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科莱普斯（1）
科莱普斯城是王都在成为帝国首都之前的名称，它曾经也是大陆上中央王国的首都。四百年前，帝国的开创者曾经也是中央王国的国王，他在十年之中先是征服了富饶而平和的西海岸地区，接着又逐个击破了东部地区混战的数个小国家，最后靠着从战胜国获取的资源一举攻下了当时最富饶的南方国度，自此统一了大陆。
四百年过去了，虽然帝国的君主已经历数代更迭，但帝国依然存在。
而与帝国历史一样悠久的，只有立在国王宫殿对面的至高神殿。据说，那位帝国的开创者是位虔诚的光明神信徒，而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便是至高神殿中的神选者大人。据说他出征的时候总会带上这位神使般的神选者，以此在战争中获得光明神的庇佑。
四个月后再度踏入科莱普斯，凯尔温并没有多少熟悉感。他在王都外围的市民街驻足了一会儿——市民街的广场上有一个漂亮的铜雕像，雕刻的是光辉骑士的半身像。雕像上的光辉骑士全副武装，带着头盔，而雕刻者又刻意强化了她姿态的英武强健，所以既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性别。
但对于百姓们来说，光辉骑士是公主或是王子，是贵族或是平民并不重要。这是他们所爱戴所崇拜的对象，在坊间的传说里，她就是英雄和救赎的象征，正如黑女巫是邪恶和危险的象征。
他很快就离开了那里。在前往神殿之前，他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内城。大贵族们的宅邸所在之处。如果在三十年前，这些宅邸们会更加豪华一些，并且挨得极近。然而因为黑女巫的那场大火，一时间所有的贵族们都有了消防意识，宅子与宅子之间的空地变大了，每个家族都加大了花园里的水池，唯恐哪天黑女巫一时兴起又来杀人放火了。
想到这些，凯尔温的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来，以至于那位迎接他的仆役极为惊恐地看着他。
他可从没见过自家老爷的这位兄弟回家时会笑得这么开心。
“晚上好，我的兄弟。”一位儒雅的老者坐在不远处花园的亭子里，神情祥和，“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凯尔温收敛了表情。他缓步走上亭子，坐在了那位老者对面。
“你已经有几年没回来过了吧？”老者亲切地问道，“父亲去世后，我对庭院做了些小改造，你看起来可能有些陌生了，不过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灌木丛还保留着。”
凯尔温顺着那位老者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庭院后方那片低矮的树丛。
“不，我并不喜欢那片树丛，你如果觉得它们碍眼可以直接割掉。”凯尔温一点都不给他的这位兄弟面子。他甚至稍微想了几秒才想起这位兄长的名字——克里夫·托瑞达，父亲的长子，他的大哥。
“我幼时经常待在这片树丛，是因为母亲的屋子就在这片树丛之后。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它本身。”
凯尔温直截了当地说道。在他还没有被送到骑士团去的时候，常常陪伴在他病弱的母亲身边，那位来自洛佩斯家族的艾达。不过他的父亲，当时托瑞达家族的家主似乎很不乐意他这么做，于是凯尔温会悄悄钻过这片灌木丛去看望他的母亲。
“哦？”克里夫并没有显露出不悦，“可惜艾达夫人去世得早，不然她会很高兴自己有一位那么出色的孩子。”
凯尔温得体地回以微笑：“比不上您，我的兄长，您现在是国王最信任的理事大臣首席，而我只是一个只能神殿和国王命令的小手下罢了。”
“你谦虚了，我的兄弟，”克里夫依旧满脸笑意，“我们在神殿担任执事的那位兄弟，你的二哥，今天早上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封密信，说神殿最近召回了你们圣骑士，是吗？”
正题来了。凯尔温心想。“没错。”
“你知道你们回去是做什么的吗？”
“我想也许神殿也许会当面通知我们。”
克里夫笑意变深：“四百年前的那位神选者回来了。”
凯尔温面色如常：“我知道。”
这让克里夫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问道：“你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这个消息的？”
凯尔温神棍般地回以笑容：“我是一位圣骑士，我自然知道神的安排。”
凯尔温当然不会告诉自己的兄长，自己已经见过那位复活的神选者；可惜那位神选者是一个亡灵。
“这样就更好办了。”克里夫心情不错地对凯尔温说道，“神殿召集你们回去，是为了帮助那位复活的神选者完成他的一项仪式。”
这就涉及凯尔温所不知道的内容了。他挑起眉：“什么仪式？”
“这件事你的二哥并没有详谈。神选者似乎对事件本身设下了与他名字相似的禁令。”克里夫说道，“但是，我所能想到目前最要紧的大事，莫过于国王的病情了。”
凯尔温微微皱眉。老国王，也就是光辉骑士的父亲，今年应当一百二十多岁了，按照正常人类年龄来算，的确已经在尽头极限了。
而当今老国王，为人所探讨的一个问题，便是他的继承人。艾莉娜是他唯一的孩子，本应当继承他的位置成为帝国的女王，但是她选择成为圣骑士，算是变相逃开了这个责任。而计算当今的继承权，排在最前面也只有艾莉娜的女儿了。
“据我所知，你和艾莉娜的孩子似乎关系不错？”克里夫亲切地问道。
“我们已经好几年不联系了。”凯尔温面不改色地撒谎。
“是吗？最近从南方回来的法师会议议长，杜曼·格伦特告诉我，他看见你与我们的这位王储走得很近。”
“我最近几年的确没怎么和她联系了——你们想找她做什么？”
“我们怀疑，神殿最近的这个动向也许和王位继承有着密切的联系……在你开口之前，我们甚至怀疑神选者复活是不是神殿杜撰出来的。你知道，神殿与国王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如果他们突发奇想，想在帝国中掌握更多的权力，那么选择一位有利于他们的王位继承人当然是最好的方案——公主殿下曾经和神殿不怎么对付，我想她的女儿也不会偏向神殿。”
凯尔温明白了他这位兄长的意思。
“你们想让公主的女儿回来继承王位，从而继续保持你们对帝国的控制？”
在五个大家族里面，托瑞达曾经是帝国创建者手下最骁勇的将军，而格伦特则是以商业起家的，自然更依赖帝国本身；而赫伯特以及洛佩斯则是依靠神殿起家的家族，尤其是洛佩斯家族，自称是神明的后代，拥有神明血统。
至于最后一个家族塔利斯，则总是游离在帝国与神殿之间，但因为它的实力远远不及前四个家族，不常在权力斗争的考量之中。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凯尔温，”克里夫笑着摇头，“请公主殿下等到女儿回来继承王位，那是为了保持王室血统的延续，一个稳定的王室对帝国世游泳的，难道不是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去往神殿以后必然会非常忙碌，我也不会过多地打扰你，”克里夫温和地说道，“我会派人每天联系你，你只要把神殿每天的动向告诉我就可以了，到必要的时候，我会需要你联系公主殿下的那位女儿。”
“第一件事我没有问题，但是公主殿下的女儿愿不愿意听从你们的想法我并不能保证。”
克里夫暗地里有些惊讶。他记得他的这位兄弟一向不会与家族里的事宜扯上关系，一方面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对托瑞达家族没什么好感。
没想到这次却十分轻松地答应了。他有什么其他目的吗。
“但我有一个条件。”凯尔温说道。
果然。
“当然，我并不会白白请你帮忙。”克里夫笑着点头道。
“我需要理事大臣历年的工作记录卷宗。”
克里夫皱眉：“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就和您没有关系了。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要那些您上任以后的卷宗——我需要五十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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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陷于废墟中的闪城。
“他们什么意思啊？先重建神殿？还要让闪城去帮助周边城市重建？征集志愿劳工？”米丽莎几乎要将手里的纸张揉碎了，那是从执政官府邸发来的通知，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小官吏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踩着废墟挨家挨户地塞进来这份通告。
艾斯黛拉倒没有米丽莎那么生气。
“这大概并不是我们这儿执政官的主意。他可没有这么强硬的口气。”
“我知道，这命令说不定是从王都一路传下来的——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奇怪的打算？他们以为这里的活人只要信了神就能活下去吗？人住的房子还没修好呢还想着免费雇人去给神造房子？”
米丽莎正骂到兴头之上，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从门外溜了进来。那是昆如特，他依旧像从前那样浑身裹着袍子，肢体干瘦。
“米丽莎，有人来找你了，是你之前的朋友。”
来找米丽莎的是露西尔，她敲门的时候还没有完全从传送阵里走出来，以至于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脚的鬼正在对她们说话。
“我想看看你们在沙漠里发现的那个符文。”
米丽莎和艾斯黛拉面面相觑。
她们差都差点忘记送过信这回事了。在沙漠里待了三天她们依旧一无所获，亡灵消失了，曾经污染了沙鼠的深渊物质也已经早就被带出了沙漠，污染也消失了。他们在红宝石城邦的废墟里寻找了很久，但是没有再遇见光辉骑士的任何遗物。只是在一片沾满的神术力量结晶的沙丘之下发现了那个符文。
“它有什么问题吗？”
“有大问题。我没发详细解释，如果你们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可以给我指一个坐标，我自己过去。”
米丽莎盯着手中被揉皱的通告，突然抬头道：“这个符文，和我的母亲有关吗？”
“我不确定。但至少可以肯定和光明力量有密切联系——四百年前的那位神选者就是复活在了亚当·奥登身上。”
“你们见到神父了？不，他怎么会——”米丽莎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对露西尔说，“我们马上就去发现的地点。”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会变日更是因为......马上要上网课了，害怕七月份写不完
第98章 科莱普斯（2）
帝国官员的议事院在帝国宫殿的侧面，与神殿大面积窗户朝向正南方的构造不同，议事院因为几颗巨树遮蔽着窗户，中年光照不足，特别是踏进深处的储藏室，灰尘已经与阴影融为一体。
凯尔温没有从正门进去。他先爬上了一条树枝，然后从树枝爬进了二楼。二楼的大门上挂着锁，常年更换，但窗户上的锁却因为常年经受日晒雨淋已经风化，凯尔温只是用手一捏，窗户便成了他的入口。
当然，进入二楼之后凯尔温就无法翻窗了，他只能用从兄长那边借来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附着着各类复杂防御魔法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是帝国建国以来的历史记录，又国王的史官以及一代代理事大臣们共同书写并保管。
露西尔说的是五十六年前发生在王都的那场大火。比起三十年前露西尔所做的，五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实在是太低调了，不过王都上了年纪的贵族基本上也都知道些许内幕，比如说，那场火是拉莫尔放的。
与其直接去询问那些上了年纪的贵族，凯尔温更愿意先自己来这里寻找答案，虽然卷宗上记载的不一定比那些老贵族们知道得更多。
按照年代的顺序，凯尔温顺利地翻到了五十六年前的卷宗。
“邪恶法师拉莫尔在当天夜晚王都城郊的塔利斯庄园纵火，进行了一场灵魂实验。救援军队在火灾发生两小时后到达并进行了援救。”
卷宗上的确有对这一事件的记录，也的确和凯尔温知道的没有多少差别。但他的目光却被一个词吸引了。
塔利斯。
贵族在王都郊外有庄园并不稀奇，托瑞达也有好几个大庄园，那绝不是五大家族里排行末尾的塔利斯能够比拟的。
为什么拉莫尔会选择塔利斯庄园作为目标呢？难道其他家族更大，更豪华的的庄园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吗？
而且凯尔温总觉得最贱似乎经常能听到塔利斯这个名字——
那位失踪的法师之心长老塞德里克·塔利斯，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也许就是塔利斯家族的某一个旁支成员。
凯尔温默默地将这一点记在心里，一边随意地翻看着那一年的卷宗。
按照曾经聊天时提及的时间，露西尔应当就是在那时遇见了拉莫尔。那么是在这场打火之前，还是在大火之后呢？
还是说，是在大火发生时？
他一边思考着，突然被卷宗上的一个事件吸引了注意。那是五十六年前议事院的一条通知，说是近期青年儿童失踪案频发，希望王都市民们能够提高警惕，一有线索就上报市政官。
那个人口贩卖组织的名字他很熟悉，日后就是光辉骑士将那个组织捉拿归案的。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开始活动了？凯尔温好奇地往前翻，断断续续地发现了好几个关于人口贩卖的警告通知，但并没有看到任何一起失踪者被找到的消息。他继续往前面的年份翻，竟然还有好几次类似的通知。
这有些奇怪了。为什么那么早就有如此庞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在行动，直到十几年后才被人彻底消灭？而且还是在帝国的中心王都？
这一定有问题。那个人贩组织幕后一定有极其强力的人在撑腰。凯尔温放下这份卷宗，往后翻，翻到光辉骑士消灭那个人贩组织的年份。
当年他只是跟着艾莉娜一起参加了行动，但之后那些罪犯是怎么处置的，他并不知道。卷宗里果然详细记录了光辉骑士与那个人贩组织之间的事件细节，包括具体的抓捕日期，人数，解救回来的人质，以及那些罪犯接受的惩罚。
俺很奇怪。没有一个罪犯的名字留在卷宗之上。像是故意被人抹掉了一样。
凯尔温缓缓地将卷宗放了回去。他相信自己可能无法在这里知道更多了。正如露西尔不奢望找到真相证据一样，凯尔温确定，这些卷宗之上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从门外走来。
如此之短的时间，凯尔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所——
他选择正大光明地站在新进入的那人面前。
来人是一位穿着衣着朴素的老者。与凯尔温的那位兄长不同，这位老人面貌平和而疲惫，微微佝偻着腰，看起来不是政客的样貌。
凯尔温依稀记得这位应当是王都法术学院拥有终生教职的名誉法师。但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一时记不起来。
哪位法师显然也没意识到这储藏室里竟然有其他人，凯尔温也没有作圣骑士的打扮，他的表情冷淡而警惕。
“大法师阁下，您好，我是凯尔温·托瑞达，请问您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