江初月牵着狗娃出来,正好看见了站在外面发呆的杨萍。
杨萍顺着声音看向江初月,视线紧紧的落在江初月的脸上。
没有刻意打扮的脸蛋,确实长的不错。
柳叶弯弯的眉毛,没有经过修饰,自然而成。掩在眉下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漆黑明亮的眸子看着人时,就好像在对着你笑呢。
就是这么一双会笑的眼睛吗?
连沈如归那样清清冷冷的人都要脑子不清醒了?
“杨知青?”
江初月上前,站在杨萍跟前挥了挥手。
杨萍回神,收敛神色,对江初月浅浅一笑,“吃了你做的早饭,莫名的想我妈妈了。”
“......”江初月,我该说什么?要不你叫我一声妈?
“杨知青你真会说话,被你这么一夸,我都要飘上天了。”
杨萍在心里冷笑,呵......还飘上天?你以为你是天使吗?我看阿鼻地狱更适合你还差不多。
“我看你才客气呢,年纪不大,这不论是做饭还是做人说话,可真是一顶一的厉害呢。”杨萍掩嘴笑了笑,“我来村里也好几年了,这自打你分家之后啊,我瞧着你和以前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江初月看着杨萍,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杨知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哎呀,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啊!”杨萍说。
江初月觉得杨萍是不是想妈妈想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
她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我该误会什么?我该多想什么?
江初月点点头,“恩,我知道的,我没误会,也不会多想。”
杨萍嘴角的笑意一僵。
“杨知青你怎么了?”江初月觉得自己还是赶紧趁着没入冬,能去山上多捡些柴禾野菜什么的才是最要紧,和杨知青这么聊天,真的好浪费时间啊!
“没怎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杨萍说。
江初月没接话,心里只觉得莫名,看着杨萍。
“做人呢,首先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再脚踏实地,才不至于期望落空。”杨萍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江初月,“你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第25章
这句话有没有道理了, 江初月暂且不想评论。她这会儿脑子里就琢磨着,这杨知青到底是魔障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俩往日别说打招呼了,连个眼神儿都没有过, 这她刚去知青点做了顿早饭, 这人竟堵在自家门口, 跟自己说这么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不对劲。
想了想, 江初月牵着狗娃后腿一步, 脸上挂着没什么真切感的笑, 说话时更是疏离的仿佛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杨知青,你这话对不对呢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 自己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就得靠自己去挣, 至于认命......”江初月轻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杨萍震惊的看着远去的江初月, 瘦弱的肩背上还背着一个能将她整个后背藏起来的竹条编织筐......只觉得自己果然是没看错江初月这个小姑娘。
简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冷笑一声,心道, 呵......我倒要看一看你的命是如何由你自己不由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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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归吃过中饭去镇上时, 江初月说着没什么东西需要带给江建文和张雪芬的,最后到底还是在家做了点吃的, 麻烦沈如归带去了。
她想的简单,这会儿江建武和李琴在医院检查, 看病需要花钱, 那么多人吃饭也要花钱,到最后这钱, 老宅那边的人未必会出。
就算出,估摸着也只会出江建武和李琴花的那部分了,至于江建文和张雪芬的,呵......大抵是要不认账了。
做些吃的带过去,多少能省一点。还有麻烦沈知青一会儿帮忙卖的物件,她已经想好了,钱直接转交给江建文和张雪芬好了。
出门在外的,没有钱到底不好。
不是有句话嘛,穷家富路。
之前是因为家里实在是再拿不出钱了,若是沈知青真能帮着换点钱,给他们拿在手里,多少能换个心安。
江初月看着沈如归提着沉沉的蛇皮袋子大步离开,总算觉得这生活终于了有了期盼。
瞧,只要肯努力,总会越来越好的。从没听说过,日子还会越过越遭。
若真的是越过越遭,请不要抱怨,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江初月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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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归和村长是晚上天擦黑的时候回来的,彼时,江初月刚在知青点把饭做好。
李伟明难得的杵在厨房里,坐在灶门口时不时的添一根干柴。
“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轮到我回家。”李伟明突然道。
江初月站在灶台前,隔着大锅里源源不断上升的袅袅白烟,“不是听说都轮着回家的吗?”
“是啊,我去年就没回去啊,今年应该轮到我了吧。”李伟明说这话时,声音竟难得的带上了迟疑。
不过话落,还未等江初月想好安慰的话,他整个人似是又活了过来,一拍大腿,“沈如归今年可是要回家过年的,嘿......打今儿起,我可要好好讨好他,让他帮我在村长那儿说说好话。”
江初月炒菜的手一顿,旋即恢复自然,前后不过一秒的停顿,“沈知青今年也要回去过年的吗?”
“嗯,他下乡算着也五六年了,前年年底,他爸被......”李伟明停顿了下,又继续道:“家里也是不太平,前年春节没的回去,还是去年过了春上,才回家了一周。今年怎么着,他也得回家看看吧,毕竟,他妈妈一个人在外面租着房子住呐,到底不放心啊。”
李伟明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啊。
据江初月自己听到的,沈如归和李伟明还有杨萍应该都是一个大院里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偏偏出事的就只有沈如归的爸爸了?
江初月没接触过他们这一层次的人,也不太懂。可有一点她却明白,不论是商场还是官场,大多盘根错节,即便真的在工作上出了错,也不太可能只其中某一个人出事啊?
所以,他家里是被人刻意针对了吗?或者是被陷害了?
这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倒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沈知青家里到底如何,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虽说,沈知青确实帮了自己许多,可他家遇到的事儿,也不是自己能帮到的呀?
“做人呢,首先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杨萍的这句话陡然跃于心头,江初月心尖顿时一凛,自己似乎有些过界了。
做完饭,江初月就回家了,正好和沈如归错过了。
狗娃越来越乖了,只要江初月说不让他出门,他一般就乖巧的在家里待着,哪怕一个人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对着门,也不会趁江初月不在家时,往外跑。
这无疑对江初月来说,省了许多的事儿。
江建文和张雪芬不在家,她和狗娃两人吃饭就简单了许多。
在乡下,基本上天黑了,就等于要上|床睡觉了。更何况,这年代,别说网络了,就是黑白电视,于乡下人而言,那都是奢侈品,是只有镇上的公家才配拥有的。
厨房里,江初月和狗娃并排坐在灶门口,大锅里烧着水,一会儿洗澡。
“爸爸,爸爸。”江初月看着狗娃的眼睛,慢慢地说。
现在的狗娃已经和当初有了些微的差别,猛地看不太出来,可若你和他接触的多,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泽,不再是之前的呆愣了,偶尔的时候漆黑的瞳孔里还会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狗娃抿着嘴,盯着江初月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papa,papa。”
江初月浅浅一笑,摸摸狗娃已经有些长的头发,丝毫没有不耐地继续道,“是爸爸,爸爸,狗娃,你看着姐姐的嘴巴,要重重的发音。”
“爸爸。”江初月指着自己的嘴巴让狗娃看,又念了一遍。
狗娃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睛,“paba。”
“狗娃真厉害。”江初月揉了揉狗娃的脑袋,“可是,你第二个音是对的,第一个还是不对。来,跟着姐姐再念一遍,爸爸。”
“爸爸。”
“对,就是爸爸。”江初月开心的咧开了嘴,本就是才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让人稍不注意,就悄悄绽放了美丽。
简陋的厨房里,江初月粲然的笑容,像是一束光。
狗娃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摸上江初月的脸颊。
江初月一下子愣住了,不敢动,静静地等着狗娃想要做什么。
狗娃先是试探性的轻轻碰了碰江初月的脸,见江初月没有挥开他的手,他竟还咧了咧嘴,瞧着像是在笑。
江初月原本已经笑成弯月的眼睛里,顿时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有些看不分明狗娃的脸,她怀疑刚刚那一刹那的笑意,是自己的幻觉。
此时,狗娃的手已经从江初月的脸上慢慢的移到了眼睛了,来回摸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道:“姐,好看。笑,好看。”
眼泪冲破枷锁,盈眶而出,这都是一瞬间的生理反应。
虽然,江初月这会儿其实并不想哭,她觉得自己应该笑的,是的,狗娃不仅会说话,还会表达自己的情绪,是应该高兴的时刻,怎么能哭呢?
可眼泪它就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她的话。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要哭,不可以哭,可心里越是这么想着,眼泪就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接踵而下。
狗娃也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脸上竟出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两只手毫无章法的在江初月的脸上擦着。
狗娃手上没个分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是大是小,只是看见江初月脸上不断滑落的眼泪,他就猛地上去按住,擦拭,连江初月脸颊出现了红痕都没有发现。
“狗娃,狗娃。”江初月声音里还带着点点哽咽,她双手按住狗娃的手,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可是,狗娃的眼睛里只有她脸上还未完全干涸的泪珠。
江初月笑着,手上加重力道,确定狗娃再不能动弹了,她才再次开口。
“狗娃,看见姐姐哭,你是在难过吗?”
狗娃不明所以,整个人再次变成了呆呆愣愣。
江初月抿了抿唇,继续道:“看见姐姐流眼泪,你是不是以为姐姐被人欺负了?”
这回,狗娃有了点反应,“打,哭,疼。”
简简单单地三个字,狗娃说的断断续续,甚至发音也并不完全准确,可江初月却听明白了。
内心的自责,像是蔓延的藤蔓一般,不断的攀岩。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狗娃被人欺负了,打过他,骂过他,或许,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有外人,还有爹爹婆婆,江秀秀江大福,甚至这里面还可能包括自己。
曾经的自己自以为把弟弟照顾的很好,却......江初月心口一滞。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刚刚没有人打姐姐,对不对?”
片刻,狗娃点点头。
江初月湿润的眼眶完成月牙,“姐姐刚刚哭,是因为,狗娃长大了,不仅会说话了,还有自己的思想呢。”
这话有些长,狗娃听不太明白,可他看着江初月脸上的表情,知道应该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遂,在江初月再次摸他脑袋的时候,他学着江初月的样子,咧开嘴,弯着眼睛笑了笑。
沈如归过来时,江初月刚给狗娃洗了澡,还没来得及哄他睡觉。
“沈知青?这么晚了,有事吗?”
家里到底没有大人,而她也已经十五岁了,到底不太合适,江初月便只打开门的一条缝隙。
沈如归趁着月色,又穿着黑色的衣服,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月色里。
“是我爸爸妈妈有话要带给我吗?”
沈如归听了江初月这话,笑了笑,从上衣内衬的口袋掏了好一会儿。
借着明亮的月色,江初月终于看清了沈如归手上拿的是什么。
钱。
“这......”
江初月看着沈如归递过来的一张十块钱,还有几张角票和分票,不明所以。
“这一共是13块2毛8,哦对了,”沈如归说着弯腰从旁边的地上提起一个大袋子。
江初月仔细辨认,这袋子正是中午时,她装兔子和山鸡的蛇皮袋。
“这袋子里有一些粮食,是用兔子和山鸡换了钱之后,我去供销社买的,想着你家里应该需要。”沈如归将东西一并递上前。
江初月低头看了眼沈如归递过来的钱还有明显装了大半袋子的粮食,犹豫片刻,“沈知青,我不是说,让你直接把钱给我爸爸妈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