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她真的不相信在这件事上,会是江秀秀主动和吴建国攀上关系。
她可是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有几回听见江秀秀和刘芳在厨房里说李伟明长的好看什么的。
她和江秀秀在田埂上闹起来的时候,那会儿的江秀秀一看见李伟明,不还一口接一口的“伟明哥”喊着嘛。
前后才几天?江秀秀就不喜欢李伟明,转而喜欢上跟隐形人似的吴建国了?
明显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江初月把狗娃带到隔壁知青点,麻烦江燕帮忙看一会儿,她去了老江家。
结果,她刚走到江家院子门口,就看见哭丧着脸坐在大门口的江秀秀。
门里门外,截然不同的境遇。
江初月还没得来得及开口,江秀秀倒是先开口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江初月倏地笑了一声,抬步进了院子,坐在江秀秀身边,看一眼院子里长的正好的白萝卜,轻声道:“这院子里的菜可都是我一点一点给拾掇出来的,结果我都还没得及吃一口,就被赶出了家门。”
“你瞎说,明明就是你们一家子自己要分家的。”江秀秀反驳。
江初月赞同的点点头,“因为在这个家里,踏踏实实真心实意想把日子过好的只有我们一家人,而你们其他人都只想不劳而获。”
好一会儿,江初月侧头看一眼已经憋红脸的江秀秀,突然问,“你喜欢吴建国?”
江秀秀刚刚还有些尴尬生气的脸上顿时变的更难看了,说不上是生气,害羞,或是什么别的表情,反正看起来就是很复杂。
“不喜欢吗?”江初月又问了一遍。
江秀秀还是没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一时,两人坐在院子里,两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十多年来江秀秀每天面对江初月时的颐指气使,这一刻,竟然是这对姐妹十五年来,最平和的一次。
院子外有人来回走动,有人看见她们姐妹俩竟然相安无事的坐在这里,还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脸上满是充满好奇打量的目光,恨不得跑过来好好打听打听
江初月看了会儿,缓缓开口:“秀秀,是他哄你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江秀秀转过脸看着江初月,脸上是茫然里夹杂着期待,“我不知道,反正,他总跟我说一些好听话,我就想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有好日子过。”
“你不是说去城里了就不用做很多活了吗?还有可以冲水的厕所,我就想着,我只要跟吴建国好了,就不用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
有理有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江秀秀的思路完全没毛病。
江初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手笔啊,真是,要你瞎说。
“他提过要娶你吗?”
江秀秀摇头,“只说再过几年再说。”
“那你们......”
江秀秀愣了几秒,瞬间脸色通红。
不用再说,江初月心里已经明了了。
“村长现在亲眼看见你和吴建国抱在一起了,吴建国也被关起来了,一会儿村长就要去镇上请示镇上的领导来处理这件事。”
话音刚落,刚刚还迷茫中带着期待的脸上顿时变成了害怕。
“你们是你情我愿的关系,这件事镇上也不会怎么处理的,就算是结婚,你年纪太小,也是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你真的是自愿的吗?”江初月冷静的分析道。
“我不知道,他说就只想看看,不摸我的,可是,他把我带到村西边那边的房子里以后,我把衣服脱了,他又说他只是想摸摸看,他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然后,然后......他就是说,他不是自己想这样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来,我就好疼,我不让他再动,他不听。”
江秀秀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其实还是带着些茫然的。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骗,是不是哄,吴建国都说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呀?!
“畜生。”江初月骂了句。
回头看一眼江秀秀,她说:“去找陈嬢嬢,把这件事亲自告诉陈嬢嬢,她会帮你的。”
一直到江初月和狗娃吃完午饭,陈芳芳突然来了家里,一脸兴奋的说,村长把吴建国送到胡领公社的农场改造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初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可关于江秀秀的以后,她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点好奇,前世的江秀秀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是像这一世一样被吴建国那样的人给骗了身子,还是因为刘芳的疼爱,嫁了个好人家???
第45章
吴建国是被镇上的人带走的, 闹的也不算轰动,只不过乡下的日子过的乏味,突然来了几个看着就很不一般的人,带走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吴建国, 到底还是在村里引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议论。
尤其是知青点里的知青们。这里面只有沈如归和李伟明是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 至于杨萍?大概也清楚一些吧。
只是, 对于吴建国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被带走, 江初月那天在门口看见隐没在人群后面的杨萍一脸紧张与惊慌, 想来应该是知道吴建国有如此的下场, 但却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的根本缘由。
江初月当时站在自家门口,盯着杨萍看了好一会儿, 才收回目光。
八卦于现如今的生活而言, 简直就是生活里最大的调味剂。
接下来的时间里,议论的声音虽然小了不少, 可偶尔的言谈间,仍然会被提起。每当这个时候, 江初月都会下意识看一眼江家老宅的方向。
江秀秀自事发后,就几乎不出门了,整日待在家里。偶尔从那边经过时, 还能听见江老三讥讽而难听的言语。
彼时, 江初月便会停下脚步,看一眼虽然已经深秋, 但仍然湛蓝的天空,堆积在心底的浊气好像会随时漂浮不定的白云一起瞧瞧溜走一般。
她想, 前世的时候, 因为她的离去,大抵江秀秀的生活也未必真如她当年还在江家时看见的那样, 舒心而幸福了。
人的欲|望是无休止的,还有一句话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他们挥霍完她父母用生命换来的钱,以及把她“卖掉”的钱以后,再怎么办呢?
一家子就没几个真正勤劳的,那么,江秀秀的命运也不过如此了。
江秀秀叹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左手撑着腰,把右手上的铲子扔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继续开始挖老树根。
是的,没错,江初月在挖老树根,准确的说并不是老树根,而是葛根,只是看起来特别像是在泥土里掩埋了许多年的老树根。
葛根有粗有细,埋于泥土里,用铲子挖的时候还得小心一些,避免上葛根的表面有过多的伤痕。
回家洗干净葛根,找一个干净的台子,用木锤将所有的葛根捣碎,然后置于干净的大盆里,倒入清水,清洗捣碎的葛根,将里面的汁液全部挤压出来,然后过滤盆里的水,最后就是将过滤过的水静置,等待沉淀。
基本上静置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原本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水便会变得清晰而又透亮,此时的盆底已经留下了沉淀物,洁白的,看起来像是膏状的,用手摸一摸,还带着点点粘度。
最后,将底部的沉淀物平铺在纱布上,在太阳底下暴晒,一直晒到它不用刻意的去捏,稍一碰就会碎的程度,说明葛粉做好了,此时便可以装袋密封了。
好像吴建国和江秀秀的事情发生之后,知青点里的气氛也变的格外安静起来,就连一贯喜欢没事找事的杨萍,这段时间也是看见将江初月就跟没看见似的。
因此,如果抛开存在感很强的沈如归,以及话痨似的李伟明不算,江初月的生活便彻底恢复到了平静里。
供销社里的板栗糕亦如江初月一开始的猜想那般,生意好的出奇,不确定到底是真的味道惊为天人,还是因为每个公社分粮了的原因,原本隔一日送两百块的量变成了四百块。
江初月做起来倒也不算特别累,只是重复性工作太繁琐了。
她前思后想之后,亲自去找了陈嬢嬢,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工钱按照每次卖给供销社以后,对半分。
陈嬢嬢倒是很乐意帮忙,只是,不论江初月如何劝说,她只愿意按三七分。
江初月七,陈嬢嬢三。
江初月觉得,材料都是大家一起拿钱买的,至于板栗更是一起上山捡的,就连厨房里的柴禾,也都是她和陈芳芳一起上山捡的,算起来,大家付出的其实是一样的,没道理她要多拿钱。
可陈嬢嬢偏说,就冲你这个做板栗糕的方子,我就不能分那么多的钱。
见此,江初月便同意了。
因为陈嬢嬢的加入,江初月一下子时间多了许多。
便在家里做了糖炒栗子送给章主任试吃过,味道好是好,只是这到底只能算零嘴,送人也不太拿的出手,可买来做零食吃,说实话,镇上也没几家有这个闲钱。
最后,江初月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前几日,她在山上捡板栗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葛根,一拍脑袋,自己竟忘了葛粉这么有营养的佳品。
这两日得闲,她没事儿便带着狗娃和陈芳芳来山里挖葛根。
陈芳芳不太认识,狗娃更是放在他跟前他也分不清。
江初月便一边找着,一边教陈芳芳怎么辨认,让狗娃乖乖的跟在后面背筐子。
葛根其实说白了,就是藤蔓类植物,只要是藤蔓多的地方,就很容易发现。
“小花,够了吗?”陈芳芳倚着一棵大树问。
江初月看一眼两人的筐,想一想家里堆了半个堂屋的葛根,点点头,“一会儿我这筐满了,咱就回去吧。”
陈芳芳“嗯”了一声,“小花,这么多,得做多少出来啊?”
江初月笑了下,“芳芳姐,你瞧着多,等我做的时候,你看着,就我家里的那一些再加上咱们现在挖的,最后能有五斤葛粉就已经很不错了。”
顿了下,“前提是,这还是成功的,如果做的不成功,最多就三斤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这里也有专门挖葛根做葛粉的人,只是后来各种改革,漫山遍野,一棵树一根草,那都是属于集体的,属于国家的,私人不得随意占为己有。
这么些年下来,制作葛粉这项技艺好像已经渐渐消失了,再加上葛根做起来工序繁复,且产出比不太划算,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不如多出些工,换工分更划算。
“不成功?什么样才算不成功啊?”陈芳芳好奇。
江初月想了想,“其实也不算不成功吧,就是过滤这一工序如果做的不够细致的话,最后出来的沉淀物就不会那么白净,会呈灰色,不仅看起来不大干净,吃在嘴里,口感也不是那么好,会失掉葛根的青草味儿。”
陈芳芳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江初月笑了下,“现在说再多都没用,等做出来就知道啦。咱们赶紧的吧。”
陈芳芳“哎”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对葛粉的期待,做起事来,格外的有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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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月的家里,屋前屋后,包括屋子内部,全都是泥巴路,并没有干净的石板之类的地方供她来捣碎葛根。
她一下子傻了。
“芳芳姐,你说我把道场上的那块石磨的底座搬回来,怎么样?”江初月看着陈芳芳。
陈芳芳愣了一下,“你搬得动吗?”
江初月:“......好吧,搬不动。”
顿时,两人面面相觑的托着下巴面对面而坐,只有狗娃,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听了江初月说这些葛根要清洗干净,上面不能留泥巴之后,这会儿,正一趟一趟的把葛根搬到后面院子里,去清洗了。
“要不,直接就去道场弄?”陈芳芳说。
江初月抬眼看向陈芳芳,只一眼,陈芳芳垂下了视线,“好吧,咱继续想法子。”
“哎!”江初月叹了口气,胳膊随意的放在膝盖上伸长,侧脸枕在胳膊上,“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芳芳倒是笑了出声。
“你还笑呢,我现在都愁死了。”江初月一双杏眼儿里盈满了委屈,“芳芳姐,你说,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你要是脑子还不好使,那我是不是就不该活着呀?!”陈芳芳笑着说。
江初月又叫了一声,怔怔的看着大门口,琢磨着除了道场那边有石磨底座,还有哪里有这种石板。
总不能葛根都挖回来了,然后再背回山上,埋回去吧?
她看一眼,被狗娃哼哧洗的干干净净的葛根,呵......也不知道埋回去了,这葛根还能不能存活了。
“哟,这是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头?”
李伟明倚着门框,打趣道。
江初月看他一眼,转了个头,不想说话。
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清楚,这会儿她要是开口了,就李伟明那个二哈绝对会笑话她的。
她才不要被李•二哈•伟明笑话呢,太傻了。
倒是陈芳芳好心,把事情说了一遍。
从陈芳芳开口的那一刻,江初月就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被李伟明嘲笑,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果不其然,陈芳芳的话刚说完,李伟明哈哈大笑的声音就穿了过来。
江初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不断的跟自己说,跟二哈计较,那你和二哈有什么区别?
二哈是没有智商的,他是会随时随地叛变的,是警察叔叔都不愿意驯养的犬类。
如此给自己洗脑了一番,江初月总算心里舒服了点,抬起头看向李伟明,抿着唇眯着眼睛笑。
“你笑什么?这么渗人?”
李伟明吓的后腿了一步。
江初月“呵呵”一声,“李知青,我看你笑的很开心嘛。”
李伟明“哈哈”一声,干干的说:“一般一般。”
“我还以为你能帮我解决问题呢。”江初月极其做作的说,“不然,你怎么笑的这么欢快呢。”
“......”李伟明长大了嘴,一时无言。
“既然你没注意帮我,笑这么开心,又是为哪般呢?”江初月还不愿意放过他,“是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
李伟明再次被吓的倒退了一步,“江小花,你咋啦?中邪啦?”
江初月“哼哼”两声,“江小花很好呢,没有中邪呢。”
顿时,李伟明转身跑走了。
“哈哈哈......”
从刚才就开始憋笑的陈芳芳见李伟明落荒而逃了,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你也笑我啊。”江初月有气无力的看着陈芳芳说。
陈芳芳努力控制不停上扬的嘴角,收敛自己的笑意,可是收效甚微。
江初月放弃了,挥挥手,“笑吧笑吧,开心的时候尽量笑,不然等难过的时候,想笑都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