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谢晚棠【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4 23:22:30

  萧直却只是一味拒绝,处事滴水不露,让人心中好感蹭蹭增长。
  谢觞见他态度不肯放松,最终也没有勉强:“也罢,小殿下是个高洁之人,瞧不上这等黄白之物,但这个人情我们一家是欠下了,小殿下以后需要帮助,只要不违背忠义之道,不违背圣上与太子殿下之令,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忙。”
  人情还不还的,也无所谓,他也并不是为了谢觞欠他的人情才做这件事的。
  “这一回陛下身体好转,听说那神医,是你推举的?”
  萧直一愣,面色不变:“推举算不上,谢大人也知道我前些年过得窘困,为了养活自己给那游方郎中做过一段时间的小药童,这些年五叔一直暗中接济过我,是原来我随口一提,说过这个游方郎中医术高明。”
  “我也不知五叔竟记在心里,皇爷爷病重之时,五叔又问了我那游方郎中何处去寻,一切都是因为五叔和贤妃娘娘有心,我不过是做个中人罢了。”
  “因为此事,皇爷爷也赏了我,实乃皇恩浩荡。”
  谢觞见他神色坦荡且并不居功,很是谦逊暗道可惜,这样一个好儿郎,身子也比太子强健的多,可惜因为废太子之事,被连累了。
  “陛下既然已经封了爵,如今宗室可用之人实在太少,殿下好生读书学习,将来未必没有得到重用的一日。”
  聊的很是尽兴,谢觞居然发现,萧直虽然没有正经的在上书房读过书,也没受过什么皇子正统教育,但见识颇广,对于大梁建国来各种战役也很有见地,有些观点更是新奇。
  谢觞起了惜才之心,晚上更想留他在家里用饭。
  让谢期生气的是,萧直居然答应了,谢期看他哪哪都不爽,谢觞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则是个心细的,平日不计较不过是觉得孩子有点小女孩儿家的性子,不用去管。
  秦敷倒是私下问她,为何会对萧直这么有敌意,这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能等闲待之。
  他们谢家,可不是连救命之恩都不思回报的人家。
  谢期不知该怎么解释,也不能说,前世他是他们一家的仇人,是杀人凶手吧。
  一场晚宴宾主尽欢,萧直表现得谦虚却不卑微,逢迎却不巴结,而谢觞说些什么天南海北的见闻,甚至是别府当地的奇闻怪志,他都能附和几句,更让谢觞觉得高兴,用完晚膳,居然叫谢期亲自送送他。
  谢期气苦,此人是她的仇敌,这辈子却成了她的恩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她是个乖女儿,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撅老爹的面子,当然去送了。
  “姑娘的家人,都是很好的家人,一心为姑娘着想。”
  “那当然。”谢期抬起下巴,很是自傲:“我爹娘一生恩爱,我爹只有我娘一个,这辈子都没什么不三不四的妾婢,我们兄妹三人同母所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与别家自然不同。”
  “爹娘爱我,大哥和小弟也爱我,萧公子,若是你有这样的家人,难道这辈子不是要保护他们不受坏人伤害的吗?”
  
  萧直一愣,笑了:“这个自然,若是我也有这样对我的大哥和弟弟,当然要护着他们了。不过恕在下直言,姑娘是个女孩儿,更多时候还是大公子和小公子护着你吧。”
  谢期没回答他的话:“因为爹娘,大哥、弟弟还有表姐,他们都对我好,所以我也要对他们好,若是有坏人想要利用他们,有歹人想要他们的性命,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让仇人尸骨无存,方能为家人报仇雪恨。”
  她的话好像让萧直噎住了:“谢姑娘,谢姑娘乃是性情中人。”
  “萧公子害怕什么呢,您又不是我们家的仇人,何必心虚?”
  “我倒是觉得,姑娘多虑了,以现在谢大人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是太子,也要拉拢,又有谁会想不开跟谢家结仇呢。”
  谢期嗤笑:“谁说的准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权势都是虚的东西,如今我们家惹人眼红,鲜花着锦烈火油烹,少不得有人把我们家看成年猪,想养肥了再杀呢。”
  “这……这……姑娘多虑了。”
  
  已经入了夜,似谢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走廊也有灯笼,今日的月光并不亮堂,唯有昏黄的灯笼光影影绰绰,照着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纠缠在一起。
  萧直一时看得有点出神。
  只有不到十七岁的萧直,已经很高了,谢期刚到他下巴上,按照前世的样子,他应该还会再长高。
  斜眼瞥他,只能瞥到他懵懂茫然,又带着一点惊恐的表情,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谢期忽然要说什么报仇雪恨,说杀人的事。
  俨然一副涉世未深的纯情少年模样。
  在谢期没注意到的时候,萧直的嘴角就一直没掉下来过,如此宠溺纵然,就像看着自家爱宠对他龇牙咧嘴却仍旧觉得软萌可爱,眸中的怀念和怅然,都要流出来了。
  “谢姑娘,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他表现的很委屈也很不解。
  谢期故意笑的很可怕:“说实话,我的确不喜欢你。”
  他好像呆了呆:“诶,为……为什么啊?我好像没惹姑娘不高兴?”
  他的尾音还带着一点奶声,若眼前的不是谢期,想必早已俘获了姑娘的芳心。
  “别人说,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可我却觉得,出身寒微为了攀附富贵,不择手段者更多,却不知公子是哪一类人?”
  “我……”
  不知不觉竟已走到门口,谢期看也不看萧直,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公子请回吧,想来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萧直怅然若失,踌躇半晌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只能沉默着走出谢家,看着朱红大门无情关上。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孑然一身的模样孤独又可怜,慢慢消失在街角。
  谢期听到下人的回报,皱紧眉头,难道她真的怀疑错了吗?萧直不是前世那个萧直,也没有想要利用谢家?
  不,她绝不能掉以轻心,就算萧直没有前世的记忆,可他的狼子野心没有变,若将来有一日上了位,保不准又会拿谢家开刀!
  萧直没有离开,他站在拐角的暗巷处,看着谢府,神情怔愣,久久没有离去。
  直到手心一阵疼痛,身边出现一道黑衣影子,低声叫了一声主公。
  萧直才回过神来,指甲竟已将手心抠出血来。
  “我没事……”
  他贪恋的望着,不肯离去,就好像能更贴近她一些,更靠近她一些。
  他已经三十年没有见到他深爱的妻子,这个在他一生铭刻上伤痛的挚爱之人。
第46章 吃茶
  “阿鸢, 你跪下。”
  
  送完萧直的谢期没能回院子,反而被谢觞的人请到了正院,神色严肃开口就要她跪下。
  谢期不明所以, 却还是乖顺的跪下了。
  “阿鸢, 爹将你宠的太过了, 萧皇孙是你的救命恩人, 今日你是怎么对待人家的?冷言冷语不说, 还动辄便是白眼相对。这么多年,爹觉得你是个女儿,刁蛮一些骄纵一些也没什么不必像你大哥和弟弟那样, 对你太过严格,却将你养成这般性子?”
  秦敷忍不住想要求情, 却被谢觞一个眼神,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女儿不知爹爹说的什么意思。”
  谢觞抚额:“爹从小便教育你, 大丈夫活在世间,行事要坦荡,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知恩要图报,你又是如何做的?”
  谢期不懂,她爹在官场上也是这么光明磊落?太过老实之人如何爬上高位, 他却教育儿女, 自小就教忠君爱国,做个君子。
  “你再不喜欢萧皇孙, 那也是你明面上的救命恩人, 你怎可不怀感恩之心?”
  “女儿落水的罪魁祸首还没找到,昨晚之事如此诡异, 也许是姓萧的自导自演,叫人将我推下水,再自己出来做个英雄救美的好人呢。”
  谢期就是不服气,梗着脖子跟他叫板,谢觞更加生气,拿起藤条就想教训孩子。
  然而女儿到底不是皮实的儿子,低头望见她红了眼圈,抬起的手就再也不能甩下去。
  “孔圣人说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您就是这样教我们的,要做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要我们轻利重义,可爹,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您庇护不了这个家了,要我们怎么面对外面的明刀暗箭,面对旁人的阴暗算计?您从来没有教过我们啊!”
  谢期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因为爹只有阿娘一个,阿娘管理中馈却从不需要跟妾室宅斗,更不用耍心机争宠。
  她便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进了宫,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好人,宫中的嫔妃都是真心实意对她的人,都是姐妹。
  轻信别人换来的就是重重背叛,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吃了多少亏,流云都被她连累死了。
  为什么她的权臣爹爹总是要她相信这世界有多美好,做人要多么正直,却从不解开世上黑暗的遮羞布,展露阴暗和污秽?
  “你行了啊你,为了一个皇孙,你还真要打孩子不成?”
  秦敷将他手中的藤条夺走,将谢期搂入怀中:“你爹生气不是因为其他,那萧皇孙到底是救命恩人,占着这个名头,咱们家若是不大张旗鼓的知恩图报,便要给人留下势大压人,没有良心的印象了,这是把柄。”
  “你爹爹这个人脾气急又执拗,你别生他的气。”
  秦敷拉着她的手,亲自送她回去。
  “爹生我的气,不只是因为我对救命恩人冷眼相待,表现得像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吧。”
  秦敷一叹,捏捏她的脸:“你爹不会表达,你别记恨他。”
  “他又没能打到我,我记恨他作甚。”
  “你爹觉得这个萧直能从皇室隐形人成为辅国将军,不说心机如何,至少本事是有的,他毕竟是陛下的直系血脉,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谢期心中陡然一惊,她绝不相信,能做到定国大将军的爹会是个老实的傻白甜,难道爹爹这么早就在布局了吗?
  他现在就看中了萧直,想要扶持他上位?
  “娘,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太子还在呢,陛下也还活着呢,爹不会是想什么旁门左道吧。”
  “又胡说,你爹可最是忠君,谁是皇帝咱们家就忠于谁。”
  秦敷亲自在外头看了看,又关上了窗户,声音也压低了。
  “你是知道你爹的,便是他有什么打算,也不肯同我说,他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压在自己身上,还说一不二,不容人质疑他。你爹是个好丈夫,这么多年只有娘一个,连个通房妾侍都不肯纳,对你们也是慈父。”
  “娘有时也是真担心你爹爹,但他什么都不肯说,任由我如何跟他生气,口风就是一句不透,阿鸢,娘有时也焦心,难受的时候都不值跟谁去说。”
  阿娘竟也不知爹爹到底有什么打算吗?
  谢期怔然不知所措起来。
  秦敷擦擦眼角的泪:“好在你爹爹这些年都不曾踏错一步,还给咱们娘几个这么富足安稳的生活,娘应该知足的,不该跟你爹爹生气。”
  不,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扶持萧直,让她进宫,不仅断送了她的一声,还让全家都跟着陪葬。
  可娘都无法说服她的爹爹,别人,就算是她这个女儿,就可以吗?
  公孙遗和王若君的丑事的确在西京传开了,公孙老首辅亲自给王家赔礼,又传出消息,说是公孙遗与王若君早就定下了亲事,乃是未婚夫妻,小情侣嘛,情到深处有些难以自矜倒也情有可原。
  而公孙老首辅神通广大,竟然求了陛下亲自赐婚,还给王若君赐了个乡主封号,她也就算是皇亲国戚了。
  王家这才没有继续闹腾,与公孙家统一了口径,过几日王若君就要嫁给公孙遗。
  老首辅也卯足了劲儿,下了二百八十抬聘礼,以示看重王若君这个孙媳,这些旁人的议论倒是变成羡慕了。
  毕竟就算是算计,也不是谁都有公孙家的实力,王若君捞了个封赏,还得了这么多聘礼,成了公孙遗的正妻大娘子。
  有些没脸没皮的姑娘小姐,手绢都咬破,不说王若君的酸话开始羡慕起来了。
  解决了王家的事,还有谢家。
  老首辅竟然亲自带着礼物上门致歉,这一回还带了他的宝贝重孙公孙兰。
  不过谢期跟公孙兰可没见到,谢期不在家。
  因为爹娘宠爱,每月月银她就有十两银子,加上年节爹娘给的哥哥给的压岁钱,私房小金库收获颇丰。
  她出去也不是玩,而是置了个小小的庄子,开始买人,买的都是不到十岁没爹没娘的孤儿,给他们吃穿,又从镖局聘个武师,教这些孤儿们武艺。
  她发现了,身边没有人办事,不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做局,根本就办不成。
  而她也需要一些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死士,只是万事开头难,盘下庄子外加买人和雇佣镖局的武师,她的私房就花了个七七八八。
  孩子们买了十几个,现在是太平年,流民少,人牙子开价也高,因为谢期不要有爹娘有家的,签的还是死契,人牙子也不好找,还跟她开高价。
  现在孩子们还小,只要提供吃喝便罢,将来是要给月钱的,也不知她的私库能不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不然得变卖一些首饰了。
  要想马儿跑得快,草料要给足,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西京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谢期却没什么兴致的挑选着,倒是瞧上了一盒青黛一盒胭脂,可惜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
  若是叫别人知道,她谢期现在连一盒胭脂的钱都拿不出来,乐子可就大了。
  “姑娘,您挑的青黛和胭脂,给您包起来了,小店还送了您一盒香膏,是清冷梅花香,您用的好以后再来咱们铺子。”
  
  “诶,我们没买啊,只是看看。”
  “姑娘放心,有人给您付钱了,您便安心收着吧。”
  谢期满头雾水,迎面瞧见一张算不得熟面孔的面孔,想了一会儿,这不是,不是太子身边那位内侍官小德关吗?
  “谢姑娘,您安好。”
  上位者身边近身服侍的人是不能惹的,哪怕是她也知道这个道理。
  嘴巴一张,险些要吐出这位内侍官的真名来:“您怎么在这啊?”
  “姑娘,请您跟咱家来吧,主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太子找她能干嘛?太子还出宫了?难道是太子给她付的胭脂钱?
  谢期满腹狐疑,老老实实跟着他去了,进了个高档的茶室,却是从侧楼上去,走过曲径通幽的后院,被迎进了一处风景极美,种满了芍药花的茶室。
  “殿下……”
  谢期想要行礼,太子却抬手:“这是在外面,我虽然是太子,却也不必如宫中那么多礼,坐吧,陪我品品茶。”
  太子只穿着一身素青衣裳,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一副超脱淡然的翩翩公子样,时下崇尚魏晋风流,有些世家男儿经常会涂脂抹粉,更有甚者会服食五石散,以增加风流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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