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郡丞见过擅长易容的人,精巧的面具,巧夺天工的手艺,真的可以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但从未见过在他眼前大变活人的!
这不是仙人是什么?谢郡丞瞬间老泪纵横,伏地不起,“求仙人救救小女!”
他的女儿有救了啊!有救了!
谢郡丞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抑,自他收到鬼手的信,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没有一日睡得着,他见过死去新娘可怖的样子。
他一想到他的意儿也会变作那副模样,简直是剜他的心啊,若是可以,他恨不能代替意儿承受这一切!
第70章 相信我
祝星眠连忙扶谢郡丞起来,“谢郡丞快起来,我们来此就是为救你女儿。”
谢郡丞抹一把眼泪,“真是苍天保佑啊。”
他现在无比庆幸,他刚刚没有赶走他们,而是听从了仆从的建议见了他们。
“四位仙人请在我谢府放心住下,有什么需要随便提,哪怕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月榕:“谢郡丞,我们若想瞒天过海,还需亲眼见见谢小姐与宁公子。”
谢郡丞一口应下,“好说,好说。我女意儿就在家中,秋浓,你去带这位仙子看看我意儿。“
”至于宁公子,我这就请他入府。”
谢婉意到底是闺阁中的大小姐,不好这么多人都跟着去看,所以只有月榕一人跟上秋浓去见这位谢小姐。
月榕本以为她见到的会是哭哭啼啼,惊慌害怕的谢小姐。
毕竟,甚少有人会在得知自己的死期后能过的开怀快乐,有时候死反而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等待死亡的过程。
“哈哈哈,莹玉,再推高点,再推高点,哈哈哈。”
女子银铃似的笑声穿透高墙传入月榕耳中。
“秋浓,是何人在笑?”
秋浓抬手用绢帕擦拭眼下泪水,说,“这是我家大小姐。”
“真是位妙人,大难临头还能有如此心性,当真是不凡。”
秋浓哽咽的说,“我家大小姐说,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快快乐乐的过好生命中的最后几天。”
月榕若有所思的点头,这话谁都能说,可真正做到的极难。
秋浓领着月榕进了院子,她一眼就瞧见坐在秋千上放肆大笑的娇俏少女,清风徐过,院中的樱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她身上。
月榕有些庆幸又有些悲痛,庆幸他们来的及时,能救下花样年华的少女,悲痛来的太迟,前面不知死了多少如江婉意一般的青葱少女。
“秋浓姐姐,这位姑娘是谁?”谢婉意单纯灵动的双眸好奇的盯着她瞧。
“这位是大人找来保护小姐的仙人。”
“仙人?”谢婉意来了兴趣,她一跃从秋千上跳下来,眼神好奇的盯着月榕瞧,“你当真是来救我的仙人?”
月榕轻轻点头,“对。”
谢婉意自小在花乐城长大,她是知道鬼手有多凶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救下她呢?
曾经名满天下的四大神捕都对鬼手毫无办法。
谢婉意看看月榕,认命似的轻叹一声,“鬼手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姑娘你还是别管我了,免得徒增伤亡。”
月榕挑眉,“怎能不战而降呢?谢小姐放心,我们来了,你与宁公子定能长长久久。”
月榕又与谢婉意聊了几句,外貌身型她已全然记下,如今只需要几件谢婉意贴身的东西。
月榕回想起白榆曾说过,不是没有新娘试图逃过,可每一次都会被鬼手发现。
想必那人应是在新娘身上留下了印迹,月榕想着,轻声问谢婉意,“谢小姐,你能让我搭下脉搏吗?我想,鬼手可能会在你身上留下了特有的标记。”
“可以啊。”谢小姐闻言落落大方的展示出自己的皓腕,她歪着头喃喃自语,“不过你说标记,我好像想起来了。”
她半褪罗衫露出肩头的一点红痣,“我这颗红痣是鬼手来过后长出来的,是不是你所说的标记。”
月榕没料到谢小姐是说脱就脱啊,一点都不见外,她望着谢小姐浑圆白皙的肩膀,愣了神,谢小姐洒脱一笑,“这里是内宅,不会有男子出没,你我皆为女子,怕什么?况且只是露一点肩膀而已。”
月榕用灵气仔细探查谢小姐肩上的红痣,她不敢妄自用灵气催动,怕惊动对面那人。
只不过这痣上显然有另一个人的气息,血腥又邪气。
“如何啊?小仙子。”
“是鬼手的标记。”月榕说,她不敢擅自动谢小姐身上的红痣,她是阵修,不通此道,不知该如何悄无声息的将谢小姐身上的标志移到她身上。
“你被鬼手标记上后,无论你躲在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你。”
谢小姐穿好衣服,轻声说,“难怪从未有新娘能逃走过。”
月榕握住谢小姐柔嫩的手,说,“你会是第一个,往后花乐城也绝不会再有横死的新娘。”
谢小姐神色动容,“真的吗?”
“相信我。”月榕神色坚定。
月榕返回前厅,宁公子已经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云阑仔细端详宁公子的模样,偏头冲谢郡丞颔首,道,“我已记下宁公子的模样了。”
月榕走到云阑身边,低声说,“师兄,谢小姐身上有鬼手的标记,你有办法转移到我身上吗?”
云阑垂眸,他修的是一往无前的剑道,医道也略通一些,至于其余的东西,他不甚了解。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会。”
月榕看向祝星眠,祝星眠问,“是什么样的标志?”
月榕想到祝星眠全能女主的身份,立马和她描述起来谢小姐身上的标志。
“我或许有办法。”祝星眠沉吟片刻,“先带我去看看吧。”
云阑看过宁珩,也没什么事了,他本想与月榕同行,但又因谢小姐女子的身份只能止步,谢郡丞见状忙让管家整理出一处院落,让四位高人暂时住进去。
月榕带着祝星眠又返回谢小姐的院子,谢小姐正坐在秋千上静心等待月榕。
谢小姐灵动的双眸看向祝星眠,“呀,又来了一位小仙子。”
祝星眠对谢小姐盈盈一笑,问,“我能看看你肩膀上的标记吗?”
“可以啊。”谢小姐露出肩膀上的红痣,祝星眠上前仔细查探红痣的古怪之处。
“眠眠,你有办法吗?”
祝星眠轻轻点头,说,“可以。”
“只是谢小姐要受点苦头了。”
谢小姐,“没事,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我不怕疼。”
月榕闻言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样法器,她将法器罩于红痣之上,只见殷红的痣散开化为雪雾般的红光,法器发出淡淡青光,将散开的红雾全部吸入法器内,而谢小姐的肩膀也因此被灼伤了一大片可怖的伤疤。
第71章 婚礼。
谢小姐原本细嫩如软玉的肩膀活生生灼出一块焦黑的伤口,空气中都是血肉烧焦的味道。
谢小姐咬着绢帕,水眸中满是泪痕,但却一声也没吭。
云阑不由赞道,谢家小姐当真不凡。
“好了。”祝星眠吸收完谢小姐肩上的标记,移至月榕的身上,“师姐,鬼手的标记现在已经在你身上了。”
月榕回首看了眼身上突然出现的红痣,抬眸问,“眠眠,你刚刚转移的时候会不会让对面的人有所察觉?”
祝星眠摇头,她敲了下手中的法器,笑的温柔,“我这法器用时可以暂时隔绝标记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对面不会察觉到的。”
月榕面色一喜,“眼下总算万事无虞了。”
云阑与白榆负责与谢宁两家的人商量婚礼当日的流程以及对策,月榕则常常与谢小姐混在一起,她和谢小姐混熟后,越来越喜欢谢小姐率真的性情。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谢小姐常常拉着她逛花乐城,花乐是座大城,有许多供人玩乐的地方。
他们有一次出去玩还遇见了宁珩,月榕站在一边看两人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感叹,这两人简直可以做古言恋爱小甜饼的标配了。
三日后,月榕代替谢婉意换上嫁衣,她望着镜子中眉眼明艳的女子,满头珠翠,金线绣成的红嫁衣穿在她身上衬的她面若桃花。
她抬手抚上自己陌生的眉眼,原来谢小姐穿上嫁衣会这么好看啊。
谢婉意被他们提前藏在谢府的一间小院,由月榕亲自布了一层防御结界,哪怕是合体后的云阑想要破开都要费很大的功夫,被结界保护的谢婉意绝对安全。
婆子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苹果,便被人匆匆盖上红盖头。
祝星眠扮作丫鬟守在月榕身边,“师姐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月榕低头看着手上香甜的苹果,唔,好想吃。
这一次的婚礼虽然是假的,但该有的礼节一样也没少,她四更就被人拉起来梳妆打扮了,头上凤冠美则美矣,可实在是太重了。
压了她一早上,现在她的脖子都要断了。
她被人扶着入了喜轿,耳边是吹吹打打的喜乐,她能听见街道两边百姓们的唏嘘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谢郡丞为求逼真,调来全城兵力守护她的喜轿。
月榕晃了晃脖子,她实在累的难受,抱起怀里的苹果啃了一口,鲜嫩多汁,解渴。
月榕两下把手里的苹果吃的只剩一个果核,她将果核藏在裙摆下面。
从谢府到宁府的距离并不远,但谢家的礼队要绕全城走一圈,她身后是长长的送亲队伍,后面抬着的嫁妆一眼望不到头。
“谢家嫁女真是好大的排场。”
“那当然!这可是谢郡丞的独女啊。”
“可惜啊,过了今日,美娇娘就要变作一具干尸了。”
没有人认为谢郡丞叫来的军队能护住谢婉意,在他们眼中这场婚礼与葬礼无异,里面的新娘明日就会成为一具干尸。
月榕打了个哈欠,喜轿晃的她直想睡觉。
她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软垫,伴随着敲敲打打的喜乐,睡了过去。
喜轿停下,婆子在轿外轻声唤月榕出来。
“谢娘子,谢娘子?”
婆子连叫几声,见月榕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惊疑不定,不会出事了吧?
她一把揭开车帘,见月榕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吓得险些惊叫出声,但她目光落在月榕起伏的胸口上时,心又放回肚子里。
原来谢小姐只是睡过去了,还真是心大啊。
马上就要死了,还能睡的着。
婆子不由在心中感叹谢小姐这颗强大的心脏。
她轻轻推了推月榕,“谢小姐,宁府到了。”
月榕大梦方醒,把手搭在婆子手上,婆子牵着她下轿,接着将她的手交给另一人手中。
他的手更大,更暖。
月榕心中一跳,她知道这是师兄的手。
这双手她明明牵过无数次,看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这么让她心跳加速。
她晃晃头,她在想什么呢?
这可是云阑啊,不就是拉拉小手吗?又不算什么。
这双手教过她写字,这双手教过她练剑,这双手曾救她于危难中,这双手曾牵着她在青云宗安家,这双手为她做饭,为她练丹,为她找来无数天材地宝。
这双手比她自己的手都要亲,她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月榕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她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眼前的画面,盖头外玉树兰芝的云阑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衬的他意气风发,冷静沉稳的面孔上染上一抹红晕,眼里是淡淡的喜色,高朋满座,庆祝他们二人的结合。
月榕,这都是假的,这只是一场假婚礼。
月榕轻呼一口气,把不该有的想法摒弃,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抓捕鬼手的事上。
云阑变作宁珩的模样牵着他的小师妹,他没有盖盖头,他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大红色,他不由有几分恍惚,仿佛这不是一场假婚礼,而是他做的一场美梦。
师妹的手又软又嫩,他牵着就不想再松开,他偏头去瞧穿着一袭嫁衣的月榕,虽然师妹如今扮作谢婉意的模样,可落在他眼里,师妹只是师妹。
可这段路总是有尽头,很快有人将他们分开,两人各自牵着一根红绸的两端。
婚礼程序有序进行,礼官高喊,“夫妻对拜!”
云阑死死捏着红绸,心跳的飞快,他望着师妹的红盖头,头一次想看看盖头下的脸,但他强压下这个念头,规规矩矩的完成夫妻对拜。
他在弯腰的那一刻暗想,哪怕此生不能得偿所愿,他也算是与师妹拜过堂了。
大红色的礼堂,满堂高坐,一对穿嫁衣的璧人对着彼此弯腰鞠躬,如果忽略台下宾客似笑似哭的古怪表情的话,这一幕美极了。
“送入洞房。”
月榕被人带入喜房,云阑则恋恋不舍的看月榕离去的背景。
客人们都知道这场婚礼的可怖,美娇娘很快要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想到这里,众人看向云阑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可怜。
“宁珩,别看了。”
一位宁珩的好友不明其中关窍,以为宁珩只是单纯的舍不得月榕,出言宽慰。
第72章 娘子,饮下这杯酒,你我便是夫妻了。
木窗上的红色双喜剪纸,檐下的大红灯笼,来往宾客脸上古怪悲痛的神情,让这场注定悲剧的喜事,看起来荒诞又古怪。
按照正常流程,云阑得留在前院招待宾客,与他们饮酒,但他心中挂念小师妹的安危,也不愿与不相干的人做戏。
艳极的嫁衣本该衬的‘宁珩’风姿卓绝,可今日的他却有股说不出的清冷意味,明明眉眼依旧,可他清冷的像是雪上之巅不化的寒冰。
但他们也并未多想,只当‘宁珩’是舍不得谢小姐。
毕竟他与谢小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甚笃。
宁珩的朋友原本还想开解云阑,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宁珩’道,“各位慢用,我去见。。新娘。“
新娘两个字从云阑口中顿了下,缓缓说出。
新娘,他的新娘。
他突然希望传闻中的鬼手能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他想多看看穿嫁衣的小师妹。
宾客们并不觉得奇怪,只当宁珩是舍不得谢小姐,想多和谢小姐呆一会。
没有人反对他的提议,也无人说他不守规矩。
毕竟明天就不在的新娘当然比陪伴宾客重要的多。
云阑在丫鬟婆子的带领下,来到喜房,他推开印有大红喜字的木窗,一台八仙桌摆在房间,一对龙凤花烛无声的燃烧着。
他撩开门帘,进入内室,师妹一袭火红的嫁衣,坐在床头,身边的婆子立马递给他一杆秤,道,“新郎官该掀盖头了。”
云阑垂眸,捏着秤的手微微有几分颤,他知道这都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