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都是哥哥管妹妹,哪有妹妹管哥哥的?等我出了名,妹妹你脸上也会有光。”
上官莘:“……”
宁熙和仇野的桌子跟那兄妹俩的挨得近,就坐在兄妹俩的正前方,恰好声音又是往前传播,兄妹俩的话宁熙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扭头看了看仇野,仇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专注地剥着手上的荔枝。
她又转过身看了看兄妹俩,心想背后说人坏话都被人抓包了总该收敛些了吧?
谁知,上官恒当即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并且还翘起了二郎腿,冲着宁熙很张狂地笑。
宁熙无言以对,耸了耸肩,转回身继续吃琉璃碗里剥好的荔枝。
“妹妹,看到没?这就是你哥的魅力。”上官恒舔了舔后槽牙喜滋滋地回味道,“刚才那小妞儿长得可真不赖啊,等我出了名,你的位置可得让她来坐了!到时候妹妹可别介意。”
上官莘:“……”
宁熙:“……”
上官恒继续说:“不过那小子不敢回头直视我是不是因为不敢啊?我的气场原来已经这么大了。”
上官莘:“…………”人家是根本不在乎啊,白痴。
“妹妹,你不说话会让我觉得自己气场已经大到会让亲妹妹害怕了。你放心,我对身边人还是很好的。”
上官莘:“………………”爹爹,快来救救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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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过后,折花大会的比武环节正式开场。
江湖里都是性情中人,比武切磋没什么规则。第一个上台的人可以指认任何一个人上台同他比武,当然台下的人也可以自告奋勇上擂台挑战,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此番折花大会集结了江湖各路豪杰,是个出名的好机会。
但凡是能出名的机会,上官恒都不会放过。
于是等鼓声停止后,上官恒第一个站出来,拔剑指向仇野道:“第一场,我跟你打。”
站在擂台上的少年身材颀长,意气风发。
而此时被剑指着的少年还在不咸不淡地剥荔枝。
宁熙有些担心,她担心仇野上擂台后就下不来,万一打到最后一场,她身旁的位置可不就一直空着了吗?到时候她满肚子的话跟谁说?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来参加折花大会也得遵守折花大会的规矩。仇野和宁熙都是化名进来孔雀山庄的,为了不暴露身份,行事都得低调。
所以,仇野不能拒绝,也不能故意输。以他的功夫,要是故意输,肯定会让人一眼看出来,然后他就会被冠上“不尊重对手”的骂名。
“我会速战速决。”仇野对宁熙说。
他剥完最后一颗荔枝,站起身走向擂台。
宁熙身边的位置空了。
上官恒已经够高了,但仇野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比他还要高半个头。上官恒的气势一下子就矮了半截。
上官恒心浮气躁,舞着剑直接就朝仇野刺来,然后仇野步子轻盈,背着手敏捷地躲开。
少年眉目依旧清冷,不着急,也不浮躁。深如潭水的眸子漠视一切。
上官恒累得气喘吁吁,他气坏了,“有本事你拔刀跟我打!少看不起人!”
“好。”为表示尊重,仇野真的把刀抽了出来。
雁翎刀,刀长三尺,在烈日下依旧泛着骇人的冷光。
上官恒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腰窄腿长,加上方才躲闪时轻盈的步伐,他猜测此人轻功必定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切,轻功好又怎么样?他虽然轻功不咋地,但有个好爹啊!谅这小子也不敢把他怎么着。
想起那个振臂一挥便能应者云集的爹爹,上官恒心情大好,舞着剑又自不量力地冲了上去。
一道光刺入他的眼,害得他看不清东西。他合理怀疑,是那把雁翎刀反射太阳的光。
等他终于能睁开眼睛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里的长剑,已经被那把刀砍成了两截。
这回,上官恒终于得偿所愿地出名了。锦绣山庄上官三爷的儿子,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一刀砍断了剑。
习武之人,头可断,血可流,唯手中剑不能断!
擂台周围人顿时哄堂大笑。向来骄傲的锦绣山庄大少爷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他气急败坏地冲回落座处,上官莘大喊:“妹妹,你去跟他打,替你哥报仇!”
上官莘满脸通红,她连忙把上官恒拉回来,揪着耳朵骂,“大哥你醒醒吧,还嫌不够丢人?”
上官恒怔了怔,“妹妹,你是我亲妹妹,亲妹妹嫌亲哥哥丢人?”
上官莘也没辙了,她索性捂着脸装不认识。
宁熙方才在台下大声呐喊助威了几句,一时觉得神清气爽,她转过身笑道,“上官公子,你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上官恒当然回嘴,“你别得意,孔雀山庄这么多人,武功高强的前辈不少,那小子肯定笑不到最后。”
宁熙扁扁嘴,“他笑不笑得到最后还未知,但上官公子现在肯定笑不出来了。你要是能笑出来,那得是多没羞耻啊!”
“你……!”
两人又菜鸡互啄了几句,宁熙潇洒利落地转回身,不再理上官恒。
她看向擂台中央清瘦的少年,一阵风吹过,少年墨发翩飞,如一把插进岩石缝隙里的刀,遗世独立。
山庄的蔷薇开得正盛,花瓣被风带到擂台上,玄衣少年被粉色的花瓣包围着,一时间,少年,花与刀融为一体,成为世间最美的景象。
宁熙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像有些快了,只好朝少年用力地微笑着。她笑的时候鼻子会先皱起来,娇憨又可爱。
少年则用余光观察着她,身旁的座位依旧空着,琉璃碗里的荔枝却快见底了。
仇野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打完回去剥荔枝。
第38章 吃醋
彼时, 仇野已经打赢了七七四十九场比试。
擂台旁落座的宾客都有些坐不住了,不禁窃窃私语,左顾右盼, 心里好奇, 这来路不明的少年为何有这样大的本事。
还有的人觊觎少年手里的刀,那把刀削铁如泥,必是流落在江湖的神兵宝器。他们觉得,少年之所以能所向披靡, 肯定是刀的原因。
若问在场的宾客有没有听说过操刀鬼的名号, 那答案一定是听过, 不仅仅是听过,而且还是耳熟能详!若问在场的宾客有没有见过操刀鬼的容颜,那能回答上来的就寥寥无几了。
江湖上有关操刀鬼的传闻五花八门, 有说他长得像头熊, 嘴里有八颗獠牙, 一顿要生吃九十斤人肉,也有说他身材矮小,满脸麻子, 小儿见之昼夜啼哭。
当然,最近有也有说他长得唇红齿白, 美艳至极的传闻。不过这种传闻只在小范围传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不管哪种传闻,跟眼前少年都没太大关系。
少年身材颀长,墨发红唇,肤白细腻, 眉眼冷如天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一双瑞风眼睥睨着众人, 就像是在看空气,整个人冷漠得像是把不知世事的刀。
没有人会把少年和传说中的操刀鬼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能进孔雀山庄的都是名门正派的世家子弟,像操刀鬼这种能在江湖上被称作妖魔鬼怪的人定是不会出现在这种为正义而生的场合的。
江湖上能准确认出操刀鬼的办法只有一种——看他的刀法。
操刀鬼会江湖上一种失传已久的刀法,邱家刀。这种刀法恐怖至极,几乎刀刀致命。在操刀鬼使出之前,邱家刀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余年。
场上的少年现在没用这种恐怖的刀法。
每个上擂台比试的人都得自报家门,而一直站在擂台上的仇野也必须按规矩行事。
对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仇野回答:“仇七。”
对方又问:“你来自何方?师从何人?如今又要往何处去?”
仇野回答:“风里来,雨里去,无师自通。”
对方再问:“你的刀是什么刀?”
仇野回答:“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雁翎刀。”
仇野说完一跃而起,曲膝往那人胸口一击,那人便飞出擂台,倒在横七竖八的桌椅上,桌椅被他生生从中间砸断。
胜负已定,少年甚至没有拔刀。
那人龇牙咧嘴地朝擂台上看去,只能瞥见一双不染尘埃的兽皮黑靴。
宁熙欢呼雀跃道:“你们快看!那是我朋友!”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问:“是倒下去的那位么?”
“不,是还站在擂台上的那位。”宁熙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我朋友一定会赢的。”
中年男人扁扁嘴,“不要太自以为是,场上高手多着呢。”
“这不是自以为是,而是我有信心。”
中年男人的嘴更扁了,“哎,年轻。”
宁熙才不理那扫兴的人,只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精彩刺激的比试场面写在小册子上。
虽然比试悬念不足——因为她知道仇野一定会赢,但胜在少年动作潇洒利落,还是有可写的地方。
感觉到仇野在看她,她也朝少年投去一个朝气蓬勃的笑容。可是,当她看向少年时,却发现少年根本没在看她。
好奇怪。
这时又一个穿着劲装短打的青年登台了,那青年手持双剑,身材魁梧,看上去戾气十足。
上官恒冲宁熙冷嘲热讽道:“别高兴得太早,你知道现在上场的那男人是谁么?”
“是谁?”宁熙好奇地眨眨眼睛。
可上官莘却抢在上官恒之前开口,“那是上回华山论剑的前八强之一,名叫韩鸦,虽然来路不明,但也把我哥哥打成狗了。”
上官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瞬间拍案而起,“上官莘,有你这么诋毁兄长的吗?!”
上官莘则坦然道:“哥哥,爹爹常教导我们要诚实,这一点,你还得多向妹妹学习才是。”
“哼。”上官恒从鼻子里嗤出一声,“我们那叫不打不相识——小妞儿,你等着吧,你朋友一定会被我的朋友打得满地找牙。”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韩鸦有没有认他当朋友,反正韩鸦这个朋友他是认了。
“韩鸦?”宁熙耸耸肩,“没听说过。”
她说完就转过身看擂台了,只给兄妹俩留下一颗自信的后脑勺。
韩鸦出剑又快又狠,专挑人要害处下手,仇野本来是空着手跟他打,现在已经被逼得不得不拔刀了。
就连上官莘都忍不住打了一下上官恒,气道:“这韩鸦虽然武功高强,但喜欢耍阴招,搞偷袭,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你真要跟这种人当朋友?”
上官恒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上官莘又打了他一下,“等我回去告诉爹爹。”
上官恒往旁边躲了躲,他本来捂着耳朵,可现在捂耳朵的手已经垂下来了。两条浓黑的眉毛也皱成一条线,“这人……”
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韩鸦怎么提剑往人心口上戳啊!不是以武会友吗?他上回跟我打也没想要杀了我,这次怎么就要提剑杀人?”
于是,上官恒又往上官莘身旁靠了靠,手掌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妹妹,你太幸运了,要是我今儿个跟韩鸦打,你就没哥哥了。”
上官莘:“……”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仇野还是只用普通的刀法接着韩鸦刺来的一剑又一剑。
少年神色平静,步伐轻盈而有规律,倒是对面的韩鸦因为太着急所以有些心性不稳。
如此下来,要不了多久,仇野就能用最普通的刀法将韩鸦手里的两柄长剑全部削成铁块。
宁熙看不懂现在的情形,但她对仇野很有信心,不管身后的上官恒怎么唱衰,她都对仇野信心十足。
于是,她握紧两只拳头,紧张兮兮地盯着擂台看,手心慢慢渗出汗水。
可这时,旁边一直空着的座位却突然坐了一个人。
好巧不巧,正是那个赌场里的戴花青年——陆公子。
“出刀有些慢了呀。”陆知弈笑道,“他的刀法应该是那种肉眼看不清的才对。是不是故意出这么慢的呢?”
“我跟你很熟么?”宁熙斜着眼睛睨他一眼,“不打声招呼就坐别人位置。”
这个陆公子的脸皮简直比宁熙想象得还要厚,她都这么说了,陆公子还是笑眼盈盈地答道:“或许现在还不太熟,但过段日子就会熟了。等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就会更熟。”
莫名其妙,好没道理的话。
宁熙不再理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上的情况。
然而陆公子的话却很多,他玩味地说道:“你这么关心他,看来你们关系不一般啊。”
宁熙脸上一热,连忙解释,“我们是朋友,当然关系不一般。”
陆知弈瞧着琉璃碗里装着的已经剥好的荔枝,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一颗往嘴里送。别人剥好的荔枝吃起来果然汁水丰富,清甜可口。
他吃完一颗荔枝,美目往擂台上瞧去,果然,那少年正阴沉沉地看着他,连手里的刀都变得更快了。
对,就该这样,操刀鬼的刀不快怎么能行?
陆知弈心情大好,然后又吃了一颗荔枝。琉璃碗里的荔枝已经被他吃得一颗不剩。
他懒洋洋地倚在圈椅上,“你们一点都不像朋友,比朋友要亲密多了。”
好烦一男的,我们是不是朋友关你什么事。
所以宁熙张口就来,“你说得对,我们的确不是朋友,关系也比朋友要亲密好多好多。”
陆知弈挑了挑眉,“既然不是朋友,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宁熙笑道:“看不出来吧,我其实是他表姐,今年已经有三十岁了。”
“可你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一半那么大。”
“你真是少见多怪,有的人就是天生童颜,不会变老的。”
“哦,”陆知弈轻笑一声,“原来是小表姐。”
“年长的表姐关心年幼的表弟,岂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陆知弈点点头,“这简直太正常了。”
宁熙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既然如此,那你还不赶紧闭嘴。一大把年纪,却像只老孔雀一样喜欢说人闲话。说闲话也就罢了,关键还说得不对,我要是你,都觉得没脸见人!”
陆知弈被逗得哭笑不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太子妃,是这么鬼灵精的小姑娘呢?
孔雀山庄的蔷薇开得正盛,小小的粉白花朵睡在绿叶里,微风一吹,花瓣便乘着风在擂台上打转,最后顺着少年的刀面上滑落。
韩鸦明显感觉到对面少年的速度快了不少,快得让他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后背已经冒出热汗,这对练武之人来说,是气息不稳的征兆。但韩鸦非但没有害怕,反倒越发地疯狂起来。他今日一定要看到那把刀,使出应该有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