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一眼，乔绾险些绷不住情绪，差点从床上一跃而起扭身跳个激光舞。
那水淼淼并未离去，而是假装关上房门，营造出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实则正直挺挺的站在墙角，眼睛发着诡异的光，正死死盯着乔绾的方向瞧。
乔绾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你奶的，吓得她差点把肉包子呕出来。
乔绾判断不出她究竟是何意，眼下完全不敢动弹，只能继续装睡，眼睛眯起一条小缝，密切观察着水淼淼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你没睡。”
乔绾指尖轻颤，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接她的茬。
乔绾在赌，赌水淼淼是在诈她！
等了片刻也不见乔绾起身的水淼淼轻叹一声，小声说道，“原来真的睡着了。”
话落，水淼淼拉开房门，提步走了出去。
房门重新被关上，乔绾确定房间无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幸亏，
幸亏找的是她，而不是关师姐。
若是关师姐遇到这茬，不崩溃个数月算是没完了。
乔绾坐起身子，背后的衣裳因为惊吓出汗而紧紧黏在肌肤上，抬起小手随意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不行，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乔绾下定决心，刚要下床从窗户逃走，却猛地对上了一颗黑眼珠。
厢房的窗户本就是用纸糊住的，水淼淼用唾液戳开了一个手指大小的洞，整张脸趴在窗户上，露出来的右眼珠死死盯着乔绾。
“你露馅咯。”水淼淼咯咯一笑，笑声沙哑难听。
透过纸糊的窗户，乔绾甚至能看到她咧到耳根处的嘴角。
乔绾本就怕这些鬼里鬼气的东西，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吓，心里防线早就崩塌了。
见水淼淼朝她笑，乔绾也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也学着她的模样咯咯一笑，抽出手中的长剑，犹如恶魔低语，“发现你咯。”
水淼淼：哈？
乔绾的笑声越来越大，好似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手中握着长剑，一步一步朝着窗户走去，小声道，“你吓我这么多次，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不如，今天的夜宵就吃油炸女鬼吧？”乔绾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缓缓抬起素手，提气而动，朝着水淼淼冲了出去。
水淼淼下意识躲闪，窗户被剑气击个粉碎。
看着满地的碎屑，水淼淼愣住，慌张的抬起眸子，扬声问道，“你是金丹修为！”
今晚在堂厅时，她见那关明月等人脸上一片茫然，还以为这乔绾在说谎！
乔绾故作呆萌，轻轻嘟起粉唇，柔声说道，“嗯......怎么不算呢？”
水淼淼愣了片刻，随即调整好了姿势，嘴角也越张越大，“剑修又如何，金丹修为又如何？”
“进了这死宅，就别想活着出去！”
乔绾掂了掂手里的长剑，一脸无语，“要打便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水淼淼暴呵一声，长指化爪，朝着乔绾攻来。
“乔小食，给我吞了她！”
乔绾一挥指尖，一朵硕大的食人花出现在院中。
乔小食本来在睡觉，突然被主人传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刚转过身子，就看到一个疯女人朝自己主人冲了过去。
这能忍？
乔小食伸出藤蔓，结结实实的绊了水淼淼一跤，随即嗷呜一声，张着花蕊就朝水淼淼冲去。
敢欺负主人，也得问它乔小食同不同意！
打主人还得看花花呢。
乔小食暂时拖住了水淼淼，一鬼一花缠斗在一起，水淼淼挠一爪乔小食，乔小食定要用藤蔓抽她个嘴巴子。
“加油小食，抽死她！”乔绾一边挥着双手给自家花花加油，一边快步走到关明月和宋竹青房前，将二人唤醒。
怕关明月没有衣裳穿，乔绾还细心的砍断门上的锁头，给她递了件自己的长裙。
等到关明月收拾得当跑出来时，宋竹青已经站到了院中，认真的观看着赛事。
一鬼一花的打斗实在是吸引人眼球，本应靠着修为占据上风的水淼淼硬是被乔小食那股不打死你也要烦死你的伟大精神给磨平了棱角。
关明月系好最后一个扣子，抬头小脸，还没来得及问自己为何只剩一套里衣时，就看到了水淼淼身上的那套云锦裙。
那件紫缎云锦裙是关明月最喜欢的衣裳，由于保管得当，半年之久硬是连一处脱线都没有。
眼下，却被那水淼淼穿的脏乱不堪，甚至勾破了好几处。
关明月眼眶瞬间红了，掏出一沓子符纸就要往上冲，“你丫的，那是你姑奶奶我的衣裳！”
第107章 生而为人
乔绾见关明月动身，也跟着冲了上去，长剑翻起，砍在水淼淼的左臂上。
水淼淼低吼一声，趁着二人不备的空档逃了出去。
下一瞬，院中响起一道悠长的笛声。
水淼淼头皮一麻，浑身激灵一下，身子僵在了原地。
乔绾抓住机会，提剑而上，磅礴剑气狠狠拍上水淼淼的后脑勺。
关明月嘶了一声，一脸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好似是听到了头骨碎裂的声音。
水淼淼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瘫软在了地上。
乔绾的视线移到了吹笛的宋竹青身上，嘴角缓缓提起，一脸赞赏，“你小子行啊，真给师姐们争气。”
宋竹青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只一侧有粒浅浅的酒窝。
“她要怎么办？”关明月双手叉腰，目光落在那条云锦裙上，一脸厉色，“杀了算了！”
“修行之人，岂能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乔绾嗔怪的看了眼关明月，小声说道，“还是活剐更妙些。”
“奥~”关明月顿时了然，嘴角扬起笑容，朝着小师妹眨了眨眼睛。
宋竹青看着笑容阴羁的二位师姐，狠狠打了个冷颤。
“诸位，辛苦了。”
从角落里传出一道女声，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了水淼淼那张清秀的脸庞。
“这东西怎得杀不绝？”关明月冷嗤一声，抬起符纸就要朝着水淼淼冲去。
“女侠手下留情！”水淼淼吓得尖叫一声，慌忙躲开。
身后的一座雕石被贴上了一道符纸，下一瞬，半人高的巨石顺势碎成了许多块。
“师姐，”乔绾唤住关明月，小声说道，“这应该是真的水淼淼。”
水淼淼被吓得不轻，小嘴喘着薄气，满眼惶恐的瞧着对面的三人。
关明月听到这句话，收回小手，一脸狐疑的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水淼淼，柔声说道，“乔乔如何确定她是真的？”
“若不是她给我传递了信息，师姐今夜恐怕就遭难了。”乔绾走到水淼淼身前，看着她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子，抬手将她拽了起来，低声问道，“你....为何帮我们？”
“对啊。”关明月小手叉腰，眨巴着大眼睛，“我们一开始并未相信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师妹传递信息？”
水淼淼咬咬牙，小声说道，“诸位莫急，此事且听淼淼娓娓道来。”
“诸位都是修行之士，想必不用我说，也应该察觉到了这院子的诡异之处吧？”水淼淼苦笑一声，无奈摇摇头，“其实，这座菱花城除了我之外，早已是一片虚无光景。”
“我已经记不清在此处流转多少年了。”水淼淼抬头望天，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美人易碎，“许多年前，菱花城还是一片繁荣昌盛，娘亲虽说夫郎众多，却算得上一位明主，普天之下，唯有菱花城是女子当家，自然是遭人轻视，可这么多年，娘亲的表现并不比旁城的那些儿郎差半分。”
“娘亲有八个女儿，我行四。”水淼淼转动手腕上的玉镯，声音缥缈，“或许是因为女儿多，身份又特殊，娘亲对我们的要求更加严格，时常用继承人一事激励我们姐妹。”
“我平日里在娘亲身边还算得眼，风光了几年，也遭人恨了几年。”水淼淼说到此处，眼睛里漫过一丝泪光，“在我外出之时，我二姐动了手。”
“便是这次吗？”关明月抿了抿粉唇，小心问道。
水淼淼点了点头，轻声道，“或许是我平日里太傲，引来二姐不满，但我知晓，二姐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性命。”
“马车被二姐身旁的婢子动了手脚，失了方向，冲进一处树林，后遭遇了山匪。”水淼淼神色悲怆，淡笑两声，“我拼命逃出，晕倒在路边。”
“可惜我没有那么好命，碰上的不是诸位。”水淼淼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女人身上，“而是遇到了一只黄鼠妖。”
“黄鼠妖？”乔绾一脸诧异，眉头轻轻皱起，小声问道，“何为黄鼠妖？”
“就是百姓口中常说起的黄鼠狼。”水淼淼抬臂环住身子，低声说道，“它学了我的模样，顶替我进了城主府。”
“许多年前的我嚣张跋扈，见被人顶替，自然是心中不虞，硬要同那妖怪拼个你死我活。”水淼淼神色回归于平静，缓缓说道，“娘亲见我那般，痛斥我是乡野村妇，将我杖责五十，次日逐出城区。”
“那时的我才明白，自我出生在城主府之时，我这一生便不可能有亲情二字。”水淼淼脸色白了几分，嗤笑一声道，“娘亲问的每个问题我都对答如流，可她偏生选了那妖怪，只因那妖怪装的懂事些。”
“她只想要个懂事的女儿......至于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我，不重要。”
乔绾双手环臂，目光落在地上的黄鼠妖上，柔声道，“若事实真如你说的这般，那这城主府的人都是这黄鼠妖杀的？”
“没错。”水淼淼冷笑一声，满目讥讽，“那黄鼠妖性情暴虐，喜怒无常，最喜欢模仿别人，娘亲接纳了她，她顿觉没了意思，在傍晚之时，黄鼠妖突然发动，虐杀了府内百人，就连年仅五岁的八妹都未曾躲过这一遭。”
“那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宋竹青不解，薄唇轻启，低声问道。
“或许是我性子刚硬，它起了兴趣，便把我养在身边，日复一日的陪她玩这种游戏。”水淼淼轻笑两声，眼底恨意散去，只剩下释然，“一开始，它还会选择代替我，慢慢的它便觉得乏味了，便让我去顶替她。”
“它利用人性的下意识举动，先入为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水淼淼摇摇头，一脸风淡云轻，“它喜欢看你们绞尽脑汁，却想不清楚凶手到底是谁的感觉。”
“真是令人作呕！”关明月呸了一声，从储物袋中掏出麻绳，同宋竹青合力将那黄鼠妖捆成了一个粽子。
乔绾素手一挥，在麻绳上注入了灵力，免得黄鼠妖醒来后挣脱。
“那你为何不与它同流合污？”乔绾挑起眉头，嘴角勾起一丝浅显的弧度，“它如今的修为，应该吃了不少修士吧？”
“如果是那样，我算什么呢？”水淼淼抬起头，扬起秀丽的小脸，朝着乔绾勾唇一笑，轻声说道，“生而为人，若是甘心屈居于恶妖身下，还能算是个人么？”
第108章 乔绾的偏心
水淼淼落下话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黄鼠妖设下的幻境已破，诸位可以回去了。”
说罢，水淼淼抬起素手，手心里稳稳放着一枚碧玉珠子。
“这是噬魂珠，是这黄鼠妖毕生修为炼成，幻境既破，这便是各位应得的。”
乔绾接过噬魂珠，轻声说道，“那你会消失吗？”
“不知。”水淼淼抬唇一笑，小声道，“我这一生早已无法选择生死，若真能给我个解脱，对我而言倒是一件幸事。”
“约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城主府就要消失了。”水淼淼退后两步，轻声笑道，“各位慢走，请恕淼淼无法远送。”
话落，水淼淼朝着三人服了服身子，一把扯过捆住黄鼠妖的绳子，拖着黄鼠妖转身离去。
“乔乔……”关明月趴在乔绾肩头，小声问道，“这水淼淼如此轻易的将噬魂珠给咱们了，会不会有诈？”
乔绾目光落在少女笔挺的后背上，嘴角轻轻勾起，柔声说道，“不会的。”
水淼淼本应该是天之骄女，却因家人妒忌而突遭横祸，在这吃人的鬼宅蹉跎了多年。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黄鼠妖去死。
“小师姐，咱们算是解了雾镜了么？”宋竹青手中攥着长笛，目光落在乔绾身上，轻声问道。
“若是解了雾镜，咱们现在不是应该到山居了么？”
乔绾轻叹一声，小手叉在腰间，一脸愁容，“眼下谢师兄和楚师兄都不见踪影，雾镜也没破，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可以用传音么？”宋竹青眨巴着小鹿眼，低声问道。
“距离太远，十有八九传不过去。”乔绾摇摇头，脸色不算好。
“不若……”关明月咬住下唇，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我这还剩些符纸，可以将他们二人的长相画在纸上，符纸自会带咱们去找！”
“好主意！”乔绾双手一拍，眼中满是崇拜，“那快些画！”
“好好好。”关明月忙不迭的点点头，取出符纸和毛笔，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画下二人的模样。
关明月十分有信心，吹干了墨水，将符纸往天上一撒，扬声喊道，“去吧，皮卡纸！”
可那两张符纸实在是不给面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关明月：……
尴了个大尬。
乔绾意识到不对，同宋竹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探了过去。
二人的视线落在符纸上，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乔绾，脸色黑的好似能滴出墨来，“关师姐，麻烦你解释一下，这上头画的两个奇异种……是谁？”
符纸上的两团不明物体十分辣眼睛，既像人又像物，说鬼不鬼说仙不仙。
二人将那两张符纸看了个底朝天，硬是没看明白这关明月画的到底是黑旋风李逵，还是爱吃的阿拉蕾。
在那两团理不清的黑线中，乔绾的嘴角也快坠到了地上。
“这不就是……”
“关师姐。”乔绾定定的看着关明月，眼神晦暗不明，“若你说这画的是谢师兄，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关明月：……
宋竹青：……
“我…我画技有限…”关明月想了片刻，愣是不敢把谢暮尘三个字吐出来。
乔绾轻哼一声，朝着关明月扬了扬小手。
“什……什么？”关明月不明所以，大眼睛眨了眨，轻声问道。
乔绾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道，“给我纸笔。”
关明月哦了一声，乖巧的将纸笔递了过去。
乔绾拍了拍一侧的石阶，稳稳坐了下去，将符纸放在石狮墩上，玉手执笔，脑海中浮现谢暮尘的模样。
