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苦,有委屈;可孩子无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市井之地长大,成为一个鼠目寸光的乡野之人。再说了,你也是从贫瘠之地走出来的,难道你对她就没有半点感同身受吗?”
楼泽良提起了甄茹的过去,试图从这一处上找到共情点,说服妻子,劝她改变主意。
可是,这一击却正好击中了甄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她生平最不喜别人提起的就是她的出身,她艰难地考出贫瘠的故乡,甚至不惜改名来抛弃掉那个土气愚昧的自己。
而今天,丈夫为了那个小杂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想起那些心痛的往事,她的理智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自己就没有错吗?”脚步踉跄差点摔倒,甄茹撑着桌角,冷冷一笑,“既然知道自己和楼家的差距,那为什么要回来?在姚家村说得好好的,回来看老太太一眼就走,现在倒是走啊?”
“是终于见识到楼家是怎样的商业巨贾,豪门贵族了,所以就死皮赖脸的留下了是吗?”语气中浓浓的不屑裹挟了所有,像是淬了毒的羽箭一道道扎在楼蔷的头上。
她垂眸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嗤笑一声后手一挥全部扫在了地上,砰得砸出好几声响动。
“你在干什么?!”
第101章 玛瑙
“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老太太想认就让她去认,但是别想我去操办,我也绝对不会出席这场宴会,承认她是我的女儿!”
——砰!
书房的门被关得震天响,绕梁的余音仿佛在昭示刚才离去之人有多愤怒。
妻子的拒不配合让楼泽良更加地心烦气躁,余光瞥了眼散落一地的文件后更是满头愁绪,无可奈何。
他不禁反思自己,在这件事中,他选择站在母亲这边认回女儿,是真的做错了吗?
可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
霓虹闪烁,暗香疏影。
云巅之宴像是伫立在黑夜里的璀璨繁星,耀眼的星芒让人忍不住走近驻足,探索其中景象。
浮云上的天堂让愚昧的世人忘记了烦恼,沉醉在欢乐之中。
喻其推门而入,“哥,玛瑙的合同还有近两个月到期,但她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就想走,你看我这批还是不批啊?”
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喻崇义闻言抬眼奇怪地看了眼问话的喻其,蹙眉开口:“这点事还要拿来问我?”
他看起来很闲?一个简单的人事安排他都处理不好?
喻其越过地上的果篮,伸手抽了张便签纸:“玛瑙可是你带回来的人,我可不得多嘴两句问个清楚,不然日后人走了你又想起来她了,那我去哪给你找回来?”
弟弟的神色不似说谎,但喻崇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更别提这人长什么样了。
他只淡淡的收回目光,扔了句,“你看着办。”
“那行!”
……
深夜的风有些寒凉,拂过裙角时脚踝处还是觉得有些发冷,玛瑙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米色长风衣,不自觉地抿了下嘴角。
喻其同意了她的离职申请,特批她可以先行离开再回头办手续;而她的东西并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一个小行李箱的分量。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是对是错,更不清楚未来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心中漫起的悲凉之意愈加沉重,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繁华如旧的云巅之宴,眼眶红了几分。
一年前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喻崇义救下,修养好后她走进了这里任职茶道师与插花艺术,
一开始她将这里当做自己的暂住地,想着等危险过去就悄悄的远走他乡;为此她拼命攒钱,不停地翻看着所有适宜她去的地点。
可云巅之宴太过美好,繁华迷了她的眼睛;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人。
她想要无忧的生活和一个足以庇护她的港湾,她要在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玛瑙小姐,时间快到了。”
秘书在她身旁轻声催促,玛瑙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舍地看了云巅之宴最后一眼,看向那个她遥望了无数次的露台;转瞬后她便垂下眼睑,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
喻其啧啧两声,从落地窗旁走回厅内,“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个渣男,可你对杜琢然那副情根深种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绝世舔狗。哥,你真的挺活该的。”
第102章 午域
“她是她,杜琢然是杜琢然。”雪茄的味道从喻崇义的指尖散开,他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语调淡淡:“她还不配和杜琢然比。”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勾起了喻其的烟瘾,指尖摩挲了两下,后槽牙用力咬碎了嘴里的糖。
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前几天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直接翻了个白眼嫌他臭,放出话来不戒烟就不让他进门。
现如今他看着满头愁绪抽着烟的喻崇义,觉得牙痒痒又觉得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安安回去说漏了嘴,还是白泽玮将事情捅到了杜琢然面前;今天早上喻崇义就收到了杜琢然一通很普通的寒暄来电。
他当时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就只是家常的普通问好寒暄,没聊几句那边就挂了电话。
但当时喻崇义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这是杜琢然结婚三年后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是他们关系破裂后的首次交谈。
他甚至看到了这个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堂哥攥紧拳头、红了眼眶,眼底是无尽的悔意。
真活该啊,人在身边时流连花丛不知珍惜;后来人结婚生女了倒是开始痴恋不舍,默默守护了。
这不是贱是什么?
他的小青梅跟他念叨过一句话,他觉得用在他哥身上挺合适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倒觉得玛瑙眼光挺差的。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天天在她眼前晃,怎么她偏偏看上你了?”
他的打趣没能引起喻崇义什么反应,对方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着报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予他。
活该单身!
-
数日前,华蔚将索莹手下之一的流浪者M-618升阶赋令,滞留原地观察祸斗的行动轨迹。
可令人失望的是,这枚一号实验室放出的棋子在过去的日子里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他的角色,和周遭的普通老人没什么不同。
倒是M-618在这段时间里工作量剧增,在盯人的同时也替他挡了不少向来暗杀他的人。
索莹身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她将闲置在M-618身边的其他流浪者借调派遣,协助M-618的工作;可饶是如此,想要取祸斗性命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多年在星域的工作经验,让她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于是她当机立断组织了场行动,联同所在地的拾荒者,抓捕了一个试图给祸斗投毒的暗杀者。
直至今日,人困在午域里已经三天了。
午域仁慈的制度留了他一条狗命,但同时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得到一分有用的情报。
墙上的时钟缓缓转动,索莹对着手中的报告不住地拧着眉,眼睛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又继续思索,似乎在等什么人。
几分钟后,暗牢的门被打开;来人素面朝天,身后背着一把二胡,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电脑包;就那样缓缓走进,直直往索莹的办公室走去。
偌大暗牢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索莹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她根本就没告诉手下那帮人华蔚的身份,她依旧能够自如进出。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华蔚的身上太多秘密了。
第103章 梁彧
“那群监管的查到你来自研究所了。”无比肯定的一句闲谈,她就歪头打量起华蔚这身奇怪的组合,不太明白对方的灵感来自哪里。
是想不开要去街头卖艺吗?
华蔚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紧不慢地将身后背着的二胡搁在桌角,回了句,“嫌命长,就查我。”
然后又继续打开包,将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
等到她一步一步做完所有的一切,索莹才调笑了两句:“还真把这当你家开的了。”
一如十几年前。
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索莹继而拿起遥控点开了办公室里的大屏幕,里面正显示着一个男人坐在讯问室的实况转播。
同时华蔚捧着笔记本连上午域的专用网,接收了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信息。
而等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如下的画面——
如果抛开讯问室里的一切,只去看那男人,就会发现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金丝眼镜将他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愈发的薄情,头顶那些凌乱的发丝也没能掩盖他身上斯文俊逸的气质。
“梁彧,男,三十八岁;任职于墨济大学,是名大学教授。”
——这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暗杀者。
索莹往嘴里丢了颗口香糖,又调出一份资料给华蔚看:“从二十年前考入墨济大学伊始,他就一直留在墨济再也没离开过。任教那几年,勤勤恳恳,传道授业。如无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进入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瞥了眼对方其中一栏空空如也的资料简述,华蔚缓缓开口道:“墨济的师资力量当属顶尖,各行各业从墨济挖人才早已是明面上的秘密。就连墨济最古板的那几个老家伙都在外边挂着客座教授的名头。就他,没有?”
“谁说不是呢?”唇角弯了弯,索莹切回讯问室的画面接着说:“在当时进行名单过滤的时候下面人就觉得他可疑,再三考量后就将他放进了待定里。”
“可在墨济像他这样的人虽然少见,但也绝对不是个例。毕竟有些书呆子沉迷科研,天天实验室与教学楼两边跑的也不是没有。”
华蔚侧目看她,略带不解:“然后?”
“所以我们干脆连带着将那几个书呆子也一起查了。”
华蔚:“……”
这帮人还真是…过于严谨。
“可一查才发现,那群书呆即使再痴迷学术,可在他们的过去里都有迹可循,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支撑着这个事实。唯独这个梁彧,没有。”
掌心的遥控闪了下,画面切到一张老旧的照片上;时间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图片已经看不大清,只能依稀看出来个轮廓。
索莹下巴轻抬,瞧着华蔚示意她看:“你仔细瞧瞧,这是谁?”
照片中的人模样青涩稚嫩,脸上还有着未曾长开的婴儿肥,身后杂乱和灰霾的环境显示出照片中人的生活环境十分贫穷。
打眼一看,华蔚就知道那人是谁。
“梁彧小时候这么穷?”
如果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那梁彧的清流行径的确是有些古怪。
第104章 暗杀者
“不仅仅是这样。这个梁彧在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只有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靠着他奶奶微薄的补贴艰难生活。而且据我们了解,他当年还差点因为学费问题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
“可奇怪的是,在他就读的高中我们查到的梁彧和之前的梁彧完全是两个人。”
华蔚看向屏幕,仅仅时隔一年,照片上的人虽然模样没变,但却仿佛驱散了生活中所有的阴暗;从内而外迸发着一股强劲的生命力。
“对此,他给村里人的说辞是早年离家的姑妈嫁了富商,现在派人回来要把奶奶接走养老;所以连带着他也一起离开了。”
这番话虽然乍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仔细想想哪里都透着一股反常的气息。华蔚对梁彧的了解也只有纸面上的一切,但直觉告诉她,梁彧的这个姑母应该只是个幌子。
“我们细数了他那三年所做的一切,种种行为堆叠起来只有一个目的。”
“钱。力所能及的钱。所有能通过合法渠道得来的钱。无论是参加竞赛,还是打兼职,接散活,他的目的都是钱。”
说着,索莹又将画面又切回讯问室里三十八岁的梁彧,“可是为什么考上墨济大学后,他反而静寂了下来?就好像是在为了某些事情做准备一样。”
“他成为暗杀者的时间节点,应该是他离开村子的时候。”说完,华蔚眉头微蹙了下,又觉得有点不对,“应该说,他那时还不知道带走他的人会让他成为暗杀者。”
看来要查出梁彧背后的人,还得从他姑妈这条线查起。
指尖点着桌上的文件夹,索莹言之凿凿:“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她话音刚落,华蔚的笔记本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邮箱里显示多了一份梁彧的DNA报告。
这是……
“你想让我查他的姑妈?”
面对着华蔚探究的目光,索莹十分坦然地摆起手开始耍无赖:“你知道的,我们星域在行的是查活人。可梁彧的DNA躺在数据库都两天了,一个相似的都没有出现。你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无非就是数据库太过庞大,还未检索到;亦或是他姑妈的数据根本就不在数据库里;再不然,就是这个人,已经逝去了。
论起查身亡的人,还得是研究所在行。
可华蔚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着笔记本上的键盘,唇角笑意凉凉:“论规则,我付给星域的佣金里应该包含了查底。”
“当然。”索莹粲然一笑,“所以刚才的行为我论的是友情。”
星域耗不起这个等待的时间,她也耗不起。
梁彧是暗杀者,却也是墨济大学实打实的教授;如果她们这几天还不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墨济的证据,那梁彧从午域走出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祸斗避世只是一个幌子,研究所想要拉人下水;而星域只想袖手旁观顺便捞点渔翁之利。
这三方她都得不到任何助力,思来想去唯有借用华蔚的特权,才能加快拿到证据。
第105章 梁彧的祖母
索莹没有猜错,在她的手上的确拥有着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这个数据库比起星域建构起来的可能还要更加的完美与全面。
但她说错了一点。
她手里的这个不仅仅是记载了身亡的人,就连出生十月的婴孩,也都记录其中。
输入密钥,梁彧的生物信息被键入灰色基数库等待匹配;无数的信息在同一时间配对又断开,如同转瞬即逝的光影。
谁能想到三年前她阴差阳错接管的基数库,里面的灰色名单已经逼近蓝名单的三分之一。
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击,华蔚头也不抬,随口问道:“既然你笃定梁彧的姑妈已经身死,那在他读书那几年,资助他的人应该也能通过一些手段顺藤摸瓜查出来。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似乎也没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