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大娘子一听就急忙道:“如此这般还等什么,定然是要保孩子的啊。”
周氏一把将侯府大娘子推开,“你是何等的黑心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酿酿现如今怀的是你们侯府的血脉不假,可她也是我的女儿。”
侯府大娘子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姜皎的眼风给瞪了回去。
稳婆对周氏道:“听闻宫中有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会些扎针术,只要朝穴位上一扎,胎位很快就正过来,若是大娘子请的来御医,就赶紧去请吧。”
周氏点头,“好。”
唤来身边的嬷嬷,让她去找姜翃将御医给请来。
侯府大娘子着急,但是着急的是姜酿腹中的孩子。
这怕是崔端唯一的嫡子了,自然要好生生下来才成。
蔻梢那边回来的也快,提着食盒就过来。
姜皎看眼里头,已经没了声响,就对稳婆说:“带我进去。”
稳婆微微发愣,然后又赶紧带路。
周氏派人去等御医,也一并进去。
侯府大娘子见外面没了人,无奈也只得跟进去。
姜酿躺在床榻上,满屋的血腥味。
婢女们不停的将血水给端出去,姜酿的贴身侍女一边哭一边帮她擦着细汗。
如今姜酿气息已经不稳了,看见姜皎与周氏进来,扯出个笑容来,“母亲,女儿已经尽力了。”
周氏听见她的话就开始呜咽地哭着,“不会的酿酿,母亲已经派人去请御医,很快就来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姜酿没说话,在侯府的这半年,倒是让她不复从前的活泼。
姜皎在后面站着,看着不是滋味。
姜酿突然张唇喊道:“二姐姐。”
她看着姜皎的眼神复杂,今日姜皎并未盛装打扮就夺目照人,比出嫁前还要貌美。
“对不住。”姜酿眸中流下一行清泪,“是我错了,从前,都是我不好,我怕往后没那个机会同你说了——”
姜皎上前一步,厉声止住她的话头,“姜酿,你从前在家中同我争抢的那股劲去哪了?怎得如今倒是不懂为自个争取了?你若是去了,母亲与父亲该有多伤心,就算是你将腹中孩子生下来,日后侯府再多位大娘子,就一定会对你的孩子好?姜酿,从前也没见你这般蠢的。”
这话显然将侯府一众人也给骂了进去。
侯府大娘子面上不善,“王妃,话不能如此说,我们侯府对酿酿可是不薄的,就算是今日酿酿就这般去了,侯府定然会善待她的孩子。”
姜皎从前就见识过侯府大娘子的圆滑,今日更甚一些。
周氏抹着眼泪,“大娘子这话错了,酿酿是我们姜家的女儿,与你们有何干系?”
姜皎跟着说到一句,“今日我同母亲在,定然不会按照大娘子所想的来,大娘子在乎的,也要看姜府愿不愿意给。”
将丞相搬出来,如今在场的人,都比侯府大娘子要尊贵的多。
姜皎再也不掩饰什么,对着榴萼吩咐,“不管崔端在哪,不管他现在是何样子,直接绑回来就成。”
侯府大娘子指着姜皎,“你——”
气的不行,将手一甩直接出去。
周氏哭着将参汤一点点给姜酿喂下,好歹先让她不至于昏睡过去。
不一会儿,姜翃那边的动作快的多,太医就到了府上。
顾不上旁的,连忙施针让姜酿好些。
后又对站在房中的人道:“房中人少些的好,以免扰了旁的。”
姜酿口中又开始发出一声声的痛呼,姜皎与周氏一道出去。
在放下帘帐的那一刻,姜皎手紧了一分,终究还是只看了一眼而后出去。
外头侯府大娘子的声音明显,姜皎才出去就止住脚步,没承想,姜宴竟然也一道来了。
看见自家哥哥,姜皎心头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姜宴是从军营出来的,身上还有一身的盔甲。
见姜皎,对她招手,“可害怕?”
姜皎摇头,“不怕,就是有些担心。”
无论如何,今日在场的都是姜家的人,心也总是连成一片的。
姜翃脸色铁青十分的愤怒,若不是还尚存些理智,他现如今定然写了折子递给圣上。
又等了许久,房中没了声音。
妇人生产时间多是长的,一众人只得先去偏厅。
姜皎本也是想随着过去的,可是榴萼上前来对她道:“王妃,王爷在府外等着您。”
姜宴也听到这话,扭过头,眸色淡淡,“去吧,难得他有这样的心,你在此处也做不了什么,去外头等也是一样。”
姜皎点头,认可这一说法。
将蔻梢给留下,让她有任何的动静务必赶紧去找自个。
带着榴萼朝外头走去,看见低调的马车停在落日余晖之下。
莫名的,姜皎鼻尖开始发酸。
一声不响的上了马车,车帘先一步被指骨分明的手掀开。
沈随砚面色沉淡,可面上却有着柔情。
两人相对而视,眸中情绪有些不明朗。
姜皎能看见落日映照他眼眸之中,久久难以消散。
他嗓音又暗又哑,“萤萤,我在。”
被他牵进去,姜皎直接扑在他怀中小声的啜泣。
沈随砚身上的雪松香气缓缓平复着姜皎的心神,方才在侯府中没有这般的感受,可是一见到沈随砚,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难过。
沈随砚缓缓拍着她后背,带有些宠溺。
掌心扣在她背上,将她揽的更紧。
炙热的感觉从肩胛骨四处散开,姜皎声音微弱,“夫君,我当真害怕极了。”
纵使方才在侯府大娘子面前显得如何厉害,可她终究也不过才十几岁。
头一回遇见这么恶心的人,如此的事情,自然会害怕。
沈随砚沉声宽慰她,“萤萤,你不必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姜皎不管不顾地抱着沈随砚,他不时抚着她发髻,“萤萤,只要你需要我,不论在哪,只要一转头,我定然在你的身后。”
姜皎眼眶止不住的发酸,将他衣襟都弄湿。
沈随砚嗓音中带着些蛊惑,“小哭包,衣裳被你弄脏了。”
姜皎反驳说:“才不是小哭包。”
沈随砚的喉咙中发出些轻笑,也没反驳,却也并未再继续方才的话。
马车之中,两人在里头相拥。
姜皎愈发的发现,她好像越来越贪恋沈随砚身上的气味了,是她从未在旁人身上闻到过的,也是沈随砚独有的。
香气能让她凝神,也能让她安眠。
晚上时,她也要闻着沈随砚身上的气味才能入睡。
好像,她心中的某一块开始改变,她也逐渐的察觉到。
不知何时,只要沈随砚所在的地方,她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他。
见她不哭了,沈随砚缓缓将她给扶起。
拉出马车下的小屉,从里头取了干净的帕子,细柔地帮她擦拭面容,“如今,倒是不顾自个的容貌了?”
姜皎作势要打他,沈随砚牵住她手,将她手握在手心中。
他莫名的,对她的柔荑情有独钟。
马车中一片的安好,外头却兵荒马乱。
观墨带着人,将崔端给绑了来,“王爷,人已经绑来了。”
沈随砚立刻沉下脸,掀开小窗上的车帘。
姜皎也想看,但沈随砚大掌覆在她面容上,“别看,脏眼。”
后又在她耳边低语,“我陪你进去。”
姜皎握上他臂膀,“好,夫君。”
第三十五章
崔端浑身满是酒气, 至今都还未醒酒。
身上的衣裳松垮,也无个正形。
姜皎才从马车之上下去,就被铺面而来的酒气给熏得不成。
朝后退一步, 沈随砚带有雪松香气的帕子被放在她鼻下的位置, “遮一遮。”
帕子的气味足够盖住蔓延开来的酒气味道, 雪松气在姜皎体内不停乱撞, 平复着她难以掩饰的恶心感觉。
崔端被人绑着, 口中喃喃道:“谁能伺候好本世子, 重重有赏, 本世子一点事都没有, 谁敢嚼舌根。”
沈随砚面色淡极了,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
好似今日若不是姜皎, 他根本就不会去理会这件事情。
姜皎突然间有些后悔,她觉着, 似沈随砚这般端方的君子, 不应当染上如此的尘世。
沈随砚眉眼淡漠,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崔端, “带进去。”
观墨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崔端提起来,拎着他就朝侯府中走去。
侯府门口的小厮看见观墨都不敢阻拦,虽看见自家世子在观墨的手中, 却也知, 他们打不过此人。
“进去吧。”沈随砚面对姜皎时收起身上的肃穆,“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酒酿鸭子,一会儿早些回府用饭。”
姜皎惨白的面色要好些, 含秋水的眸子让人瞧着颇有一瞬的失神。
她折腰微步, 缓缓向着沈随砚靠近。
芙蓉裙摆划出好看的弧度来,腰间的系带更显她纤腰如柳, 衬她面如白玉皎洁,不堪一折。
两人朝着府中去,侯府已经乱成一片。
观墨提着崔端还在等着沈随砚,沈随砚转头对着姜皎道:“有劳夫人带路。”
他今日一身墨蓝色的衣衫,显得他沉稳孤傲。
袖口间金丝暗纹盖住他精瘦的手腕,却又如同丝丝缕缕缠在上头。
姜皎欣然点头,一路朝着姜酿的院中去。
侯府大娘子一瞧见人来,便立刻止住与身边服侍人说话的声响。
看见沈随砚,稍有一瞬的发愣,刚想假意笑脸相迎,可是待看清观墨手中提着的崔端,瞬间怒斥,“你这刁奴,端儿可是世子,你竟如此这般。”
观墨只是将崔端朝地上一扔,表情冷酷,再无任何的话语。
侯府大娘子见崔端醉的不行,身上又是青一块紫一块,心疼的不行,“你们都是死的,看见世子也不知上前扶一把。”
沈随砚与姜皎她得罪不起,就将气全部都洒在府中小厮身上。
可是当小厮准备上前扶住沈随砚的时候,被观墨面无表情的给制止住,“人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应当由王爷来决定世子该如何。”
侯府大娘子变了脸色,“王爷这是何意?”
可沈随砚却毫不在乎地上人与侯府大娘子,只是怕姜皎受了寒凉,见了脏东西。
嗓音又低又冷,沈随砚的话缠绕在大娘子的身侧,“今日这事,恐怕不是侯府关起门来就可以说道清楚的。”
偏厅之中姜家众人听见响动后从偏厅出来,就见崔端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姜翃与周氏面露微愠,“不承想,侯府就是如此管教孩子的,我家酿酿在里头诞下与崔端血脉相连的孩儿,他竟在于酿酿争吵后还出去花天酒地,如今醉得不省人事,大娘子还要替他隐瞒。”
侯府大娘子想将此事给盖过去,上前扯住周氏的手,“妹妹,你也晓得端儿的性子,他如今不比从前,做事自然难以会不周到,妹妹你就多体谅一些,如今我们在外头吵闹,里头酿酿也不会安心的。”
一直沉默寡言的姜翃在此刻开口道:“这门亲事当初是我看错了,等酿酿生产完,我们再将此事好好说道一番。”
侯府大娘子慌了神,若是从始至终都只有周氏出面,倒是还不算是难事。
但是姜翃却在此刻发话,就表示着他是铁了心要如此。
侯府大娘子忙对着身边的妈妈道:“侯爷如今还在哪处的院子厮混,去将侯爷赶快找到,请他快些来院中。”
看着她慌神的样子,姜家一众人都不说话。
如今院落中倒是安静的紧,只剩下女使们忙前忙后的声音。
沈随砚轻捏姜皎的白玉指尖,使她一瞬间缓过神来。
姜皎四处看看,小声询问,“夫君可是有何事?”
看眼站在湖边的姜宴,沈随砚轻声对姜皎道:“我去同大舅哥说些话,你去陪着母亲吧。”
姜皎迟疑地点头,也不知沈随砚到底要与姜宴说什么。
他二人,不是一直都有些互相看不过眼,怎得沈随砚今日还要寻姜宴。
缓缓起身,姜皎一步三回头的朝周氏的身边走去,站在周氏的身旁后,还看着岸边两人的动作。
只能瞧见沈随砚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姜宴,离得太远,看不见他表面的神情。
修长指骨抵着额头,另一只手轻敲着膝上。
倒是姜宴,随后翻动册子,脸色沉重且僵硬。
二人并未多说什么沈随砚就直接走了,姜皎本是想要过去,但看见在自个身旁哭泣的周氏,打消这般的念头。
地上的崔端还没酒醒,侯府大娘子实在是见不得自个的孩儿受苦。
却又迫于沈随砚的压力,不敢着人将他给扶起来。
沈随砚随意挥手,后方的观墨心领神会。
从湖边舀起一盆水,径直朝崔端的身上泼去。
就连在一旁的大娘子,都不能幸免过去。
“谁!谁敢泼本世子。”崔端惊醒,只觉得天上似是开始落雨,可是这雨似乎又太大了。
眯了眼,肥胖的脸四处寻找什么。
看见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径直将人给抓了过来,“小美人,不是在床上伺候本世子,怎得跑这处来了,你摸摸,摸摸可好。”
说着,他牵着婢女的手就朝下.身去,婢女害怕的直叫,“不要世子,世子,奴婢只是院中的女使啊。”
观墨在收到沈随砚的眼神,第一时间直接上去将崔端给按住,婢女连忙跑开。
侯府大娘子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这档子事,当真也是叫她没脸的。
周氏护着姜皎,没让她看见此等污秽的事情。
可即便是如此,姜皎也觉得是脏了耳朵。
观墨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给崔端灌下去。
侯府大娘子赶忙上前阻止,“你喂我儿吃的什么药,你们竟敢在府上当众毒害宗室勋贵,真是好大的胆子!”
沈随砚将抵着额头的手拿下,面如沉霜,嗓音不急不徐,缓缓开口,“大娘子,不过是些醒酒的药,慌什么。”
不知怎得,只要沈随砚一说话,大娘子就只觉如同蛇吐着蛇信子一般,缓缓爬上她的脖颈。
观墨将药给崔端灌下去,然后收起来,“此药见效甚快,只是有些伤身子,可是崔世子既然已经不能人道,想来伤不伤身子也无妨,大娘子,您说是吧。”
“你。”侯府大娘子指着崔端的手都开始颤抖,她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了一个冤家不说,如今还被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