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潜略略一想，便明白圣上召他们入宫的用意。
想必这亦是他离开靖远侯府时贺婉父母都未回府的原因。
他们，应是都在宫中商定他与贺婉的婚期。
思及此，萧潜策马匆匆赶去皇宫。
数日前他收到密信，北月国极有可能会趁年关发动大规模战争，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北疆，因此这婚期……不能定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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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帝赐婚贺婉和萧潜二人的消息，当天晚上便传遍了整个国都。
一时间，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八卦焦点几乎全都聚集在萧潜和贺婉二人身上。
一个是煞名在外，手染无数鲜血的大将军，据说这大将军性情阴晴不定，谁若是得罪了他，他分分钟便能将人斩杀于刀下，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另一个是嚣张跋扈、娇生惯养的靖远侯府大小姐。前段时间好像追平南王府的周世子追得紧，为此还跟这萧大将军退过一回亲。
但相传前些日子，这大小姐扇了平南王府周世子的亲妹妹一巴掌，彻底让周世子对其生了厌……
“你们说这靖远侯府的大小姐会不会是自知嫁给周世子无望，这才回过头去找了那萧大将军？”
某路人甲如是说道。
“这谁说得准呐。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听说那靖远侯府的大小姐的确是长得美貌动人……”
某路人乙这般回道。
“美貌？空有美貌有什么用？要我看这萧大将军啊，就是图个新鲜，等过些日子没了这股新鲜，估计便看这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哪哪都不顺眼了，况且咱们国都别的不说，还能少得了美人？”
某路人丙闻言，言语激动的参与其中。
“听你们这意思，这萧大将军跟靖远侯的大小姐恐怕过不长远啊。”
某路人甲又道。
“可不嘛，你们瞧着，我赌这两人过不了一年必定和离！押一两银子！”
某路人丙信誓旦旦立下赌注。
周围其他人见状，纷纷跟注——
“我赌两年！押二两银子！”
“我赌半年！押一两银子！”
“我赌三个月……”
好好的茶馆莫名其妙成了赌坊，而此时茶馆后院的某暗室内——
收到“晋文帝给贺婉和萧潜赐婚”消息的周誉，手里正在把玩一只细小而锋利的弩•箭。
“少主，靖远侯府这枚棋恐怕要舍了。”
他的对面，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暗室里响起。
来禀报消息的暗卫闻声仔细去瞧，才发现角落阴影中站着一黑衣黑袍的老者。
周誉闻言却未出声，双眼盯着弩•箭上泛着冷光的锋利箭头，又拿起匕首在那箭头上“刺刺刺”磨了数下，直磨得那箭头越发尖锐，他才低低开口：“舍了，不如毁了。”
话落，他眸中泛起比手中刀箭还要森冷的杀意。
第三十八章 思考人生
*
贺婉和萧潜的婚期最终定在了腊月初九。
玉睿郡主虽满意萧潜, 但却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将女儿嫁到萧家。
眼瞧着只剩两个多月便是除夕，她原是打算再把贺婉留在家中过一回年，待过了年再与萧家商讨婚期。
不曾想这回入宫, 圣上金口一开便将这婚期定在了年前, 她竟是连商讨的机会都没有了。
罢。定在年前就定在年前吧。
玉睿郡主妥协，便又想着好歹让贺婉在家过了小年再嫁人。
哪料到萧潜那孩子竟在钦天监算吉日的时候入了宫，也不知给圣上看了什么，圣上竟直接在钦天监算出的吉日里挑定了腊月初九！
这才可气坏了玉睿郡主！
在晋文帝面前她得忍着, 但一出宫门上了自家马车，玉睿郡主逮着靖远侯便发了一大通脾气。
“贺知远你这个人一大把年纪了, 怎么还这么没有眼里见儿？该你说话时你就跟个棒槌似的杵在那儿一个字不吐, 不该你说话时你倒是又叭叭叭的说了个痛快！”
靖远侯：“……”
那圣上点了名他还能装死吗？
况且他这些年虽交了兵权不再上战场, 但心底却从不曾放下边关之事。
以今日萧潜和圣上的表现来看，那封密函上所述之事恐怕与北疆战场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那萧启明过了年就要奔赴北疆, 届时哪还有时间与婉儿成亲？
既然二人婚事已成定局, 与其拖来拖去再拖出什么变故, 倒不如早早成亲的好……
靖远侯敛敛神, 好声好气哄道：“夫人莫气，事已至此, 咱们只能尽全力操持好婉儿的婚事。”
“况且萧家就在京城, 离咱们靖远侯府不远。若日后夫人你想婉儿了，那咱们便命人送过去请帖让婉儿回府一趟便是。”
理倒是这么个理。
玉睿郡主听着心气稍顺，可心念一转，又道：“但这成亲嫁做人妇与在家做姑娘不同, 婉儿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眼下距成婚只余两个月，日子委实紧了些。”
靖远侯抚了抚胡子：“夫人若是因此忧心, 那就更不必了。婉儿嫁给萧启明，那日后定然是长居在将军府，至于萧国公府二房三房那些人，逢年过节能应付应付便是了。”
玉睿郡主闻言不由觑靖远侯一眼：“你懂什么，这当一府主母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罢了，总归母亲要在咱们府中住上一段时日，等回了府我去求母亲帮帮忙。”
然直到回到府中，玉睿郡主才发现她根本不用求。
萧潜求亲这事一传到老太太耳里，老太太便猜到他们二人这婚期远不了。
这回住进靖远侯府，目的正是为了亲自教导贺婉。
于是这天晚上，贺婉在得知“她与萧潜婚期定在腊月初九”这个好消息的同时，还得到了自己会被“外祖母教导两个月”的噩耗——
“外祖母、咳咳。”
夜色浓浓，烛火昏黄，床榻上的贺婉小脸苍白，故作可怜道：“婉儿伤势未愈，御医说婉儿至少要再卧床一个月，恐怕无缘聆听外祖母的教诲……”
“无妨。”老太太早已做好完全准备：“在你嫁人之前，外祖母不会离开靖远侯府，以后每日早上外祖母都会跟你母亲一起来明昭院看你。”
贺婉：“……”
瞬间生无可恋！
若外祖母和母亲都在，她还怎么跟萧潜那厮亲亲抱抱？！
不过到了次日，贺婉便明白此事是她自己想多了。
即便外祖母和母亲不在，她也没什么机会跟萧潜亲亲抱抱。
这厮一大早便让小厮往靖远侯府送来一封信，说他被圣上派去剿匪，要有一段时间不在国都。
贺婉当即回信问他何时回来，然秀荷将信送到将军府时却得到萧潜已经离开国都的消息。
此后一连半月，贺婉都不曾得到萧潜半分消息。
幸好在这期间系统给她的求生任务也和萧潜无关，她靠着“给爹爹娘亲做银耳粥”和“给外祖母绣牡丹帕”成功获得了十四天生命值，同时第二次锻炼了自己烹饪技能和女红技能。
但因此——
她也给自己额外招来一个女红姑姑。
原因无他。
贺婉女红太差了，连最简单的花样都能绣成四不像的模样……
这般一来，贺婉的生活变得愈发忙碌充实。
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萧潜这厮又没来看她。
每日早上辰时，外祖母会来明昭院给贺婉上早课，对她讲该如何治理后宅、又该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
但外祖母年轻时乃是一女中豪杰，因此讲着讲着总会讲远，时常一不小心便会对她讲到家国天下、讲到江山百姓，偶尔还会讲起她与外祖父之间的陈年往事。
贺婉不小心越听越入迷，到后来竟然主动拉着外祖母拖起了堂。
而到了下午，玉睿郡主便会给贺婉讲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以及这平常的待人接物之道。
此事贺婉刚开始听得认真，后来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夫妻相处、待人接物，这两件事终究是要实践才能出真知。
嘴上说出来的道理，到底还是差了点什么。
这点玉睿郡主自然也知晓，可贺婉如今病着不便外出，她也就只能用嘴巴说道说道了。
“好在这两件事本就不是一日之功，日后慢慢磨炼便是。”
“嗯嗯，娘亲，我也觉得如此。”
贺婉忙不迭点头附和，然后道：“那我明日可否邀顾暖和言儿过府一聚？”
这日是十月十九，玉睿郡主无情拒绝了贺婉的请求，次日下午便叫来秋伯开始教贺婉管帐。
这倒是难到了贺婉，单学算盘，她就学了四五日。
不过将算盘学会以后，贺婉的进度便快了许多，她本来便能心算，是谨慎起见才决定学用算盘。
而在她学会算盘这日，外祖母为她找的女红姑姑便无缝衔接住进了明昭院。
与此同时，贺婉终于收到萧潜那厮回府的消息。
“娘亲，我都快二十天没见过萧潜了……”
贺婉近日身子已大好，能走能碰能跳，这会儿正围在玉睿郡主身边缠她：“明日下午能不能让我去见他一面？”
玉睿郡主凤眸微挑，眼风淡淡扫了眼自家女儿没出息的样子，无奈道：“姑娘家家的要矜持，萧小将军若想见你，自然会派人往咱们府上送拜帖来。”
贺婉默了默，娘亲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那、那娘亲您先答应让我自行安排明日下午的时间，我也好些时日没出过门了，萧潜若是来找我，我想跟他去外面走走。”
“……”
真是女大不中留。
玉睿郡主不禁叹口气：“罢了罢了，明日下午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
贺婉闻言立即给玉睿郡主一个大大的熊抱。
玉睿郡主失笑：“你呀，惯会说些好听话哄我。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便到这儿。晚上吃了药记得早些睡。”
“嗯。”贺婉乖乖点头，放开玉睿郡主。
没想到就在此时，好几天没动静的系统却忽然开腔道：「嘀——本次求生任务已开启：请宿主在十月三十日巳时之前，亲自前往宝酥斋点一壶黄山茶和一盘桂花糕。」
贺婉：「…？」
为何这次的任务如此简单又具体？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不完成了。
好吧。
那就这么定了。
明日下午就约萧潜那厮去宝酥斋吃点心饮茶。
于是贺婉在送走娘亲后，便很不矜持的让秀荷往将军府送了一封信。
信上很讲究的问萧潜是否安好，若明日无事，可愿于下午未时与她一起去宝酥斋品茗？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贺婉收到回信。
信上只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愿。
贺婉看着这个字，眼尾情不自禁的扬起。
次日，她早早起床梳妆打扮选衣裳，直把自己收拾的精致的不能再精致才算是满意了。
高阳长公主前一日便听玉睿郡主说了贺婉今日要出去见萧潜一事，老太太对这桩婚事和萧潜皆满意得紧，是以巳正时分便结束了早课，希望能让两个年轻人相处的时间久一些。
贺婉听出外祖母的意思，便又派人往将军府送信，问萧潜要不要与她一块出去用午膳。
不过这回信却没送到萧潜手中。
将军府的人说，萧潜一大早便去了宿卫军大营，下午时会直接从峰山赶去宝酥斋。
贺婉得到消息，心底隐隐闪过一丝失落。
她理解萧潜有公务在身，不可能时时待在家中。
可他这不是刚刚剿灭山匪回京嘛，她便以为他能歇上一日……
但这么一点点失落没在贺婉心头盘旋太久，很快便被要见面的喜悦冲散。
在家中用过午膳，贺婉便早早地坐上马车让车夫赶去了宝酥斋。
宝酥斋坐落于东城街的街中，街头有家名叫赏茗居的茶馆，这家茶馆在书中是周誉私下收听消息的暗桩。
路过这里时，贺婉险些被喜悦冲昏的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
周誉这么大一个绊脚石没解决，她竟然一天到晚就只想着跟萧潜亲亲抱抱？——嘶！真是天天窝在家中窝傻了！
贺婉愤愤放下车帘，回过头自闭的思考人生去了。
直到抵达宝酥斋，她才勉强提起口气走下马车。
而待坐进霜儿一早定好的雅间时，贺婉则已经打起精神思考起怎么提醒萧潜将来“萧国公府会被灭门”和“周誉会登基称帝”这两件事了。
只是尚未想好，雅间门便忽然被敲响。
贺婉眸光不由一亮，满怀希翼地望向门口——是萧潜来了吗？
第三十九章 送命题
贺婉眸光不由一亮, 满怀希翼地望向门口——是萧潜来了吗？
“霜儿，快，去开门。”贺婉说话的瞬间把身板挺得笔直笔直, 抿抿唇, 双眸亮晶晶的盯着雅间房门。
霜儿见自己小姐这般开心，面上不禁跟着浮现一丝笑意，轻手打开房门。
而此时房外之人瞧见贺婉，立即彬彬有礼的朝她拱了拱手：“明昭县主。”
“……”周誉？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宝酥斋？
贺婉笑容霎时凝在唇边, 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周世子。”
周誉颔首, 笑着解释道：“本世子本事想择日去靖远侯府拜访, 没料到今日竟在宝酥斋遇见明昭县主, 正巧本世子有些话想与县主说，不知县主可方便与本世子一叙？”
“不方便。”贺婉淡漠看他, 想也不想便冷声拒绝：“本县主与我未来夫婿有约。”
周誉面上假笑顿时一僵。
他垂眸、再一抬眸间神色忽变, 齿寒道：“县主不妨再考虑考虑, 本世子今日所道之事——恰与萧潜有关。”
与萧潜有关？
贺婉垂在桌下的手不由攥紧。
难道周誉抓到了当日萧潜潜入平南王府的把柄？还是……他故意这么说来试探她？
贺婉微微凝眉, 不太想和周誉对话。
这周誉和温玉清一个比一个心计深，可不是能简单糊弄的人……
但今日周誉来找她谈话, 她倒是可以利用此事提醒萧潜防着周誉一些。
思及此, 贺婉桃花眼微弯，淡笑道：“周世子请进。”
闻言，周誉面上又露出笑意，眯起狭长双眸, 抬脚迈进雅间。
待周誉坐定后, 秀荷收到自家小姐的示意，快步来到桌几旁为周誉斟了杯茶：“周世子慢用。”
周誉淡淡颔首, 端得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