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归看着走在前面脚步总好似有些慌乱的小姑娘,失笑地摇摇头。
小姑娘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可她眼底的惊艳到底是落入了沈如归的眼里。
若不是小姑娘年纪到底还小,他当时就忍不下了。
可是,小姑娘其实根本不小了呀,算上前世今生,都是可以做爷爷奶奶地年纪了。
沈如归仰头望天,其实,现在这个年代,15岁嫁人的小姑娘比比皆是呀,要不,还是别做人了吧。
看得见别说吃不着了,就是摸都摸不着,简直就是对人性的考验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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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明目张胆的偷看并且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地缘故,回村里的一路上,江初月都没怎么说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怎么给沈如归,一路上背脊挺的笔直,一双眼睛极其专注的盯着前面的路。
走的倒不算多快,可也不慢,被她牵着的狗娃跟的都有些勉强。
侧着身子被拽的,时不时地还得小跑两步才跟得上。
沈如归身高腿长的,步子跨的大一些,看起来就跟俩人并行着走一半。
且不知情的看着这一幕,反倒还觉得是江初月为了追上沈如归的步子,微微小跑着呢。
沈如归微微垂着眼睫,就看见了江初月泛着红地耳尖,粉粉嫩嫩地,这么看下去,似是透明地,像极了软糯的果冻。
顺着透明粉嫩的耳垂下去,便是江初月线条柔和地下颌线,在傍晚的余晖下,脸颊上细密地绒毛若隐若现,无端的引人遐想。
抄在兜里的左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下意识的捻了捻,喉咙上下滚了滚,带着点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回到村里时,时间尚早,竟还不到五点。
江初月看了眼天边还留恋着人间的夕阳,开口对沈如归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沈知青,你先回知青点吧,晚点剁椒鱼头做好了,我让狗娃叫你过来吃饭。”
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看沈如归一眼,连个眼神都没给,说完之后,推开家门就进去了。
徒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给沈如归。
沈如归双手抄兜地站在门口,看着被关的严实地大门出了好一会儿神,才低头失笑了一声,转身回了知青点。
“哎沈如归,你这一下午做什么去了?去镇上了?”
他一进知青点,就被守在门口的李伟明给逮住了。
沈如归绕过他挡在身前的胳膊,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嗓音淡淡地说:“嗯,去镇上了。”
“有事啊?”李伟明凑上来,整张脸都快要怼到沈如归脸上了。
沈如归毫不客气地将他整个人推开,蹙了蹙眉,“别挨我这么近,恶不恶心。”
“我恶心?”
李伟明一手指着自己,瞪圆了眼睛问沈如归,满脸扭曲的表情,简直难以置信。
“戏演过了。”沈如归给了李伟明一个不轻不淡地眼神,脚下丝毫没有停留。
眼见着房门要被关上了,李伟明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整个人挂在了沈如归的背上,跟着进了房间。
“下去。”沈如归沉声道。
李伟明紧紧箍着沈如归地脖子,耍赖,“你不告诉我你去镇上做什么去了,我就不下去。”
沈如归侧头看了眼咧着嘴笑的李伟明,又说了一遍,“下去。”
李伟明见沈如归表情微沉,到底老老实实地从他背上下来了。
人是下来了,可心里到底不太高兴,一脸地委屈,碎碎念地坐到自己床上去,看着背对着他换衣服的沈如归,小声嘟囔:“有些人,出门的时候可是答应了我爹妈要照顾我的,结果呐?要么一天到晚的不见人,要么出去玩了不带我,哈......这就是说好的要照顾我?”
沈如归嗤笑,“你三岁?”
李伟明扬着脖子,“你管我几岁?反正,反正,你得告诉我,你这一下午去镇上做什么了?”
“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打报告?打申请?”沈如归淡声问。
“......那倒不至于。”李伟明的声音不自觉地在沈如归的目光里低了下去。
沈如归换好衣服,坐回房间里的书桌前,借着最后的光线,打开了藏在抽屉里的课本。
1977年的年底就要恢复高考了,这个消息会在大家刚刚走进1977年的下半年的时候公告。
前世,因为家里一团乱麻,整天心力交瘁,再加上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准备的根本不充分,1977年的第一批高考,他失败了。
一直到了1978年,他才考上了大学。
这些课本是他刚重生的时候,赶在何家动手前,让他爷爷给凑了一整套课本寄了过来。
可是父亲,到底还是......沈如归看着书本上熟悉地内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还好,我回来了。想到这里,沈如归的眸色越发的坚定了。
他一边熟稔地记着书里的内容,一边想着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还是得回家去。
虽说这一世爷爷没有和前世一样,被人假借保护的名义给看守住,可母亲到底因为父亲的缘故,根本住不进去大院,只得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住着。
在家时被父母娇养,嫁人了又被丈夫宠着,这大半辈子根本没有独自生活过的母亲,虽说因为他的鼓励,这一世的母亲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整日里害怕,担忧,不知所措,只能默默流泪,可也还是撑不起一个小家。
因此,父亲在农场改造意外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母亲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里,变的胆小害怕,甚至都不敢跟人接触,见到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哎......沈如归在心里一点一点回忆着前世发生的事情,一边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漏掉的细节。
“沈如归,你现在怎么开始看书啦?高考都取消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城都不知道,干嘛还浪费这个时间?”李伟明躺在床上望着交错地房梁,声音低落地说。
沈如归回头看一眼李伟明,想到这家伙当年......
“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学习,不会的我教你。”沈如归不给李伟明反驳的机会,径直做了决定。
他说这话时,就跟说明天记得早点下地去下秧苗一样随意,可李伟明听的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不要,现在又没有高考了,看书做什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赶紧回城呢。”拒绝的很彻底。
沈如归眉目微沉,整个人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威严,和他尚且青涩的面孔有着些许的违和感。
李伟明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难不成高考取消了,你就打算做个文盲了?”
“谁说我是文盲了?老子认字的好嘛?”李伟明反驳。
沈如归嗤笑,“认字?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知道什么?英文26个字母记全了吗?”
“你好!你最近好吗?你叫什么名字?这么简单的问题知道用英文怎么说吗?”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两句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体现了鲁迅的什么精神?”①
“大约在五十万年前,有一种原始人类劳动,生活在北京西南周口店一带,这种原始人称为什么?”②
李伟明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脸地茫然,大哥,你说啥?做梦呢?醒了吗?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知道,你这十八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如归毫不客气地说。
李伟明:“......”
“不是,大哥我下乡都三年了,这些内容当时在城里念初中时,老师也没教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师讲的你就听,老师不讲的你就不学了?”沈如归说。
李伟明噎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下,“那不是,那不是......”
“没什么这不是那不是的,总之,从明天开始,只要我在学习,你就跟我一起学习,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沈如归做总结陈述,根本不给李伟明反对的机会。
晚饭,江初月做了肉沫茄子,虽说肉不多,但到底掺了肉,再加上她做菜的手艺着实不错,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即便如此,今天吃晚饭时,李伟明难得地情绪低落,一个人端着饭盒,缩在厨房的角落里,吃饭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下饭。
江燕看的啧啧称奇,还特意上去关心了两句,可李伟明只低着头,囫囵咽饭,摇头不回话。
甚至就连沈如归当着他的面被狗娃叫走,他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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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椒鱼头用的是胖头鱼,对半剖开,用姜片腌制一会儿,把蒜末和切碎的红椒过油,然后起锅,在鱼头的左半边铺上炒过的红椒,右边铺上腌过的剁椒,上锅蒸差不多十五分钟就可以了。
起锅时,撒上葱花,淋上一些热油,红椒和剁椒不同地香味铺面而来。
沈如归被狗娃紧紧地拽着手腕过来时,江初月正好端着颜色鲜亮地剁椒鱼头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如归冲江初月温润一笑,江初月反而有些躲闪似的,移开了视线,转身回了厨房。
沈如归愣了一瞬,眼底的情绪被纤长的眼睫给藏住了,反正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等江初月端着馒头和杂粮粥出来时,沈如归还极有眼色地,跑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盛饭时,江初月拿碗准备帮沈如归盛时,拿着碗的沈如归躲了一下。
江初月抬头疑惑地看他。
沈如归笑了笑,“做饭挺辛苦的,我不能除了吃什么都不做吧?”
江初月愣愣的看着沈如归,没说话。
“所以呀,你负责做饭,我不仅负责扫盘,还负责善后。”
“善后?”
沈如归点头,“你做饭,我洗碗,你不觉得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吗?”
江初月:“......”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我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第36章
狗娃轻易不开口, 除非江初月逗他说话。
平日里有什么需求,也多是扯一扯江初月的衣袖,所幸江初月够了解狗娃,所以也都能理解狗娃的意思。
可今天晚上的饭桌上, 从在供销社门口开始, 江初月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别扭上了, 一对上沈如归温和的眉眼, 就生出些别扭来。
而沈如归几次主动逗江初月说话, 都发现江初月似是有些躲避的样子, 尤其是在盛好饭吃饭时,沈如归将鱼脸上最嫩的那块肉夹到江初月碗里时, 江初月脸上的别扭越发明显了几分。
在昏暗的房间里, 其实看不太清碗里的杂粮粥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可他却盯着碗里看了好一会儿, 眼睛闪了闪,最后嘴角露出抹意味不明地笑意, 再加上又是在饭桌上,便不再逗她说话了。
一顿饭,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便是狗娃吃饭时发出的吧唧声, 除此,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而这三个人, 唯一觉得不自在的却只有江初月一个人。
整顿饭,别说偷偷觑一眼沈如归了, 连眼都不好意思抬, 也因此,晚上照顾狗娃吃饭的活儿倒是落在了沈如归的身上。
她从碗间微微掀起眼帘, 就看见沈如归仔细的给狗娃夹了不带骨头不带刺的鱼肉,还细心的教他用筷子,吃馒头时,更是把馒头掰开,将凉拌的野菜夹在了馒头里,捏的紧实了,再递给狗娃。
哎,沈知青不仅人长的好看,性格也是真的好。
从前世就能那么心善的搭救她这个“陌生人”,现在对待狗娃也是这么细心。
村里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好多大人都嫌弃狗娃的紧。
对狗娃这么好的外人,也只有沈知青一个人了。
所以啊,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姐姐那么好福气,可以嫁给沈知青这么好的人。
肯定一辈子都过的很幸福了!
江初月大脑里天马行空信马由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完之后,心里竟还隐隐生出些失落来。
失落什么?
难不成她想嫁给沈知青吗?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江初月吓的一个激灵,整个人抖了抖。
“怎么了?冷?”
她一动,一直注意着她的沈如归就看了过来。
江初月懵懵地看了眼沈如归,摇摇头。
“那你抖什么?”沈如归问。
江初月现在满脑子都是“难不成她想嫁给沈知青”这句话,对于沈如归问她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摇头,其实并没太听清。
这会儿就只呆呆地顺着声音看着沈如归。
沈如归见她这样子,蹙了蹙眉,放下碗,伸手就要探一探江初月的额头。
谁知道,江初月的额头一感受到沈如归温热地掌心,整个人瞬间弹了起来,脚下还拌了凳子一下,若不是沈如归眼疾手快,怕是她整个人都要摔倒在地上了。
沈如归蹙眉,“你到底怎么了?刚刚还抖了下,这会儿又猛地起身?”
江初月对上沈如归紧蹙的眉头,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心,生着薄茧的指腹落在眉心,带着浅浅地刺痛感。
像是陡然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口,不痛,却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触感告诉你,你的身体被人碰到了。
沈如归心间一震,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来,只一双眼睛里到底没掩藏住这突如其来的震惊。
而江初月此时好像还没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轻声道:“别皱眉,不好看。”
沈如归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有些不对了,在深秋的晚上,除了江初月家厨房灶头里随着火苗跳动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便是屋外传进来的树枝晃动的声音。
很偶然间或的还能听见隐约几声蛙鸣,大概是还没准备好冬眠的食物。
沈如归莫名其妙的想,我是不是可以不做人了?
“你......”
他一出声,江初月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慌忙收回还落在沈如归眉心的指腹,左手下意识甩开了沈如归的搀扶,整个人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
刚刚沈如归自以为的旖旎氛围,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空荡荡的掌心瞬间被冷意侵袭,他只觉得,觉得什么?说不清。
他觉得在那一刻,他的感觉不是错觉。眼前的小姑娘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姑娘,所以,她其实......这种想法一旦在心里落地生根,心底早就滋生的欲|望就像肥沃地养料,好似眨眼间就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小姑娘拥入怀里。
“对不起。”
似是感受到沈如归的情绪,江初月又后退了一步,垂着眉眼低声说道,“我刚刚好似被魇着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知青,对不起,冒犯到你了。”
正熊熊燃烧的烈火顿时被浇上了一盆冰水,熄灭了最后一簇火苗。
沈如归在心里苦笑,被魇着了吗?吃着饭还能被魇着?这得多瞎的瞎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