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彻唇角挽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阮阮,你倒真是毫不手软地想杀我。”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让人如同坠入冰封数万年的寒川中,从皮肤到心脏一寸寸被这彻骨冰寒冻僵。
弗彻单手接下她席卷到自己脖颈的白绫,一点一点慢慢卷到自己手心,自另一端缓步走到风阮跟前。
风阮武器被人控制,自袖中滑出匕首,银白的光芒一闪,弗彻出手惊人的迅速,大手钳制住她要扎向自己腹中的手掌。
他一点一点将少女拿着匕首的手指掰开,将匕首在手中把玩旋转一圈,“啪”的一声甩到了地上。
曾经她将他护在身后,如今见面就是杀招。
倒真是无情得很。
就这么喜欢那个琴师么?
弗彻眸中复杂浮浮沉沉,压制住风阮的力道小了许多。
风阮见状拔下插在发上的发簪,招式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花式,对着弗彻的胸口狠狠插去。
她拼尽全力毫不留情,看出来是被逼得狠了,眼尾泛起一片绯红,像是天边徐徐晕染开的胭脂薄云,三千发丝由于发簪的抽离瀑布式垂落,带着独属于她的倾城魅色。
弗彻眸中倒映着她此刻顽强的模样,心中魔意滋生,想狠狠把她弄哭,想看她在自己身下颤抖着求饶。
弗彻将她往自己胸前袭去的发簪震开。
力度不大,只微微震得她手指发麻。
对着弗彻半晌的袭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风阮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见她气成如此模样,男人温柔浅笑起来,“阮阮,即便我不动用龙脉,仅以力量与你搏斗,你也打不过我。”
他笑容愈发温柔。
这温柔之下像是潜藏着无限深渊,只带等着将猎物捆缚住,随着他无限下坠沉入渊底。
带着近乎弑杀的残酷与毫不留情的冷厉。
他的耐性已被少女层出不穷的招式消耗殆尽,接下来该是索取代价的时候了。
瞧着他令人心悸到发寒的笑容,风阮心中一凉,下一秒,属于她的白绫被男人用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将她捆绑起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风阮已经被白绫捆住不能动弹。
他捆绑的手法独到,风阮越是挣扎白绫越发束紧。
弗彻华冷的气息不容阻隔地侵袭到她的鼻端,她呼吸的每一口中都有着他的味道。
他一手扣紧风阮的腰肢,将她拉进到自己怀中,手指点上她方才用力将自己唇间咬破的血珠,“阮阮,你就这么想杀了我么?”
风阮的回答干脆利落,“是。”
他又低低地笑起来,像是一个不疾不徐的疯子,“那么阮阮,便拿出你的本事来。你若是杀不死我,就只能......被我享用。”
他的手指带着风阮唇间的那一滴血珠,缓缓往下滑,停在少女山峰般秀致的身前,将那抹血珠印在风阮身前衣衫上。
血珠缓缓洇湿少女身前的浅蓝薄衫,惊心动魄的红在身前化开,男人喟叹一声,“真是美极了。”
说罢,弗彻将她打横抱起,穿过层层淡黄色纱幔,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他长臂一挥,床边帷幔甩下。
帷幕之外是被二人打斗折腾得凌乱不堪的殿宇,帷幕之内数尺大的红檀木床上,空气中有一根拉紧的弦,弦音暧昧,再弹就要扯出其中凶兽。
弗彻精致潋滟的双眸逡巡着少女由于愤恨而发红的脸庞,语气中带了点少有的兴奋,“阮阮,会有点疼,你忍着罢。”
他漆黑双眸中金光隐隐,眸底龙魄难掩,闪着愉悦妖异的薄冷之光。
既然打不过,那便以身饲魔罢。
弗彻俯身,一手固定住她的脖颈,手指轻抚上她唇上破裂的伤口。
倏然用力一压,一滴血珠迸出,又用手指轻轻抹去。
风阮恶狠狠骂道:“弗彻,你滚开!”
她不想自己轻易交代在这个变态手中,扭头用力别开他钳制住自己的手指,讥讽道:“弗彻,这样的你,才是真的可怜。”
弗彻闻言挑眉笑了笑,止住自己接下来对她的挞伐,手指轻抚在风阮胸前衣衫那抹血色上,喉结滚了滚,“......你倒是说说,我何处可怜?”
“你黑暗的人生中没有一丝光亮,我对你无条件的保护让你喜欢上了我,于是你起了掠夺的心思,想将我永永远远困在你的身边。”
“可我保护的真的是你吗?我保护的是那位善良仁义与我并肩走过岐水镇的如匪君子。”
“你瞧,你自以为得到的光亮,其实真正想要照亮的也并不是你。”
“我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是你。若你是你,我根本不会对你有半分流连。”
少女字字珠玑,将他刻意不想去深思的种种因果鲜血淋漓地在他面前剖开。
弗彻一直保持淡定的神色现下终于破碎开来,黑暗之气在他面上狰狞翻滚,眼底金光大盛,“够了!”
风阮就是要气他,讥诮道:“我不经意间救赎的人并不是你,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得不到一丝光亮与救赎,这样的你不可怜,谁......"
男人停留在她胸前的手掌倏然一抓,风阮未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脸上红白交错。
与此同时,悄然在身后动作的手指将白绫解开,风阮霍然翻身反用白绫将弗彻捆缚在身下,将自己的乾坤袋拿回。
她重重拍了拍弗彻泛着冷意的脸庞,看着男人俊容泛起薄红,狡黠一笑道:“兵不厌诈。”
弗彻动用龙脉力量想将白绫松开,白绫却丝毫未动。
风阮又拍了他两巴掌,“白绫是师父亲自给我做的法器,只要由我绑上人,必须我亲自解绑才能成。”
当然,也有别的解绑方法,但她可不会告诉他。
其实风阮并不知道,白绫是清守取自神域神佑山脉的脉灵,脉灵不绝,白绫不绝。只是如今她神力全无,因此脉灵的力量被削减了九成九。
风阮说罢,下床将刚才弗彻扔到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用力在弗彻掌心一划,自乾坤袋中拿出小瓷瓶,整整接了一小瓶血液。
一滴血液怎么能够,给他多放点血才解她心中之恨。
风阮眸中掠过一丝狠色,机会难得,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将刀尖对准弗彻的咽喉。
弗彻见状眸中泛起凉色,漆黑双瞳紧紧锁住少女,勾唇轻讽道:“弥天之门需城主活血才能开启,若是我死了,秘境你永远都出不去。”
风阮闻言,缓缓放下了匕首。
“阮阮,就算你捆住了我,你身上没有咒法,到不了弥天之门便会被我的暗卫捉回来。”
风阮咧嘴一笑道:“那便不劳您费心了。只是,你拿到了华朝的布防图,我也要拿到你的兵力部署才行。”
少女青丝如流水般散落在周身,眉间朱砂相较于前些日子颜色淡了些许,但依旧美得惊人。
弗彻瞧着她这副睚眦必报的模样,失笑道:“我怎么会给你?”
风阮的匕首自他脸上缓缓滑动,恶狠狠威胁道:“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划花你的脸!”
弗彻话音冰凉幽柔:\"你划伤便是。"
风阮瞧着他这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有点头痛,她与真正的弗彻打交道不多,可也大致算是摸清了一点,他对自己这副皮囊,乃至是所有施加在身上的痛苦,都不在意。
......这可如何是好。
风阮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大眼睛转呀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她缓缓俯身,在距离弗彻鼻尖一处停下来,语气悠悠,“弗彻,你不怕痛,那你怕不怕变成太监呀?”
弗彻:“......”
说罢,风阮支起上半身,匕首自弗彻脸颊缓缓游移到弗彻衣衫下摆高高支起的某处,很显然,刚才的亲昵让他动情了,风阮眸中露出嫌恶,别开眼睛。
她手中的匕首放在弗彻的欲.根上,抬眸看着弗彻的脸,“我数三个数,你若是不告诉我,此生你就做一个大太监皇帝吧!”
“......”
许是风阮匕首的触碰让他生出了些反应,风阮觉得那里大了些许。
风阮深吸一口气,开始数数。
“三。”
“二。”
“一。”
与此同时,男人沉哑的声音响起,“在距我头顶三寸红木上敲击三下,两重一轻。”
风阮瞧着他已经沉冷到可以结冰的俊脸,笑道:“这才乖嘛。”
弗彻眸中森凉,他坚信,如果刚才他不说出位置,少女真的会把他阉了。
风阮爬到床的里侧,盘腿坐在弗彻身边,在他头顶摸索到一个暗格。
轻轻敲击几下之后,红檀木轻轻翘起,弹出一个红匣子来。
她将红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如蝉翼薄的纸片。
将纸片小心摊开,风阮低眸仔细看着这张兵力部署图,顿时后背冒出冷汗,浸湿了衣衫。
她这才恍然那日弗彻口中“半数妖兵,半数旧将”用那么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承载的是多大的分量。
十万妖兵,八万军士。
竟然整整十万妖兵!
即便华朝军力有二十万,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妖兵难以攻克,各个身怀妖法,以凡人血肉之躯与之抗衡,很难有胜算。
而弗彻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吞并华朝那样简单,他要的是一统九洲。
届时,九洲大陆,重燃战火......
风阮心中发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她不出去也罢。
......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少女眸中变幻许多神色,最后化为了一同赴死的大义凛然。
弗彻神色莫测,轻勾唇角,“阮阮,杀了我,妖军只会更加残忍地攻城略地。因为......”
"因为什么?"
“你凑近些,我便告诉你。”
风阮眸中带着一丝防备,听得他在耳边幽幽道:“因为,没有了我,谁统一了九洲大陆,谁便是下一任的妖皇和人皇。二皇合一......哪个有野心的男人舍得不争,不抢?他们只会变得更加残忍。”
他如此洞察妖心,逼得他们之后若是想杀了他都不能。
说罢,弗彻侧首,轻咬了一下少女耳垂。
轻微的痛楚在耳垂上散开,带着微微的麻。
风阮狠狠一拳将弗彻的脸打得一歪。
男人舌尖抵了抵被少女重锤的脸颊,少女给予他的痛苦莫名让他心中愉悦,“阮阮,我有千百种手段想让你臣服于我,我选择了最柔和的一种。今日你若是离去,下次再被我逮到......我必在你身上讨回来今日之辱。”
风阮起身给了他一记窝心脚,胡乱将他的衣服扒拉开,露出性感而肌理分明的胸膛,又将他脸颊揉得通红。
她跳下床去,讥讽道:“主上,您还是想想您这副春色无边的模样待会被您的下属看到了,您的颜面何存吧。”
“......”
紫藤化作一缕紫烟从窗外进来,瞪大眼睛瞧着眼前的修罗场,一时间眼睛不知放到哪里。
风阮走上前,拿出取得的血液小瓷瓶,“我的咒法被封,如今取得了他的血液,劳烦你为我解封。”
紫藤从震惊中缓缓回神,“好......好,其实不用这么多血的。”
风阮语声淡淡,“无妨。”
淡紫色的微光携裹着一抹血色将风阮被封的咒法解开,风阮指尖燃起一枚隐身符,“走吧。”
直到鼻尖闻不到任何一丝属于她的气息之后,男人在沉寂昏暗的宫殿中轻笑一声,如同沉在暗渊的恶鬼之声,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寂寥与残酷。
第37章 逃跑
幽沉深殿之中烛光昏暗, 殿中桌椅用具都被二人的打斗震的东倒西歪,穿过层层锦帐绣幔,内殿之中的光线愈加黑暗。
内殿床榻之上的男人被白绫紧紧捆缚住, 双眸微阖, 呼吸静静浅浅, 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殿内龙首金铸香炉丝丝缕缕飘散出青白色烟雾, 烟雾腾升缓缓模糊了男人沉在一片昏暗中的无上容色。
须臾, 弗彻睁开了双眼,眸中的漆黑如同鸦羽,比之殿内的昏暗还要深上几分, 不见一丝光亮。
他薄唇勾起一抹讥诮,不大的声音在寂寂宫殿中响起, “派人去追了吗?”
殿外黑衣暗卫的话语恭敬中带了一丝颤抖,“回主上, 属下察觉得有些迟了,不过已派几位妖界大能去追捕那位姑娘。”
弗彻又重新将双眸阖上, 淡淡道:“记着,不许伤她分毫。另外,唤柯青筠前来。”
“是。”
一炷香之后,大殿之门被来人缓缓打开。
烛火幽幽,映在地上的身影纤长绰约, 她拨开层层垂落于地的淡黄帐幔, 看到床榻上男人这副裸.露胸膛俊脸微红像是刚行过一场欢.事过的模样一惊。
弗彻转首看向柯青筠,“仙子既是九重天上的雀族公主, 不知能否帮我解开身上的白绫?”
见君如斯模样, 柯青筠面色有些发红,娇怯道:“我试一试。”
柯青筠双手结印, 一道青色的光芒自她掌心柔和地席卷至弗彻周身,来自灵雀族的仙力将风阮白绫上那不足一成的神力强行卸下。
“多谢。”
弗彻周身白绫力道一松,他缓缓自床榻上坐起,修长手指慢慢将白绫一点点收好叠齐。
柯青筠行至弗彻身前,柔声道:“弗彻,不知是谁人竟如此待你,可需我出手相助?”
“无需仙子相助,弗彻自会解决。”
弗彻长腿绕开她,剥开层层纱幔,高大的身影站在殿前,看着庭前满树梨花,“林锋,象鲁郡现下情况如何?”
黑影卫头领林锋跪在庭前,回话道:“回禀主上,如今我军已将象鲁郡三面围城,只余一面空防用来瓦解城中守将及百姓心智。”
弗彻眼神沉敛,目光望向头顶浩渺蓝海,蓝海如同缥缈流沙,缓缓凝聚成少女逃跑时的灵动身姿。
他呼吸倏然一沉,再看向林锋时唇间勾起一抹鬼神皆惧的笑意,宛若来自深层地狱魔鬼,“这几日先不要攻城......”
话锋一转,眸中仿佛带上了冰刃上的寒烈刀光,语气幽沉恶劣,“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所护佑的百姓士兵,为了一己之私将她献给我的模样。”
“我要让她知道,这世间,只有我,才是她的归属。”
话音一落,满庭院的梨花簌簌落下,像是即将掀起的乱世中为少女即将失去自由的祭奠。
林锋不知弗彻口中的“她”是谁,只听令叩首,“是!”
“待十日后,” 弗彻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晦暗不明的眼神,字字斩铁削金,“攻城。”
他接下一朵纯白如雪的梨花,放在指尖转了转,轻轻一碾,花瓣化为齑粉,洒落在了庭前长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