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的尸体，我倒是知道一个。”艾斯黛拉清了清嗓子。
“不是吧，你莫非是在想……”
“之前骚乱里大部分死去的牧师都已经烧掉了，除了那位大主教。他的尸体还被保护在神殿的废墟里。”
“我不会破坏他的尸体，只是需要他的尸体出面。”露西尔说道，“之后我会归还。也不需要麻烦你们出面，我会自己做这件事。”
“……您不愧是亡灵法师出身。”米丽莎摇了摇头，还是没有阻止露西尔。
窃取尸体并不困难。露西尔定下一个坐标，接着就从沙漠里画了个传送阵回去。
没有哪个闲人会去神殿废墟里窃取一位主教的尸体；倒是不少虔诚的平民信徒考虑过前去悼念这位可敬的主教，然而他是自杀而死的，在神明的教义中，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的死法，而且原本神殿中的神职人员就格外忙碌，因此没有一个外人曾经去打扰过那位死去的主教。
于是她像进入一个无主之地一般进入废墟看到了那位主教的尸体。
死去的人紧闭双眼，表情平和而宁静他，身上遍布细小的擦伤，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口上一个巨大的血洞。没有腐烂，也没有治愈，它只是如此刺眼地留在胸口的布袍之上，暗红色的液体曾经溅射在它四周，但现在他们都被清理干净了，以至于那个血洞变得更为显眼。
露西尔虽然见过各式各样的死法，但眼前的画面还是震慑住了她。她能想象出挖开自己心口这样的举动需要多么大的忍耐力，才能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完成。
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自杀
“抱歉，老先生。我仍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自杀，”露西尔对着玛忒恩的尸体微微低头，“但我想，我即将借用您的尸体所做的事，也许能解开您生前的疑惑。”
当尸体被悬浮于那个巨大的符文之上时，的确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符文缓缓地如动起来，接着，露西尔突然意识到蠕动的并不是符文本身，而是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出现。
那是一个亡灵裂缝。灰色的雾气从裂口中散逸而出，亡灵的肢体也随之张开，与此同时，模糊不清的嘶吼声从那些亡灵口中发出，如果仔细去听，他们正在嘶吼的正是“玛忒恩”着一个名字。
露西尔眼疾手快地让大主教的尸体从那符文上离开，但亡灵裂缝依然存在着，亡灵也仍在嘶吼。旁边的米丽莎一刀子扎了上去，亡灵瞬间就缩了回去。
玛忒恩的尸体上，有模糊的影子正在起伏，直到那些亡灵彻底缩回去，亡灵裂缝的口子彻底消散，那道影子才渐渐消失。
“他还没有活过来。”露西尔仔细地盯着尸体，“我猜，如果放得更久一些，我们说不定能看到他复活为亡灵来到这个世界。”
米丽莎表情凝重。
“之前我们在沙漠的时候，红宝石城邦里的亡灵也有叫我母亲名字的，”米丽莎脸有些发白，“这是不是说明，我的母亲，曾经也这样子被复活过？”
“这样复活出来的算什么东西啊？”
“亡灵而已。有自我意识的亡灵，如同活人般的亡灵，如果你们见过复活的那位神选者就明白了。”露西尔一边说一边摇头。她非常希望自己的那些假设都不成立，然而一次次的实验下来，每次都符合她的推测。
“这个符文的作用是将亡灵的力量转化为光明力量。神术力量结晶是它的媒介。”
“咦？为什么不是将光明力量转化为亡灵力量？”艾斯黛拉问道。
“这是拉莫尔的作品。拉莫尔他最擅长操控的当然是亡灵相关的知识，让他随手打开一个亡灵裂缝并不困难，但让他随手来用光明力量就有些困难了。”露西尔解释着，“如果你们见过那位神选者，你们就会明白他身上的不正常指出在哪儿了：明明散发着亡灵的气息，却能在同一时刻使用最强力的光明神术，他不可能随身携带着一个光明力量储藏物品——那对他作为亡灵的身体有着巨大的伤害，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直接将他本身所具有的亡灵力量转化为光明力量。他生前是神选者，当然会使用光明神术，这样已解释就会合理了。”
“而且，不同类型的力量本身应当是平衡的。”露西尔进一步解释道，“这种强行调转力量的符文，本质上是违反自然，违反规律的，与那个转化光明力量与深渊力量的法术核心类似，它们都会带来危险的反噬。”
“深渊力量与光明力量转化带来的反噬是对于逆转承受者自身，而我们眼前的着一个，则将反噬巧妙地转嫁给了亡灵们——它们痛苦的嘶吼正源于此。”
“换而言之，大陆上之所以会出现如此之多不正常的亡灵裂缝，就是因为亡灵力量被不正常地转化为了光明力量。”
“亡灵之所以来到我们的世界，是因为本来属于他们的力量被夺走了。”
露西尔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研究了半天，原来亡灵灾害真正的受害者并不是主世界的我们，而是这些亡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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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一点，凯尔温站在庭院里望着漫天星光。
很久没有看到如此晴朗的星空了——凯尔温在他的这所庭院里已经困了十一小时了。期间只有打扫卫生和送餐的仆役进出花园，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出过了。
他并没有浪费这些时间，他请求了一些能够用来消遣的图书——市面流行的历史小说，贵族必修的家族史对于凯尔温来说了如指掌，但是他想知道一些其他东西。
在随意地翻完了那些历史小说之后，凯尔温发现，这些小说天花乱坠地将几个大家族的往事编排了一番，然而有意思的是，在这些编排之中，塔利斯家族从没出现过。
“无论神选者对你说了什么，记得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您已经对我强调过三遍了，我的好兄长。”
那位“接送”他上下班的兄长对他说道：“因为另外两位圣骑士向我透露了不少事情，而神选者似乎只对你说了没多少话。”
“神选者不怎么喜欢我。”凯尔温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克劳德，“他看见我就无端地觉得厌烦，只叫我别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另外两位神选者都对您说了什么？”
克劳德略带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下午值班的那位风暴骑士对我说，神选者大人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与他相谈甚欢。”
“我看神选者大人并不像是会亲近人的样子，他已经把自己献给了神明，怎么还会和我们这样的凡人谈话呢？”凯尔温故意怀疑地问道，“是不是他看您很容易欺骗的样子，随便说了些什么糊弄您呀？”
克劳德的脸色瞬间就阴了下去，他冷笑着瞥了眼凯尔温：“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提醒您，怕您没有获得您真正需要的信息。神选者只和我说了这么多，那么他和其他人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他们为了安抚您儿编写的谎言呢？”
“神选者和风暴骑士交流了两个小时的高山种植技术。”克劳德面色不虞地拿出了一叠纸，神情有些嫌弃，“这些都是他记录的。尽是些没用的废话。”
风暴骑士常年在大陆上人烟稀少的北部湾。那里有绵延不断的高大山脉，因为气候和土壤原因山脉上作物生长困难——
但这不是重点——为什么神选者会和风暴骑士讨论高山种植技术？
从凯尔温和神选者有限的接触来看，他在身为人类时应当出身名门贵族，身上天然地带着贵族的那份骄矜之气、比起神选者，会和人讨论如何种地的，应当是另一位——
“兄长，这些笔记能借我看看吗？”
凯尔温当然无法轻松地从克劳德手中借过笔记。他承诺了两天之内就写好一封给米丽莎·银叶的信，规劝她做好回到王都接受王位的准备。
“如果今年没有这些意外，我本来打算在西海岸的巨山脉里面投资一块地，听说那里的土地价格很低，”凯尔温信口胡诌着，“那里也有不少高山地形，让我提前了解一下该怎样发展那里的产业。”
在帝国境内购置产业，对于每一个贵族子弟来说都不是什么奇怪事；在克劳德的思维惯性里，凯尔温想做这件事并不奇怪；因此他最终还是把那些在它看来尽是废话，毫无用处的记录借了两三页给凯尔温。
是奥登神父。凯尔温一读那些话就推测出了说话者是谁。看来那位神选者还没有完全消灭他的这位后代。
风暴骑士执勤的时间是从傍晚四点到午夜十二点，在这一段时间里，奥登神父似乎掌握了他身体的控制权。但他也并没有马上逃跑。这又是为什么呢？
凯尔温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到达了礼堂。但今晚那里不只有神选者一人，还有一位身穿长袍，面目模糊的人正站在那些蓝色的光芒背后。
“晚上好，晨曦骑士阁下，我们上一次见面应当是在西海岸吧？”
想凯尔温打招呼的是一个面色疲惫的中年男人，他微微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您还记得我吧，我叫塞德里克·塔利斯，曾经是法术之心的一位理事长老。”
作者有话要说：
塞德里克·塔利斯这个名字可很前面出现过应该没人记得了hhhh之前玛丽安说过法术之心倒了，他们的另一位理事长老突然失踪了，就是他。
第101章 科莱普斯（5）
当然记得。凯尔温一看到这位法师后退的发际线就想起他是谁了。
而凯尔温觉得祭坛上那些荧蓝色的光芒熟悉，原来因为那是法术的光辉。而圣光只可能是白色的。
“我受了神选者的邀请，来这里帮他做一些事。”塞德里克简短地讲着，“很抱歉离开法术之心，因为神选者的任务显然更重要一些。”
您真的只是“离开”吗？凯尔温在心里问了一句。他记得在闪城的时候，玛丽安带着她的十几个后背风尘仆仆地赶过来，那样子可不像一位理事长老离开了的样子。
“能帮我一下吗，晨曦骑士阁下，”塞德里克向凯尔温伸出了手，“握住我的手，然后使用你的力量。”
“您想做什么？”凯尔温没有动。
“请把您的手给我。”塞德里克重复道。
凯尔温依旧没有动。
塞德里克无奈地摇头：“好吧，那么我来做就行了。”
蓝色的光芒循着凯尔温的方向移动过去，出现在后面的是那噩梦一般蠕动的黑色粘质——凯尔温再熟悉不过了，不久以前他就被这些东西弄得生不如死。
那些黑色的粘质迅速扒住了凯尔温的手，然而，奇怪的是，它们就像普通的蛆虫一样在凯尔温的手上蠕动，而并没有开始它们的改造。
背后的神选者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
“小法师，我和你说过的，接受过污染的人不可能再接受第二次污染。”神选者一步步走上来，“所以就放弃我们的晨曦骑士吧，他无法成为我们的材料。”
“他已经接受过污染了？”
“另一种污染，和深渊相关的污染。”
“那他怎么还活着？”
“他身边有一位非常厉害的法师，帮他解开了诅咒我猜测应当和你手上这些符文的主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是位很厉害的法师——我怎么从没听说大陆上有如此厉害的法师？有兴趣向我介绍一下吗？”塞德里克饶有兴趣看向凯尔温。
“您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凯尔温一脸和善的笑意，心里却感觉不妙，这样来看，他仅剩的两位同事大概要被这东西污染，即将遭遇不测了。
而他现在行动时刻都在被监视着，根本找不到机会提醒他们。
“的确，”神选者的笑容更明亮一些，“但我知道你们关系非常亲密，怎么她没有陪着你来王都呢，你们分手了吗？”
“……我以为伟大的神选者不会关注别人的私生活，您可真闲啊？”
凌晨早到早上的八个小时在毫无意义的几句冷嘲热讽这种过去了。凯尔温什么消息都没能获得。有用的消息也是有一些的，比如，知道了神选者借用了拉莫尔曾经发明的那些符文用来召回神明——能被这些邪异的符文召唤回来，凯尔猜测那位神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么，那位来自塔利斯家族的塞德里克看起来似乎和神选者勾结在了一起。
按照王都贵族的一般思路，这位塞德里克·塔利斯这么做肯定不是出于本意，而是出于家族的授意。
塔利斯为什么要与神选者进行那么密切的合作呢？当然，所有的家族相比都愿意与伟大的神选者合作，为什么只有塔利斯家的人能够合作到如此密切的程度呢？
凯尔温勿发布于过往历史中塔利斯家族那些蛛丝马迹般的异常与这一事件联系起来。
真可惜进入这座礼堂的时候他不能佩剑，否则他说不定会尝试一下绑架这位塞德里克。
当然，也有可能他首先被神明降下的神罚剥夺属于圣骑士的力量。
凯尔温忍完了他的八个小时，走出礼堂，还没来得及碰到来“接”他的兄长，突然就遇到了另一个人——
杜曼·格伦特。
比起在南方的时候，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看起来不再显得那么阴沉，反倒有些他早年风流贵公子的味道了。
凯尔温被软禁的时候听那些打扫的仆役闲嘴说他是因为丧妻之痛——圣女“牺牲”的事迹已经在神殿的高层之间传开了。
但凯尔温并不觉得他会为自己的圣女妻子死亡而感到悲伤。而且塞西莉亚并没有真正地死去，她只是彻底失去了力量，被她的姐姐玛丽安带走了。
“议长阁下，好久不见。”
凯尔温率先向他打了个招呼。
杜曼当然不想理凯尔温，他像见了鬼一样快步走开，但圣骑士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
“您怎么走得这么快？”
“……与您有什么关系呢，圣骑士阁下。”
希望我们能把个人恩怨先放在一边——您能找到现在在王都的另外两位圣骑士吗？一位风暴骑士，一位是玫瑰骑士，让他们想办法今天起不要去礼堂了。”
“真有趣——晨曦骑士阁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我是你的手下吗？”
“你见过我在南方感染的那种诅咒，你也知道黎明骑士是怎么死的而另外两位也将经历类似的死亡威胁。我并不是在命令你，我只是在请求你去救人。”
杜曼神色一变。显然，当初在南方时凯尔温手臂上的那个诅咒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是法师会议的议长，我没法干预神殿。”杜曼冷淡地说道。
凯尔温看到他那位担任神殿理事的兄长正从视线所及的不远处走来。他能和杜曼说话的声音不长了。
“那我就明说了，议长阁下，格伦特家族也希望是公主殿下的女儿，而不是其他什么人来继承王位，对吧？”凯尔温加快了语速，“我不相信神选者能召回神明，比起拯救世界，他们正在让这个世界更加混乱。当初公主殿下是被神殿要求去沙漠执行任务的，他们肯定不会喜欢现在的那位继承人——所以他们会让什么东西来掌管帝国呢？难道是召唤出来的那所谓的‘神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