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期不客气的把人往外推, 不论王若君前世是如何的恶,可现在她什么都没做,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却跟公孙遗搅到一起,还被大家都看见了, 不论她是自愿还是被算计被强迫, 都不该狼狈的躲在被子里哭泣,还被人围观。
谢期想要息事宁人, 有蠢货却非要将事闹大。
公孙遗听到她的声音, 慌乱极了:“谢小鸟……”
这纨绔居然开始羞愧了,慌慌张张想要阻拦她离开, 一伸手就露出□□的半个臂膀,顿时又缩到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披上衣裳。
“谢小鸟,我没跟王三娘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的,你别误会我们。”
谢期被拦住,很是不耐:“你跟谁有没有关系,跟我解释做什么,跟我无关。”
公孙遗气极了:“怎么没关系,我又不喜欢她,当然要解释清楚。”
谢期皱眉,不敢相信公孙遗居然如此之蠢:“你不喜欢王姑娘,这么多眼睛都看到你们躺在一张床上,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考虑如何对王姑娘负责吧,王姑娘可不是你身边那些侍婢通房,被你糟蹋了你不给名分都可以。”
“你此时居然拦住我,想着跟我怎么解释?公孙遗,你没病吧?”
好戳心的话,公孙遗转头,眼睛冒火一样死死盯着哭泣的王若君,拽着她的胳膊就往下拉,那力道,都将她的手腕攥青了。
“王三娘,你说,你到底怎么出现在我床上的?我独自喝酒,喝着就觉得晕乎乎的,自己睡了过去,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出现在我的画舫上,我的床上?”
“我对你做什么,就污了你的清白了,今日你不解释清楚,你爹王吉来了也没用。”
王若君被捏的满脸痛苦,哭的更大声了,而谢期原本救的那个丫鬟也被公孙家的奴仆按住,堵住了嘴根本不能说话。
谢期真是看不惯他这种行为:“你怎么能这么对她?王姑娘被你这种人污了清白,已经够惨的了,你还怀疑旁人别有用心,王家就算比不上你们公孙家势大,比不上你祖父位高权重,可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嫁你这种纨绔!”
“我看,分明是你觊觎王姑娘美色自导自演,公孙遗,平日你就喜欢拈花惹草,欺男霸女,你房里通房美婢可不少,可你现在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对世家贵女出手,你真是无法无天。”
公孙遗双目充血赤红,却还想着跟她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我是被人算计的!”
“王家的人来了!”
外头人群传来声音,韩越拉了拉谢期的衣袖:“谢姑娘,王家的人来了,就有人保护王姑娘了,咱们还是走吧,你一个闺阁女孩儿,不好掺和进这种事的。”
谢期深以为然,像看垃圾一样离公孙遗远远的,转身走出画舫。
此外另一艘画舫上站着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色凝重,对着王家来人遥遥拱手:“王家二郎,且慢动手,我曾祖父与王大人都在船上,公孙家已带了侍女,为王姑娘更衣洗漱,请上船一叙。”
脸色铁青的王家二郎,终于停顿,他原本是想要打断公孙遗的腿,哪怕得罪老首辅,自己的仕途都没了,也要给公孙遗一个教训。
那少年离的近了,看到人群中鹤立鸡群,仿若砂砾中的珍珠一般熠熠生辉的谢期,想到了曾祖父的话语,脸微微一红,对她见礼。
“可是谢家姑娘?”
谢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公孙老首辅跟谢光商议过婚事,满头雾水。
“在下公孙兰。”
“哦……”
又是公孙家的人,谢期皱着眉毛,因为对公孙遗没什么好印象,根本就不想理。
她想回到自家画舫上去,公孙遗却从后面冲出来:“爷爷来了,爷爷救孙儿,孙儿是被陷害的!”
“谢期,谢阿鸢,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污王三娘的清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孙遗还在大喊大叫,不仅是王二郎,公孙兰的脸也青了。
不知怎的,好像有谁推了公孙遗,公孙遗跌了一跤,往前一扑,手边推到谢期背后。
噗通一声,下一刻人群便爆发出惊呼声。
“有人落水啦!”
“公孙公子把谢家大小姐推到湖里了!”
“水性好的,快去救人……”
嘈嘈杂杂的声音,陆续几声噗通落水声,然而好几次深潜,根本没发现谢期的踪影。
谢朝身上湿漉漉的,他亲自水下搜寻,完全没看见妹妹的影子,担忧和自责,让他冷得像是一块冰。
柏英可来不及心疼他,因为寻不到谢期,她险些哭了出来:“我已经叫人通知了家里,现在怎么办?”
谢朝拿出钱袋:“让水性好的都下去找,找到阿鸢的重金酬谢,阿隼说的那件事,也派人告知爹娘了吗?”
柏英点头。
“公孙夫人造妹妹的谣,公孙公子推妹妹落水,真是什么女人生什么样的儿子,你在这里等着爹娘,我还得继续去找阿鸢。”
柏英见状,撸起袖子也欲下水。
“你水性也不好,下来不是添乱吗?乖乖的,照顾好阿隼,阿鸢会没事的,相信我!”
柏英如此担忧,也只能等待着。
谢期的水性不好,她掉落到水中,很快就水就呛入肺中,恍惚间,好像有暗流夹杂着自己到湖的更深处。
她这辈子才刚开始,不会出身未捷身先死,就溺水身亡了吧,简直是比前世更可笑的死法。
紧接着她便陷入昏暗,什么都不知道。
剧烈的咳嗽声,好像是从她自己嗓子中发出来的,胸口很疼,有人在压着她的前胸后背。
一口污浊的腥水从喉头吐出,谢期睁开双眼。
她还活着?这是到哪了?
身下一片软软的,感觉有杂草扎在身上,而比起身体更难受的是喉咙,这是呛水的感觉。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有人在说话,谢期头晕目眩,拍着胸口好一会儿,眼前飞舞的荧光小飞虫才消失,逐渐看清眼前救自己的人。
好眼熟的一张脸,好陌生的一张脸!
可怕的日日入她的梦,几乎成了她的梦魇,成了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斩下来,要了她谢期和她家人的性命。
就是这样的一张脸,谢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着没有打上去,她的手攥的紧紧,握住满手的泥泞。
眼前的男人,是萧直……
居然是萧直?
“萧皇孙?啊,不,现在该叫您辅国将军了。”
“辅国将军救了我?画舫游船,将军那时也在,不过我倒是没见到将军,不知将军怎么救的我?”
前世的时候,她与萧直,除了白云观那次偶然遇见,她愤愤不平,赶走了欺负他的人,此后就根本没遇见过。
她也根本不知道,那时遇见的脸黑青年,就是萧直。
第二次见面,便是多年后入宫被封贵嫔,作为皇帝的他来临幸她。
现在,一切都乱了。
萧直不说扶摇直上,却也从寂寂无名的小卒成了有爵位的辅国将军,算是宗室一员,而老皇帝也没死于夏至之前。
她与萧直几次三番的偶然遇见,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萧直出了问题?
眼前的青年不复白云观那时,狼狈又不堪的模样,虽然因落水浑身湿淋淋的,但脸上干净,带着非常柔和的笑,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根本就没有前世作为帝王的算计与权衡利弊的冷然。
他就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单纯少年一样。
“我听见有人喊落水,当时我在不远处的画舫,便跳下来救人,到了水里才发现是姑娘你,可是湖中有暗流,姑娘的脚被水草困住了,我也呛了水,只能带着姑娘一道顺流而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到了此处的滩涂。”
“姑娘,如今夜间天气仍旧寒凉,咱们得找个地方,烘干身上的衣服,不然呛了脏水又被冻,非得得风寒。”
“姑娘还起得来吗?若是起不来也克服一下,此处滩涂还不知有什么危险。”
萧直的目光纯然清澈,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与涉世未深。
谢期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她要试验心中所想。
“陛下……”
萧直茫然:“姑娘叫皇爷爷做什么?”
他的反应似乎不是假的。
第43章 互演
“谢姑娘还起得来吗?用不用我扶你?”
他伸出手来, 萧直的手生的很大,却骨肉均匀,骨节并不粗大, 这双手曾经很暖, 却是一双杀人不见血的手。
谢期垂着眉眼, 挡住眸中冷光, 默不作声。
眼前这男人,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只要不故意在脸上涂黑,是很容易引人好感和怜惜的长相, 而人到中年时,那双丹凤眼则越发多情摄人, 自有一股叫人脸红的风流味道在其中。
现在仍算是少年的萧直,好似根本没那么些深沉心机, 直白单纯的就像个真正的少年郎。
他顿了顿,将手缩了回去, 用宽大的衣袍盖了起来,又递过去:“姑娘别怕,我不会直接碰到你,对姑娘名声无碍的。”
他这种小声的样子,实在是个正人君子柳下惠, 如此为女孩子声名着想, 真是个好人模样。
谢期扶着下面滩涂的泥泞,自己站了起来:“多谢了, 不过我还没到站不起来, 要人搀扶的地步。”
“哦……”
萧直的声音听着有些期期艾艾,很委屈的样子。
谢期丝毫不为所动:“不过还是要谢谢您, 能救我,我的水性是真的不是很好。”
只有十五岁,还没完全长开,没到容颜最盛之时的谢期,有本事让所有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为她心动。
而萧直就如韩越一样,低下头,躲躲闪闪不敢看她,脸红了。
谢期心里在冷笑,前世她最佩服萧直的一点,不仅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有他擅长隐忍、蛰伏。
就算心里多么讨厌那个人,只要有利用价值,脸上也能装的温柔深情。
她确实不如萧直会装,怪不得有人拍他马屁,将他比作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呢,可惜她爹可不是吴王夫差,还是对他有恩有从龙之功的臣子,他就半点容不得他。
不就是装吗,谁不会呢。
为了保住谢家,保住亲人,她也能装!
萧直在前面走,丝毫不设防的将背部露出来,好大的空档,谢期虽然落水,但头上的发饰都没掉,她今日戴的乃属太子御赐的那两只水晶蝴蝶步摇,步摇很大,最底部是非常尖锐的刺。
她摘下一只,将珍珠流苏塞入怀中,簪子藏于袖口,指尖轻轻抚摸尖锐的簪头。
很锋利,但还不够划破手指,但只要能刺入他的心脏,这种簪子也足够了。
这里是荒郊野外,可没有别人,杀了他,谁都不会知道。
只要萧直死在这里,他就登不了基,做不得皇帝,谢家,无论是更进一步还是急流勇退,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杀了他,一了百了……
谢期杀意涌现,眸光中的杀气,几乎要成为实体。
她上辈子没杀过人,若是杀萧直则毫无心理压力。
簪子就在手中,簪尖对准萧直的背心,下一刻就直接捅了过去。
并没有刺入的实际感,反而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没能成功?谢期的脸上凶光毕露。
“谢姑娘,你没事吧,我一回头就看见你被绊倒,滩涂上的泥软软的,是不怎么好走。”
谢期漂亮精致,镶嵌着珍珠的绣鞋上满是泥泞,少年瞧见了更加心中愧疚。
果然不是那么好杀的,她险些忘了,萧直当皇帝前,也做过三四年的金吾卫上将军,比她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武艺要强多了。
簪子在她被抱住的第一时间,就被藏在袖口中,好歹没发现她的真实意图,就还有机会。
“萧公子,多谢你屡次伸出援手,这种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我实在走的艰难。”
谢期难受的很,不着痕迹,从他怀中脱出,脸上只有对泥泞土地的为难,根本就看不出她刚才还想杀了他。
萧直看了远处的山峦,忧虑道:“看来咱们是被冲到了京郊下游的栾水河附近,我倒也罢了,姑娘身上湿淋淋的,得赶紧换上干净的衣裳,喝些姜汤去去寒,不然非生病不可。”
“姑娘可还能走的动?”
谢期点头:“我当然还可以……”
萧直神色一肃:“对不住了,谢姑娘。”
“啊……”
谢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在怀中,抱着跑起来。
谢期闭了嘴,为了不掉下去,不得不搂住他的脖子。
即便抱着她,萧直的手也非常老实,是用手臂圈着她,并没有用手掌直接触碰她的身体,表现得完全是个守礼知节的好男孩。
簪子在她右手,可靠近他脖子的却是左手,这种姿势她做什么一定会被发现!
这样的荒郊野岭,只要她的意图被察觉,而她没能成功杀了他,死的就是她谢期了,这重来一次的生命,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低垂着头的谢期,只能看到萧直胸膛,没有发现,在她面前纯良的少年郎,此刻盯着她的灼灼目光。
漆黑的眼瞳中,那种粘稠、滑腻,充满占有欲的爱意,蔓延开来,如同领主巡视自己的领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打量。
他磨了磨后槽牙,咬破舌尖,疼痛让他清醒,抑制住,想要将她吞吃入腹,拆骨扒皮,在这种荒郊野岭占有她的可怖欲望。
要忍耐,要忍耐,那么多年都忍耐了过来,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回到年少真是太好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真是太好了,能重新开始,真是太好了。
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错过她。
栾水流过的山中,这附近是没什么人烟的,不过萧直找到一处山中无人的屋子,应是给猎户进山时住宿用的,里面有柴火还有些米面调料,还有一些熏过的腊肉。
萧直打了水,升起火,用自己的外衣在两人中间做了个屏风,算是更衣室。
先烧了第一锅水用来给两人擦拭身体,水烧开了他寻到个瓦罐,开始煮饭,不论是用这屋子水缸中的水还是米面腊肉,萧直也没白用,在米缸中扔了一块银子进去,算是买的。
萧直还在屋内找到两身衣裳:“谢姑娘,先把衣裳脱下来吧,我帮你洗了烘干,这衣裳虽然是麻布的,可也算干净。”
谢期在衣服屏风后,看着那身虽是女性的,可粗麻布摸着如此磨手的样子,不免语噎。
活了两世,她最落魄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的衣裳,现在人在屋檐下,不穿的话这湿冷的衣裳沾满了泥土,又臭又凉贴在身上难受的很。
谢期性子虽然骄纵些,却不是不会审视适度的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