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两人,一人在盛怒,一人在哭泣,慕听烟倒是还算淡然,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段祁卿是在何处说要娶你的?”
阮桃小声说:“我被他扶住后就赶忙去寻了哥哥将东西给他,本是想要快些离开,可是段祁卿就在门口处等着我,他扯着我的衣袖说要对我负责,说要娶我。”
“恰好这时哥哥下来,本是想给我些银钱让我去买果子吃,正巧看见段祁卿扯着我,哥哥一怒之下,就将段祁卿给打了,虽然事情没有闹大,可是段祁卿说,若是我不嫁他,此事没完,哥哥如今已经革职在家,我怕,段祁卿他当真会动手。”
原是如此,姜皎想着晚上再同沈随砚算账,如今是应该先就解决段祁卿的事情。
她握着阮桃的手,轻声说:“放心,你不想嫁,不会让你嫁的。”
三人在戏楼坐上一会儿,姜皎就坐上马车回府。
在马车上,看见沈随砚平日看的书册,姜皎冷哼一声,他倒是时间多,竟还有闲心去青楼。
不想今日沈随砚回来得早,见姜皎面无表情的进来,本是想要开口同她说事,可是下一刻姜皎就变了脸色,“夫君回来了?”
她如此殷勤,沈随砚还有些不习惯,放下手中的书,“王妃今日去哪了?”
姜皎面不改色,脸上娇娇柔柔的笑着,但心中却是在想:你竟还有脸问我。
她芊芊玉指摸上沈随砚衣领的前襟,“夫君今日回来的如此早,可是事情都办妥了?”
指尖已经摸上沈随砚的喉结,小幅度刮蹭一下。
沈随砚呼吸有一瞬不稳,握住她手道:“别闹。”
嗓音明显已经暗哑下来,可姜皎却还是没准备停下,“若是我不肯呢?”
指尖不住地在他胸膛上来回的摩挲,“夫君近些时日,可有什么想的?”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于明朗,沈随砚狭长黑眸眯了一瞬,大掌主动扣上姜皎的后颈,“你想?”
姜皎红唇微张,轻声道:“我看分明是夫君把持不住。”
说着,她似是要起身,但却被沈随砚给按住,“若是夫人想,为夫不是不可——”
但话还没说完,姜皎瞬间就变了脸色,站起来话语像倒豆子一般直接说出,“夫君若是不想,还去迎春楼作甚,夫君你之前分明说的好好的,不会纳妾,若是夫君不纳妾,而是要去碰风尘女子,那夫君还是纳妾的好,然后,我们和离。”
从她口中说出和离的话,沈随砚有一瞬变了脸色。
整个人都有股子风雨欲来的感觉,黑眸也盯得姜皎心虚。
突然间,姜皎想起什么来。
对了,那个梦。
她害怕的想要逃,可是沈随砚没给她这个机会,“夫人想要和离?”
轻呵一声,沈随砚冷声在姜皎的耳旁响起,“这般的梦话,日后莫要再提,”
但姜皎一时被理智冲昏头脑,“那夫君要做什么,自个去青楼不成,要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若是夫君有旁的心思,为何不早同我说。”
“萤萤。”沈随砚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同姜皎说话,“我从未想过要你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也未曾想过要做些旁的,和离这样的话,不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姜皎不说话了,可是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
沈随砚知晓她如今冷静下来不少,将她脸抬起,用手帕慢慢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我去迎春楼,只是因为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那边,只是到底是何事我无法同你说,可是萤萤你信我,我绝不会做旁的事。”
“骗人。”姜皎在不停的哽咽,“你去了便去了,还说去谈事。”
沈随砚眉心直跳,“我不会拿此事骗你,萤萤,我至今都是你的。”
这话说出来,倒是还有些让人羞涩。
姜皎咬着下唇,方才是觉着不大确定,可是一时脾气上来,说出的话也不知怎得收回。
但是这会儿,沈随砚说她还是自个的,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难道王爷从前就没有通房婢女?”
沈随砚否认的很快,“没有,也绝不会有。”
姜皎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想一想又却是如此。
在他跟前伺候的,全是小厮,没有旁的婢女。
从前传他不近女色,也不是假的。
“那你与段祁卿一起,还扰了阮妹妹的好日子。”
沈随砚眸中滑上一分的戾气,“放心,明我就去帮你将段祁卿揍一顿,给你解气。”
此话一瞬间逼笑姜皎,“夫君的身板,能打的过谁。”
沈随砚有些无奈,“无事了?”
姜皎推开他,“才不是,夫君去迎春楼的事情没这么容易翻过去。”
沈随砚摸着她颈后的地方,眸中暗沉。
刚才没做完的事,他是想的。
可不想这时,蔻梢从外头直接进来,语气中颇带着笑,“姑娘!崔端给人扒了衣裳扔在长街上了。”
但她看见的,是王爷扣住她家王妃的脖颈,几欲要吻下去。
第三十四章
姜皎听见蔻梢的话, 下意识将沈随砚给推开。
但很快就发现这般不妥的地方,朝沈随砚的眼中看去,里头压着的尽数是阴沉。
姜皎决定先不管他, 眼前听到的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兴致勃勃的转过身去问蔻梢, “崔端是怎的一回事?”
沈随砚黑眸中满是沉郁, 看见姜皎充满好奇的面容, 心底不满多份郁结所在。
方才没做成的事, 让他看蔻梢的眸子都带有狠厉。
蔻梢打个哆嗦, 还是王妃人好。
她轻声开口, “奴婢也是方才听厨房采买的妈妈所说, 说今个一大早就有人在闹市纵马,到了市中时, 马背上后面那人突然就坠马,不少人上前的时候, 他身上只有一件披风, 还是破烂不堪的,甚至——”
蔻梢小心看了王爷一眼, “下身都还流着血,众人一瞧竟是崔世子,当即就报了官, 又将崔端送回侯府, 回去的路上还听见崔端在不停地哭嚎,说什么,他不能人道了, 然后当众做着些不雅之事。”
姜皎手一拍, 面上竟是喜色,“竟还有这等——”
突然想到沈随砚还坐在自个的身边, 硬生生又将“好”字憋出肚中,面露难色,“事情发生。”
蔻梢见姜皎强忍着憋笑的样子,忍不住的用手掩住唇,盖住笑意。
姜皎见身旁的沈随砚一丝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佩服,心中“啧啧”两声,听见如此的事情竟还能如此淡然,当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沈随砚倦怠地拿着茶盏,细细品着茶,丝毫不受蔻梢所说话的半分影响。
姜皎收回视线,又看向蔻梢,“姜酿如何,你可知晓?”
说起这,蔻梢眼眸中都有些许的不忍,“三姑娘倒是出来露了一面,但是听说脸色差劲的很,不知是因为崔世子的缘故还是有着身孕的缘故。侯爷与侯府大娘子在门口当众就吵了起来,侯爷要报官,可是侯府大娘子不让,白白让人瞧了笑话,三姑娘倒是半分的心思都没外露,只说自个的身子不适就进去了。”
姜皎点头,看来如今,姜酿倒是放下不少。
她怀着身孕,倘若崔端当真是不能再人道,姜酿的腹中就是他唯一的嫡子,日后不管再如何,崔端都会收敛一些。
蔻梢下去,姜皎转过身正准备倒茶,不想手旁就放着一杯清香的花茶。
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眉弯弯的看向沈随砚,“夫君说,是何人如此做,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当日在公府的事情不知沈随砚是否知晓,但是不管他知不知,这事是上天开了眼。
沈随砚语气很淡,“不知,只是如此一来,侯府有的闹。”
想想侯爷的一众小妾,姜皎点头,心中盘算着什么,后托着脸,叹息一声。
沈随砚将手中的书放下,侧目看向姜皎,“怎得了?”
姜皎说出的话有些纠结,“从前我觉得姜酿可恨极了,但如今一想,她也是可怜的,总不过是觉着母亲疼我更多一些,可是现在,嫁的夫婿成了这样,婆母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也实在不好过。”
沈随砚默认她说的话,但后微顿,又补上一句,“都是她自个的选择,如今她能自个想通才是最重要的。”
姜皎没明白沈随砚说的自个想通是怎得一回事,直到三日后,又听见榴萼急匆匆的来回话,“王妃,不好了,三姑娘早产了。”
姜皎还在用早饭,手中的竹筷直接掉在桌上。
沈随砚见状,护着她,没让她碰到滚烫的茶盏。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到日子,怎得今日就发动了?”
榴萼也是急得不行,“方才大娘子身旁的妈妈过来请姑娘一道去侯府,着急中她只说,是崔世子与三姑娘发生争执,三姑娘血气冲上来,这才早产,三姑娘的胎本就是不稳的,这般一吵更是不成的。”
姜皎很快就稳住心神,目光看向沈随砚。
沈随砚唤来管家,“去厨房备上些小点给王妃带上,顺道去套车。”
姜皎坐下来,沈随砚冷声对她说:“无事,岳母已经去了,若是真有不好的消息,会再派人来请。”
虽说姜皎去不大合理,但是如今姜宴尚未成亲,也只有姜皎这个出嫁的姑娘适合去了。
姜皎点头,心中也是慌得不行。
妇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姜酿还是早产,血气冲上来更是不成的。
管家很快就将东西备好,请姜皎去马车上。
姜皎转身就准备出门,被沈随砚给叫住,“萤萤,顾好自个的身子。”
姜皎只看他一眼,如今一个眼神之间,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倒是也颇有默契。
到了马车之上,管家还贴心的背好披风与香炉。
榴萼与蔻梢将小点给端出来,放在小几上。
蔻梢轻声说:“姑娘用些小点吧,早饭并未用多少,如此这般下去定然是不成的。”
姜皎看了小点一眼,柳眉依旧没舒展开。
含秋水的眼眸泛着隐约的担忧,她面上有些苍白,垂顺的衣裙都毫无摆动的幅度。
“姜酿如此,让我想起母亲。”
她这会儿说的母亲,是她的生身母亲。
“以前听府中的嬷嬷说过,我差点就胎死腹中,母亲身子太弱,只差一点没有挺过去,还是外祖家中带来百年的人参,才堪堪吊着命。”
姜皎看向手中的绣帕,心头发出阵阵的恶寒来,手指都在忍不住的颤着,“姜酿她,会不会也是如此。”
榴萼与蔻梢同时出声,“不会的。”
随后榴萼沉静的嗓音想起,“姑娘忘了?从前有道士说,您与三姑娘都是大富大贵的命,三姑娘定然能挺过去的。”
姜皎眼眸中没什么光亮,只是捻起一块小点。
用完一块后,不论身边的两人再说什么,都没有拿起第二块来。
马夫也知晓事情紧急,马车跑的飞快。
却不想,到了侯府的门口,听见有人议论,“姜大娘子在里头生产着,可是侯府世子竟去了烟花柳巷之地做乐。”
“欸,小声些;你没听说啊,那天世子被扔在闹市之中后就性情大变,他如今去那些地方,姑娘们都害怕,总是一身伤的出来,看来传闻不假,这人啊,怕是心里头过不去。”
说着,见到姜皎从马车之上下来,其中一人扯了一下另一人的衣袖,赶忙走了。
姜皎将方才两人说的话都听进耳中,深吸一口气。
一向灵动的面容上掺些愠怒在其中,“让府卫去寻崔端,无论如何,便是绑,也要将人给绑回府中来。”
马夫应下她吩咐的事情,姜皎朝侯府里头走去。
整个侯府都乱成一片,不少的小厮都朝外赶。
周氏留下一位妈妈等着姜皎,见到姜皎,妈妈赶忙上前,“王妃可是来了。”
姜皎顾不上旁的,“姜酿如今如何?”
妈妈脸色沉重,“不大好,三姑娘的胎位本就是不正的,平日中心情郁结,又使得血脉不通,今日又早产,已经难产许久了。”
姜皎闻言,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吩咐蔻梢说:“你将人参送去厨房,亲自看着去煎后送到姜酿的院中来。”
说着她将身上的羊脂白玉给扯下来,“若是有人拦你,就拿出这玉。”
蔻梢恭敬的将木盒拿上去到厨房,姜皎则是带着榴萼去姜酿的院中。
一到那处,里头站着几位大夫,都有些手足无措。
周氏见姜皎进来,平日不怎么示弱的她今日都忍不住地泪眼涟涟,“母亲,如何了?”
周氏摇头,“怕是不好,酿酿血气不足,也毫无精神,根本使不上劲来,晕晕沉沉的,实在是难。”
旁边侯府大娘子急得不行,还在小声同小厮说着什么。
瞧她的模样,应当是在说将崔端给找回来。
姜皎眸色冷的厉害,房中一分的声响都没有。
侯府大娘子见姜皎来,换成笑脸凑过来,“皎皎也来了,你身份尊贵,在这处恐怕不合适,不如——”
“大娘子。”姜皎打断侯府大娘子的话,也出现从未出现的冷淡,“里头的人,是我妹妹,是姜家的女儿。”
侯府大娘子面上一僵,知道姜皎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陪着笑站在原处,也再无别的动静。
姜皎扯下周氏的衣袖,两人对上眼色,周氏缓缓开口,“听闻今日酿酿是与世子发生争执才会如此,大娘子可知晓是为何?”
侯府大娘子是个圆滑的,“夫妻之间,哪能不拌嘴,都是些常事。”
“是吗?”周氏眸中闪出些愤怒来,“如今世子久久未归,外头的不少人都见着崔端沉迷烟花柳巷,何事比他的正头大娘子生产还要重要。”
侯府大娘子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妹妹,你也明白管教孩儿的不易,况且端儿如今这般大,我也不好一直管着他不是。”
话说的是漂亮的,可是事办的十分不行。
姜皎没管大娘子说的话,只是专心看着房中。
里面有稳婆,大夫都在外面
蔻梢那边定是还要些时辰,稳婆没出来便就是好事。
可不想,心中也放下一些,里头就出来一个稳婆,满手是血的道:“不好了,世子妃已经晕过去了,只怕是不行了。”
周氏奔过去,呵斥,“你说不成就不成。”
可是房中血腥味十分地重,稳婆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信度的。
周氏登时泪如雨下,姜皎在一旁扶着她。
侯府大娘子也上前来,但关心的并不是姜皎,“世子妃腹中的孩子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稳婆吱唔说:“如今世子妃倒是能将孩子给生下来,可是自身也会不保,孩子太大对世子妃也是个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