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塞西莉亚很惊讶。她见过神术是如何制服这些亡灵，要比这些人处理得缓慢。稍加思索，她心里已经自动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神殿向来排斥这些非官方的势力，这些可怜的聪明人，他们一定早就向神殿或是什么权威机构反映过，但是没人重视他们，而他们用来消灭亡灵的好方法也这么被忽略了……
而这时候，就是作为圣女的塞西莉亚就在最佳的出场时刻。作为神灵所有善念的凡间代表，她就应当揭露这种不公，让这些天才们被公众所知晓。
“我们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承受了亡灵的诅咒，所以才会浑身散发着这种阴冷的气息，和亡灵的很像，是吧？”和塞西莉亚搭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因为身上漆黑的阴影显得极为瘦弱，让塞西莉亚无端地生出了些许爱怜。
“我会让你们发挥应有的作用的。”
塞西莉亚不是傻子。她当然不是傻子。她不是在做慈善，但她能看出这群人的走投无路；而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成为他们唯一的依靠；而他们也会成为她忠诚的助力。
这是她想要的局面。
“别担心，我正好能帮你解决人员不足的问题。”塞西莉亚听完玛忒尔的报告，只是微微一笑，接着便朝旁边一指，几个身穿灰色衣袍的人走了出来，他们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要比常人更深一些，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他们是法师，但和我们神明信徒一样有着最虔诚的信仰，他们愿意奉献自身，为消除亡灵的影响而做出贡献。”
玛忒尔无言地望向那些“人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上有些不太舒服的味道，兜帽之下的表情模糊不堪，令人厌恶。
“圣女冕下，我很感谢您提供的帮助，但是他们——”
“有什么问题吗？”塞西莉亚迅速地打断了玛忒尔，她冷静地笑着，“我已经向您提供了帮助，至于怎么调派他们是您的工作，不是我的，对吗？”
玛忒恩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属于光明神术的温度几乎要在他面前燃烧起来。那是圣女的警告。
“不，我没有任何要麻烦冕下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具体擅长什么——他们到底——”
“大主教阁下，这也不是我的责任。”塞西莉亚冷冷地说道，但她身上赛发出来的光亮变得更为灼热，“他们已经向我展示过力量，我相信他们完全能够胜任清除亡灵的工作。如果您需要的话，完全可以让他们在你面前再施展一遍，然后您就会明白。”
玛忒恩感到些许窒息，也许是因为屋里的热量，也有可能是圣女的那些话语。
“我希望给您这些帮手后，您能提高每天消灭亡灵和裂缝的效率。”塞西莉亚强调着，“效率，您能明白吧？”
“我明白了，冕下。” 玛忒恩只能答应下来，他看向那些灰袍人，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完全无法信任这些来源未知的人。
但至少有一点让玛忒恩放心了一些。那些面目不清的人站在如此灼热的光明神术力量面前也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模样。他们不应当与亡灵有什么牵扯。
“您按我的要求做并不是毫无回报的。”塞西莉亚笑着补充道，“只要最后效果好，我会向至高神殿的另外九位冕下为您请功的。我说到做到。”
与此同时，深夜时分的杜曼·格伦特也还没有入眠。和东部商人的谈判自然没有结果，他被塞西莉亚打断了。
诚然，他作为法师会议的议长，有权直接宣布这种所谓的民间法术研究不合法，但那些明显与深渊和亡灵有密切关系的所谓“法师”受到了圣女的保护，这下杜曼就插不上手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在他眼皮底下假装正经地走过，他试图和塞西莉亚解释她所做的事情是多么荒唐，那些人是多么得危险，但下一刻便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为了最后一丝体面，他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起冲突。当然，如果较为礼貌的手段在最后没能起到作用，杜曼手里有足够的人能够从那些商人手中把积压的棉纺和麻纺抢过来，不用顾及塞西莉亚的阻拦，抢劫，对于曾经的商人们来说是普遍的致富手段，这也是格伦特家族早期发家的方式，他对此不会有任何犹豫。
只是，无论是白天出现在那个巷子里的奇怪生物，还是那些被塞西莉亚笼络的奇怪法师，都让杜曼觉得情况脱离了控制。作为一名资深的法师，他当然不会不知道深渊，即使家族的使命让他能够果断地做出任何决策，但职业的本能在警示着他，告诉他猎人公会里藏有来自深渊的怪物也许是个可笑的遮掩。神殿，猎人，还有存在感没这么强，但也必不可缺的执政官，除了他们之外，南方也许还有另外一群人，在注视着这场灾难，并且那注视的目光不怀好意。
“塞西莉亚……”杜曼低沉地默念着。他不知道他的这位妻子到底在想什么。杜曼虽然不喜欢她，但还不至于彻底无视她。她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地和那些人类合作？杜曼想起了那个终日坐在圣座之上一言不发，如同木偶般接受人们膜拜的塞西莉亚，不由得觉得那样的圣女更让人省心一些。
不过不管怎样，任务还是要完成。该解决的亡灵灾害还是得解决，灾民的安置工作正在连夜进行，虽然有人反映过这项工作是不必要的，因为猎人公会早就将自己的地盘让出来给人们安住。
但是如果这就将灾民放置在猎人公会那儿不管，不显得他们这些王都来的援军太过无能吗？因此深夜时分，疲惫而迷茫的灾民们，按照王都军队们的要求，仍然在拖着沉重的家当前往他们暂时的新家。
“安置工作没有异常，大人。”走进来的人向杜曼汇报道。
杜曼点了点头，问了另一个问题：“查看过裂缝了吗，怎么样？”
汇报者一下子显得有些犹豫：“来自会议的各位成员还没能靠近任何一个裂缝……神殿接到了圣女冕下的命令，正在指派新的作战人员代替我们值守。
他们说……他们会接管所有亡灵裂缝的监
守……我们可以在一边休息了。”
杜曼稍有平静的心绪再次变得波荡。他发出一声轻哼。
“既然他们这么积极，就让他们去做吧。我们就好好地不多管闲事。”杜曼对那汇报者说道，“让所有的法师和骑士不要再靠近那些裂缝，离得远远的。如果出了问题，我们也就不需要担责。”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好像有亿点点困难？（x
第55章 沙漠（4）
太阳刚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铺染了半个天空，广阔而寂静的沙漠里只有黑夜残留下的些许风声，以及旅人踩踏在沙地上的沙沙声。
身材高挑的圣骑士站在沙丘高处，他金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泽，微风划过他的眉角卷起发丝，露出一双海水般深蓝的眼睛。他对着空旷的天空发出一声奇怪的哨声，不一会儿，远方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急速向山丘上的人飞来。它越来越近，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回旋，黑色的翅膀如同斗篷般展开，利爪像是要捕捉猎物般伸出，然后便稳稳地落到凯尔温的手臂上。
“我们的运气不错，这是一只经过猎人公会驯化的渡鸦。”凯尔温语调轻快地对身后的露西尔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玛丽安与我通讯用的鸟形生物应当就是以渡鸦为原型的——但渡鸦怎么生活在沙漠里？”露西尔尝试着碰了碰黑鸟的脑袋，却差点被那尖利的喙啄一口，“它们不一般生活在山地或者林区吗？”
“这是个很久远的故事了。”凯尔温对着渡鸦再次发出了相同的奇怪哨声，接着说道，“渡鸦原本确不在沙漠中生活。”
那大鸟整了整身上的羽毛，歪头瞥了一眼，然后一把抢过圣骑士手中的捏着一只蝎子，一口吞下——那是凯尔温花了不少时间从背阴处的沙坑里找到的。
“传说四百年前帝国南征的时候，军队在沙漠里迷了路，即将在沙漠里生生耗死，仁慈的光明神派来一只渡鸦为他们引路，才让他们逃离了困境，甚至发现了一个隐藏在沙漠深处的富裕城邦，享受了热情的款待，并且与那个城邦结成了友好同盟。”
看到露西尔怀疑地挑起了眉毛，凯尔温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也许被帝国修改过了。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城邦到底是成为了帝国的附庸，还是就此消失了。但我们能够知道的是，从那以后，南方人就开始驯养渡鸦了，渐渐变成了南方的一种特色。猎人因为需要频繁地进出沙漠与人沟通，因此他们驯养渡鸦的手法最出色。”
“这种鸟富有智慧，甚至有些聪明的能够理解人类语言。”凯尔温补充道，“它们没法被圈养，而且只有付出等价的报酬它们才会帮人类做事。”
露西尔晃了晃她差点被啄伤的手指：“看出来了。”
渡鸦发出了粗粝而响亮的叫声，在空旷的沙漠里能传得很远。
凯尔温轻笑一声：“我们要去红宝石城邦，一个已经没落了的偏远小镇，帮我们带个路吧。”
渡鸦依旧发出喑哑的叫声，停在圣骑士手肘的护甲上，没有要起飞的意思。
“我保证每天至少给你五条虫子，你看这样可以吗？”凯尔温用商量的语气和那渡鸦沟通着。
那只黑毛的大鸟振了振翅膀，但依旧没有要起飞的意思，乌溜溜的眼睛平静地直视着圣骑士。
“它们很聪明，所以相应的，性格也很精明。”凯尔温对露西尔解释道。
“它是想要虫子吃？”露西尔抱起双臂，微微一笑，“这很简单，我可以给它吃到饱。”
没等凯尔温问话，露西尔面对着渡鸦说道：“异域风味冬眠期的雪地大甲虫，有半只手掌那么大，你肯定没吃过吧，雪原里的猛禽抓不到野兔的时候最喜欢抓这些虫子吃了。一天我可以给你十条。”
那渡鸦听着露西尔的描述竟然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似乎在权衡这个人类的话语，良久，它突然振翅一飞，向远处飞出一段距离，然后便在半空中盘旋着，呼唤远处的连个人类跟上。
凯尔温略感惊讶，问露西尔道：“它答应了。但你要……从你的领域里去搞那些虫子？”
“是的，我的领域季节和外界是一样的，现在是冬季，甲虫都在冬眠，应该都长得挺肥。”
“这么说来，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回你的领域里去？”
“呃，理论上的确如此。每个有领域的法师都能做到，只不过我的领域比较特殊，它有两个开口，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我在北地的法师塔，而且它太过巨大了……但一般情况下这两个都是单向开口，从哪个入口进去就必须从哪个入口出来。我现在进到我的领域去也只能从现在这个地方出来。”
凯尔温大概听懂了露西尔的意思。他有那么一点羡慕，这就像随身带着一个巨大无边的藏物所，无论身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有充足的准备。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进去休息。
渡鸦在前面发出不耐烦的大叫，两个人类不得不跟了上去。
他们之前追着那人已经来到了沙漠深处，这是平常猎人也很少到来的地方。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只是注视着就让人感到单调与疲惫，而传说中的红宝石城邦鲜有人到达过。
只有那些有年头的游记里提到过，说那是一个盛产宝石的小城邦，但在那狭小城市的背后，人们开凿的矿山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无限地绵延出去，即使是再灰暗的沙石，都无法掩盖那些宝石折射出来的光芒。城邦里的人们单纯而善良，他们用宝石和外界做各种交易，换来粮食，水，以及曾经南方国度运来的鲜花和瓜果。
““你觉得，如果四百年前真的是神派出一只渡鸦帮助了帝国征战的军队吗？”露西尔突然问凯尔温，他们找到的那只渡鸦显然精力非常旺盛，带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路，它的叫声依然响亮刺耳。
即使是冬季，在沙漠里接近午间的日光依旧灼热，法师并没有什么天生的力量能够阻挡过于强烈的阳光，她不知从身上的哪个角落拿出了一顶黑色的宽檐软帽搁在头上当阳光，然后又摸出了一顶男式帽子给了凯尔温。
“我不能确定，不过光明神的象征里并没有任何鸟类。”凯尔温从善如流地带上了帽子，惊讶地发现头顶处很凉快，“这也是你……你的学生发明的吗？”
凯尔温很快改口，他感觉露西尔不像是擅长制作这些生活小用品的人。
“啊，是的。”露西尔说着，给远处的渡鸦丢了一只身上还带着露水的甲虫。她刚才在原地消失了一会儿，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数只身上沾着泥土的圆壳甲虫，“我说，这很奇怪，为什么光明神会派一只根本不属于南方的鸟过来呢？”
半空中的渡鸦精准地接住了那只甲虫，落到地上，用尖锐的爪子和喙撕扯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你有什么猜测吗？”
“我有一个没什么根据的猜测。”露西尔看着那渡鸦快速地吃下一只甲虫，不得不再抛出了一只，“你知道吗，在北地，没有任何一个土著居民信仰光明神。
话题又绕回了他们之前在猎人公会据点里的讨论。
“我知道在所有的说辞之中，北地是一块流淌着邪恶与阴谋的土地，那上面都是愚昧的无信者，甚至是某些邪恶存在，比如说深渊中恶魔的信仰者。当然，我知道这一点是有所夸大的。”
不远处的渡鸦在吃下两条虫子之后十分满足，开始梳理那身乌黑锃亮的羽毛。
“不仅是夸大，还是谬误。北地人是有信仰的，北地大部分人，特别是海盗们，他们信仰的是海神；北地内陆的居民，他们信仰的是雪原女神。”
“但这些神是不存在的。”露西尔在凯尔温反驳之前说道，“他们无法从这些神灵那儿获得庇佑以及力量，神灵也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们；北地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海神牧师，雪原女神牧师，也没有任何神殿；这些虚假的神灵留在人类世界里的，只有一个宽泛的神名，以及一些没有真实作用的习俗。”
“习俗？”
”比如说，直到现在，一些风暴海峡的老海盗仍然会在出海之前用一个破桶对准海面，让它们被海浪打湿，据说这么做，如果他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那些会打翻船只的巨浪都会被那只破桶吸走，海盗们就能有惊无险地完成这一次出海。”
“他们这么做的缘由，说是海神是个脾气古怪又吝啬的神明，喜欢用破旧的容器来盛放祂的海水。”
“但这能说明什么呢，北地人很有想象力？”
“也许吧。”贪心的的渡鸦想从露西尔手里抢过又一直甲虫，结果法师手里一转，那些沾着泥土的甲虫消失不见了，渡鸦只能呆愣地看着前方，“但是还有其他种族，比如精灵，他们也并非光明神的信徒，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沙漠（5）
同一时间，沙漠中的某个区域。
米丽莎抬头看了看太阳，对着远处一指：“那儿。”
“你确定？”
“地图上说，当太阳完全露出地平线后，让影子处在身体正后方时，就朝着影子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