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不停蹬着,身后的人大掌孔武有力。
姜皎什么也顾不上,只想逃离此人。
可下一瞬,她不知是踢在何处,背后的人闷哼一声。
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的,姜皎的心还未平复下来,但却也有一丝的不确定。
这声响,倒是像及沈随砚。
她没有方才抗拒得如此剧烈,还未转身,就听见沈随砚听声叹口气,“夫人倒是打痛了为夫。”
姜皎被他捂住口鼻的时候,就已经是跌坐在地上。
如今顾不上其他,转身就对着沈随砚道:“混蛋。”
她转过身来,看见沈随砚完好无损地坐在轮椅上,周身一点都未曾被干扰,不自觉地眼眶就红起来。
绣花拳打上沈随砚的胸膛,“你当真混蛋极了,你可知我听闻你醉酒有担心,又有多害怕你被圣上责罚,你倒好,专等着在此处戏弄我。”
其实从开始进来未曾看过他时就应当明白的,只是当时不知是怎地被沈随砚蒙了心智,偏生没有想到这处地方上。
姜皎眼眶红着,沈随砚敛了玩笑。
修长指尖抚上姜皎的面容,“都是为夫不好,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未曾想会吓着你。”
沈随砚喉结滚动,说出的话虽然还是平淡的语调,但是指腹上的力道却是愈发地小起来。
姜皎又砸了沈随砚两下,“夫君自个留在这处吧,我要出去。”
她气恼不过,就想着离开。
自个也没想到,方才究竟是在哭什么。
倒是如今缓过神来,厢房中又如此亮堂,才会觉着分外地丢面。
一到沈随砚的跟前,好像就变了许多似的。
可她如何能走得掉。
在起身的那刻就被沈随砚握住手腕,直直坐向他的怀中。
两人离得很近,瞧着姜皎的面容上还有泪珠并未擦拭掉,沈随砚缓缓拿出帕子,轻柔压在她面容之上,“夫人这般哭,为夫的心都要碎了。”
还未等姜皎反应过来,就听见沈随砚用又沉又暗的嗓音道:“萤萤,生辰快乐。”
陡然间,姜皎的心中不知是生出何等的意味来。
原来,他竟是为了自个的生辰,早起就不在府上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一瞬间,许多都说得通顺。
姜皎秋眸含春水,不知不觉将人的魂都勾了去。
撞进沈随砚的黑眸之中,姜皎看他薄唇都带些放松的意味,“你开始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沈随砚没有掩饰,发出一声低闷的笑意来。
修长的手指不住在姜皎的颈后摩挲,“是,但如今看来,好似萤萤并不是那般的喜欢。”
下意识,姜皎想要反驳沈随砚的话,但是又止住自个的想法。
她小声道:“不是不喜。”
分明离得极近,沈随砚却还是让姜皎再说上一遍。
瞧着他如此不紧不慢的模样,姜皎自知中了他的圈套,“不说了。”
沈随砚指尖勾着她衣领,轻笑一声。
他声音低沉,入耳却是十分的好听,“萤萤可是在意我,才来的?”
姜皎能感受到他大掌顺着自个的背脊摸下去,时不时有些战栗,“才不是。”
她如此否认,与方才并不是十分的相同。
沈随砚知晓,但是没有戳穿她。
感觉船只在慢慢动着,姜皎心生好奇,“我们是要去哪?”
沈随砚将小窗打开,外头的景物照进来。
今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镶仙鹤圆袍,头上只用玉冠简单束起。
面容清隽,俊朗无比。
眉峰似剑没入鬓发,狭长黑眸带有少有的温情。
下颌仍旧是不可磨灭的硬朗,衬他更为英气。
小窗外一步一景,煞是喜人。
姜皎听见沈随砚柔声道:“自是带萤萤,好生出去潇洒。”
第三十二章
从前只觉着沈随砚沉冷, 可是今日出去潇洒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倒是也丝毫都不违和,反倒是配合他今日的模样,还十分相配。
姜皎也起了心思, 咬着字, 嗓音中柔柔转转道:“不知公子要带我去何处潇洒?”
船只晃晃悠悠, 摇得人欲醉。
沈随砚也随着姜皎的话来了兴致, “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
音调沉哑地顺着水声轻晃落进姜皎的耳中, 面容清冷俊逸, 丝毫不失风骨。
姜皎揉下耳根, 实在是有些没忍住。
他怎得丝毫不知羞一般。
一声“姑娘”就让姜皎想起两人还并不十分相熟时, 沈随砚每每喊她的“二姑娘”。
咬字缱绻,字字入了她心头。
姜皎还是没有沈随砚这般厚脸皮, 只道:“王爷带我去何处就何处,难不成王爷还能将我卖了不成?”
她秋眸中是难得的狡黠, 让人不免发笑。
沈随砚揉着她脑后的发丝, 乌黑顺滑地从他指尖滑落。
两种极致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再难分开。
“我当夫人甚是喜欢。”沈随砚不动声色将发丝给拿开,“若是夫人喜欢,今夜——”
今夜怎得?今夜他想如何?
现如今已经上了沈随砚的贼船, 好似也是跑不了的。
两人圆房的事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如今,他说这话,莫不是想了?
姜皎银牙贝齿, 唇瓣上沾湿, 露出点点光亮。
红唇微启,她轻声道:“今夜我们不回王府?”
先下嘴得好, 省得一会儿沈随砚说出些她没办法答允的条件来。
瞧出她的紧张,沈随砚黑眸下垂,看着她侧脸。
没有防备的将手撤走,他声调不减,“不回,今日,让夫人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姜皎被他的话激起一些的兴趣来,可却又不能显得太过于没有见识。
她确实是并未享受过这样的乐趣,原因无他。
家中的姜翃与姜宴都对家中的人管得极其严格,姜翃倒是还好,姜宴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姜宴对妹妹好一个说法,可是却在某些事情上丝毫不退让,例如泛舟小溪上,没事听个小曲。
若是被姜宴知晓她竟然敢来这样的地方,怕是就要被罚跪祠堂。
所以姜皎从未来过这般地方,如今倒是沈随砚先一步带她过来。
许是泛舟溪上,并不会十分的闷热。
姜皎将小窗开着,即使没有冰块也依旧觉着舒适。
沈随砚倒是安静坐在一旁,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上。
她倒是喜爱极了这块玉佩,除了新婚那日没有带着,剩余时间一直都带在身上。
姜皎捏着扇柄转头,看见的就是沈随砚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羊脂白玉上。
有些不大好意思,姜皎轻咳一声,“夫君这玉佩甚是通透,我瞧着极为好看。”
沈随砚缓缓将视线落在她面容上,轻声道:“夫人喜欢便好。”
一直都是想问的,不如现在问出来就是。
姜皎侧过身子,葱白似的指尖托起腰间的玉佩,“夫君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这回沈随砚倒是并未准备瞒她,“从前我身子不好,总是病着,母妃就帮我求了这块玉,带在身上倒是比往常要好上许多。”
姜皎听着,有些晃神,好似她当初,也是将玉佩给放在枕下,才得以安睡。
缓缓开口,她轻声道:“之前夫君还未将玉佩给我时,我夜间总是睡得不安稳,倒是有了白玉后好上许多。”
沈随砚的眼眸中染上笑意,“夫人觉得有用便好。”
姜皎倏地又想起什么,美眸中染上几分的担忧,“只是夫君将玉佩给我,自个的身子可会有什么大问题。”
端起杯中的清茶,沈随砚喝下一口后才摇头,“不会,玉佩是有灵的,想来庇护着夫人的时候,也会一道庇护着我,毕竟,萤萤可是我的王妃。”
他的话不算是肉麻,可还是让姜皎有些不适应。
细瘦的指骨放下玉佩,想将船上的气氛给揭过。
小船已经行了半个时辰,也没个尽头。
姜皎颇为好奇,难不成从前这些公子哥,竟能在小溪之上玩如此久的时辰,况且这条溪流未免太长一些。
开始是有趣的,但是过一阵子也会觉得无趣。
姜皎打断正在看书的沈随砚,“这行程,大抵还要多久?”
沈随砚没抬眉,淡声问她,“可是倦了?”
不好直接问,姜皎想着还是点头最好。
沈随砚从嗓音中出现几分酥麻的笑意来,“若是倦了,不如去床榻上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看着小船上的床榻,姜皎登时间好似知道些什么。
那群公子哥能在小溪上游玩如此久,既不是为看风景,也不会为享受人世间的潇洒,而是要做,他们觉着最快活的事情。
想必也并不是单纯的歌姬上来伺候,应当还有教坊司的人。
姜皎姣好的面容多上几分为难与羞涩,见姜皎迟迟未动,沈随砚从书中抬眼,看见的恰好就是姜皎丰富多彩的表情。
透着些为难,还有些羞涩,看着床榻甚至还有些嫌恶。
一瞬间,沈随砚明白些什么。
趁着姜皎发愣的时候,他笑着道:“并不是萤萤所想。”
突然出声有些惊吓到姜皎,姜皎不停用扇子扇风,身上的香气阵阵传入沈随砚的鼻尖。
“小船是我的,并无旁人上来过。”
姜皎刚准备放下心中的不适去床榻上歇息一会儿,可又听见沈随砚说小船是他的,那岂不是,他也如同那群公子哥一样,泛舟湖上。
她柳眉蹙得更深,脸上还掺着若有若无的不敢相信。
沈随砚,当真也做过什么?
可一旁,冰凉的手覆上姜皎的手背,“萤萤,我闲暇时会泛舟湖上,远处更安静些,今日要带你去的也是那处,只是我去得甚少,并未如同你所想。”
姜皎抬起眼,看见的就是沈随砚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那股劲就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溺在他眼眸之中。
他眼神太过于炙烈,有一瞬,姜皎的魂差些都要被他给勾走。
她握紧扇柄,轻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然沈随砚却低笑一声,只用指腹轻轻触碰她耳廓,“萤萤,你这处红了。”
姜皎更为害羞,心思被戳穿不说,他竟然还如此直接地说出来。
一把推开沈随砚,他身上的雪松气也在一瞬间散去。
“我要休息了。”
被她推开,沈随砚丝毫不恼。
只是缓缓到窗边,只留下一个小缝,又点了沉心避暑的沉水香,缓缓将瑞兽金丝绕香炉的顶盖放回去。
姜皎被那一小声镇了一下,却丝毫没有受干扰。
知晓沈随砚就在她旁边,她倒是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厢房中沉水香的气息缓缓散开,可姜皎鼻尖萦绕的雪松香却久久不散。
见她渐渐熟睡,沈随砚不免摇头淡笑,“你倒是睡得安定。”
这段时日睡前,神思总是绷着,总是在想梦境究竟会不会出现,又会是怎样的梦。
如今,倒是睡得十分安稳。
等到姜皎再次醒来的时候,船只已经停下。
远处烟霞蔓延开,水天相交,河面之上都被泼洒上夕霞色。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姜皎兴致盎然。
细瘦手腕将扇柄拿着,腕间玉镯不时发出磕碰的响声。
她扭头,想将此等美景一同与沈随砚看。
可不想,身后是无人的。
心莫名低落半分,姜皎踢着绣鞋从床榻上下来。
不想才一从船只中出去,就被眼前茂密的山林给镇住。
不想上京竟还有这般的地方。
霞光伴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一丝丝的光影最终落在地上。
“醒了?”
后面突然传来声响,姜皎转身。
她才睡醒,眸光尚且含有水光,许是在此等美景下,眼尾都透着几分胭脂色的红晕。
与她面容混在一起,只觉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
姜皎打着扇子过去,笑面盈盈,“我们可是在上京?”
沈随砚点头,“是,此处甚少人前来,原先山顶上是座寺庙,只是香火不旺,就渐渐无人,我便使些银钱将此处买下,做了一处庄子。”
没想到沈随砚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姜皎闻言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沈随砚不介意她此时的反应,捏着她指尖,纵使夏日,他指骨也是冰凉的,“上去?”
这两字对于姜皎而言是极为大的诱惑,她不受控制的对着沈随砚点头。
观砚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缓缓推着沈随砚朝前走。
他今日坐着,却也丝毫不输旁人。
姜皎侧目,突然就能明白为何那些贵女不停的夸赞沈随砚。
她的夫君,当真是生得好极了。
沈随砚路上也并不会让她觉着无趣,不时与她说着庄子的事。
姜皎的陪嫁中也有好几处的庄子,只是一直都未曾去看过。
她道:“我的嫁妆中也有好几处的庄子,我瞧着倒是可以将银钱放在庄子中吃利息钱,也好过全都压在铺子中。”
如今姜皎掌着中匮,虽不似其他人家有几房的人,但是偌大一个王府管起来也是十分费力的。
姜皎的说法倒是引起沈随砚的好奇,他只说:“夫人管着中匮,自然是夫人做主。”
有他这句话,姜皎倒是有胆子许多。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庄子住的地方,此处的女使小厮并不多,但是完全够用。
晚上的吃食也别有一番风味,虽不甚精致,看起来似是粗茶淡饭,却又颇有滋味。
姜皎做饭甚好,也爱珍馐,这般来此用了这顿饭,不管今日如何,都不虚此行。
沈随砚见她用的开心,自个也开怀不少。
夏夜间山林中最是凉爽的,姜皎打着扇子坐在石桌前,缓缓用着碗中的酸梅子汤,还有一碟豌豆黄。
酸梅子汤中放些冰块,就是夏日中小娘子们最喜欢的。
姜皎连用两碗,想要用第三碗时被沈随砚按住手,“夫人身子寒凉,不得用多。”
姜皎嘟着唇道:“没什么大碍的。”
可是才对上沈随砚的眼神,就将碗给放下。
依依不舍的还看着见底的碗,轻声叹气,“从前我在家中,都是想用多少都可以的。”
沈随砚仍旧是翻着手中的书,没有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