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暇与某不要脸系统计较,只低声问了句:“还剩多长时间?”
某不要脸•求生系统:「十九分三十八秒二二。哦,在本系统说完这句话时,剩余时间已经变成十九分三十七秒三三,现在又变成了……」
“行了,我知道了。”贺婉堵住某系统喋喋不休的嘴,声音听来冷酷又无情:“每隔五分钟向我报时,剩最后三分钟的时候开启实时报时,精确到毫秒。”
待她话音落下,某求生系统不禁一怔。
它好歹也带过上百个女孩子,这还是第一个不哭不闹、主动配合cue流程的选手……
难得遇见个这么认真配合的选手,某系统自然不能拖后腿,当即满口答应:「得嘞,你放心,本系统绝不负你所托。」
——语气慷慨激昂,听来颇有几分侠肝义胆的意味。
贺婉眉梢微压,心头生疑。这垃圾系统的词儿怎么还一套一套、抑扬顿挫的?不应该全是平淡无波的电子声吗?
抿抿唇,贺婉压下疑惑,沉眸看向人头稀少的青石板路,夹紧马腹,将小白马骑得更快。
一道杏白身影“嗖”地一下穿过皇宫城东门,宫门守卫兵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残影不由得探着脑袋看向那残影离去的方向——
“那是谁家的?胆儿够肥啊,竟敢在宫门前纵马?”
“你说是谁家的?就那小白马翻遍国都也找不出第二匹来,除了靖远侯府那位小祖宗还能有谁?”
俩守卫兵一唱一和,三言两语便将这残影是谁猜了个九成九。
“嘶,可是不对啊……”
其中的瘦高个望着那道杏白残影摸了摸后脑勺:“靖远侯府那小祖宗有这等骑术?”
旁边的黑胖子一听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是啊!那小祖宗也就去年学了月余的马,哪有这骑术?这、这该不会是有人偷了靖远侯府的马吧?”
偷马?
这事可就大了!
俩守卫兵一合计,连忙禀报给他们小队队长。
他们小队队长又上报给当日值班的禁军侍卫长,侍卫长便又禀报给禁军副统领……不过半个时辰,这消息便由禁军统领禀报给了晋文帝。
然此时的贺婉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路策马狂奔,总算是在一刻钟内赶到了萧国公府。
“吁——”贺婉勒停小白马,下马后直奔萧国公府大门。
及至府门前,她抬起右手,曲起手指,用中指指节不重不缓地叩响萧国公府大门:“咚、咚、咚。”
贺婉虽着急,但身在古代,她更知礼节不可废。
这敲门除非是报丧,不然绝没有重重拍门的道理。
好在萧国公府的门房是个机灵勤快的,敲门声一响,他便急急赶来开门了。
门房拿掉门闩,“吱呀”打开半扇门。
一看来人,竟是靖远侯之女,他们小将军即将娶进家门的明昭县主。
门房忙将正门打开迎人,随后弯腰作揖,纳罕道:“老奴见过县主,县主……可是来寻我家小将军?”
贺婉沉默看向门房老头。
只一瞬,她便从某系统那里得知此人身份。
且原身曾来萧国公府参加过两次雪宴,见过此人。
“于伯。”
贺婉眸光一敛,下一秒便面露急色道:“我父亲可在贵府?我有急事寻他。”
于伯微微怔了一瞬。
明昭县主只来过他们国公府两回,竟能记住了他是谁。
想来小县主未必是外头传言的那般不堪。
于伯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回道:“靖远侯不久前刚到,去了后院书房同国公爷说话。”
后院书房?
贺婉眉心倏然皱成一座小山丘。
方才她下马之时,某系统已经欠揍的向她报了时,她只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于伯,您可否派个腿脚快的人带我去寻父亲,我当真有急事要找父亲。”贺婉急道。
于伯观其面色,见其不似作伪,急急转身唤道:“小六,你去,带县主去后院国公爷的书房寻靖远侯。”
贺婉忙颔首:“多谢于伯。”
小六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黑发挽成两个小髻,个子不高,腿脚却快。眼睛乌黑发亮,看着便是机灵之人。
贺婉紧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又一条长廊。
“还有多长时间?”贺婉低低问某系统。
「四分十六秒一一。」眼下时间紧张,系统便也不再打趣贺婉,回答的简洁明了。
却在这时,前面带路的孩子倏地停下脚步,转头垂眸问贺婉:“县主,您方才说什么?小奴没听清。”
贺婉眸光微闪,轻咳一声道:“我是问还要走多久?”
小六闻言便又迈开步子向前走,指了指长廊尽头的垂拱门道:“回县主,不远了,穿过前面那道垂拱门便是国公爷的书房。”
贺婉望了眼至少还有五十米的长廊,不由深吸口气:“我们能否再走快些?”
小六步子已迈得极快,寻常鲜有人能跟上他。
他低眸看着脚后紧跟而上的绣花鞋,有些讶异明昭县主的走路速度。
在这两年他带过路的世家小姐里,明昭县主绝对能称第一。
“县主,不能再快了,再快小奴恐怕便只能跑起来了。”
小六稚气未脱,声音奶气十足,但他行事说话却已极有分寸:“府中对小奴等人有规矩,除非遇见生死之大事,否则绝不可乱了阵脚。”
这话贺婉听懂了。
“多谢。”她说着提气凝神,话落人影“嗖”地一下从小六身旁闪过,眨眼间便穿过垂拱门,杏色氅衣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随后消失在转角处。
甫一转弯,贺婉便看见了她便宜爹爹的身影。
靖远侯与萧国公并未在书房内,而是在书房外四通八达的凉亭里相对而坐。
两人身旁还坐着一人,那人正好背对着贺婉,身着铠甲,不知是刚从军营里回来亦或是准备要往军营里去。
“若我没猜错,这人是不是萧潜?”贺婉一边狂奔一边问系统。
某系统:「本系统得看见他正脸长什么样,才能知道他是谁。」
系统话音落下之际,贺婉停下脚步,看着仅余十丈远的凉亭缓了缓气息,步伐变回了正常行走。
“爹爹——”
贺婉扬声唤人。
靖远侯闻声一惊,循声一看便望见自家乖乖女儿戴着帏帽、顶着那颗缠着纱布的脑袋款款走来。
婉儿这是要做什么?
退亲之事他既应允了便一定会办好,哪有女儿家亲自上门的?
——简直是胡闹!
靖远侯倏然起身,拱手道:“萧兄,启明贤侄,是我贺知远有愧于二位。他日无论上刀山、下火海,贺某定不会负二位。”
“爹爹……”
贺婉走近凉亭,隐隐约约听见这番话,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会吧不会吧?她便宜爹爹不会已经谈完退亲之事了吧!
正当贺婉担忧之际,某系统突然发出催命警告:「本系统检测到“萧潜”已同意退亲。很不幸,你的任务已失败,生命值仅剩三秒钟,三秒钟后您将死亡……」
不等系统的声音落下,贺婉四肢百骸忽然传来无尽绵密的疼痛,窒息感紧随其后汹涌而来——灵魂好像正在和肉/体剥离,她勉强张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系统响起悠扬的“滴——”声时,贺婉眼前一黑,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完全消失前,贺婉脑中只闪过一句话:草!这一路终究是赶了个寂寞!
第三章 亲亲娘亲
熟悉的月麟香味忽然涌入鼻喉,贺婉仿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倒呛一口气,猛然睁开双眼。
入目是柔和娇俏的杏粉色锦帐和不远处烛台上微微摇曳的昏黄灯火,秀荷跟秀桃两个丫鬟肩靠肩爬在桌几上已然睡熟。
守在她床榻边的靖远侯夫人手撑下巴、凤眸微闭,应当也是睡着了。
但她泛红的眼眶和紧蹙的眉心却告诉贺婉,她睡得并不安稳。
贺婉缓缓吸口气。
她没死……这是怎么回事?
在萧国公府时,她分明感受到灵魂被硬生生剥离。
那种濒死的窒息感,比她被一枪爆头时都难受。
“系统。”贺婉望着撑头而睡的靖远侯夫人,用极低极低的气音呼唤。
某系统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回应。
贺婉不死心,又唤了一声:“系统?”
“乖乖,你醒了?”
然这次没唤出来系统,却唤醒了撑头浅眠的美妇人。
好在贺婉声音压得很低,美妇人并未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只伸手探向贺婉额头,发觉贺婉额头热度退了下去,她才松口气道:“婉婉可是饿了?”
“娘亲让厨房的人温着燕窝银耳羹,婉婉可要用一些?”
话落,也不等贺婉回应,便扬声唤人去厨房取燕窝银耳羹。
贺婉望着将所有担忧都写在脸上的美妇人,心底不禁划过一道暖流,苍白的唇微张,轻唤:“……娘亲。”
靖远侯夫人眸光忽然闪了一下。
知女莫若母。
贺婉这声柔柔的“娘亲”一唤出口,靖远侯夫人便知,她家乖乖女儿和萧家小将军的婚事兴许有转圜的余地。
美妇人抬眸,目光直直落在贺婉苍白的小脸上,唇角勾起抹了然笑意:“与娘亲说说,婉婉你在萧国公府见过萧家小将军后,可是改变心意了?”
“……啊?”贺婉含糊应声。
心下却道,原来凉亭下身穿铠甲那人真是萧潜。
“别跟娘亲这儿装糊涂了,你这性子,娘亲还能不知?”
靖远侯夫人坐在床头,一下一下抚着贺婉柔嫩的小手:“今日你在萧国公府晕倒,可是紧紧抓着那萧家小将军的盔甲不撒手,你爹爹掰都掰不开,只好劳烦萧小将军将你送回府中。”
她抓着萧潜盔甲不撒手?
难道这就是她没有彻底死透透的原因?
贺婉眼底不禁闪过亮光:“那、娘亲…我与萧潜的亲事是没退成么。”
一听贺婉这般期期艾艾的语气,靖远侯夫人心底对自家女儿回心转意的把握又高了几分。
不过万事都要留几分余地,是以靖远侯夫人只笑盈盈的不答反问:“那这门亲事,婉婉如今可还想退?”
贺婉慌忙摇头:“不想。”
嫁谁不是嫁,眼下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得了准话,靖远侯夫人面上不禁一喜。
然思及女儿先前那般喜欢周誉,靖远侯夫人难免要多问一句:“当真不想?你不是极喜欢那周家小王爷,非他不嫁吗?”
“我……他、他又不喜欢我,我凭什么要一直喜欢他?”
贺婉垂眸,想着原身从小到大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的毛病,眼睫轻闪道:“况且,今日见到萧潜,我…我……”——话没说完,脸却红了。
如此一来,靖远侯夫人哪能看不出贺婉的心思,登时揶揄道:“那婉儿这是愿意与萧家萧将军成亲了?”
“娘亲……”贺婉抿唇,故作娇羞。
靖远侯夫人见状便也忽然摇摇头,故作叹息道:“唉,可你爹爹白日已与那萧国公提了退亲之事。”
贺婉听出她话外之音,灵机一动,便学着原身的模样晃着她手腕撒娇:“娘亲,是、是爹爹会错意了。我、我今早说的都是气话,哪料爹爹竟当了真……”
“气话?”
“嗯!气话!”
贺婉斩钉截铁。
只要她语气够坚定,假的也能被她说成真的。
且据她所知,靖远侯夫人并不希望原身嫁给周誉。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靖远侯夫人顺着她的话头道:“那看来的确是你爹爹会错了意。”
只是话落,靖远侯夫人又道:“若明日你皇帝表舅舅召你入宫问话,婉婉便将与娘亲说的话如实告诉你表舅舅。如此一来啊,这亲事八成便退不了。”
……入宫?
贺婉眼睫颤动,仔细搜刮一番原身记忆才明白过来。
萧潜与原身一样,都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且若仔细论起来,萧潜比原身还要亲上一层。
原身能称晋文帝一声“表舅舅”,靠的是外祖母高阳长公主。
萧潜却是正正经经唤晋文帝“姑父”的人。
他的亲姑姑萧清乃是晋文帝的发妻,逝世二十余年的明德皇后。
晋文帝对明德皇后用情极深。
自明德皇后逝世后,后位已空悬至今。
甚至这么多年宫里都不曾进过新人,那几位娘娘全是明德皇后在世时留下的老人。
且这几位娘娘,皆没有子嗣。
百官曾谏言,让晋文帝广纳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
然晋文帝却直言:后宫的几位妃子皆未曾怀龙嗣,乃是因为他自己不行……
——咳,扯远了扯远了。
总归便是爱屋及乌,因着明德皇后,晋文帝对萧潜、对萧国公府格外看重。
因此原身与萧潜的婚事,乃是他们二人小时候,晋文帝亲自为萧、贺两家撮合的。
贺婉抿抿唇,苍白虚弱的小脸上露出抹“我懂我懂”的笑容:“嗯,娘亲所言极是。”
少女清脆的声音传出闺房,外头长廊下的靖远侯闻声不由加快脚步,急忙赶到贺婉房外敲门:“夫人,可是婉儿醒了?”
“爹爹?”贺婉坐起身,倚在床头柱眼巴巴的看向靖远侯夫人:“娘亲,那爹爹这儿该怎么交待?”
靖远侯夫人凤眸微扬:“不用担心,娘亲与你爹爹去说。”——说罢,起身去外头见贺知远。
开门时,正巧小厨房送来了燕窝银耳羹,靖远侯夫人让其送进了屋内。
靖远侯见状便也要进屋去看看女儿,但靖远侯夫人玉手轻轻一勾,靖远侯便从善如流的被她勾回了远睿院。
“婉婉没事,已经退热了,用完燕窝便睡下。”
贺婉白日在萧国公府晕倒,着实吓了靖远侯一跳。
好在回府后叫来御医诊脉,御医说贺婉是因受惊太大才会晕倒,睡一觉便会醒来。
反倒是因骑马吹一路凉风而受的风寒不可小觑,须得双管齐下,尽快降温。
是以喂贺婉喝完药,靖远侯夫人便在她跟前守了大半夜,每隔两刻钟便为她换一条浸过热酒的棉帕。
“圣上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出了明昭院,靖远侯夫人挽着靖远侯问。
提起此事,靖远侯不由叹了口气:“能为什么?自是为了婉儿退亲一事。”
“夫人你说,咱们夫妻两个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臭丫头的?别人家女儿都是贴心小棉袄,咱们家这个倒好,是个闹心小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