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玉和简莹互换了个眼色，都笑了。
“说说看吧”，掌门拿过两只空白的茶杯，缓缓说，“慢慢说。”
简明玉接过茶水，就势一敬，道：“在说话之前，弟子有个问题，不知可不可问。”
“问”，掌门道。
简明玉道：“据说，此事已经拖了有些年头了。加之瑶光山上不许弟子擅自报仇的门规，也就拖成了白灵师姐的心病。”
掌门淡淡道：“你这不是问题。”
简明玉凝视着掌门，认真道：“那敢问掌门师伯，既然是和瑶光山的存亡绝续相关之事，瑶光山上的仙长们为何不去解决。”
掌门会意道：“你是认为，如此行事，即算不得触犯门规，又解决了白灵多年以来的心事。也算是替她的修行扫清了障碍。”
简明玉点了点头。
掌门吁了口气，道：“金仙如何看的。”
简明玉道：“弟子看得出，师尊对此事，也是颇为耿耿于怀。据师尊说，这些年来，白灵师姐的性情乖戾，弟子中竟无一人胆敢冲撞，这也是白灵师姐一直针对弟子的缘故。”
掌门道：“这些年来，包括金仙在内，我们几个对白灵的宠爱确实是太过了些。若有机会，的确是该设法解决了。你说的对，天长日久的，定会影响到白灵日后的修行的。”
简明玉看了简莹一眼，道：“有掌门师伯这句话，弟子也就放心了。”
掌门还未开口，简明玉已接着说：“弟子自知资质有限，来日必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成就。但纵是那样，弟子也没义务给白灵师姐成天到晚一次又一次地找麻烦的。况且，弟子姐妹俩这才入门区区几日，白灵师姐便给戴上了一顶触犯门规的大帽子。再不管的话，弟子担心她今后会越闹越严重的。”
掌门沉默了半晌，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简明玉和简莹互换了个眼色。
掌门并未等她二人中任何一人说话的意思，他只是让她们想了想，便接着说了下去：“趁着这事，是该好好想一想了。”
简明玉道：“那就拜托掌门师伯了。”
“金仙是否有心，借此机会旧事重提”，掌门突然说。
简明玉目光一晃，看着掌柜说：“弟子不知。”
简莹亦接口道：“掌门师伯所说之旧事，不知是什么。”
掌门长长出了口气，道：“好了，你们此来的意思，本座已清楚了。”
简明玉瞧了眼简莹，道：“那我们姐妹俩就告辞了。”
“去吧”，掌门点了点头。
水榭还在身后，琴曲已重新传来。简明玉看了简莹一眼，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又行了几步，简莹忽然道：“掌门师伯已放心了不少了。”
“什么？”简明玉看回去。
简莹解释道：“掌门师伯此刻弹的，和方才是同一首曲子。但是，如今的他心神较之方才稳定了很多，曲子里已不再有明显的烦躁了。”
简明玉看着简莹不说话。
简莹也没非要她说什么：“人是会说谎的，但乐曲不会。”
简明玉眼珠一转，笑道：“是我们出现的作用吗？”
“这个我哪里知道去”，简莹道。
简明玉回头遥遥一望，叹了口气，道：“我们回去吧。”
简莹道：“你这是怎么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嘛，七妹，你怎么看起来反倒比适才还要发愁些了。”
简明玉道：“就是想起方才三姐说过的一句话。”
“我？”简莹沉默了半晌，道，“什么话？”
简明玉看着简莹，一双眼睛亮亮的：“三姐说的，师尊好像有秘密瞒着我们。”
简莹目光闪动，道：“好像……”
简明玉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迟钝，但掌门师伯表现的如此明白，我若是再看不出，那岂不是太笨了些了。”
简莹不由莞尔。
简明玉道：“三姐你猜，他们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简莹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值得咱们师尊和掌门师伯一道隐瞒的事情，绝不可能只是白灵的身世这么简单的。”
“身世？”简明玉讶然道，“三姐你如何想起这个的。”
简莹道：“师尊咯！不是师尊说的嘛，白灵师姐的师尊死了，所以说，山上的这些仙长这些年来都对她提携有加。”
简明玉不否认。
简莹接着说：“山上时光漫长，如今又是三界平安，有些事大约拖着拖着，也都不记得了。”
简明玉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说：“三姐，你有话直说。”
简莹道：“我们是金仙的亲传弟子，那便一切都要听金仙的。至于其他的，师尊定会替我们担着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简明玉皱着眉道，“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简莹道：“只可惜，问题虽多，我们也只能一件一件来解决。”
简明玉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三姐说得对，问题虽一大堆，我们也只能一个个来解决。然适才既已遇到了白灵师姐，我们如今便直接回去吧。相信很快，一切都会有个结果了。”
“七妹”，简莹轻轻唤。
简明玉再次回过头，道：“三姐？”
简莹笑了笑，道：“没事。我们趁此机会先回去歇歇，如果一切都按我们的计划，稍候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们呢！”
“三姐又不是不晓得”，简明玉笑道。
简莹挑起一边的眉头，道：“我哪里说错了？”
简明玉笑道：“按不按我们的计划，我们能休息的时间，也没那么多了。”
简莹自然一怔，笑了：“真是说不过你。”
“快点走吧，师尊应该还在等我们回去”，简明玉嬉笑道。
简莹“嗯”了声，道：“收了我们这两个亲传弟子，可真是给师尊找了不少麻烦啊。”
简明玉笑了。
上一世，掌门纵容曲盈天不知抢夺了她的多少机缘，从而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了掌门的骄傲，亦成了仙门的天骄大能。而白灵更是如此，作为“对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得她最终惟有选择最难也是最考验心智的斩妖除魔。一晃，便过了几百年。
这一辈子，她简明玉绝不能再过得那般隐忍了。就算要忍，结果也一定要对她是有好处的。
简莹倒是一点也没留意到简明玉的神色，她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说：“我突然想起来，回阁里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七妹要不要一起。”
简明玉认真道：“我们是一起出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了。”
简莹道：“那，这便走吧。”
第25章 大殿对峙
戒律殿的长老出现在光瑶阁门外时，简明玉正和邵千尘下棋，而简莹，自然而然便成了负责去阁外请摇铃的长老进门的那个。
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到邵千尘说话之时，连站在一旁的简莹都多少有些等不住了，但戒律殿的长老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棋盘，颇有邵千尘这盘棋下一晚上，他也会等一夜的镇定自若。
“明玉”，邵千尘长出了口气，轻声唤。
简明玉只是起身，退到一边。确切得说，就退到了简莹的身侧。
错身而过，戒律殿的长老连看都没看简明玉一眼，和你没说话，只是坐了下去。
邵千尘看了戒律殿长老一眼，淡淡一笑，道：“师兄这表情也怪吓人的，来都来了这么久了，有事就说事吧。本座这小小的光瑶阁，可供不下师兄这么尊大佛。”
戒律殿长老淡淡道：“金仙玩笑了。”
邵千尘径直道：“本座还真没开玩笑。在本座的印象里，自从师兄你执掌戒律殿，山上还没出过大得只能将师兄都请出来的大事吧。”
长老瞅了简明玉一眼，道：“如今便有了。”
邵千尘叹了口气，道：“明玉，看样子，又给为师惹麻烦了。”
简明玉前行半步，认真道：“回师尊，如若弟子没猜错的话，今日这事儿，前日弟子已然都回过了。师尊明察，相信不会冤枉好人的。”
“瑶光山戒律殿当然不会冤枉好人”，戒律殿长老截口道。
简明玉又冲着戒律殿长老一礼，道：“瑶光山戒律殿，当然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戒律殿长老目光晃动，笑道：“小小年纪，伶牙俐齿，倒是得了金仙的真传了。”
邵千尘淡淡一笑，道；“话说回来，师兄突然过来，当真只是为前日山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吗？”
简莹和简明玉偷偷互换了个眼色，都没接话。
戒律殿长老道：“正所谓空穴来风势必有因，事关金仙的亲传弟子，山上总得要小心谨慎些的。”
邵千尘看向简明玉，似是想了想，才说道：“师兄说得也对。你二人这便随戒律殿长老去吧，此番索性一口气将所有事都查清楚了，也免得这一天天的总有事情，也太过影响你们姐妹俩修行的心境了。”
简明玉瞧了眼简莹，认真应说：“弟子等听师尊的。”
“事不宜迟，早些弄清楚了，也早些将金仙的两个徒弟还回来”，戒律殿长老说。
简明玉眼珠一转，突然说：“慢着！”
戒律殿长老瞧了邵千尘一眼。
简明玉径直道：“这位师伯也不需要瞪着我们师尊，弟子只是有一个问题。只要这位师伯回答了，不仅弟子会跟着师伯您去，就连弟子的三姐也会一道去的。如师尊所言，即刻就走。”
“什么，你说”，戒律殿长老道。
简明玉道：“师伯带我们去，是受罚，还是弄清楚真相。”
邵千尘截口道：“明玉，不得无礼！我瑶光山戒律殿可不是会不问青红皂白便对你们施以惩罚的。再者那传言本座也听到过，尽管不知从何而出，然而你们姐妹俩本就是无辜的，都也不需紧张。”
戒律殿长老接口道：“听起来，金仙对自己的徒弟十分的信任啊！”
邵千尘淡淡道：“这与信不信任无关，纯粹是因为那流言实在无稽。师兄若当真要查，还不如查一查为何穿的如此之快。”
戒律殿长老看着邵千尘，不说话了。
半晌，简明玉突然道：“无论如何，师伯也回答了弟子的问题。三姐，我们走吧。”
“早点回来，等你们吃晚饭”，金仙淡淡说。
“是。”
简氏姐妹俩迅速互换了个眼色，认真行礼：“弟子告退。”
戒律殿中，果真连阳光都显得阴森些。
跟在长老的身后，简明玉和简莹默默互换着眼色，特别，是眼见白灵亦在之际。
“回掌门师兄，弟子将简氏两姐妹自光瑶阁中带来了。”
掌门点了点头，道：“既为金仙的亲传弟子，此事总得事先告知金仙的。”
“金仙已知，也说让弟子一口气将所有事都解决了，省得总是影响简家两姐妹的修行。”
简明玉瞧了简莹一眼，嘟囔道：“还不错。”
简莹亦是点了点头。这时，掌门突然说话了：“你们两个，说什么呢。”
简明玉和简莹迅速互换着眼色。简莹向前半步，回说：“回掌门师伯，明玉只是在夸奖戒律殿的这位师伯。”
简明玉接口说：“回掌门师伯，戒律殿的这位师伯突然驾临光瑶阁，弟子等实在是惶恐得紧。”
“既知惶恐，便说实话吧”，白灵截口说，“看在金仙的面子上，戒律殿的师伯师叔们一定会对你们手下留情的。”
简明玉看了白灵一眼，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倒想听听，在白灵师姐眼中，我们姐妹俩有什么秘密吗？”
掌门忽然笑了笑，道：“简明玉说得对，你即是有心检举她二人触犯门规，那便得说出她们究竟触犯的是哪条门规。”
白灵道：“她们上山之前曾和大妖有接触，上山的目的便为着有朝一日能报仇。”
“白灵师姐如此说，那是有证据的咯？”简明玉截口道。
白灵瞪了简明玉一眼，道：“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此刻还要狡辩不成。”
简明玉忽然笑了：“师姐，我的好师姐，我只是在和你讨论何为斩妖除魔，以及斩妖除魔在仙门中人心中的重要性，你是如何联想到什么报仇上来了。”
“那你为何如此执念于斩妖除魔”，白灵道。
简明玉笑了笑，道：“师尊也说，身为仙门中人，这斩妖除魔在我们心中本就应该十分重要。我多想想，还是错了？”
“你！”白灵瞪着简明玉，恶狠狠道。
简明玉尚未开口，掌门已径直说道：“白灵，你维护仙门门规的心我们理解。然而，你向戒律殿申告前，起码得先弄明白一件事。”
白灵没说话，倒是戒律殿长老接过了话头：“弟子私自报仇确实是触犯门规的事，然而说到报仇，最起码，也得有仇。”
白灵目光闪烁，认真道：“弟子听不懂。”
戒律殿长老顿了顿，说道：“简氏两姐妹才入门不久。”
白灵低声应了句“是”。
长老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凡是新入门的弟子，瑶光山都会直接查清楚弟子的过往。倘有仇怨要报，也会在刚入门时派人帮手解决。如此做，为的便是让弟子们一心一意求仙问道，不要被世俗所累。你入门已久，不该不知道的。”
白灵目光一晃，道：“弟子知道。”
长老道：“既知情，为何又要闹这么一出。”
“白灵，你失之急躁了。”
“灵儿，如此实在不该。”
一旁的长老们都叹着气，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说话了。
掌门四下看看，道：“最起码，作为她们姐妹俩的长辈，我们不该冤枉好人。”
白灵瞪着简明玉，一字字说道：“你很好。”
简明玉莞尔一笑，道：“还不是全赖白灵师姐所赐。”
掌门突然咳嗽了一声，道：“这简氏全族自先祖起，便确实没有和妖族打过什么交道。白灵，不论简明玉曾经和你说过什么，都不是真的。”
简明玉看了掌门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白灵：“就说是你我自我在山门外便结下的梁子来说，我的好师姐，你不该以为我能对你放下戒心的。”
一言毕，众人议论纷纷，只剩下白灵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就这么过了一阵，掌门突然咳嗽了声，道：“事情既然已明白了，那你们就走吧。今日走这一趟，也算是还了你们一个清白。”
简明玉又看了一眼简莹，道：“连弟子从未谋面的戒律长老都请了出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弟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白灵瞪着简明玉，无声道：“你厉害，我们走着瞧。”
简明玉做了个鬼脸，道：“诸位可都听到了，不是我逼着大师姐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