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愧是
萧潜没有答应贺婉在深夜成亲。
他不想委屈她半分, 既然决定在出征之前娶她，那他便要锣鼓鸣天、风风光光地迎她过门。
今日在来靖远侯府之前，圣上曾说可以允他在国都多留三日, 三日后再出发去追大军。
当时萧潜心有疑虑, 拒绝了圣上的好意，但现在，他必须去宫里向圣上求道旨意。
“县主，在府中等我, 明日一早，萧潜定来迎亲。”
他执着她的手, 临行前薄唇微动似乎想亲贺婉一下, 但碍于未来岳丈和岳母在一旁看着, 他生生忍住了。
贺婉却无所顾忌，踮起脚尖, 趁所有人不注意的瞬间“啪叽”一口亲上他的脸颊。
“！！”萧潜猝不及防, 后耳根瞬间红透。
与此同时, 靖远侯和玉睿郡主双双露出一副“女大不中留”、“没眼看没眼看”的表情。
只有贺婉一人独自明媚, 亲完人还爽朗地笑吟吟道：“好，我等你来。”
“嗯。”萧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才轻咳一声掩饰羞意, 转身离开了远睿院。
他前脚刚走出院门，后脚玉睿郡主便过来点了点贺婉额头，揶揄道：“傻姑娘，不知羞。”
贺婉抱住玉睿郡主, 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撒娇道：“娘亲，我已经很收敛了……”
若不是顾及着娘亲和爹爹, 她方才亲的就不是脸颊而是嘴唇了。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怕被混合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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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子时，皇宫。
晋文帝得知萧潜的来意后，二话没说便召人来寝殿拟旨。
他对萧潜的举动甚是好奇，等人间隙，不由好奇发问：“你不是去靖远侯府找明昭道别？怎么竟改了主意？”
忽然被打趣，萧潜好不容易在夜风中冷却下来的双耳顿时又开始发热，他垂眸掩思，没说别的，只向晋文帝保证：“陛下，臣一定会活着回来。”
晋文帝闻言眼皮微抬，背在身后的手忽地颤了颤。
他之前特许萧潜在国都多逗留三日，便是希望萧潜成亲后能多一份念想。
战场上生死无常，多一份念想，便能多一份求生意志。
“好，好孩子。”晋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慈爱道：“你和婉儿，都是好孩子。”
……
不到寅时，贺婉便被嬷嬷好一阵梳妆打扮，戴上凤冠，静静坐在床榻前等萧潜来迎亲。
另一厢，从皇宫赶回将军府的萧潜也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甫一回府，便在萧十和萧路惊讶的目光中回房换上了喜服。
婚宴是早就筹备好的，不管是萧国公府还是萧潜的将军府，都为迎娶县主之事做足了准备。
昨天夜里，萧十和萧路得知大人今日一早便要率军出征、婚礼将延期举行的消息时，委实是替自家将军委屈了一把。
外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可是看得真切，明昭县主在将军心里的位置，恐怕比将军他自己都重要。
他们亲眼看见将军对这桩婚事有多上心，也看着将军亲手将卧房布置成明昭县主喜欢的模样。
阖府上下，谁都看得出来将军有多憧憬和明昭县主成亲。
然而眼看着美梦即将成真，平南王却反了。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猝然扎破了将军的美梦。
偏偏在这一天，在将军和明昭县主成亲的前一天。
将军在离家去靖远侯府前，曾与他们说——“上天如此安排，或许便是在告诉我，我不该成为县主的枷锁。”
萧十和萧路都是嘴笨的人，闻言想劝将军却不知该从何劝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穿上盔甲去靖远侯府请罪。
但他们没想到，将军回来之后竟然主动回房中换上了喜服。
萧路和萧十守在房外，见状忍不住扬声问：“将、将军，婚礼可是要如期举行？”
屋内，萧潜的回应坚定——“是，我向陛下请了一道旨，明日寅时，你等再随我出发去追大军。”
两人顿时欢呼：“太好了！将军！属下这就去国公府向老爷和夫人通禀此事！”
萧潜闻声不禁扬了扬薄唇：“留一人进来，帮我看看冠帽戴的正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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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亮得晚些，卯时一刻，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萧潜便穿着喜服上马，带着迎亲队敲锣打鼓地上了街。
在国都，萧国公府和靖远侯府一个比一个有名，萧潜和贺婉两人更是“声名”在外。
一个阴鸷狠厉，杀人不眨眼；一个嚣张跋扈，打人就打脸。
真真是恶名远播。
是以两人的这桩婚事也格外引人瞩目。
有些闲来无事之人，一大早便守在了迎亲队的必经之路，想要吃上第一口新鲜的瓜。
还有人早早就设了赌局，赌这两人究竟成亲多久之后会和离。
萧潜的迎亲队足足跑了三趟朱雀大街，从南绕到北，又从北绕到南，两个时辰后，几乎整个国都都知晓了这桩婚事。
巳时，将军府的迎亲仪仗队准时抵达靖远侯府大门。
门房远远瞧见迎亲队便急匆匆地跑来了明昭院报信。
而明昭院中，贺婉的娘亲、外祖母、林家妹妹、还有顾暖都在她身边送她出嫁。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当外祖母亲手将红色盖头盖在她头上的那一刻，贺婉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贺婉闻声，迅速将自己从伤感低落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县主，萧将军就在院子里等着。”
秀荷去了外头探消息，看见人后立即惊讶地跑回来将此事告诉了贺婉。
本朝没有新郎来到新娘闺房迎亲的先例，婚娶之事，新郎们几乎都是规规矩矩地在府门外等着，等新娘的家人送她到府门，新郎再去府门前接新娘，将新娘背上花轿。
可萧潜竟守在闺房外等她。
喜帕下，贺婉听到消息后，湿润的眼眶里瞬间漾起笑。
不愧是……她的萧大人。
贺婉坐在床头，好一会儿才收敛思绪道：“秀荷，送我出门。”
然而话音刚落，她视线里却忽然多出一抹红色衣摆，下一瞬，萧潜仿若越过寒冬的清冷声音便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婉婉，我来了。”
第六十九章 不止
他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于是贺婉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放在他温热的掌心上。
下一瞬，萧潜背起她离开，从明昭院一直背到花轿前。
靖远侯府门外围观的百姓很多, 可瞧见此情此景, 众人竟不觉得这是两人心悦彼此的表现，而是此起彼伏的小声嘀咕着——
“早就听说明早县主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成亲都不愿走路, 生生让这萧大将军进府中去背她，不过我听说这萧大将军脾性也不好, 他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
“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我三表哥的邻居就再萧大将军账下当差，昨儿夜里, 我三表哥亲眼看见他这邻居跟妻儿告别, 背着行囊回军中了, 我猜, 恐怕是又有仗要打了，保不准这萧大将军今晚娶了美娇娘, 明日一早就得奔赴前线……”
“没错, 此事我替这位兄台做个佐证，我姑家表兄便是宿卫军，昨儿个也收拾行囊离家了……”
“原来如此，不过若是这样, 那我有些理解明昭县主的做派了, 今日成亲明天就不见人，还得担惊受怕的盼着他回来, 换我我也不开心。”
“是呀，我与这位姐姐想法一样……”
“……”
话题扩散的很快，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讨论起这桩婚事。
而这桩婚事的主人公和迎亲仪仗队则在喧闹的街道中敲敲打打地走向大将军府。
萧国公和国公夫人早早就来了将军府坐镇，这会儿正坐在婚宴堂间翘首以盼。
锣鼓喧天的鞭炮声比门房小厮的通传更早传进萧国公和国公夫人耳里，两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多年，听见这鞭炮声，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继而默契地看向一墙之隔的堂屋后厅。
迎新娘，拜天地；
敬父母，入洞房。
成亲之仪繁琐复杂，一对新人不仅丝毫不觉的疲乏，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发精神奕奕。
天渐渐黑了，前院饮酒的喧闹声也渐渐消散，贺婉坐着喜榻上，桃花眼一眨一眨，氤着浓浓笑意。
她刚才可问过系统了，今日除了第一次洞房花照例可以获得七日生命值，每增加一次就能额外获得十二时辰的生命值。
而且……咳咳，此事也会变成像“每日亲亲”、“每日抱抱”那样的任务，每回都能获得十二时辰生命值。
如此一来，这两年她只要跟在萧潜身边，就不用再去做那些危险的求生任务了。
当然，如果求生任务比较容易完成，完全没有生命危险，那她还是会做的。
毕竟便宜不占白不占嘛，她又不会嫌生命值多。
恰在此时，守在房外的秀荷高声问安：“姑爷！”
贺婉匆匆回神，抿唇忍笑，紧接着便听见某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房门又被秀荷利落地关上了，“嘭”地一声，仿佛是特地为萧潜停在贺婉身前的动作配音效。
莫名的，贺婉的心竟真随着关门声跳快了一拍。
偏偏萧潜也跟引诱人似地，忽然低低哑哑地唤她一声：“婉婉……”
贺婉顿时被他勾的心痒难耐，只能双手紧扣着压抑自己涌动的内心，提醒他道：“桌上有喜秤。”
快点掀了盖头喝合卺酒，他们便能洞房了。
萧潜不知她心中所想，方才那般唤她，不过是夙愿得偿，情难自抑。
他转身拿起喜秤，继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回贺婉身边。
喜秤缓缓挑起盖头，萧潜眼中逐渐盛满明眸皓齿乌发雪肤的少女。
少女巧笑嫣兮，生来有一双缱绻多情的桃花眼，便是无情也似有情，而如今有情，那双眼睛就更是动人心魄。
萧潜瞬间怔神，他素来知晓明昭貌美，可今夜的明昭却仍让他止不住惊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外如是。
见他这副模样，贺婉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眼睛亮晶晶的，毫无预警地就扑进他怀里亲了亲他的喉结：“萧大人？我们快喝合卺酒吧。”
萧潜呼吸一紧，下意识箍住贺婉腰肢：“婉婉，别闹。”
贺婉忍俊不禁，瞧着他瞬间红透的脖子，笑道：“好吧，不欺负你了，那我们喝合卺酒。”
她说着向后撤了一步，萧潜这才浑身发胀地松了口气，与她一起走到桌前，端起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
两人各执一酒盏，手腕相挽，萧潜深深看着贺婉，似乎想说些什么：“婉……”
可贺婉却不想浪费时间，手臂刚刚挽好便迫不及待的将酒盏放到了嘴边。
萧潜一默，不得不将嘴边的话咽下去，仰头饮酒。
饮完酒，贺婉兴冲冲拉着萧潜坐到床边。
然而萧潜看出她的意图却道：“县主，我明日寅时便要出发去追大军。”
贺婉闻言怔了下，秀眉微蹙：“你……此言何意？”
萧潜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圆房之事，等我回来可好？”
贺婉：“可现在才刚刚戌时，我们应该来得及圆房吧？”
萧潜这回却是坚定摇头：“来不及。”
贺婉鼓了鼓腮：“怎么来不及？圆房顶多也就是两三刻的功夫，不会耽搁你休息，更不会耽搁你明日的行程。”
两三刻？萧潜闻言微惊：“婉婉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贺婉忽然被问住，顿了顿才道：“我、我在话本子上看到的……”
但是本来就是嘛，况且她听说两三刻时间已经很长了，好多人连两三刻坚持不了呢。
萧潜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哑声道：“婉婉……日后少看些闲书。”
“哦。”贺婉神色闷闷地，偏过头，有些委屈：“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我洞房嘛？”
萧潜见状忽地箍住她的腰肢，有些抑制不住地让她转回头来看着他，在她劲侧低哑声：“县主，两三刻不够，况且萧某贪心，不止想要你一次。”
“！！”贺婉桃花眼忽闪忽闪，瞬间便被萧潜勾得脸热，这家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情话？
她抿抿唇，默默喊出系统查看自己的剩余生命值，最近几次的求生任务都不难，她都好好完成了，而且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每日都跟萧潜亲亲抱抱，也攒了不少生命值，目前已经攒了二十八天零两个时辰。
所以这次圆房的任务，就算没完成也不会伤及性命。
但是——“你从国都到锦城要用走多久？”贺婉垂着眼睫小声问。
萧潜不知她为何忽然问到此事，诚实回道：“日夜兼程，七日。”
七日？那她应该来得及在生命值耗尽之前到锦城见他。
这么看来，今日倒确实可以不圆房。
贺婉想着清清嗓子：“那好，我答应你，今日先不圆房，但是……我想看看你。”
她说着忽地倾身相压，萧潜猝不及防，竟真被她压倒在床上。
没想到这一压，贺婉却意外看见萧潜脖颈上有道疤。
她秀眉微蹙，有些心疼的用手指轻轻摸住：“这里是怎么受得伤？”
萧潜喉咙发痒，闻言心一横便闭着眼睛撕开领口，露出那道从不示人的疤，言语隐忍：“婉婉只想看它？”
那道伤疤藏在喉结与锁骨中间的位置，平常有衣服遮着，几乎看不见，可此刻贺婉却看得真切。
这道疤的位置太危险了，稍有不慎，或许便会伤及萧潜性命。
“不止……”贺婉攀上他的肩，倾身吻向那道疤。
他不知道，其实她也贪心，她想治愈它，治愈他身上所有的疤痕与伤痛。
与此同时，萧潜止不住闷哼一声，双手顿时紧紧抓住身下喜被。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婉婉若是再这般，他恐怕控制不住。
第七十章 无妨
萧潜天不亮就走了, 那时贺婉还在熟睡。
她昨晚断断续续地捉弄了萧潜一个多时辰，直到自己也快要受不住时才罢手，侧身抱着他, 窝在他身边轻轻喘息。
萧潜的模样比她更糟, 双臂紧紧环着贺婉，身体却僵硬的一动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萧潜好不容易忍过那阵难耐的悸动后，一低头, 却发现贺婉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抬手为她整理额角碎发，而后薄唇贴上她的额头, 轻轻落下一个吻。
——婉婉, 此去锦城, 我定会平安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