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的主意。
“要多久,一个小时够了吗?”
“一个小时?天才刚黑呢。”
“哦。那么到明天日出之前......这总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文案里把立意也给放出来了,发现我写的好像阅读理解。
第90章 费因特镇(4)
东部城镇阳光格外少见,尤其是冬日的阳光,射进窗户温暖而舒适。
凯尔温稍微放空了一会儿脑子。从南方一路过来,七天的时间,他从没在自然醒的状态下看到过阳光,记忆里都是法师在一边冥想而他稍微合眼假寐地度过短暂的夜晚,接着便在太阳升起之前继续前行。
然后他便意识到身边空空的。
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过了,如果孤身一人在野外,他就和衣而眠,在陌生的旅店里,他也只会脱下外套。很少会像现在这么不体面。
接着他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上一次不体面的经历,不妙之感越来越强,凯尔温几乎按照作战时的速度把自己打扮成了昨天的样子,然后下了楼。
楼下正有人在说着话——
“我要去接我的母亲了,谢谢您的招待,我们晚上睡得很好——啊,我的丈夫也下来了。”
凯尔温突然松了一口气。露西尔正笑盈盈地和他问候早安:“我们走吧,去见见我母亲。”
露西尔走之前还是回了趟她的家,她盯着那间小屋,表情变幻莫测。
“六十多年了,连窗户都没换过。”
她在窗台上放下一些钱币,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和圣骑士离开了。
冬季低沉的斜阳将人影拉得很长。两个外乡人在从镇子外的小路上向荒芜的郊外进发。
始终保持在凯尔温三步远的地方,步伐很急,又像是不想让凯尔温追上他。
“我们得往西,再往北,拉莫尔的塔在大沼泽深处——以前的亡灵法师都喜欢在沼泽建塔。”
“我记得你的塔也在沼泽上?”
“对,沼泽里好东西多——对于亡灵法师们来说。不过北地的沼泽就没有这里的活跃了。”露西尔悄悄地挣脱了凯尔温想要牵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几步。
午间时分他们休息在一片枯萎的树林里。如果凯尔温一个人赶路,他也许可以走得更远一些,不过露西尔只是普通人类□□的强度。
“我没法像在沙漠里那么直接用收缩空间的方式穿过去,这里地形太复杂了,用马也不方便,所以只能走着去。”
凯尔温想起了沙漠里那个“大漂移”,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再剧烈眩晕一次了。他温柔地挑开露西尔黏在脸上的头发,却感到手下的脸颊似乎僵住了。
“露西尔?”
“嗯?怎么了?”
她稍微避开了一点,若无其事地给了圣骑士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又在躲我。”
“有吗?”
“虽然这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好时候,但是……如果我昨天做错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你都可以和我直说。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发生不愉快。”
“不,不,没有。”露西尔干脆地说道。
凯尔温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你知道吗,”凯尔温抓住露西尔的胳膊,把她摁在一边的树,“你这样子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我以为——可能是我过于自信了,但是,我们至少算是恋人了,不是吗?”
露西尔彻底僵住了。
“如果你希望我们能够保持礼貌的关系,那么我也可以如你所愿,就当昨天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离我远点。”’露西尔突然用力地挣脱了凯尔温,接着她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脸一下子白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你没有任何问题,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以为我可以的,但是,但是……”
露西尔深深吸了口气,她开始发抖,就在阳光下像看见了极其恐怖的怪物:“我不行。我现在没法解释,别靠近我了,我可能会一不小心伤到你。”
“露西尔?”
“我没有讨厌你……我很喜欢你。”露西尔勉强对凯尔温笑了笑,脸白得像一张纸,“真的——这种事没什么好骗的。
“但……那两个家伙我现在去解决了他们,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我回来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帮你消除诅咒了。”
接着她便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显然,“树林里不适合使用空间类法术”是个谎言。凯尔温看着不远处的地上一个临时传送阵正在缓缓消失,思维有些卡壳。
真糟糕,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无论是善良阵营,还是邪恶阵营,无论是数量最多的元素法师,亦或是像露西尔这样专长于某些独特领域的法师,他们都会认同这个观点:法师塔是每一个法师的梦想。
不是所有法师都能拥有一座自己塔;塔象征财富、实力、人脉、声望,一个需要靠着猎人公会的任务赚钱活命的法师、或是一个依附于小贵族的法师,都不可能有能力建起自己的塔。
而在这个地方,即使请一个比光明牧师更虔诚的光明法师来欣赏拉莫尔的塔,他也会在极尽嫌恶的同时对它大加称赞。就像露西尔有时候也很怀疑,她那个并不注重艺术修养的老师,到底是怎么设计出这座充斥着邪恶美感的塔来的?
人骨堆成的尖刺上还残留着上一场恶战的血迹,残破的宝石作为增幅法术强度的工具嵌在那些骨头之间,零散地闪耀着星光,碎裂的火焰如蛇一般在塔身上缠绕着,如果拉莫尔还活着,这些火蛇应当更完整一些,可惜露西尔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毁掉了大部分咒文,
它就静悄悄地立在沼泽中央一片被隐藏起来的空间当中,似乎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沼泽与法师塔之间是一片寂静的湖泊,露西尔踏了上去,立刻有白骨从中伸出细长的手臂,不过露西尔娴熟地避开了它们——不知道正确过湖顺序的人都会被那些诅咒过的尸体拖下水去,成为它们的一员。
在设置陷阱方面,没有一个亡灵法师会有所懈怠。
思考眼前遇到的问题让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她的脑子分裂成了两半,一般在迅速地计算,回忆正确的进塔方式,一半的脑子在无限循环这一句话:
“搞砸了。”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如果有人逼问,她会坦诚地解释自己精神上的严重问题,理性冷静地分析这些精神问题的发展缘由。
但她没法解释,几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在普通平民中已经是个相当稀有的年纪了,为什么那些陈年往事仍然死死地困扰着她?
她可以和玛丽安谈起来,甚至可以和自己那几个成年的学生谈起来,但面对凯尔温她无法解释了。他不是十几岁的小男孩,没法用一两句话就糊弄住了。
而露西尔又不想糊弄他。
“真是够了。”露西尔一脚踩断一根白骨,对着水面自嘲地笑了笑。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露西尔来到了塔下,她熟练地打开大门,一层,两层,三层,穿过遍地的废墟和辨不出痕迹的尸体,她直接来到了顶层,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了下来。
她还记得拉莫尔死前的情况。塔里乱成了一团,神殿纠集了一批精英力量来了一次秘密突袭,负责防御的那些学生早就跑出去了,而拉莫尔却待在他的书房里没有出来。
当时露西尔也在那里。她知道拉莫尔已经中了诅咒——他自己的诅咒。
然而奇怪的是,拉莫尔并没有尝试解开那个诅咒,毕竟离诅咒彻底触发还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却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只是对露西尔说,希望她能够带着那些他的心血,杀光她所有的同僚,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你是我最信任,也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我的遗志。当然,为了防止旁人的贪婪,我建议你在离开之前,确保塔里的每一个人都死了——”
但是露西尔并没有答应他,她提前帮拉莫尔结束了那个诅咒的痛苦——用没有任何附魔的一把刀贯穿了拉莫尔的心脏,确认他彻底死亡后,用塔里储藏的海火烧了这座塔。然后……
“露西尔,你终于回来了。”
小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露出了里面宽阔的空间,一个面目柔和的男性端坐在巨大的书桌之后,他双手交握着,神情平静,但散发的气息却沉郁得如同深埋在海底冰山,冰山中封存着的则是死亡和寂静。
“老师?”
露西尔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您,还活着?”
那是拉莫尔。
内陆沼泽绝不是适合踏青漫步的场所。凯尔温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寂静的沼泽深处,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沉下去了。
露西尔离开以后,他的行进速度反而变快了——他虽然并不清楚拉莫尔的塔到底在什么地方,但他曾经与神殿合作过无数次,了解一个亡灵法师喜欢把塔建在什么地方;再加上之前露西尔零零散散透露出过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他基本上锁定了了方位,光明神的恩赐使得他很少感到疲劳,而沼泽中的虫兽也不会轻易靠近他。
他原本不该跟上来,前往亡灵法师老巢触发诅咒的危险很大。但……他总不可能真的让露西尔一个人前往。
他走得很不习惯;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有些不习惯身边的安静。
很奇怪,即使之前四个人因为圣石而聚在一起同行的时候,他们之间话也不多——大家都不再是刚刚出门游历的年轻人,万事万物不再带着天然的新鲜感,他们很少大笑,也很少争执,所有的问题都能用两三句话的沟通或者直接行动来解决;后来和露西尔两个人,从南方一直来到东部,他们之间就更安静了。
所以他为什么会不习惯呢,是习惯了身边有同伴吗?
不过如果仔细思考,同伴这个意义,对他来说,的确比“情人”或是“恋人”都要更加渺远稀有一些。
“噗通。”
一只□□跳进了沼泽之中,吸引了凯尔温的注意力。
他无声地抽出了晨曦之剑,跟着□□走到了那块地方,再抬头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又是这种情节
但分开打怪其实效率更高(x
第91章 费因特镇(5)
“欢迎回来,我最骄傲的学生。”
拉莫尔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长袍在布满灰尘的拖出一道痕迹。
露西尔没有说话,她迅速地环顾了一下整个书房——这是她杀死拉莫尔的那个书房,她当然还记得。
她突然一把掐住了拉莫尔的脖子,蓝色的咒文从她手心扩展开来,进入了拉莫尔的身体。
这位几个世纪来最恐怖的亡灵法师,突然发出滑稽的怪叫,接着像一团棉花一般从衣领中滑了下去,消失在袍子之间。
露西尔甩开手,瞪着在衣物下面聚集起来的蠕动的泥土安,看着它慢慢变成了没有人脸的你团。
“这种迷惑神志的小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
“哈哈哈哈…….只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小把戏,你不喜欢吗?”
神经质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拉莫尔已经死了——也不用玩‘猜猜你是谁’的小游戏了,你是厄尔,我认得出。”露西尔平静地说道。
“对,老师已经死了,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做的。没错。”厄尔在地面之上滑动着,看起来滑稽又恶心。
“我一直有个很大的疑问……”露西尔蹲下身 ,耐心地问道,“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情,我了解你们天性热爱混乱和灾难,但喜爱混乱与灾难到和神殿合作,怎么看都像是违背你们了你们的本性。”
厄尔一愣,接着又尖利地大笑起来。
“没错,三年前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了与神殿合作的方法,他们并没有那么蠢,他们早就预见了亡灵灾害会越来越严重的未来。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有了这个庞大的计划,制造属于我们的军队,完成老师关于深渊的实验……”
“但是,”厄尔的笑意加深,“有一件事你可能从来都不知道。”
“天才从来只有你一个,露西尔。”
“什么?”露西尔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老师口中的天才只有你一个呀!”厄尔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么愚蠢的脑子,怎么可能做出这些天才般的设想呢?你寻找了那么久,解析了那么久的咒文,那些活死人,那个法术核心,那些都不是我们发明的。”
“我知道你们翻到了老师过去的笔记——”
“不。你还没有搞懂。”厄尔脱去了他外面那层蠕动的泥壳,露出了里面的模样——是一个瞎了只眼睛的人,伤疤从他瘦长的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看起来更像一个武者,而不是一位法师。
露西尔微微一动。在之前打交道的过程中,她已经了解了,这层泥浆样的外壳对于她复活的这几位老同事来说,就像一种绝对的保护,脱去了这层泥浆,他们失去了保护,也意味着他们能够发挥出生前的所有力量。
“老师在去世前,对你说过,想让你继承他的心血,对吗?”
“对,他想让我把书架上的所有笔记都拿走,但我烧掉了它们。”
“你不应该烧掉它们的。”厄尔微微一笑,脸上的伤疤扩张开来,“老师希望他能有一个继承人,你本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你却拒绝了这最好的机会。因此老师把这个机会给了我们。
“当你拒绝老师的时候,我们三个身上埋下的诅咒就开始发动了。”
“诅咒?”
“你当然不知道。你可是老师最心爱的学生呀,他怎么可能人心在你身上放那么残忍的诅咒呢?”厄尔突然掰开自己的脑袋——里面是一个空壳,只有冷色的荧光在幽幽闪耀着,“老师很早就在我们身上做了这么一个诅咒,只要我们一死亡,这个诅咒就会慢慢将我们唤醒,但醒来的那一刻,我们也就成了施咒者的傀儡。”
“即使施咒者死亡了,我们也必须完成他的遗志,在任务完成以前,我们的灵魂永远都不会得到安息。”
“我们所有的灵感都是来自老师的笔记,他再生铅早就研究出了深渊力量与光明力量之间的转化,甚至已经在探讨亡灵和光明力量之间的转化了,我们只是忠实地执行了他的计划,并且与神殿进行了合作。”
“所以,你想告诉我的就是,你们也是迫不得已,只是在执行老师的遗志而已?”
“,露西尔,你还没有意识到关键——”厄尔笑得开心极了,“如果你当初答应了老师,把他的那些笔记都带走,那也就轮不到我们复活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的身上没有诅咒,像你这样心软的人,当然不可能去实现老师的那些设想,你会好好保管着那些禁忌而危险的法术,让它们不再出现于世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