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瞪着孟蔓儿,一脸肃穆,他正要开口,孟蔓儿忽然道:“陛下,臣妾腿疼,想坐着听。”
“……赐座。”
章怀脸色微白。
好个妖妃,死到临头还矫揉造作!
可恶,可恶!
金福赶紧命人搬了椅子给孟蔓儿坐。
孟蔓儿坐下后,这才一脸惬意地看向章怀,仿佛是和他喝茶聊天一般:“章大人,你说吧,我听着呢。”
章怀微怒,“陛下,臣要揭发孟妃,她根本不姓孟,她不是孟家女,也不是施州沈府的义女,她名为花蔓蔓,乃黔州百花谷谷主,她来自江湖,隐瞒身份,假冒孟台之女,混入后宫,迷惑君主,当真可恶!”
孟蔓儿抿嘴笑。
哟,查得还挺清楚的呢。
说得这么详细,也不必她自我介绍了。
“孟妃,你承不承认?”章怀大声责问。
孟蔓儿慢悠悠站起身来,她轻笑着正要承认,不料萧栋快她一步,他迅速起身,对章怀冷笑道:“章大人,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众人一愣,纷纷错愕。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听着是夸赞章怀,可陛下的脸色显然不对,他似乎……对章怀十分不满。
章怀不解,“陛下,孟妃欺君罔上不说,还身份成谜,她入宫目的不纯,陛下万万不可包庇她。”
章怀崔明几人同时大声道:“陛下请三思!”
萧栋叹气:“章大人,你这是聪明过头了。朕既然让孟妃入宫,她是谁朕能不知道?”
孟蔓儿扭头看萧栋,她瞪大眼:好家伙,他这是打算忽悠众臣了吗?
章怀不信:“陛下,您说你早知道孟妃身份?这是真的吗?”
萧栋点头,郑重其事,“自然是真的。其实朕和孟妃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朕为了避免麻烦,便命孟台认孟妃为女儿,然后安排她入宫。”
章怀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孟台、孟蔓儿也惊呆了。
孟蔓儿看着萧栋,一脸不可思议:萧栋啊萧栋,你可真能扯啊。
茶馆的说书先生,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见众人错愕,萧栋继续缓缓道来:“十多年前,朕还在长风宗修行,那年师祖病重,我随师父姜怀去黔州百花谷求药,在谷中我被一只猛虎咬伤,是一个小姑娘救了我。她就是孟妃。”
萧栋说罢,看向孟蔓儿。
孟蔓儿震惊:这萧栋简直鬼才,这谎话随口就来,还天衣无缝。她身边确实有猛虎,此事合情合理,逻辑毫无漏洞。
萧栋继续道:“后来师父得知,她是百花谷谷主之女花蔓蔓,便要为我提亲。老谷主应下。此事,朕的师父姜怀可作证。”
萧栋这一番说辞,将前因后果讲得明明白白,有头有尾,还有人证,在场众人不由得信了几分。
只见萧栋继续道:“如今我后脚脚跟还有猛虎齿印,也可作证。”
“……”
众人沉默,他们自然不敢去看陛下的脚,可他们相信,陛下不会说谎,毕竟陛下身边伺候的人肯定是知道的。陛下如果说谎,很快会被揭穿。
果然,金福立即道:“奴婢可证明这一点。”
孟蔓儿去却愣住。她与萧栋做了数月夫妻,她自然知道萧栋右脚后跟有一点伤痕。
见鬼,他居然真被猛虎咬过?
萧栋见众人信了一大半,继续道:“后来朕回京,却不忘昔日婚约,而孟妃也对朕……念念不忘,我们之间常有书信往来。朕自然不能辜负她。”萧栋说着又看向孟蔓儿。
孟蔓儿无言以对。
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在今年之前,她根本不认识萧栋!
“朕想接她入宫,可她是江湖女子,朕便找到孟大人,让他配合朕,认孟妃为女,如此后面是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萧栋说罢,看向孟台:“孟卿,这些时日,倒是让你担惊受怕了。”
孟台回神,赶紧配合萧栋演戏:“不敢,不敢。臣,臣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这一番说辞,严丝合缝,即便有人心存疑虑,也不好说什么。
最后,萧栋道:“所以,孟妃根本没有欺君,一切都是朕的安排。她本和朕有婚约,朕怎么可背信弃义对她弃之不顾?”
萧栋又看向孟蔓儿,孟蔓儿低头做娇羞状。
事已至此,她能不配合演戏吗?
论起说谎,孟蔓儿对萧栋五体投地。
“章大人,孟妃入宫,也根本没有什么不轨意图,朕与她少时相识,早有婚约。孟妃虽然性情活泼些,却并无坏心,还请章大人莫要在为难她了。”
萧栋言辞恳切,章怀若再质疑什么,那真是冥顽不化,不讲道理了。
章怀只得认错:“臣有罪,是臣冤枉了孟妃。”
“章大人何错之有?是朕为了避免麻烦,隐瞒了孟妃的身份,才导致今日一场误会。说起来,是朕的不是。”
“怎么会是陛下的不是,是臣太过迂腐较真了。”章怀几人赶紧道。
萧栋满意点头:“如今朕把事情说清楚,也算是美事一桩,孟妃有孕,今日又受了委屈,封馨贵妃。”
“啊。”
孟蔓儿又愣住。
她今日本是来坦诚身份,然后一走了之的。
结果却看了萧栋演了一场戏,又成了贵妃。
她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谢陛下。”孟蔓儿懒懒道。
萧栋笑了笑,走过来牵起孟蔓儿的手,与她一道离开。
等两人回到辰华殿,见四下无人,孟蔓儿再也忍不住了:“萧栋,你怎么那么能编!”
萧栋却淡淡一笑,“蔓儿,方才的话,除了我师父和你娘约定婚事这一点,其他都是真的。你大概忘了,我们少时是见过的。”
孟蔓儿惊讶。
“你小时候真的去过百花谷?”
“是。否则,我怎么找到百花谷附近,还记得小黄的名字。那时它咬了我,是你叫着它的名字,阻止了它继续伤我。”
原来真有这事?
不过这些事,孟蔓儿一点都不记得了。毕竟她那时太小了。
“对了,你让我做什么贵妃?又做不了几日。”
萧栋点头,“也好,那就不做吧。一会儿那些贵妃的份例赏赐,我让金福收起来。”
孟蔓儿一听,急忙挽回:“唉不必。金口玉言,你可是陛下,说都说了就不能收回了。”
贵妃的份例赏赐,一定很多吧。
她以后还得养孩子,她可不能委屈女儿,锦金银珠宝她一点不嫌多。
萧栋忍笑点头:“嗯,那只能这样了。”
见萧栋一副愉快模样,孟蔓儿心里有点疑惑。
之前因为害怕她怀孕要走,萧栋总是心绪低落,还生了气与她争吵。
甚至为了留住她,还让宋御医骗她。
可最近几日,萧栋又跟没事人一样了,好像丝毫不在意她即将离开之事。
“萧栋,今日章怀揭发我身份,我本打算借驴下坡,正好趁机离宫的。”孟蔓儿提醒萧栋,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只见萧栋神色如常,“嗯。”
孟蔓儿盯着萧栋,只觉得他脸色平静得过分:“你……你不难过啦?”
萧栋淡淡道:“难过又如何?我承诺过你,就不会勉强你。”
“你当真这么坦然?”孟蔓儿不太信。之前他明明不是这样。
“不坦然又如何,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要走,我也只能随你去。”萧栋淡然道。
?
孟蔓儿疑惑:萧栋真的这么想吗?他不会背地里搞什么吗?
“萧栋,你……这次没有背着我做什么吧?”孟蔓儿不放心,盯着萧栋审查。
她是越来越摸不透萧栋了。
萧栋淡然自若:“你想什么呢?放心吧,我不会用铁链子把你栓起来的。”
孟蔓儿老脸一红:早知道她就不告诉他那个梦了。
……
散朝后,苏丞相请章怀,崔明到茶楼小坐。
“章大人、崔大人,你两加起来快一百岁了吧,怎么做事这么冲动?今日之事,你们怎么也不提前与我商量一下?”
苏丞相叹气。
章怀神色窘迫。
崔明赶紧解释:“苏老,您别怪章大人了,他本是要和您商量的,是我劝阻了,我是担心……”
“担心我不同意此事对吧!”苏丞相叹气:“崔大人,你的担心很对。如果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今日绝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
“退一万步讲,就算的的确确孟妃欺君,捏造了身份,那又如何?陛下怎么做的?他金口玉言为她圆谎!陛下的心意,你们不明白吗?”
“可那样的话,这样的女子如何为妃,将来如何为后?”章怀激动,他心里也怀疑,今日这一出,是陛下为了孟妃遮掩。
“她怎么就不能为妃,不能做皇后了?请问两位大人,孟妃入宫以来,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
“……”章怀与崔明面面相觑。
“你们二位一直和她过不去,我也从未听说孟妃报复你们。你们就是看不惯她和陛下感情和睦……我说,你们这是见不得陛下好啊!”
章怀和崔明一惊,慌忙否认:“不敢,我们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这样,你们为什么看不得陛下和孟妃好?你们是不是忘记了,陛下是人,是人就得吃饭睡觉,就会有七情六欲,会有喜欢的女子,你们阻止得了吗?”苏丞相问。
章怀崔明不说话。
“孟妃虽然不是贤良淑德,可她也不坏,你们啊,别再闹腾了。”
“苏丞相,我们知道错了。”两老头认错。
……
腊月底,皇后冷琉璃病重仙逝。
这日,是皇后下葬的日子。
一辆马车从都城行出。
慕奕驾车,冷琉璃和小黎在车内。
冷琉璃探出头:“慕奕,去百花谷要多久?”
“不急,我们慢慢走,你从未出过京城,如今春暖花开,一路向西南,会越来越暖和,咱们一路走一路看,多久都不着急。”
冷琉璃点头:“好。”
“快进马车,这几日还有些冷,等过了这几日开春了,我再带你骑马赏花。”
冷琉璃笑着点头,她正要钻入马车,忽然听到后面有马蹄之声:
“琉璃姐姐!等等我!”
这声音无比熟悉。
冷琉璃急忙道:“是蔓儿!快停下来!”
很快,孟蔓儿和白玲骑着马追了上来。
慕奕停车,冷琉璃下了马车:“蔓儿,你是来送我的吗?”
孟蔓儿摇头:“不是啊,我跟你一起回去。”
“啊?”冷琉璃一头雾水:“跟我回去?这怎么行?你,你现在可是贵妃,你还有孕了……”
孟蔓儿摆摆手:“正是因为有孕了,我才要走,琉璃姐姐,这事说来话长,我跟你慢慢说。你先让我进去,外头有点冷。”
孟蔓儿怀着孕,冷琉璃怕冻着她,赶紧让她进马车。
随后,孟蔓儿把一切先因后果告诉冷琉璃:“所以琉璃姐姐你别担心,我早就和陛下约定好了,这孩子归我,是百花谷的少谷主。他也不许阻止我离开。”
“……”冷琉璃半天无法回神。
这也可以?
“陛下真的同意?”冷琉璃无法相信。
“千真万确!”
“那你今日离开,可亲自与他辞行?”冷琉璃又问。
“……嗯,辞了辞了。我亲口和他道别,他同意呢。”孟蔓儿又开始撒谎。
……
辰华殿外,金宝一脸慌张跑来,递给金福一封信:“师父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金福呵斥:“稳重点!没个样子!”
“师父,馨贵妃不见了,浮香殿只剩下了这一封信。”
金福一呆,随后大叫:“什么?!”
他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上两个字:萧栋。
显然这是馨贵妃留下的,也只有她敢直呼陛下之名。
金福颤颤巍巍,赶紧把信送去殿内: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馨贵妃失踪了!”
正在写字的萧栋微愣,神色却如常:“嗯,知道了。”
“陛下,馨贵妃不见了!”金福见萧栋如此冷静,忍不住再次提醒。
“知道了。你去把周期叫来。”萧栋一脸淡然,他取出信,只见信中八字: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呵。”萧栋轻笑。
蔓儿,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用铁链子栓住你是愚蠢的下策。
我会用金链子你的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