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露西尔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的解释，凯尔温突然感觉先前因为各种事情而产生的郁闷都消失了。他笑了出来：“抱歉。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露西尔抖了一下，似乎为凯尔温突如其来的礼貌感到不适。
“你刚才在追赶的是什么人？”
“我之前在猎人公会看到的那个人觉得有些熟悉。我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问他几个问题，没想到他逃得那么快。这很明显有问题，所以我必须找到他。如果当时我还要向你说明情况，那么我连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隐蔽的定为坐标都来不及。”
“你在大陆的熟人？”凯尔温注意到了露西尔的用词。露西尔之前长居北地，如果在大陆有熟人，应当是她身为“黑女巫”活跃时期的熟人。
“对，他的坐标已经好久没动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发现我留下的痕迹。我得继续寻找。”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露西尔眨了眨眼睛：“你还记得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商量的出来的约定是，你把自己借给我研究，我帮你解决一路上的困难。除此以外的事情我们都不会管对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了？”
“不是。”露西尔摇了摇头，“你以前说过希望我表现得吝啬一些，至少这样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现在你对我那么热心，我也可以怀疑你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吧？”
“我们最终的目的地也在沙漠深处，如果你要往沙漠深处找人的话，我们至少是同路。”凯尔温给出了他的解释。但其实他没有说服自己。之前奥登神父也突然消失了，凯尔温也感到有些担忧，但如果神父现在突然出现，他绝对不会像看到露西尔时那么……情绪波动。
换而言之，在他的认知里……他和露西尔已经不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了。
“好吧，那就跟我走吧。”露西尔干脆地答应了，“不过我对沙漠不熟悉，如果出了问题你得提醒我一声。”
奥登神父从干涸的河床里走了出来。
夕阳在遥远的地平线散发出温和的光芒，砂砾土地上反射出浅金色。这片区域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就算是在河床的背阴处，也没有一棵草或是爬虫。一切都处于静止之中，只有光影在缓慢地变化。
因此，仅仅是叹了口气，也让奥登神父觉得这声音过响了。土地上的砂砾随着他的叹息有了些微的滚动，眼尖的人能够发现在粗糙的砂砾土地里似乎有白色的晶体在闪闪发光。粗心的人也许会把它当做沙漠里常见的盐结晶颗粒，但奥登神父知道那不是。
那是极其纯净的神术力量结晶。虽然乍一看像是平常的白色，但普通人如果连续盯着这些晶体超过十秒钟，就会伤到眼睛。
奥登神父之前从那些借来的游记里看到过，有些常来沙漠深处的猎人会出现眼睛干涩，疼痛的症状，等到年龄逐渐增长，他们甚至会遭遇失明。很明显，他们是不小心看多了这些纯净的神术力量结晶。那些游记并没有记载那些猎人到底去了沙漠的什么地方，奥登神父只能大约估计是在沙漠深处。因为他一路走来，直到这个地方才渐渐看到这些结晶。
而他已经行走了一个多小时。
当然，只是说行走是不正确的。单靠双腿，他不可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从闪城的西区走到如此之远的沙漠中央。他是走了“捷径”的。
至于这个捷径到底是什么……
奥登神父抬起头来，看到在遥远的地平线有一个隐约的白色光门。在夕阳下那白色的光门显得有些模糊，如果观察不仔细一般人不可能找到。
新的“光门”出现了。奥登神父摇了摇头，认命似的向那边走去。
他在进入闪城后就有一直听到奇怪的呼唤声，刚开始他还以为那是那座破酒馆里人太多，声音太嘈杂的缘故，听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声音来自窗边。他听不清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只能确定那声音是在呼唤自己。
这很奇怪，一般人面对这种来源未知的奇怪呼唤应当万分警惕，但奥登神父并没有感到恐惧。
那呼唤让他熟悉。
而且，在被呼唤的时候，奥登神父几乎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被那呼唤声吸引着。
那是他眼前的第一扇光门，贴着那闪破败的窗户在角落里，几乎没人能注意到。
那时候他顺从了身体的本能，走向了光门。等他走过那道门后，眼前就是一片广阔无边的沙漠。辨别方向的神术在那里失效了。虽然地上似乎有很多神术力量结晶，但它们似乎并不能派上任何用处，甚至隔绝了神的力量来回应祂的信徒。直到奥登神父又看到了沙漠中的光门，感受到了那奇怪的吸引力，他才意识到似乎自己走进了一个奇怪的事件里。
奥登神父就这样在沙漠里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光门，在这过程中他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之前在西海岸的时候他好几次感受过法师的传送法术，他穿过光门时的感觉和传送法术有那么一些类似。但那肯定不是法术。
那些光门是温热的，甚至有些是滚烫的。是神术的力量深厚到一定程度才能达成的效果。。
奥登神父考虑过不要再走下去了，但是当他回头发现那些光门都消失时，对他来说似乎跟着走下去是最好的办法。他之前并没有给圣骑士他们留下便捷的联系方式，可能法师那边能够依靠他留下的什么东西定位他，但也许很难。
他苦笑了一下。自从离开巨山脉，他心中似乎放下了原本的重担，但某些东西也就此缺失了。他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曾经巨山脉，甚至西海岸那些接受过他帮助的人于他而言就是他的家人；他长年累月帮助过，教导过的学生就是他的家人；虽然他长期一个人独来独往，但这从来没有妨碍他把那些有着他家人的地方当做自己的家乡。
如今就算他以后回到巨山脉，那里也再不是原本的模样了。
说得乐观一些，他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毫无负担；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走向那扇光门时毫不畏惧。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必然是无所畏惧的。一个流离失所的人，也很少考虑回头的路途。
当然，那天晚上他和露西尔所说的话也都是出自真心，他从未对这个世界失去好奇，这也是他还能前行的原因。
奥登神父跨过了那一扇光门，来到了沙漠的另一处，他正在一个陡坡的地段，夕阳的光芒在从山的另一侧照过来，也许爬过这道坡，会看到沙漠里壮观的落日。
一只黑色的大鸟从不远处飞来，掠过电梯奥登神父的头顶，它的叫声粗粝而响亮，仿佛一把钝刀在沙丘之上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痕迹，但也给这过分静谧的沙漠带来了一线生机。
奥登神父突然就有些伤感。他想起了之前一直养在身边的那只小白鸟，他一直用小白鸟和他的学生沟通，它陪伴着他飞过了西海岸与巨山脉的各个角落，现在那只鸟已经委托给伊恩照看了。
奥登神父左右环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那已经逐渐熟悉的光门，猜测光门在陡坡的另一面，于是他爬上了那陡坡。
坡并不高，但奥登神父一看到眼前的场景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夕阳的余晖里，平坦宽阔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神术力量结晶散发着明亮的反光，遥远的地平线，迎着金红的晚霞，一条银色的河流如同古老的巨蟒，正在蜿蜒流淌，向着那光芒满溢的无限远方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写完论文ORZ
第50章 闪城（7）
杜曼·格伦特被恭敬地请入了室内。在较为安全的城西富人区，也只有富人区，这里的大部分居民仍然能够安然地居住在房屋之中，而不用被迫迁离自己的家园。他在走入前看了一眼高大房屋翘起的屋檐，发出了一声冷笑。南方因为少雨，盖房子从来都是平顶，并且没有引水的沟渠。拥有这种上翘屋檐的房屋，只可能是终年阴雨连绵的的东部地区。
然而现在这些房子却盖在了南方地区。除了表明这些房子的拥有者来自东部地区以外毫无作用。杜曼不知道该感叹这些人尊重传统，还是应当嘲讽他们因循守旧，不知变通。
“您在笑什么，格伦特大人？”那位将他请进来的黑发男人问道。
“你们看起来十分遵循传统——那么为什么不像你们的前辈那样尊重你们的合作人呢？”
“格伦特大人，我们正是因为尊敬您才会把您请来，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位黑发的男人笑着回答道，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杜曼不再和他们绕弯：我们的联系人反映说今年的棉产和麻产供货不足，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年王都并没有收到东部棉麻田减产的信息。”
那位黑发的男人笑意一下子变深：“原来是这个问题，还要劳烦格伦特大人您亲自来问，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杜曼脸色未变，但这个封闭房间里的空气似乎突然开始凝滞，站在门边警戒的人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掐在了他们脖子上。
“所以呢？”格伦特说道，“我在等着你们的解释。”
“其实也很简单。如果格伦特大人您愿意重新协商我们的之前签订的合约，我们当然会及时地供货。”
“什么意思？”
“我们要求提价一倍。只要一倍就好，只要您肯答应，我们马上就可以补全之前所有拖欠的货物。”
“理由？”
“没什么理由。”那个黑发的男人摊了摊手，笑道，“我们只是觉得过去的价格太低了，已经不能满足我们了。所以请求你们修改过去的协议。”
格伦特冷笑了一声。心里大概有了底。
作为以商业起家的家族，格伦特家族曾经控制着帝国南方和东部的大部分商会。东部的商人们大部分都有深厚的□□背景，他们的势力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枝牢牢地扎在东部城镇的土地里，即使是四百年前入侵的帝国都没能将这些帮派的力量彻底打散清除。因此，与南方这几年因为猎人公会形成的良好秩序不同，与他们打交道，有时候还需要使用一些粗暴的手段。
杜曼是二十多年前就和这些东部的商人们开始打交道，虽然大部分时候不是他亲自出面，但是十多年前，为了搞定这个东部最大的棉纺和麻纺商家族，他亲自用了些手段让他们彻底臣服。如今当年屈服于他的那位商人家主大概已经去世了，接手的是他的后辈。杜曼也许要重复一遍当年他的操作，才能让这些不安分的商人们重新听命。
但杜曼也有些许疑惑。即使是当年那位老谋深算的老家主，他也不曾在表面上露出任何自信与坦然。杜曼的贵族身份以及法师的身份足以说明他不好惹，商人们当然可以凭借他们庞大的势力负隅顽抗，但是当他们以个体面对杜曼时，绝对是处于弱势的。
然而眼前的这一位，他显得格外自信，甚至没有压抑住得意的神色。
杜曼突然有些警惕。他微微眯起眼睛，房间里的气压似乎一下子加强了数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行动受限，甚至呼吸困难即将窒息晕厥过去。
“我没听懂。”杜曼面无表情地说道。
与杜曼交谈的黑发男人却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影响，他仍然笑着：“格伦特大人，别激动。这只是一个小要求而已，凭你们的能力给予我们这些小优惠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有谁在帮你们？”杜曼打断了他。
那黑发男人稍微一愣，接着又露出了然的表情：“就算我们有帮手也不会有胆量抗衡您的，格伦特大人，我们所提出的要求只是为了祈求一些微薄的利益……”
“谁说你们没有帮手？”
一个声音打断了那黑发男人的话。
有着小巧秀气脸庞的灰发女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白光，散发出难以忽视的热度。
那是塞西莉亚，至高神殿的名誉圣女。身穿正式圣女制服的她显得比之前路途中更有高贵气质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这间房屋亮金色的地毯衬托出来的。
当她从门后走出来时，场面一时间甚至变得有些荒诞：王都派来支援南方的两位领袖竟然都塞在富人区这么一座小小的房间里，而他们身边包围的则是出身东部□□的商人们。
杜曼意外又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议长阁下，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解决亡灵灾害的。只要有能够解决灾害的方法，我们都应当尽量考虑。”塞西莉亚笑了笑，轻飘飘地挥了挥手，那位之前与杜曼交涉的人便退到了她身后，恭敬地低下了头， “我刚到达的时候已经看过神殿给我的灾害报告了，说实话，按照我的估计，我们带来的人根本无法再顿时间里解决那些亡灵灾害。所以我们必须寻找足够的外部帮手。”
“闪城神殿的努力我都一直看在眼里，但我想，他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平民们的力量。他们以为只有神术的力量能够消灭亡灵，闭合裂缝，但总有聪明人能够找到新的方法……光明神在上，议长阁下，您虽然贵为议长，但在我看来您可有些比不上那些身在民间身怀本领的法师们呢。”
杜曼心中突然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议长阁下，您来到闪城，首先是法师会议的议长阁下，您是代表着帝国，代表着国王来的。在这之后，您才是格伦特家族的掌权人，您明白吗？
我从一开始就在忙碌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您。可惜，您只是来谈论您的家族事务，而我在为南方人民的安危奔走。我真为你遗憾，议长阁下。”
“他们，”塞西莉亚指了指她身后恭敬低着头的一排人，“有非常高效的方法能够解决亡灵裂缝，你不打算见识见识吗？”
杜曼沉着，一口气往塞西莉亚那边走了几步。他能感觉到从那些人身上飘来的极为不适的阴冷气息。他一步步地往前走，看到了那群人最前面的那位抬起了头——正是他刚刚在小巷子里遇见的，似乎与深渊物质融为一体的那人。
他抬起脸，对着杜曼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杜曼这才发现这个黑发黑须的男人和外面与他交谈的商会主人长得非常相似。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圣女冕下？”杜曼看向了一边的塞西莉亚，目光惊骇。
“我在救人。”塞西莉亚一脸肃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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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对话的负责人说他们的老板正在和另一位重要人士谈话，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他们要等到明天才能安排见面。”昆如特从浑身包裹的布袍里探出两只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是想表达无奈。
米丽莎和艾斯黛拉跑进了猎人公会的另一个据点里。说是据点，其实只不过是挤在平民区中的一个个普通的小地方，可能是杂货店铺，五金店铺，也可能就是居民屋，每一个都毫不起眼，但却能做到相互之间讯息的快速传递。
“这太傲慢了。如果那位商户真是新人的话，他会在这里吃些苦头的。”米丽莎慢慢地说着，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但我猜他肯定不是。”
“我也这么觉得。”艾斯黛拉仍然环着米丽莎——趁对方还没没有发现之前多抱一会儿是一会儿，“小丽莎，我有个提议。我们今天晚上先去报复一下这位胆子突然变大的老朋友，然后杀到这位‘神秘商人’那儿去当面和他谈谈，你觉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