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闻言，沉默了下，道：
“那现在准备怎么办？”
“他现在要找律师上诉，不过他罪该万死，怎么都不会逃脱掉法律的制裁。”陆原冷冷道。
顾言坐在轮椅上，右手拿着电话，左手的手指落在扶手上，一下一下的轻敲着，眸子陷入深沉，不知是在想什么。
随后，她道：
“你说他不承认罪行，按理说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他不该还狡辩。”说到这，她语气顿了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把审讯的监控视频拷贝给我一份。”
她虽然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但是也学习过微表情学，通过肢体动作，表情等等来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
陆原没有异议，立刻将拷贝后的视频发给了她。
电话挂断后，顾言没有立刻去查看那视频，而是盯着白板上的一张张照片，仔细的审视了起来。
她之所以抱有疑虑，就是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可究竟是在哪里？
她就那么看着墙上的一张张照片，有玄关处的快递盒子，家里地板上的男性脚印，床上死者被掐的泛紫的痕迹，平整净洁的指甲，身上完好无缺的睡衣……
然，不知她注意到了哪张照片，目光突然定住了。
周身的气息也一点一点的开始凝结。
沈聿此时端着咖啡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听顾言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落下：
“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们出去一趟。”
有一件事情，她要再出去调查一下。
沈聿微微挑眉。
还调查什么？嫌疑人不是抓住了吗？
顾言来到了桌子边，打开了审讯视频。
审讯室是狭小的，隔音的，其中只有三把椅子，两把给警察，一把给杨小天。
这个审讯室还有一张桌子，和四面空白的墙壁，这样的布局能给嫌疑人营造出一种无所遁形，孤立无援的陌生感，对他的心理防线先无形中造成冲击。
第48章 给他的小情话？
沈聿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电脑上视频中，杨小天正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面对陆原的厉声询问，他无奈的直跺脚，气红了脸大喊着：
“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人，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我是被冤枉的！”
“那你怎么不报警？如果不是你干的，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
陆原怒斥。
杨小天脸红脖子粗的骂道：
“你们现在不就是在冤枉我吗！？我曾经有案底，你们不抓我抓谁！我一去就知道自己是个替死鬼，我不跑还等着被你们抓吗！”
沈聿看着那审讯的一幕幕，长眉微凝。
他唇瓣动了动：
“这个杨小天看起来像真的是被冤枉的样子，不过证据确凿，你信他说的话吗？”
他问顾言。
视频内，面对一系列各种大大小小的追问后，杨小天满脸疲惫。
陆原却再次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杨小天一听，从颓败再一次情绪激烈起来，他摇着头大吼：
“我没有杀她，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一幕被顾言来回放了三遍，她知道这是陆原故意搞袭击去询问他。
在经过一系列其他简单的询问后，当再问到关键问题时，如果嫌疑人想要撒谎，很难掩饰。
顾言冷锐的目光一眼不眨，半天后，她缓缓蹦出了几个字：
“他可能真的没杀人。”
“什么？”
饶是他感觉杨小天不是真凶，但也仅仅是凭感觉，他是没有任何证据能为他辩护的。
顾言给他将视频倒回去，再次重放。
视频里的画面是杨小天摇头，大声否认杀人时的话。
顾言指着这个动作：
“你看，在陆原那么出其不意的追问下，他否认的同时，还进行了摇头，语言和动作是一致进行的，别看这个简单，但很多人是经常一边嘴上否认，脑袋却下意识的点头，这种就是百分百的撒谎行为。”
沈聿手摩挲着下颌，神色上抱有疑惑：
“这种方法一定准确么？”
顾言：“心理学上的这些东西，都只能作为参考，如果对方是个精通犯罪心理学的聪明人，他这些都会注意。”
说到这，她又顿了下，道：
“除此之外，想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撒谎，还有其他的方法，多来一些方法认证，才能具备准确性。”
“那需要怎么做才行？”沈聿问。
顾言的轮椅从桌子前离开，她语气淡淡：“走吧，带我去审讯室。”
看来，她还是要亲口问他一些问题。
＊＊
三十分钟后，顾言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
而审讯室内，只能她一个人进去。
只是在她进去前，她突然冲着沈聿招了招手。
沈聿走了过来，却见顾言示意他再凑近点。
沈聿：“怎么，有什么小情话要偷偷跟我说？”
他干脆弯下腰来，容颜距离她咫尺之间，唇角微漾。
顾言却直接给了他一记白眼，让他侧过脸，下一秒，她冷淡清雅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第49章 真相（1）
她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后，他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走廊里的陆原看到了这一幕，眸子暗了些。
在沈聿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视线斜睨过去：“等下，刚才顾言跟你说了什么？”
沈聿闻言，脚步定住，他长眉挑起回头看他，似有些为难那般的道：“这个，说出来不太好吧？”
陆原：“没什么不好。”
沈聿：“她说舍不得我，让我在外面等她。”
这话一出，陆原转身就要拿起放在走廊角落里的扫帚。
这混蛋，简直是没有办法跟他好好沟通了。
而沈聿却早已身影不见，只余得逞的轻笑在走廊里回荡，气的陆原直咬牙。
顾言这一边，她已经推门进入了审讯室内，陆原见状，也只好先推门进入。
其实这个孕妇案子，在陆原通过一番审讯之后，已经对杨小天是否为凶手产生了怀疑。
但是还需要一些更精准的判断，因为这对案件的真相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如果凶手不是他的话，那么会是谁？
如果不是他的话……
案子可就真的陷入了一个死局，一个迷雾当中，事情瞬间变的复杂难测了。
顾言坐在轮椅上，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而前方一米开外就是戴着手铐的杨小天。
这是她在孕妇案发生后，第一次那么清晰的看到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模样。
他身高一米七六左右，身板精瘦，或许是常年在外经历风吹日晒的缘故，皮肤黝黑，长着一幅赖皮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在社会上多年摸爬打滚的滑头。
陆原这时正襟危坐，对他道：
“杨小天，既然你说自己不是凶手，那就要好好配合我们的询问。”
杨小天闻言，顿时一声冷嗤，抹开脸讽刺的道：
“就怕我怎么说你们该找不到凶手，还是找不到凶手，到时候上面放话下来，你们压力大，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就草草结案，冤枉我这个——”
“打住，请停止你无中生有的恶意揣测。”
一直沉默的顾言抬手，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她语气冷冷清清，却又沉稳坚定的道：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们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件案子的重要性，当所有证据都指认你的时候，你要清楚，只有我们没有放弃你！是我们想找到证据洗清你的嫌疑，所以你想早点离开这里，就好好配合我们。”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并且听着还完全是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果真让他听闻之后，不善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他轻抿了下唇瓣，对陆原道：“还是这位女专家会说话，我要跟她沟通。”
陆原拳头握紧：“……”
想打人，怎么办。
顾言打开案子的相关文件，像是一边随意的翻看着文件，一边道：“别废话了，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说到这，她语气顿了下，抬眸：“你在家里跟谁关系最好？”
这话一出，杨小天愣了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是问案子吗，怎么还扯到了家里。
“别磨磨唧唧，快说！“陆原吼了他一声。
杨小天给了他一记白眼，这才对顾言道——
第50章 真相（2）
“我跟我外婆关系最好，不过她早就去世了。”
顾言又面色平静的道：
“那你和你外婆之间，哪一件事给你留下最深刻的记忆？”
这话一出，杨小天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向上，又落在左边，开始回忆：
“小时候我跟外婆外公一起住，那会儿上小学，学校比较远，有天下了大暴雨，泥巴路上都是雨水，外婆穿着下地里干活的雨靴，披着雨衣背着我，踩着泥坑送我去上学，她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摔出了腰间盘突出。”
陆原眸子深了些。
似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有这样经历。
调查中，只是说他是父母离异，谁也不管他，他从小跟着老人家生活。
只是越长大越叛逆，管不住了，就开始学坏了。
“那老太婆子，真是的，累了一辈子，到死都没享上什么福。”
他轻嗤一声，不知是真的在嘲笑她，还是在讽刺自己。
顾言神色不变，继续询问：
“你之前因为盗窃被抓了两回，我想问你，这两年是不是还有偷窃行为，但是没被抓到过？”
答案当然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会有。
像他们这种，得手肯定是多数，进去是少数的失手。
“啊，这个，这肯定没有啊，这玩意我早就不干了。”他说着，视线有些游移闪烁。
顾言：“真的？”
杨小天看着她的眼睛：“当然是真的！我真金盆洗手了。”
顾言微微颔首。
真个屁。
撒谎的时候会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并且会坚定的看着对方，想让别人相信他。
这小子全中。
她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道：“行，现在你仔细说一下，那天晚上八点半以后你的动向。”
杨小天坐在那，再一次叙述道：
“首先，我认识那个孕妇，之前给她送过几次快递，那天晚上我刚在他们小区其他家送完一个快递出来，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具体是几点，我当时没太注意，大概是八九点之间。”
他说着，又陷入了回想：
“她当时给我发的短信内容，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了，不过在我看到的时候，说实话，说不激动兴奋是假的，你们别骂我啊，我知道我思想龌龊，可毕竟那女的长得不错，主动送上门的，我当然就不要白不——”
说到这他有些兴奋的抬头，然，当看着对面俩跟阎罗一样面无表情的容颜时，他那股兴奋劲就像是被泼了一桶凉水似的，让他喉咙一哽，兴奋劲转瞬间又消了下去。
他避开他们视线，艰难的咽了下，继续道：
“可事实证明，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去的时候没带伞，身上都给淋湿了，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后，来到她的房子门口，果然看到她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一个缝隙，我心想，好家伙，这不就是等着我进去呢吗？”
第51章 真相（3）
他一边说着，手上也跟着比划着。
“我进去后，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里面的房间才有一些光亮，我那会儿实在是太兴奋了，什么都没多想，二话不说就奔着那个房间去了，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正是那个女的。”
顾言认真的听着，每个人的谈吐都会在描述的时候体现出来，而杨小天在回忆的时候，说的也都是大白话。
“……我真的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所以我当时立刻开始脱外套准备扑上去，可是我脱一半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凑过去想要叫醒她，但过去一看，却发现她脸色不对劲，再往下一看，就发现她脖子有一圈被掐的痕迹！”
说到这，杨小天情绪陡然有些激动那般的一拍大腿：
“你们要知道我好歹也是干过坏事的人啊，也是有危机意识的，当时我脑子里跟炸开了似的，嗡嗡嗡，吓得我都摔倒了。”
一番话说到这，他情绪似都有些紊乱，胸口起伏着，仿佛还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心有余悸。
顾言听着他叙述的一切，一直缄默不言的她此时终于问：
“你说她脸色不太对劲，你还记得她脸色是什么样子么？”
这话一出，他又皱眉仔细的回想着那般：
“青色？不对，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发紫？我没文化，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色，就差不多那两个颜色，反正很吓人。”
顾言闻言，和陆原相视一眼。
有些事情，彼此心底都很清楚了。
被掐死的人由于呼吸不到空气，所以面部因缺氧会呈现出紫青色。
他的描述刚好很精准。
如果是刚掐死，是不会立刻呈现出那个颜色的。
后面顾言又追问他为什么要换一身衣服避人耳目，他无奈的说：
“我有前科，本来就代替远房亲戚干干跑快递的活维持生计，如果被抓了，那我这吃饭的家伙就没了，还影响了亲戚。”
一翻审讯结束后，顾言准备离开了。
杨小天连连追问：“那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放我出去了啊！”
顾言的轮椅停了下，她眼神示意了一眼陆原：
“能不能，还要陆队说了算。”
杨小天一听，顿时一脸颓败无语的坐在了那，似对他很无望。
陆原：“……”
俩人出门后，他冷哼了声：“你怎么看，这小子由你决定我今天要不要把他给放了。”
顾言神色淡淡：
“他回忆和他外婆的经历时，视线先向上，再看向左下，这是大多数人回忆时的姿态，他撒谎的时候，眼神又往右瞥，试图想构思一个理由蒙骗我，所以他的确有过多次偷窃的经历，但是并未被抓获过。”
不过这些都是根据大数据来的，也有例外，所以她才会继续让他叙述当天的事情。
她轮椅来到了外面，感受着外面晌午炽热的温度。
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