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露西尔慢慢收敛了笑容，眼神飘向窗外，“她们死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差别。那些在华贵房间里死去的女孩，和我在肮脏巷子里跨过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一样流血，破碎，腐烂，被人彻底忘记。”
温蒂沉默在了那里。
“……其实没什么意思，您说下等人不容易接触到上等人，但事实上，接触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不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接触罢了。您很幸运，遇见的是一位圣骑士……而且在我看来，你们的曾经的爱情是真诚而美好的。”
不等温蒂继续说话，露西尔然站起了身，走到了靠近窗户的地方。
“您要做什么？”
“看来我是没时间进行冥想了……外面有东西。” 露西尔指了指窗外的一片漆黑，突然就消失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一直很想写的男主“渣男”往事了（不），不过其实女主更“渣”，后面会详细展开，但不会有旧情复燃这种狗血东西出现的（强调），一切都是为了人物和剧情服务。
露西尔见过米丽莎她爹之前也有伏笔来着，不过也不重要了
最后为糟糕的更新频率道歉（土下座）
第67章 闪城（10）
与此同时，从沙漠里回来的米丽莎和艾斯黛拉终于来到了闪城。
自从王都的援军到达之后，闪城已经戒严了不少，米丽莎和艾斯黛拉摸了好几个口子才找到比较安全的入城通道，他们暂时将救回来的猎人安置在城外，借助奥登神父送的一些光明祝福稳住他们的深渊物质污染，等天亮以后再从另一个口子进城。
此时，她们正站在一片砖瓦的阴影之下，不远处是数间宽敞的高瓦房。
“他们的货仓。”艾斯黛拉在米丽莎边上耳语道，“是这里没错了。”
“该说果然是东边来的人吗，在南方也要把房子修成那副模样，这么大的屋檐又没有雨水给他们接。”
米丽莎给了艾斯黛拉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些东边来的□□……也许是这片大陆是现存历史最久的组织了，他们非常注重传统。”
“每年他们按季节到来，交完货就走，和我们这儿的宝石商人并没有太大的利益关系，只会偶尔雇佣一些廉价的猎人帮他们送送货物，和我们接触不多。”
“但这样也不至于把那些人称新来的商人吧？” 艾斯黛拉怀疑地问道，“难道他们从没出现过吗？”
“那位的确是新来的商人。”两人的背后，一个浑身裹在袍子里的纤细身影，是之前一直跟在米丽莎和艾斯黛拉身旁的昆如特，“我查出来，发现他的父亲前一年刚刚去世，他今年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南方。”
“原来如此。”艾斯黛拉点了点头，“我们要在黎明之前开始行动，人都通知到位了吧？”
他们一行人正在闪城东边近郊，周围都是灰蒙蒙的贫民住宅区，看起来十分安静，但高低不平的建筑之间也很适合藏人。将货仓藏在大片的建筑之中，是南方不少商人长久生存下来的经验——在猎人公会强大以来以前，毁掉竞争方的货仓是十分常见的，尤其是少部分不做宝石生意的商人。
昆如特默默点了点头，就要再次消失在阴影里。但米丽莎突然叫住了他。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裹在袍子里的身影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地跟着米丽莎走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有什么要瞒着艾斯黛拉女士的吗？”
米丽莎摇了摇头：“和她没有关系。摘下你的帽子吧，深夜里也没有阳光能够伤害到你。”
昆如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放下了他的帽子。
帽子之下是一张一眼极度苍白的面孔，有一头褪了色似的亚麻长发，眼窝深而虹膜漆黑，脸型轮廓精致中透着一股非人感。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是他脑袋两侧一双尖尖的耳朵。
这是一位如今大陆上几乎已经彻底绝迹的纯种精灵，只是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乐观。
“我在八年前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你，为你提供了庇护，帮你找到了扼制伤痛的药物，我们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朋友，对吗，昆如特·金叶？”
面色苍白的精灵一愣，缓缓着点了点头。
“那么我想问你的是，我的父亲，德里弗特·银叶，曾经有没有找过你？”
“米丽莎，你们马上就要开始作战了，计划都是刚刚口头草拟的，可能还有很多疏漏……现在不是适合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吧……”
“不，现在正是时候。”米丽莎轻声说道，但表情坚决，“你可以猜测一下我都已经知道了什么。”
昆如特叹了一口气，苍白皮肤如同像是透明的鬼魂，干脆地回答道：“是的，没错，他很久以前找过我。”
米丽莎一下子就绷紧了面孔。
昆如特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是很久以前，我在逃亡过程中遇见了他。他请求我将一些东西送给了神殿，那时候我身边还有一些朋友，通过他们……接触到神殿也还比较容易。”
“是什么东西？”
“我遵守承诺没有打开来看。”昆如特仍然显得非常犹豫,“但是，我能感知到……那是精灵爱人的遗物。那种强烈的情绪，可以直接影响每一个精灵的情感共鸣。”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也是他告诉你，可以来闪城找我的？”米丽莎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抖。
“对，他告诉我说，如果暂时找不到落脚点，可以来南方找你。”昆如特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自嘲，“他说，既然属于我们的国度早已灭亡，姓金叶或是银叶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毕竟也是你的堂兄。”
米丽莎愣愣地看着昆如特，像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呢？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
“是堂叔不让我告诉你的。”昆如特叹了口气，“他……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和我说，他将前往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米丽莎摇着头，震惊让她一时间无法找回冷静的姿态，“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也许……是你的父亲在保护你。”昆如特试探地说道。
“保护？我不信，”米丽莎摇了摇头，神情失落，“母亲的遗已经物再次找到了我。”
昆如特疑惑地皱起眉，但米丽莎对他摆了摆手：‘算了，等有空的时候再详细地说吧。我现在……我们先做完正事。”
凌晨的冷风刮过狭窄的巷口，艾斯黛拉敏锐地发现了从另一边走回来的米丽莎表情并不好看。
“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城外的人会进来点火，正好在逆风口上，每个点上的人和车都已经埋伏好了，时机一到就可以开始抢走了。”
“他们可能不仅有普通人类在看守货物，告诉大家，如果遇见穿着灰色袍子的人，不要恋战，尽快离开就好。”
“这些事我当然和大家都说了的，我们的目的只是给他们制造一些破坏而已。”艾斯黛拉轻柔地说着，挽起了米丽莎耳侧的一缕头发，“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怎么了，那个小精灵说的话让你不满意？我去揍他一顿？”
米丽莎沉默地摇了摇头，冷不防突然又被摁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米丽莎，我说过的，我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时常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虚无，因此，比起对过去感到遗憾悔恨，我更喜欢看着当下。以前我什么都没有，但我现在有你。”
米丽莎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嫌弃的表情：“太肉麻了。”
“你的过去也许仍是一团迷雾，我很抱歉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但是，也许你也可以更多地看看现在——在你眼前的我是真实的，你要对付的敌人也是真实的，你想保护的人也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黎明前的闪城东郊，小股的人群闯进了那些平平无奇的砖瓦房屋，蛮横地偷走了那些寄存在其间的大量布匹棉麻，屋中的看守者们迅速作出了反应，但这些“强盗”显然有备而来，另一批人从城外翻过破败的墙，娴熟地点燃了那些砖瓦房屋中未曾搬完的货物，大火很快蔓延开来，清晨的东郊很快就变得热闹非凡。
穿着灰袍的人影从火海中走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驱赶着那些乱成无头苍蝇的商人雇工，黑色的阴冷粘液迅速包裹了那些火焰，并且瞄准了不远处正打算撤离的一堆车马。
但是擅长隐秘行动的半精灵与吸血鬼很好地在烟尘中隐藏了自己，银叶刀更快地划开了他的脖颈，那位略显鲁莽的灰袍人没能传达出任何信息便倒在了火海里，尸体被焚烧时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味道，在空气中飘出极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闪城（11）
而在黎明到达前，闪城的另一侧贫民窟角落里，凯尔温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一个狭小的居所，温暖的烛光仍在燃烧着，一具尸体躺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女孩，黑色的斑块几乎蔓延到了她全身，只有在靠近烛火的地方菜稍微显得稀疏一些。
那就是南希，凯尔温根据五官还能够勉强辨认出来。曾经他与雷蒙德，也就是黎明骑士打交道的时候总是见到她，知道她和雷蒙德已经保持了很久的恋人关系，虽然凯尔温本人并不看好这样的感情却没想到迎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凯尔温面色沉重地检查了尸体，确定那身上的深渊物质感染应当并不久，发展得如此迅猛完全是出人意料的。他仔细地观察着这座狭小的居室，渐渐发现了地上或是其他地方残留的深渊物质，它们在地上呈现出拖拽的痕迹，显得非常混乱。
“像是发生过搏斗。”凯尔温在心里推断着，一边又有些疑惑，南希这样体格瘦小的女性根本无法和任何携带着深渊物质的东西进行搏斗。他望向居室唯一的那扇窗子，深渊物质拖拽似的痕迹就是在那边消失的。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有冰冷的夜风吹过。
凯尔温理了理思绪，他刚从沙漠回来，之前他已经离开闪城城区一天一夜了，肯定没法知道最新的消息。他离开当天，曾有混合着深渊物质的未知怪物出现在民众眼前，如果是它在商人，眼前的场景大概可以理解。
但是……为什么是南希？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独居的小姑娘，杀了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凯尔温自然而然地开始往黎明骑士身上联想，但突然地，他发现窗边传来非常古怪的声音。
像是巨大笨重的物体在墙面上蠕动，也像是长着千百只软足的虫子正在墙外缓慢爬行。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凯尔温手搭在了剑上，意识到那糟糕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响——
砰！窗台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崩开了，破裂的砖石洒了一地，一团难以名状的黑色物质从窗户挤了进来，凯尔温迅速拔剑，晨曦之剑的光芒瞬间盖过了烛火——
“收回去！”跟着那团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粘液物质进入窗户的是另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露西尔，她一脚落到了瘸了腿的桌子之上，差点摔下来，凯尔温赶忙过去扶了她一把。
“谢谢，稍微等我一会儿。”站稳了的女法师没有从桌子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黑色物质，进入了施法的状态，那团难以辨认形状的东西竟然就乖顺地蠕动到了墙角，在法师细碎的咒语声音之下，凯尔温觉得那巨大的黑色物质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不相干的空间，暂时无法对他们做出任何伤害。
“呼……安全了。”露西尔说着，从桌上跳了下来，突然看到被安置在一旁的女孩尸体，不由得一愣。
“这里是……”
“南希的住所。很不幸她已经遇难了……是深渊物质的侵染。”凯尔温解释道，“你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那边那个又是”
露西尔没有说话，她迅速地俯下身检查起女孩的尸体。
半晌，她叹了口气：“要是再早七八个小时，也许我们就可以救下她了。”
“是那个东西干的吗？”凯尔温指了指已经蜷缩在墙角的黑色物质，他发觉自己无法长时间地注视着那东西，看久了他竟然觉得那团黑色的物质对他有着奇怪的吸引力，一直看着会被它吸入同化一般。
这是很不寻常的，在主世界没有什么怪物能够对一个圣骑士的意志产生干扰。
“不是。”露西尔确定地回答道，“你看着那东西难道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们在西海岸遇见的，半鱼人被深渊物质融合后形成的那个怪物？”
“对，没错，是同样的东西。”露西尔低声说着，起身将女孩的遗体轻柔地放置到了床上，“和我们那天看到的长着人头在巷子里乱窜的玩意儿并不相同。”
“它就是我的老同僚口中所称的‘粘合剂’。”露西尔解释道，“我在温蒂女士的阁楼外发现了它，跟着它一路过来的。”
露西尔话音刚落，缩在角落里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物质突然剧烈地动了起来，拼命往前撞击，想要突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凯尔温警惕地看向那团黑色物质，突然意识到那并没有双眼的东西似乎在看着死去的南希。在诡异的吸引力影响下，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那玩意儿在干什么。
它在哭泣，在嚎叫，愤怒和绝望充满了它。
刹那间，他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它是黎明骑士。”
凯尔温面无表情地指向缩在墙角剧烈蠕动着的黑色物质。
“你说什么？”露西尔猛然望向凯尔温。
“他是失踪已久的黎明骑士，雷蒙德。”凯尔温重复道，“你可以试试看把屏障扯掉，让它过来。他应当不会伤害人。”
露西尔瞪了凯尔温一会儿，似乎是在判定眼前的这个人有没有疯：“……你要为你所说的话负责。”
凯尔温缓缓地点了点头，看着露西尔抬手扯掉了屏障。
那团黑色迅速地冲了过来，两个人根本拦不住，但它并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蠕动到了南希的尸体旁边。属于深渊物质的阴冷气息蔓延开来，南希身上的斑块似乎又要活动起来，但那团黑色的物质似乎明白了这一点，慢慢地往后退了一点，退了一点，直到无法引起那些斑块异动。
那整个黑色的物质都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痛哭一般。
“唔……”凯尔温突然捂住了嘴，脸色变得格外苍白。如果光看表面，似乎是他无法接受眼前着悲情又邪异的一幕，但事实上，那种奇怪的吸引力随着他紧盯着那物质渐渐变为了强烈的眩晕感，如果要他自己形容的话，要比被露西尔拉着在沙漠里跳跃空间晕一百倍，胃部忍不住地开始抽搐，酸液一阵阵地上返，这对一个圣骑士来说格外奇怪，甚至说非常危险——
一只微凉的手微微撇过他的脑袋，让“黎明骑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你别盯着它看，最好离它远一些。”露西尔严肃地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我来帮你问。”
凯尔温遵照露西尔的话没有回头，眩晕感慢慢地减轻了，但反胃感依然在阵阵上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