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檀放松下来,她微微摇头,“我不喜欢花。”
马路对面传来淡淡喇叭声。
舒檀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梁翊敏锐地注意到她那双黑眸里亮起了光。
舒檀望向马路对面。
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
她语气轻了些,最后看了眼梁翊手上的花束。
梁翊看出她打算离开,抢在前面开口。
他半开玩笑:“这花好可惜,没得到你的喜欢。”
“你喜欢什么花?”
舒檀抿唇。
半晌,她摇头,重复了之前的话:
“我不喜欢花。”
舒檀问:“明天直接机场见?”
梁翊“嗯”了一声。
舒檀跟他确定好时间,紧接着转身,半点没犹豫,走向马路对面。
她走到车边,窗玻璃内漆黑一片。
她正犹豫该上后座还是副驾。
后座朝她这面的车窗缓缓降下,宋时聿疏冷清晰的五官出现在眼前。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还不上来,等我下去给你开门?”
舒檀被他的冷淡语气砸的有些懵。
他这是...怎么了?
她抿唇,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坐下时紧紧贴着车门,离宋时聿的距离大到不能再大。
余光里,他的视线似乎往两人中间扫了一眼。
舒檀的心下意识提起,宋时聿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一眼后视镜,“回南浦。”
舒檀的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坐姿像小学生一般端正,她的背脊因为紧张而挺得笔直,脑海中胡思乱想一片。
他好像又生气了。
他的情绪实在有些变化无常,舒檀不敢看他,视线只盯着前面副驾的深黑色皮质后背。
应该是等的时间太久。
舒檀在心里下了定论。
“宋时聿,”她轻声开口,“你不用来接我的。”
宋时聿没开口,面色微淡。
车外风景飞逝,舒檀双手无意识按压下坐垫,“我可以自己回去...”
前面正是红灯,司机师傅到头才发现,猛地踩下刹车。
舒檀垂眸看着衣服上的简单样式花纹,一时没注意这个动静,反应过来时,身侧蓦地飘来一阵浅淡檀香。
她眼前一晃,手腕被拉住拽了一下,整个人就倒入了宋时聿怀里。
另一个人的温度清晰强烈,她被浓郁起来的檀香气息包裹住,视线往上,扫过宋时聿光洁的下巴。
舒檀看不见他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失误——
舒檀手足无措,第一反应是从宋时聿身上起来,但双手往哪里撑都不好意思。
犹豫期间,她敏感地察觉到宋时聿周身气压似乎有些回温。
舒檀来不及思考原因,趁着这个机会,一手撑着他的大腿正要起身脱离他的范围,宋时聿毫无预兆地伸手在她腰间拦了一下。
宋时聿的力气比她想象中大得多,舒檀整个人被他捞坐在大腿上,视线与男人对齐。
她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宋时聿的双腿坐着不仅不舒服,西装裤下的灼热温度更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舒檀整个人都被染红,惊慌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宋时聿语气淡淡:“坐好。”
这要她怎么坐好!
舒檀抬眸,眼圈微红地瞪了他一眼。
宋时聿像没看见。
他恢复了那副闲散样子,双手抱臂向后靠,偏头瞥了眼窗外。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去,明灭的路灯光影从车窗投下,给男人冷静深邃的面孔平添几分淡漠。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内衬,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锁骨微微凸起,深黑色西装将他往日的闲散气压住,没有动作时,显得整个人疏离深重。
西装领口的金属夹子折射出清冷暗光,舒檀余光险险扫过,又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宋时聿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仔细扫过身上的女孩。
她今天穿了件奶白色大衣。
大衣领口围着毛领,大面积雪白衬得她面颊与耳畔格外显眼。
舒檀羞耻得要命,面上热意层层。
她被迫坐在宋时聿身上,双手也只能撑在他的大腿上。
她整个人僵硬着一动不敢动,脑袋微垂着,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纤细白皙的十指压在深色西装裤上,视觉对比十分强烈。
柔软指尖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宋时聿喉结滚了滚,视线再次扫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明天回老宅,可能会晚点回家。”
舒檀胡乱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他的话。
“知道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短短三个字,带了无尽委屈。
宋时聿懒洋洋扫过她白皙清透的小脸。
乌黑长睫微垂,粉色唇瓣被贝齿咬出了些印子,哪哪看起来都让人心疼。
宋时聿的视线第二次扫过她的粉嫩唇瓣。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车子已经驶进熟悉的停车场,缓缓停了。
察觉到后座的安静氛围,司机把车子熄火,悄无声息、尽量安静地开门下车离开。
半个小时后,后座车门打开。
宋时聿率先下车。
男人身形笔直修长,站在车外,正好挡住停车场斜上角安装的摄像头。
他单手插兜,似乎在平复情绪。
宋时聿背对着车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看着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纤细身影。
“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
他嗓音平静无波,调子微低,回荡在潮湿风冷的地下室内。
舒檀被他冷沉的声音吓得一颤,小脸往手臂里埋了埋。
她的鞋子掉在下面,整个人双手抱膝坐在后座上。
脑袋埋在膝盖里,声音细弱,仔细听还带着几丝呜咽。
她终于开口,小巧耳垂被羞耻熏红:
“...抱。”
宋时聿凝视她片刻,半蹲下来,大手轻而易举握上她的脚腕,雪白的袜子与冷白修长的十指极为相衬,愈发凸显掌背上隐约的淡青色血管。
舒檀躲避不得,被他半强迫地穿上鞋子。
她眼尾愈发红,宋时聿弯腰,一手穿过她膝弯,一手揽着后背,轻轻松松把整个人抱了起来。
她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角洇出几道湿痕。
粉嫩唇瓣像被什么大力碾过,泛着熟透的红。
舒檀的抽噎还未止息,从车子里出来那刻,她的双手就捂住了脸,双眼微颤着闭上,丝丝泪水隐进发丝。
她没有别的依靠,似乎捂着脸的动作能帮她隔开外面发生的一切。
忽然发顶传来轻微的压力,她被宋时聿压进怀里,鼻尖溢满浅淡檀香。
连抿唇都做不到,太痛了。
亲吻是这样一种体验吗?
舒檀闭着眼睛,耳边回荡着宋时聿吻上来时的低语,他力气实在太大,像要把她拆吞入腹。
不过是慌忙间躲了一下,后脑就被压着往前,像是她主动把唇瓣送上。
舒檀整个人被禁锢着完全没有喘息的可能,终于在最后关头找到丝生机,小声道歉。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那双黑眸沉敛如浓黑的墨,舒檀泪眼朦胧间,听见他哑声开口:
“以后还躲不躲?”
她下意识要偏头躲开,又想起宋时聿的警告,睫毛上沾着眼泪,无处可躲地小幅度点头。
宋时聿这才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最后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让舒檀心里狠狠一颤,误以为是再一次的开始。
高大身躯微微俯下,将她整个人罩在怀里。
唇瓣很软,没吻多久就破了皮,宋时聿轻轻碰了碰她唇角,修长指尖安抚似擦过她下唇。
他嗓音又沉又哑,似乎含着微微无奈。
“别躲了。”
“我有那么可怕么?”
第30章
舒檀边哭边摇头, 明明被他欺负得狠了,还是下意识靠近他怀里寻求安慰。
宋时聿抱着她,步伐沉稳走向电梯。
男人肩膀宽阔, 手臂结实有力。
舒檀的双手原本只是捂着自己的脸, 电梯开始上升时,她犹豫片刻, 伸手缓缓环上了宋时聿的脖子。
她在他怀里哭得很委屈:“你好凶…”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想。明明刚见面的时候, 宋时聿不是这样的。
只是心里又有另一道隐隐声音,他的强势,即使是在她面前,也并没有完全收敛。
只是融进了生活里,又包裹上一层温柔的表象, 就让她轻松相信, 他的性格其实就像表面那样斯文温和。
宋时聿垂眸扫了眼她带着泪花的眼睫, 不为所动:
“我还能更凶一点。”
他抱着舒檀走到门口,示意她开门。
门开之后,他弯腰把舒檀放下,帮她换上家里的拖鞋, 语气淡淡:“想试试吗?”
舒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一抿唇就更加感受到宋时聿的气息,呼吸间尽是挥之不去的淡淡檀香。
也许是小时候经常和爷爷一起去佛堂的缘故,她对檀香有很浓的依赖, 总觉得爷爷还在自己身边。
每当宋时聿靠近, 陌生的心慌与长久形成的依赖互相缠绕,舒檀贪恋他身上熟悉的淡淡气息, 又有些害怕男人闲散面孔下的深不可测。
她下意识想抬脚回到自己房间,却发现脚腕还被宋时聿握在手里。
那双沉敛黑眸看过来, 舒檀瘦削的肩膀微微瑟缩。
她意识到宋时聿是真的在管她要回答,开口忍不住带出了刚刚才止住的哭腔。
她小幅度摇头,眼泪花又要出来:“不要...”
舒檀低着头,柔软长发搭在脸侧,被室内的微微暖风吹开一点弧度,足以见到那张白皙侧脸。
她还没有完全接受过来,面对宋时聿时,乌黑眼睫微微颤抖,拒绝与他对视。
宋时聿静立原地看了她片刻,把拖鞋给她穿上。
接着站起身,垂眼,语气平淡:
“看你表现。”
-
第二天起床后,舒檀洗漱完毕,站在卧室门内听了很久。
这里隔音太好,她整整站了五分钟,也没听见外面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宋时聿走了没有。
她的唇瓣经过唇膏和一晚上的休息已经好了大半,舒檀努力拂去昨天傍晚的记忆,慢慢扳动门把手,把卧室门打开一小道缝隙。
她不敢直接和宋时聿面对面,看见玄关处的鞋柜,一边向那边投去视线,一边注意着另一侧餐厅的动静。
整个室内都很安静,舒檀仔细观察,发现鞋架上似乎没有宋时聿平时穿的那双拖鞋。
这说明他还在家。
外面这么安静,他要么在卧室没出来,要么——
蓦地几道极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拐角处传来,舒檀倒吸口气,瞬间一步踏回门内,双手颤抖,尽量平稳地关上门。
走廊尽头的开阔处,张阿姨正把早餐端出来。
见宋时聿起身向走廊走,疑惑问:“宋先生?”
宋时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门关上后,外面的任何动静都听不到。
舒檀站在门后,心怦怦直跳。
她心里升起一阵直觉,低头向门缝看去。
外面隐约投进来的阴影,似乎彰示着有人正站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对面。
宋时聿...他刚刚看见了吗?
舒檀紧张得眼睫微微颤抖,正想回到床上装睡,等宋时聿敲门进门,她再装作刚睡醒面对他。
门蓦地被敲响——
外面响起张阿姨的声音:“舒小姐?”
舒檀的心被高高提起又放下,她声音里还带着刚刚挥散不去的紧张,带着些微颤抖的“嗯”了一声。
张阿姨:“我正准备做早餐,今天早上你想吃什么,阳春面可以吗?”
舒檀问:“宋先生呢?”
张阿姨:“宋先生很早就出门了。”
舒檀松了口气,她打开门,轻声道:“可以的,谢谢阿姨。”
张阿姨似乎有点恍惚,她愣了下应道:“好的,我马上去准备。”
舒檀点头。
张阿姨走向厨房。
舒檀的视线不自觉瞥向大门口。
玄关处,宋时聿常穿的黑色拖鞋好好地摆在鞋架第二层。
-
夜深静谧,宋氏祖宅掩映在暗色天幕下。
指针接近九点,家宴才堪堪结束。
宋爷爷坐在主座,左侧坐着宋家父母,右侧从上到下依次是宋家大哥和妻子,以及宋时聿。
旁支子弟这时候已经自觉离开,只余主脉血缘最亲密的一家人坐在桌前。
宋母瞧了眼宋时聿冷淡面孔,“檀檀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后者把玩着手机,漆黑屏幕上映出他清晰深隽的下颌。
“小年当天她有音乐会,被瞿明拉去练习了。”
宋爷爷眉头一皱:“那也不至于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你是不是为难人家了?”
宋父宋母这两儿子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极少有不让人操心的时刻。
不说大哥从小到大对各行各业都展露出兴趣,临到二十岁也不能清楚自己的事业在哪里,小儿子宋时聿也是个不听劝的。
宋爷爷向来知道这个小孙子。
别看他表面上装得斯文,其实一肚子坏水,和舒檀的婚约如果他不想同意,谁也逼不了他。
宋时聿悠悠看过去,似乎觉得荒谬。
“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来京城,被你们和舒家父母逼得要和我这个陌生人共处一室。”
“为难她的是我还是你们?”
宋父蹙眉:“时聿。”
他位高权重多年,开口也稳重成熟,朝宋时聿投去了不赞同的视线。
宋时聿淡淡移开目光,没再搭腔。
宋大哥露出揶揄神色:“陌生人?你们小时候不是见过吗?”
宋时聿冷冷嘲讽:“你五岁时爬树上下不来,哭天喊地让我帮你去门口找保安过来帮忙,还记得吗?”
大嫂闻言惊讶地向结婚不久的丈夫递去眼神,宋大哥面色一僵,一边握紧了和妻子在桌下交握的手,一边向宋时聿飞了个眼刀:“什么时候有这回事?”
宋时聿双手一摊:“看吧,我就说你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