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玉一怔，收回了目光。
萧安世含笑道：“是金仙要你来这里取鸽子的？”
简明玉道：“师尊说，三界之中，惟有这些瑶光山自己养的鸽子，才能在山上来去自如。”
萧安世道：“那就请喂养鸽子的师兄出来帮手抓鸽子吧。”
“没有这么个人”，简明玉说。
萧安世才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简明玉已解释道：“我也是这般问师尊的，但据师尊所说，山上的鸽子，有专人喂养，但并无专人看管。山上的仙长们如若需要使用，便自行去取，那些鸽子，自己会飞回来。”
萧安世柔软一笑，道：“这还确实是新鲜。”
简明玉面露难色，道：“这些鸽子不肯落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萧安世道：“明玉你肯定，并不是固定的某一只鸽子。”
“肯定”，简明玉点着头道，“山上养的鸽子，除了颜色偶有不同，都是一样的。而那位师伯，也没有非用哪种鸽子送信。”
萧安世道：“那就好。”
碧海笛出，万籁俱寂。
随着碧海笛的吟唱，简明玉惊讶地看着飞舞的鸽子纷纷自动落地，就连那随群鸽飞舞而吟唱的竹叶也安静了下来。
一切都静悄悄得，都在听那笛声的吟唱。
这时，笛声停了。
简明玉连忙奔到角落里拿起一只鸟笼，道：“我们要一只就可以了吧。”
“看你的需要了”，萧安世道。
简明玉眼珠一转，说：“以防万一，那就带两只吧。”
“明玉你预备送的信准备好了吧”，萧安世道，“山上已经封山，现在，正是送信的最佳时机了。”
简明玉点了点头，说：“预备好了。”
萧安世道：“那就直接送，就现在。你我另外还要再随身带一只，以备不时之需。况且，此事重大，你身为弟子，时不时还是得和金仙回报一下，已测万全。”
简明玉点着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白鸽渐远。
本已落在地面的众鸽重新扇起了翅膀，静谧的竹林自然也重新喧闹了起来。才入笼的灰鸽不甘寂寞，自是扑腾着翅膀，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
眼看脆弱的鸽笼即将散架，简明玉不觉已向萧安世投出了求救的目光。
“你试试和它说话”，他这么说着。
简明玉一脸的不解：“啊？”
萧安世接过鸽笼，将额头贴在笼上，低声说着什么。就在简明玉眼前，笼中躁动的灰鸽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萧安世长出了口气，将鸽笼重新递给简明玉，道：“好了，走吧。”
简明玉接回鸽笼，还是难免好奇：“你会说她们的语言？”
“不会”，萧安世说。
简明玉不解更盛：“那是为什么。”
萧安世柔声道：“你用心和鸽子说，鸽子听得懂。”
“我说句实话，萧语你可千万别生气”，简明玉眨着眼说。
萧安世道：“说。”
简明玉道：“你方才所作的事，包括你说用心听，这都不是凡人做得到的。”
萧安世笑了笑，但他也只是笑了笑而已。
简明玉道：“信已送出，我们这就走吧。”
“约在何处”，萧安世径直问。
简明玉道：“在上一次他们见面的地方，东都城。”
萧安世点了点头，道：“老地方？”
简明玉“嗯”了声，解释道：“想那银白面具的主人绝不可能是那种轻信他人的人，我们虽说不可能错，但还是小心些的好。”
“你做得对”，萧安世长长地叹了口气。
简明玉想了想，道：“萧语，你不止是认得那银白面具的主人这么简单的，是吗？”
“不错，我和他一度算得上是朋友”，萧安世说。
简明玉眯眼道：“一度？”
萧安世道：“就到我坐上妖君的位置之后。”
简明玉紧跟着说：“他也是一位妖君的吧。”
萧安世道：“妖界和仙门一样，都是修为高低为尊。他在妖界自称妖王，除了那些铁了心跟随在他身边之人，多得是敢怒不敢言者。”
简明玉忽然道：“那你呢？”
“我？”萧安世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简明玉点了点头，道：“我问你，萧语，和他相比，又是如何。”
萧安世凝视着简明玉，沉默了半晌，道：“看样子，金仙将他的意愿都说给了明玉你了。”
简明玉没正面回应萧安世的话，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总听你说起仙界，那萧语你告诉我，仙界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妖界。”
萧安世沉默了半晌，道：“早就说过，我便和金仙说好，这件事上，我和你们的立场是相同的。出发之前，我已和金仙约定，倘这一路上真遇到他，我定会站在明玉这一边，也站在三界众生这一边。”
第67章 前往东都
不知想到了什么，简明玉忽然就不说话了。
萧安世也跟着她沉默了下去，过了半晌，轻声道：“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
简明玉道：“我才意识到，你和师尊是一早就什么都谈好了，却不约而同看着我在这儿表演，是都在看我的笑话嘛！”
“我可没有”，萧安世笑道。
简明玉看着他，就那么看着，过了很久都不说话。
萧安世也有意让简明玉想了想，才开了口：“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那位师兄怎么样了。”
简明玉目光闪烁，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他了。是了，他怎么样了。你带他去了哪里，入魔的情况，当真是无法逆转的么？”
萧安世含笑道：“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叫我先答哪一个。”
简明玉歪头瞧着萧安世，说得认认真真的：“萧语，自然是你想答哪一个，就答哪一个。”
萧安世道：“入魔之后，便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了。三界之中，也不是从没人能被魔气侵蚀却不伤害任何人。今后，只能看他自己了。”
简明玉才来得及“哦”了声，萧安世已接着说道：“他如今人在妖阙，暂时没事。晚一点，我可以带你去妖阙见他。”
简明玉道：“我和他其实也没那么熟，见不见倒也不重要，只是一想起来他是吃了你我的药才入魔，心里难免还是怪怪的。”
萧安世笑了笑，温柔道：“我和你讲过，自己做的选择必须自己负责。”
简明玉闻言一怔，鬼使神差的地嘟囔道：“倘若有人就是命不好，总得替其他人的选择负责呢。”
萧安世瞅着她，说得充满了温柔：“抵抗它。命运就算存在，也不是肯定无法抗争的。”
简明玉不觉一愣，小声道：“你这说法……”
上一世，很多人都要她认命。她偏不！所以，她终于拜入了金仙邵千尘的门下，之后更是以一种别人不会来抢夺的方式，兢兢业业地斩妖除魔了几百年。只有眼前这个人，上一世时甚至正是他杀了自己，现在却是他在和她说，命可以不好，但你可以抗争。
萧安世看着她，语气愈发柔软：“我小的时候，正值妖界和仙界水火不容之时，但如若不是我的父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替我争一争，那我可能到现在还不能说话。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简明玉还没说话，萧安世已接着说道：“年幼时，曾经有位仙界的仙子对我说，所谓命途，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你勇敢地改变一点点，那么，你完整的命运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只不过，三界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仙人眼中的勇敢，是以最终还是会落入仙界给写就的命途之中罢了。”
简明玉忽然道：“那萧语你认为，我的命，好不好。”
萧安世眼含笑意，缓缓道：“既然连仙界都决定不了，那么，别人怎么看，真的重要吗？”
简明玉歪头想了想，道：“好像也有道理，别人怎么看，确实是没那么重要。”
萧安世满意点头，问：“想怎样去东都？”
简明玉听得愣愣得。
萧安世安抚道：“我换一种说法，回信的信鸽不论你在哪儿，都是可以飞来的。”
简明玉“嗯”了声，道：“无论如何，瑶光山距离东都可不近，约在东都见面，总是得尽快去东都的。只不过，不御剑的话，得走很久。”
“你会御剑？”萧安世瞅着她笑。
简明玉扁了扁嘴，道：“被你发现了，我确实是不太会。我甚至还没能召唤出自己的命剑的，谈得什么御剑。”
萧安世道：“召唤命剑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是其他的，只要你想学，我多少都能教你一些。”
简明玉听得愣愣的，好奇道：“当真？你要教我？”
萧安世笑道：“怎么，明玉认为我教不了你？”
“怎么可能”，简明玉笑着说，“就是有些惊讶。”
萧安世道：“若你认为不好向金仙交代的话，就当作指点，不要当作教导。金仙事务繁忙，何况他不止有你一个亲传弟子。”
简明玉道：“师尊也不是那种拘泥形式的人，你可是碧海笛的主人，我求之不得还差不多。就方才你和鸽子说话那一手，我就很想学。”
“真想学？”萧安世笑着道。
简明玉扁了扁嘴，道：“萧语，你这么笑，一定是听师尊说过，我不是个好徒弟。”
萧安世含笑道：“你错了，金仙可从没说过你不是个好徒弟这样的话。金仙说的是，你不是个勤劳的徒弟。修仙清苦，但自从收了你为亲传弟子，他的生活都有趣了很多。”
“那不还是一样？”简明玉眼波流转，说着。
萧安世道：“不，不，不是一样的。”
简明玉白了萧安世一眼，道：“说了这么多，萧语你还没说过，你想怎么去东都，以及之后的事情，你想怎么办。你要真有什么动作，可得事先和我说啊！”
萧安世点着头道：“明玉你不懂御剑也没关系的，不是有我在嘛！”
简明玉还没说话，萧安世已接着说：“不过，我们不直接去东都，我们去东都附近。”
“附近？”简明玉不免讶然，“我不明白。”
萧安世点了点头，道：“对，我们去附近等着。依我对那银白面具主人的了解，他的回信不会这么快的。他为人谨慎，如今的情况之下，更不可能说来就来。而我们能做的，惟有见招拆招。”
“我们不能先出招的吗？”简明玉嘟囔道，“我最不喜欢等着了。就算是有目的的等着，我也不喜欢。”
萧安世笑道：“我们不是已经出招了吗？”
简明玉一怔，笑了。
萧安世道：“那就说好了。你拿好了鸽子笼，一定别放手了。”
简明玉点点头，道：“走吧，萧语，你想怎么走。”
萧安世伸出手，柔声说：“将你的手给我。”
简明玉才将手放在萧安世的手里，只觉眼前忽然一白，一阵呼啸的风声之后，耳边只听到萧安世温柔的语调：“可以睁开眼了。”
简明玉将那鸟笼抱进怀里，抱紧了。接下来，试探着，一点点睁开了眼。
当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清晰，简明玉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只见他们正站在一条官道之上，四周的景色也早已从瑶光山变成了城镇，而距离他们所立之地百米开外，就有个茶摊。
“这是哪里？”她问。
萧安世道：“那个方向，就是距离东都最近的一个镇子。”说着，抬手一指。
简明玉讶然道：“真到了？！”
萧安世笑了笑，手又指向了另外的方向：“去东都，顺着那个方向走更近一些。不过，对凡人来说，很不好走。是以，要去东都一般都是经过那个镇子，顺着官道走过岔路，也就到了。”
简明玉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走过这条路？”
“嗯，我确实是走过。不过，已经很多年了。我路过这里时，那个方向上的沼泽地，还不是沼泽地”，萧安世道。
简明玉紧跟着道：“那是什么。”
“是……”萧安世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改变了话题，“明玉，怎么追着我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过往。”
简明玉笑了笑，道：“我就是一时间有些好奇。”
萧安世道：“好奇什么？”
简明玉道：“好奇在你们这样活过不知多少岁月的人眼中，这三界是个什么样子。和我们这些个凡人眼中的有几多不同。”
萧安世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简明玉道：“为何不行。”
“因为我活得还不够长啊”，萧安世笑了。
简明玉自然一怔，笑道：“到了这里，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和你们自天魔山去瑶光山拜师时一样，自然是饿了找地方吃饭，天黑了，找地方睡觉咯”，萧安世笑道。
简明玉笑了笑，道：“我算是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萧安世笑着道。
简明玉道：“发现了你比师尊还会这么说话。听着好像是说了很多，其实回头想一想，什么都没说。”
萧安世看着简明玉，含笑道：“随我来吧。”
大约是因为这是距离东都最近的镇子了，明明不太大的镇子却有这么豪华的客栈。
巧合的是，简明玉他们进门时，恰好有一批送货的镖师结账出门，这不，他们就两个人租下来了一整个跨院。
“这院子还不错”，萧安世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简明玉，露出了笑容。
店伙计接过那锭额外的银子，千恩万谢着：“您二位是去东都的。做生意吗？”
萧安世道：“路过，顺便去拜访个朋友，玩几天。”
店伙计点点头，道：“小的告退，需要什么，您就叫一声。”
“好，不会和你见外的”，萧安世含笑点头。
简明玉忽然转过了身，说：“小二，近日来这东都，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店伙计还没开口，萧安世已解释了句：“她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有就是有，无就是无，不用担心什么。你呢，就直接说。”
店伙计掂量了半天，才点着头道：“东都倒是没听说，咱这镇上和邻近的两个镇子就不好说了。特别是隔壁那个镇子上，近日来，只要是天黑了，都不敢出门。两位也不要去讨晦气了，在小店歇够了，就赶紧去东都吧。别为了好奇，最后丢了性命才好。”
简明玉看了萧安世一眼，嫣然一笑，道：“多谢小哥提醒了。”
第68章 去春熙楼
“在看什么呢”，萧安世说着话，已缓步踱到了简明玉身边。
简明玉看了萧安世一眼，就势一指，笑着说：“我在看月亮咯，天气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